白羊座 希腊羊的秘密
01
秋冬季节,能看见学名是Aries的白羊座。α星、β星和γ星在羊头部位,形成一个扁扁的“〉”字形状,其余星星则延伸到金牛座的昴星团附近,昏暗而又不太显眼。
据说,距今两千年前,黄道和天赤道相交的春分点,恰恰就在这个星座上。或许因为这个缘故,自古以来,黄道十二宫的第一宫——白羊座,始终受到人们的重视。现在,春分点移动到了西面的双鱼座,但将白羊座作为十二宫之首的习惯,从希腊时代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希腊神话中,有一些关于白羊座由来的故事。特萨利亚的国王阿塔玛斯,娶了云神涅费拉为妻,育有两个孩子,分别是普里克索斯王子和赫勒公主。但是,涅费拉很快就离开了国王,一个叫伊诺的美貌女人,成为了阿塔玛斯的第二任妻子。
伊诺疼爱自己的孩子,讨厌国王前妻留下的那对兄妹,便施展诡计,试图弄死两人。她唆使女人们用火烤熟麦种,以致撒入田间的麦种都不能发芽,造成了严重的饥荒。蒙在鼓里的阿塔玛斯国王,前往奥林匹克神殿,祈求神谕。伊诺玩弄诡计,编造虚假的神谕,宣称若不把普里克索斯王子,作为祭品献上,饥荒便会持续。她还编动饥饿的民众,逼迫左右为难的阿塔玛斯国王作出决断。
最后,当王子被引上祭坛,就要开始祭祀仪式时——一只金光闪闪的羊突然出现,将普里克索斯王子和赫勒公主放到背上,升到高空,然后快速地朝东飞去。据说这对兄妹的生母涅费拉,向众神之神的宙斯,诉说了二人的困境,于是,宙斯便通过传令神赫尔墨斯,派遣了这只金羊。
金羊朝着黑海东端飞去,但在割断亚欧的达达尼尔海峡上空,妹妹赫勒因为速度太快,头昏眼花而坠落下去,淹死在海里。从那之后,那一带便被称做赫勒斯庞海峡(赫勒之海)。
九死一生、成功脱逃的哥哥——普里克索斯王子,到达了科尔喀斯王国(现在的高加索地区),受到埃厄忒斯国王的严密保护。普里克索斯娶了国王的女儿契俄柏,为了感谢宙斯,他杀死金羊,作为祭品。据说宙斯称赞金羊的勇敢,便将其召回天上,变成星座。
金光闪闪的羊皮,被献给埃厄忒斯国王,成为科尔喀斯王国的国宝。国王把金色的羊毛,挂在阿瑞斯神林的大树上,让凶猛而又不眠的火龙负责看守。
02
因为碎石子的声响,饭田才藏从浅睡中醒了过来。即便撬开眼皮,房间里依然一片漆黑。他摸索着打开手电简,照照手表的表盘。此时已经是凌展两点多了。
他躺着,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夹杂着荒川的水流声,传来微弱的“沙沙”之响。虽然那声音离得较远,但似乎不是风声,好像是有人在踩踏、滚动重物……脑海里浮现出可怕的画面,他顿时睡意全无。
饭田关掉手电,让眼睛习惯了黑暗,继而轻轻地抬起身子,将手电筒揣进防寒夹克的口袋,从用纸箱和塑料布搭建的“房子”里爬了出来,匍匐着移动到河岸的朴树下——那里,有“原住民”的“老窝”。
“阿廖沙!……”饭田战战兢兢地喊道。无人回应。他撩起塑料布,朝“老窝”内张望,阿廖沙果然不在里面。
在这一带扎窝居住的,只有饭田和阿廖沙两人。饭田效仿他人开始露宿生活,迄今已经有两周了。阿廖沙似乎是个五十岁左右的流浪汉,对饭田而言,他不啻是个难得一遇的师傅。虽然他说话不算客气、态度不算和蔼,但只要饭田有不懂的地方,他就会坦诚相告;不会因为饭田是新来的流浪汉,而对他使什么坏心眼。由此,那些在河岸附近生活的同行们,似乎都髙看他一眼。
犹如拍打湿重被褥的声音,借着风势传入饭田耳中;同时传来的,还有低低的粗重喘息声。饭田穿着美军的固定订货商——斯皮沃克公司——生产的军用夹克,并没有觉得寒冷,但纵然如此,后背亦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饭田听说过,许多流浪汉被袭击的传闻。最近,媒体没有像有段时间那样,大肆炒作该类事件,那是因为类似案件急剧增加,让他们无暇顾及。考虑到类似的事情,没准儿会突然现诸眼前,饭田特意准备了带夜视装置的数码照相机,以备不时之需。但那东西的体积,毕竞太过庞大,所以,他就没带到“老窝”来,而是一直放在车站的行李寄存箱里。
饭田无暇后悔……不,虽然只交往了半个月左右,但若关照过自己的恩人,被别人装在布袋里痛打,而自己却躲在一边偷拍的话,恐怕没有比这种行为,更没有人情味的事情了吧。
饭田用双手拍打自己的脸,鼓鼓劲,握紧手电筒,打开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河岸下游——唰地照了过去……
在五、六十米远的黑暗中,浮现出人影。是两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人。对方始料未及,一瞬间,站着没动,但很快便消失了。他们刚才似乎是趴在黑暗的草丛里面。
“混蛋,你们!……在那里干什么?!……”饭田跑了起来,大声喊叫着。那叫声与其说是威吓的怒骂,倒不如说是剧团表演中的狂叫。
大敌当前,无暇再考虑太多。若对方人数众多,情况另当别论;但眼下这种情形,对方只有两个人,通常会选择逃跑。而且,其中一个男人的个头挺矮小的……
饭田没想错,那两个戴着头盔的家伙,朝着堤坝而去。饭田发出胜利者的喊声,冲向河岸,中途脚被地面上的东西绊了一下,狠摔了一个跟头,但或许是身体中的肾上腺素发挥作用,他丝毫没有感到疼痛,依旧亳不停歇地跑到了阿廖沙遭袭的地方。
阿廖沙横躺在地上,双手抱膝,蜷缩着身体,衣服被剥掉,近乎半裸。饭田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发现阿廖沙的嘴巴,被胶带纸之类的东西封住了。饭田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撕开胶带纸。
“阿廖沙,没事吧?”
当然不可能没事。阿廖沙虽能嚅动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回答。每呼吸一下,从那苍白的嘴唇中,就会发出管子被堵塞般的声音。满是泥土的脸上到处肿胀,犹如爆玉米花。不知是寒冷,还是受到殴打的缘故,他似乎开始痉挛。
饭田看见他好几次奇怪地抖动身体,感觉自己也在打寒战。
“阿廖沙,挺住!我马上叫救护车。”饭田掏出手机报警。为防万一,他平时总爱把这个手机,藏在衬衫里面。饭田把情况,告知急救中心的工作人员,同时脱下自己身上的军用夹克。由于拿着手机,他无法顺利地将手臂从袖子里抽出,结果整个衣服都反过来,但他也无法弄正。为了不让阿廖沙的体温下降,饭田将夹克盖在他的身体上,内里朝外。
就在那个时候,饭田发觉阿廖沙在流血。
“他身上好像被刺中了。总而言之,请快点来!”说完最后这句话,饭田挂断手机,顿时觉得没劲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饭田没有勇气,拿起盖在阿廖沙身上的夹克,确认伤口。在救护车到达前,为了让阿廖沙不丧失意识,饭田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在他的耳畔,一直拼命地喊着“阿廖沙”、“阿廖沙”。
或许是饭田反复的努力起到了效果,阿廖沙的眼中恢复了生气,他似乎看清了饭田,摇动着手腕,仿佛在说“过来”、“过来”,不停地张合着嘴巴。
“不要硬撑着说话!这样会消耗体力的。”饭田用双手握着阿廖沙的手。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阿廖沙咳嗽着,推开饭田的手,摇动着脑袋,似乎要诉说什么。饭田被他眼中透露出来的强烈意志所动摇,询问起来。
“你想说什么呢?你看清了袭击者?”
阿廖沙用眼神表示同意,他似乎要饭田把脸凑过来,拼命抽动着僵硬的嘴部肌肉。
“你要说什么?我不懂……你有犯人的线索?……”
阿廖沙的喉咙中,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动。饭田将耳朵貼在垂死者的嘴唇上,全神贯注地凝听他那含混不清的话语。因为这个缘故,他放松了对周围的警惕,但这也无须自责。
当饭田察觉到身后有人之时,己然晚了。他尚未来得及回头看看,后脑就受到了重击,人一下子趴在阿廖沙的身上,两人的身体叠了起来。
“这个人知道我了吗?”
“没事,那家伙还没说,我就动手了。那老家伙不行了,不用管这个年轻的。在别人赶来之前,我们还是跑吧。”
“等一下,这个……”手电好像被拽走了。
在饭田微弱的意识中,最后能记住的,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03
“对了,那个叫饭田才藏的人,不是你的朋友吗?”
听到父亲法月贞雄警官的问话,纶太郎“哦”、“哦”了几下,点了点头。当时,纶太郎正和难得按时回家的父亲相对而坐,吃着现成的外卖晚餐。
纶太郎将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说道:“如果是做撰稿人的饭田,我认识。”
“果然不错。怪不得。我一在案件报告中看到这名字时,就觉得似曾相识。”
“饭田干什么坏事了啊?”
“不,他是受害方。他好像是在荒川的河岸边,遇到了专门袭击流浪者的那群家伙,脑袋被狠狠揍了一下,受了伤,需要一周才能恢复。不过,能这样就算运气不错了。”
猛一下听到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纶太郎拿筷子的手顿时停住了。
“被袭击流浪者的家伙们……他什么时候开始过起那样的生活了啊?”
“好像是从两个星期以前吧,他开始了露宿生活。但是他带着自己的手机,所以,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穷困潦倒。或许他只是因为什么纠纷,而暂时隐居的吧。”
有时间限定的小流浪者?纶太郎明白了,觉得有点疲倦。假如是饭田才藏做出这样的事情,倒也不足为怪。
他是个落魄的写手,什么都想干,这个男人的长处,就在于人脉宽广,善于获得来历不明的内幕消息。在翻译家川岛敦志的侄女被害一案中,纶太郎也曾多次从他那里,获得相关消息。倘若把他给惹急了,纵然是厉害角色,一、两个也奈何不了他。
“你说他受伤了,需要一周才能恢复,这还算运气好的?但如果只是小伤,只要由管辖地的警察署,负责处理就可以了吧,没必要报告给警视厅的搜查一课呀。饭田那家伙,肯定是卷进了更大的案子,所以才被人封口的……对吧?”纶太郎剌探着问道。
法月贞雄警官冷淡地摇了摇头:“警方思索了两个小时,考虑了许多情况。这案子之所以报上来,是因为还有死者。你的朋友只是恰好在现场罢了。”
“还有死者?也是流浪汉吗?”
“对。一个同住在河边的、年长的流浪汉丧命了。他不仅受到殴打和踢踹,肚子上还被刀捅了。好像饭田才藏试图救助同伴,才被卷入了这个案子。这案子让人不舒服,但相比两人丧命,死一个总算不错的了。我说的,运气好,,就是这个意思。”
“救助同伴,自己也负伤了,他还是有让我高看的地方嘛。但是,他就受了那么一点儿轻伤?”
法月警官用筷子戳着咸菜,用一种看破对方想法的语调,说了起来。
“他幸运就幸运在,自己用手机叫了救护车。听说今天凌晨,医院接到求助电话,在荒川的河岸边,一个男流浪汉遭遇暴力,身负重伤,气息奄奄。十五分钟后,急救队员到达现场,但没有看到打电话的人,只发现两名男子,倒在河边的草丛里,其中一个已经丧命,另一个虽然晕过去了,但还活着。”
“得救的就是饭田吗?”
“当然。警方在他被送到的医院里,等到他恢复意识,听取了事件经过。袭击他同伴的罪犯,好像是一对男女。由于饭田中途闯入,那两个人一度离开现场,但好像又趁着夜色,折回来查看情形。饭田说他刚给医院打完电话,就被人从后面击打,由此看来,对方对电话内容一清二楚。罪犯之所以没有伤害饭田,是因为知道救护车很快就到,觉得不能在现场逗留太长时间。”
“一对男女……”听到父亲的话,纶太郎不觉继起眉头。
“最近经常听说,恋爱中的女子,遭遇男朋友的强奸,但从来也没有想到,会有深夜两点,两人结伴去袭击流浪汉的情况发生。难道最近这种事情很流行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流行,但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听说有些变态的恋人通过袭击毫无抵抗能力的流浪汉,来获得性兴奋……没必要一惊一乍的。”
听完法月贞雄警官甩出来的这句话,纶太郎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因为那个而丧命的话,就算受害者是被社会所抛弃的人,也难以瞑目。关于被害流浪汉的身份,己经弄清楚了吗?”
“从用纸箱搭建的房子里,找到一些遗物,只弄清了名字——坂井晴良,好像流浪汉们都叫他,阿廖沙,。”
第二天下午,纶太郎去东向岛医院,看望饭田才藏。当时,他正在自己的病房里,用带进来的手提电脑,快速打着文章。只有从戴在光头上的呢绒帽里面露出的纱布,才让人觉得他像个病人。他气色也挺不错的,根本看不出从昨天以前,一直过着流浪生活。
“怎么回事,你比我想象的要有精神嘛。”在纶太郎打招呼之前,饭田好像以为来者是护士一类人物。所以他停下了正敲着键盘的双手,那看不出年纪、犹如丘比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法月你呀。你竟然知道我在这个地方。”
“我从老爸那里听说的。真是飞来横祸。伤怎么样?”法月纶太郎轻声问。
“还要等待MRI检查的结果,但医生说应该没关系。如果没发现什么异常,明天好像就能出院了。”
“就算出院,也要有家可回才好。”纶太郎半开玩笑地扬扬下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饭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这明显是话里有话啊。这么说来,关于我的受害经过,你也知道了?”
“关于荒川流浪汉被杀的情况,我全知道了。但是关于饭田才藏的沦落人生,我脑子里可全是问号。你是因为借了黑钱,瞬间就债台高筑呢,还是做了什么让危险分子生气的事情,而把自己隐藏起来的?”
“什么都不是。这只是采访活动的一环罢了。”他嘟起嘴,显得有些败兴。
“一个叫《MG!实话ZOO》杂志的编辑部,让我体验一个月的流浪汉生活,进行报道采访。你知道吗?在荒川河边,最近相继有人看到河童和金星人,这事情相当受关注呢。”
“怪谈采访?……亏我还以为是什么正经事呢。”
“是正经事呀。”
饭田煞有介事,含糊其辞,折叠好手提电脑。
《MG!实话ZOO》是一家散布小道消息的小杂志,有关犯罪组织、风俗行业和宗教团体的内幕消息,占据了大部分版面。或许河童和金星人之类词语,和非法买卖户籍、以及移植器官有关?
“……难道说,被害的流浪汉和河童、金星人是一伙的?……如果你总是涉入危险的事情,下次恐怕就不会只是脑震荡了。”纶太郎仔细叮嘱道。
饭田猛地摇了摇头:“他不是的!阿廖沙不是那种人,他是教会我露宿的师傅!在当今世界,他绝对是一个认真、清白而且正直的流浪汉。”
清白而且正直的流浪汉?这种表述真是很奇妙,但纶太郎并没有在意这些。
“这个人,什么来历?”
“不知道。我和他交往时间不长,而且那一行的规矩,就是不要追问过去。但是,他原来应该是个有正当职业的人才对。他给人的感觉是很安静,不喜欢扎堆。在不出去工作、挣钱的日子里,他总是读书。”
“喜欢读书的人?……他好像叫坂井晴良,对吧?”
“据说是这个名字。我也是从今天早晨,来和我面谈的刑警那里听说的。听说在他的遗物中,发现了一本小说,叫《卡拉马佐夫兄弟》,在布制书皮的衬页上,有用橡皮印章印上去的名字。有关本人的线索,就是这个。那个书皮,我曾看见过好几次。那或许是他怀念往昔,正经生活时的唯一物品。他很看重那本书,上面满是手印,黑糊糊的。”
“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吗?或许别人是用卡拉马佐夫三儿子的名字,叫他,阿廖沙,的吧。我觉得一定是晴良(ha ru yo shi)的谐音化。”
“阿廖沙?……”饭田显得无所不懂,附和一句,接着说了下去,“你的想法或许是对的。在嵋切桥一带的河边,有个名叫,坂井,的老资格流浪汉,相当于那里的头领。好像阿廖沙以前就和他挺熟,为了区别于那个,坂井,,才那样叫的吧。”
饭田在河边开始露宿生活后不久,突然被阿廖沙叫着去坂井的“老窝”打招呼。那时,饭田第一次听到别人喊“阿廖沙”。之后,阿廖沙就一直关照着他。
虽然阿廖沙态度冷淡,言语不多,其实却是个相当会照顾人的男人。饭田后悔没有能够救助阿廖沙。作为报恩,他打算出院后,亲自去打探线索。
“你有没有查出罪犯的线索?”
“现在想想,总觉得有些地方没有搞明白。我和负责的刑警也说过,袭击阿廖沙的人,和一般袭击流浪汉的家伙不同。罪犯是一对男女,你听说了吗?”
法月纶太郎点点头,饭田皱起眉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奇怪的组合,对吗?而且,阿廖沙被袭击的地方,离我们所在的纸箱房子,有五、六十米远。假设熟睡时受到袭击,那离,老窝,也太远了点儿。”
“因为你的房子近在咫尺,所以,那两人才把他带到那里——这样的假设,可以吗?”
“即便那样,如果他们费尽力气,将反抗的阿廖沙拖出去的话,我肯定会听到声音、会察觉的。就算他们用胶带纸,封住阿廖沙的嘴巴,我也会知道。我己经连续过了半个月的露宿生活,就算睡觉,神经也是敏感的。当时,我不应该没注意到。”
“你作为过来人,这么说,或许是对的。那么,事情到底是么怎样的呢?”
“肯定是阿廖沙主动离开房子,走到那里的。我觉得是有人悄悄把他喊出去的——或许是个女人。说不定,阿廖沙以前就认识那个女罪犯。”
纶太郎交叉着手臂,思索着。此事未必没有可能,但光凭这些,证据还是不足。
“要是还有别的,能够佐证你这种说法的事情就好了……”
“有!……”饭田吞吞吐吐地回答起来,“阿廖沙断气之前,曾试图向我传达什么。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听清楚,但我觉得那和罪犯有关。之所以这么说,还因为我在被打得失去意识前,曾听到罪犯间的对话。当时,女人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这个人知道我了吗?,”
法月纶太郎目不转睛地看着饭田:“她是这么说的?果真是这句话?”
“我没听错,每个字眼都没听错。”
“是吧。对照当时状况,这句话可相当有含义呀。”
那个女人说的“这个人”当然是指饭田。饭田是后来参与进来的第三方。她之所以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给饭田,或许是因为阿廖沙之前,就已经得到有关罪犯身份的信息了。而且,她没有说“我们”,而是说“我”,所以同去的男人的信息,并没有包括在内。如果指的是男女的外在特征,比如袭击阿廖沙时,他们的面部被看见之类的,通常会说“我们”。
因此,女罪犯的话,强烈地暗示着——正如饭田所主张的那样——她很可能在案件发生以前,就和阿廖沙认识。饭田之所以被回到犯罪现场的罪犯袭击,恐怕也是这个缘故。那是为了防止垂死的受害人,将女人的有关情况,告诉给第三方。只要能避免这个危险,就没必要再对饭田施加暴行。该案罪犯的行为,和以素不相识的流浪汉为目标的普通犯罪行为,明显是不同的……
“也就是说,阿廖沙之所以被杀,并非因为他是个无名的流浪汉,而因为他是一个叫做坂井晴良的特定人物。”
对法月纶太郎的即兴解说,饭田才藏露出非常尊敬的神色:“真不愧是法月纶太郎呀。听你这么有条有理地一说明,我也觉得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给我戴高帽子也没用。或许不过是那个女人,以自我为中心,只考虑到自己罢了。”
“我不太喜欢这种分析。请赶紧沿着,女人和阿廖沙认识,这条思路,进一步调查吧。”
之前还说亲自打探线索,不知不觉地开始拜托别人。对饭田这种一贯的行为,法月纶太郎只能耸耸肩了:“就算想进一步调查,还是太缺乏线索。你是否知道,更有价值的线索?”
“更有价值的线索?”饭田像念着咒语一样,手按着后脑被击打处,皱着眉头,好一阵子,才宛如想起什么重要事情。
“说起来,我一直想着一件事。在河边生活的那段时间,我始终穿着斯皮沃克公司,生产的军用夹克。”
“斯皮沃克公司?”法月纶太郎没听过这个名字,愣在那里,而饭田不慌不忙的说明,也着实让人心急。
“那是一个拥有百年历史的美国老字号厂家。从,一战,的时候开始,就为美军提供军服,所以,不要说衣物的保温性和耐久性,就是装饰也都可圈可点。提到斯皮沃克公司的金羊毛N-38系列,那真是飞行夹克中的上品,若有谁不知道的话,简直孤陋寡闻。”
“金羊毛?……就是希腊神话中的金羊的毛吗?”
“我不知道具体来历,但那好像是斯皮沃克公司的商标。我穿的夹克上面,也缝着双翅羊的图案。”
“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错了。就是和白羊座由来有关的,那只在天空中飞翔的金色之羊。”
那只金色之羊,救助了特萨利亚的普里克索斯王子。即便在希腊神话中,那金光闪闪的羊皮,都被当做至高无上的宝物。被叔叔帕里阿斯夺去王位的伊俄尔克斯的伊阿宋王子,率领赫拉克勒斯、特塞乌斯、卡斯托尔和波吕丢克斯兄弟、俄尔普斯等五十个声名显赫的勇士,乘船来到科尔喀斯,夺回那个宝物。这就是有名的阿耳戈船远征的故事。
科尔喀斯的公主——美狄亚迷恋伊阿宋,在她魔法的帮助下,阿耳戈远征队将金色的羊毛带回故乡。但是成为伊阿宋妻子后,美狄亚做了许多惨无人道的事情,伊阿宋的晚年生活很不幸,在经历了悲惨的放浪生活后,那个往昔的英雄,飞回伊俄尔克斯的海边,用头撞击锈蚀毁坏的阿耳戈船的船头,倒毙在旷野中。
“在电影中看过。就是那个和白骨人偶作战的金羊吧?”
“你说的是,阿耳戈探险队的大冒险,。哎呀,打断你说话了,对不起。那件金羊毛夹克,后来怎么样了呢?”
“在我被击打,丧失意识之前,为了保持阿廖沙的体温,我把那件夹克盖在他身上。但是救护车到来时,那夹克好像不见了——我让负责的刑警,将夹克还给我,他说现场没有那件东西。事后,我想起来,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我好像听到那女人说:,等一下,这个……,”
“难道他们意识到什么,而专门拿走了夹克?那的确是你的东西,不是问阿廖沙借的吧?”
“当然。那是半年前,我通过网购获得的二手货,但不是假的,可是斯皮沃克公司生产的正品。”
“难道碰巧,罪犯就是那件夹克的前主人?”
听到法月纶太郎的想法后,饭田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怎么可能?……我是从大阪的一个职员那里买的。两个罪犯都戴着摩托车头盔,如果是骑摩托的人,就算知道斯皮沃克公司的飞行夹克,也不足为怪。”
“但总不会因为那是斯皮沃克公司的飞行夹克,他们才要在杀人后,特意拿走的吧?肯定还是因为那件夹克,曾经被盖在受害人的身上,上面沾染了血迹。话说回来,那件夹克的口袋里面,没放什么东西吧?”
“有些零碎的东西,但他们好像没有翻动夹克。我叫救护车时,用的手机安然无恙……我打完电话后,插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通常在那种情况下,对方会首先拿走手机的吧,你觉得呢?”
“这么说来,女罪犯应该是被金羊毛夹克本身所吸引了。将那件夹克留在现场,会造成麻烦——难道有这方面的原因?”
听到法月纶太郎的发问,饭田也觉得非常纳闷。
04
“对于荒川的流浪汉被杀案,我们进行了仔细的调査,情况有点奇怪。凶手似乎不是无目的地杀害流浪汉。”
当天晚上,法月贞雄警官很晚才到家,看见出来迎接的儿子后,告之实情。那架势就像一只嘴里塞满食物,回到巢窝的母鸟。
“在傍晚的新闻中,我看见警方公布了坂井晴良的名字和模拟画像。通过观众的反馈信息,受害人的身份,得到确认了吗?”
“没……还没有。好了,你坐下,听我说。”法月贞雄警官连西装都没有脱,就坐了下来,又伸手将桌子上的烟灰缸拉到面前。
“有好消息和坏消息。”
“那么,先说坏消息吧。”法月纶太郎笑道。
“坂井晴良在荒川岸边开始生活之前,在什么地方、干过什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依靠电视观众提供的信息,也还只是查访阶段。即便依靠信息进行调查,也可能受害人的家人或单位,并没有提交过失踪者调查申请。包括他在东京都内,是否有户口,都很令人怀疑。虽然也查到几个同名同姓的人,但没有一个人,符合被害流浪汉条件的。不是年龄等其他条件不一致,就是生死情况非常清楚。”
法月警官摇摇头,伴随着叹息,吐出一口烟。
法月纶太郎想起了白天和饭田才藏的对话:“如果因为人没失踪,就将其从名单中排除,那可不行。黑道上的家伙,会从流浪汉那里买来户籍,再高价卖给多重债务者或者有犯罪前科的人。现在,这种行为屡见不鲜。或许是毫不相关的人,非法获得坂井晴良的户籍之后,像正常人一样地生活呢。”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法月警官的语调,显得颇为冷淡,“我们己经安排好了,对那些户籍上有疑点的人,从明天开始,警方会直接和本人面谈,进行排査。另外,还会比照多重债务者的黑名单,看上面是否有叫坂井晴良的人。如果这两方面的排查,都没有结果的话,那就只能期待市民们给警方提供信息了。虽然在全国范围内,公开了姓名和模拟画像,但回馈会非常迟缓。即便是在搜查本部,有些性急的家伙,也开始怀疑那是个假名。”
“假名?特意准备一个假的橡皮印章?”
听到纶太郎的插话,法月警官显得非常吃惊:“混蛋!……我不记得曾和你说过橡皮印章的事情啊。你是从饭田才藏那里问来的吧?”
“今天下午,我去医院看望他,顺便就问了一下。听说阿廖沙非常爱惜,那套刻有名字的书皮,如果那上面刻着假名,能那么珍爱吗?”
“你真是一点空子都不放过呀。你平时懒洋洋的,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精神百倍。”法月警官嘲笑似地说。
纶太郎微微一笑:“那您该说我是个孝顺儿子喽。我从饭田那里,得到了有意思的线索。先不谈我这边的事情,能告诉我,刚刚提到的好消息吗?”
法月警官掐灭抽了一半的香烟,用大拇指和食指揉揉鼻头下面。这颇有含义的动作,意味着接下来就要涉及敏感问题了。
“在荒川岸边,有个被大家叫做,坂井,的、老资格的流浪汉。在崛切桥附近露宿生活的人当中,他是领头的,最清楚人员出入及同伙的情况。”
“我己经从饭田那里听说了这个男人。”
“是吧。但接下来的话可要保密,千万不要外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男人,实际上是警方的人。”法月贞雄警官故意压低声音说。
纶太郎只听得睁大了双眼:“警方的人?……难道……是卧底?”
“近乎于卧底吧。,坂井,也不是他的真姓。为了探查荒川的流浪汉,从几年前开始,他就一直过着露宿生活。听说他经常作为流浪汉的代表,和墨田区的负责人进行谈判。当然,他是隐瞒真实身份的。”
“为什么要把警方的人,安插到那种地方去?”法月纶太郎十分震惊地问。
法月贞雄警官暧昧地耸耸肩:“名义上是要监视——是否有逃亡的过激组织成员,或者宗教团体干部潜伏在那里。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但在东京都,所有流浪汉聚集的主要场所,都会潜伏着一、两个和警方有关的人。他们似乎另有目的。”
“让我想象一下!……”纶太郎说道,“为了防止东京都,各处的流浪汉被组织起来,形成危险的政治集团,才让那些人负责监视,对吗?我觉得,坂井,之所以成为领头的,也是为了将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平素就努力消解矛盾。”
看起来,纶太郎的想象没有太大偏差。法月警官苦着脸,说道:“你不要想从我嘴里得到什么,一切不过是你的想象。那个暂且不论,还是回到本来的话题。搜查本部中,有人了解那方面的情况,能秘密和,坂井,取得联系。原则上,警方卧底不接触一般的刑事案,但这次,坂井,则比较通情达理。”
“你刚才说这案子,情况有点奇怪,,就是指这件事?是因为警方的卧底,对坂井晴良被害表现出关心?”纶太郎皱皱眉头。
法月贞雄警官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是。,坂井,之所以愿意协助调查这个案子,是因为受害人不在警方监视对象的名单中,是个清白的男人。据说,警方根据反对现行体制倾向的严重程度,在每个监视区域,将流浪汉分为甲、乙、丙、丁类。坂井晴良是丁类流浪汉,也就是没必要持续监视的那种——危险度为零。”
“在当今世道,他是个认真、清白和正直的流浪汉吧。我从饭田才藏那里听说的。”
“或许他是个老派的隐士。因为,坂井,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他的评价应该没错。自从坂井晴良出现在荒川岸边后,他们己经交往了三年多。在那种地方,他们的交往算长的,不是吗?……,今生相遇,前世有缘,呀,对坂井晴良的死,,坂井,个人似乎也有想法。因为,坂井,是警方的人,所以不能说他们的关系是友情,但作为可以信任的同伴,他对坂井晴良还是髙看一眼的。如果不是那样,他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的。”
饭田也告诉过法月纶太郎,“坂井”和坂井晴良的名字相近,容易混淆。纶太郎决定用流浪汉之间的称呼,来区分开他们。
“那么,关于阿廖沙的身份,坂井提供信息了?”
“没有。受害人好像比我们想象的嘴严。坂井好不容易才听出他带有北关东的口音,但他没有具体说出,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如果作为监视对象接触,坂井应该会釆用某种方式,接近他,套出相关情况。但正如我刚才说的,阿廖沙不属于那类对象。直到这起案子发生前,坂井甚至不记得曾听说过,坂井晴良,这个名字。这个沉默的受害人,只有一次谈及过去。”
纶太郎觉得有点兴趣,而法月警官也谈得渐入佳境。他让纶太郎等得不耐烦后,才开始说起重要情况。
“在三个月前的某个夜晚,阿廖沙来到坂井的,老窝,,显得有点兴奋。那天,从早晨开始,他就去了什么地方,回来的时候,好像喝了点酒。因为他很难得话多,坂井觉得他应该遇到什么好事了,就陪他聊起来。没曾想,他告诉坂井,自己有个女儿。”
“女儿?……这么说,他以前结过婚?”
“是的。阿廖沙在成为流浪汉之前,被老婆嫌弃,最后在离婚书上签了字。据说有个二十岁左右的独生女,但他什么时候离婚,前妻是什么地方的、是谁、现在在干什么……这些具体的事情都没说。不过,从对方略显兴奋的语调,以及似乎回想起什么的眼神,,坂井,依靠天生直觉,是这样猜测的——那天,阿廖沙在外出的某个地方,意外遇见了离别的女儿。”
说到这里,法月贞雄警官停顿一下,重新点上一支烟。纶太郎脑海里的电路开始接通,但当他看见父亲得意洋洋,似乎还有下文的时候,便先克制住自己的想法。
“既然坂井是警方的人,就不会靠随心所欲的推测来下结论的。他应该还有其他推测的依据。不是吗?”
“你的察觉力很好。据说在两人谈话的过程中,阿廖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从某个地方捡来的收据,看了好几次。坂井觉得奇怪,就不经意地偷看了一下。他当时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想法,只是警察的一种职业习惯。但是阿廖沙发觉后,赶紧收起收据,再也没从口袋里掏出来。或许就是那个缘故,他的酒也醒了。两人的谈话开始变得无聊,又待了一阵子后,阿廖沙便回自己的,老窝,去了。”
从事情的经过来看,那张收据和阿廖沙的女儿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他或许担心,别人能从收据的店名上,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就赶紧收起来了。
“外围的问题己经解决了。是什么收据呢?”法月纶太郎点着头说。
法月警官吐出一口烟:“旭同大学的学生小卖部。”纶太郎这下总算明白了。
这何止是好消息,简直就是锁定了目标。
“说到旭同大学,就是校区位于草加市的私立大学。如果乘坐东武伊势崎线,离荒川附近的嵋切站,应该不会太远,最多也就十站左右吧?”纶太郎凭借模糊的记忆,询问道。
法月警官满意地微笑着,点点头:“从嵋切站开始数第九站,就是离校区最近的车站,旭同大学的学生们,都从那里上下。如果阿廖沙的女儿二十岁左右,应该正好是上大学的年纪。即便是流浪汉,也会乘坐火车,偶然因为某种机缘,和离别的女儿同在一节车厢里……”
“从地理位置上看,这也不足为怪。”
“或许他还能认出女儿的长相,或许恰好有女儿的朋友喊她名字……总之,机缘巧合,阿廖沙注意到己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却因自己沦落为流浪汉,觉得自卑,没能当场父女相认。”
纶太郎附和着爸爸的话,进一步推测下去:“即便不熊父女相认,阿廖沙还是挂念女儿现在的生活,便在同一个车站下车,试图跟踪她。那张收据,或许就是他女儿通过检票口时,从月票夹里掉落出来的。阿廖沙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
“细微的地方,只能想象了,不过大致情况应该没错。从他女儿的年龄、大学小卖部的收据,还有地理位置等方面来考虑,阿廖沙——也就是坂井晴良——的独生女儿,很可能就在旭同大学的学生中。不过,眼下我比较关心的,其实是饭田才藏所看到的那一对男女。你说在医院里,获得了有趣的线索,难不成就是有关那对男女的内容吗?”
在父亲的催促下,纶太郎如实汇报了和饭田的谈话。当他提到返回犯罪现场的女犯人,说的那句让人觉得她和阿廖沙曾经认识的话语后,法月警官猛地点点头,似乎在说“果然如我所料”。
“果然如此。这和,坂井,说的情况是吻合的。嗯,我还有后续的推测呢。”
“后续?”法月纶太郎十分惊诧地望着父亲。
“自从阿廖沙漏嘴说起女儿后,和以往相比,他白天出去的频率增多了。而且,他好像非常在意自己的着装,由此看来,他可能追踪到旭同大学所在的校区,知道女儿所在的地方,想再一次看看她。如果他只是躲在暗处,偷偷张望,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风波,但是他很快就糊涂起来,情不自禁地喊女儿了。”
这件事越说越让人觉得心情沉重,纶太郎不觉一叹:“突然间,潦倒的流浪汉自称是父亲,靠近过来,作为大学生的女儿,不可能受得了。与父女之情相比,她首先会嫌弃那个有点脏兮兮的流浪汉。就算她认不出父亲,也不足为怪。”
“昭和年月姑且不论,现在巳经不是照顾人情面子的年月了。就算她女儿喜欢那种让人感动的故事,也不希望有人脏兮兮地闯进自己的生活里。”
法月贞雄警官的语调,好像有点生气。纶太郎做了个赞成的动作。
“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女儿,却被她无情地赶走。即便如此,阿廖沙还是心有不甘,死皮赖脸地缠着女儿。如此一来,他和骚扰者一样了。她女儿就和男朋友之类的人商量,反过来找到了阿廖沙的,老窝,。她女儿的男朋友,一定是个年轻气盛的家伙,是个不惜付诸武力的男人。他用阿廖沙的女儿作为诱饵,引出阿廖沙,没有劝阿廖沙,以后不要再接近自己的女朋友,而是直接对他采取暴力,又打又踢。”
“如此说来,那只是警告,最初并没有杀人意图?”
“应该是吧。她女儿的男朋友,觉得对方是个流浪汉,肯定不当回事。是因为阿廖沙反抗了,所以他才会不自觉地使用了防身用的刀子吧。”
“不管怎么说,是亲生女儿杀害了父亲,这点总没错吧。从饭田才藏听到的话来分析,眼看着父亲快要死了,她别说出手相救,似乎连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法月警官本想开口说话,又咽了回去。谈话中,他或许觉得心情郁闷了吧。
法月警官抬起身体,打开冰箱看看,稍微咂吧了一下嘴,便又将冰箱门给关上了,由此看来,里面的罐装啤酒,己经被喝完了。
“要不要给你倒点咖啡?”
“不用,这个就行。”法月警官用杯子接了一点自来水,一下子喝完。他似乎不再口渴了,用手擦擦嘴巴,重新坐下。
“按照刚才的思路,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大致可以理清。剩下只要查清坂井晴良的独生女儿。这可相当费劲。”
“只要从旭同大学的女生中,查找出符合条件的,不就可以了吗?……只要从头至尾地,查看学生名册,不就行了吗?”
“你说话倒不负责任。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法月警官摇摇头,似乎在责备儿子的外行想法,“旭同大学是个规模很大的学府,光是各个系的女生,加起来就不下三千人。就算我们想进行地毯式的调查,能投入这个连受害人身份,都不确定的流浪汉被杀案的人手,也是非常有限的。而且最近,大家都喊着要保护个人隐私,即便查看学生名册,也要一一取得调查许可。”
“的确不能像网上搜索引擎那样,进行查找。”
“重要的是,就算我们想调查,也缺少有关其女儿的具体材料。因为坂井晴良和妻子离婚后,他女儿可能已经跟了妈妈的姓了,如果她妈妈再婚,事情就更麻烦。姓名和原籍,都无法成为案件调查的线索。”
“嗯。从受害人的遗物中,没有找到,坂井,曾看到的那张收据吗?我觉得从收据上的日期以及商品中,能发现什么的。”
“没有找到。没看到类似的纸片。收据打印在热感纸上,放在身上,上面的字很快就会消失,没有保存的价值。”
“即便你说了这么多困难,还是有提高效率的办法。可以询问警视厅的学生课,让他们把单亲家庭的女生列个表……”
法月警官觉得这是个好想法,但还是哼了一下鼻子。
“我首先就想到这个方法,事先询问了旭同大学学生课,但他们说无法一一掌握学生父母的离婚和再婚情况。如果把母亲作为监护人的学生,那倒可以弄清,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如果母亲和其他男人再婚,那些学生就会从调查名单中漏掉。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个一个地调查。”
“进展不顺利,对吧?受害人的血型呢?”
“O型。所以AB型的女生,就可以从调查名单中排除。即便如此,那部分女生的数量,也只占到学生总数的18%,所以于事无补。”
“如果查找拥有东武伊势崎线月票的女生,如何呢?”
“那也太冒风险了。坂井晴良在电车上看见女儿,这不过是偶然性非常髙的假设之一。就算掉落收据的是他女儿,他们在何时,何种状况下遭遇,能考虑到的可能性,也有很多。”
法月贞雄警官说得没错,纶太郎“嗯”了一声,交叉起路膊。
事实上,法月纶太郎还在考虑一件事情,但那过于臆测,条件含混,他犹豫该不该对父亲说。但当他看见法月警官无奈的神色,觉得不管条件多么含混,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抱着吃闭门羹的思想准备,纶太郎开口说了起来:“饭田才藏说还有一件让他放心不下的事情。他穿的金羊毛夹克,被人从犯罪现场拿走了。”
法月警官叼着烟,眯缝着眼睛。“夹克的事情,我听说了。但金羊毛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家老字号军用夹克生产商的品牌。金羊毛夹克是飞行夹克中的上品,上面缝制着飞翔在天空的金羊图案。意思是希腊神话中的金色羊毛,和占星术中的白羊座的由来有关联。”
“白羊座?那是怎么回事?”
“女犯人看见饭田盖在阿廖沙身上的夹克,觉得将那个东西留在现场,会产生麻烦。她为什么会在意饭田的夹克呢?……接下来都是我的想象,说不定金羊毛这个品牌中,隐含着某种能确认其身份的信息。”
法月纶太郎说得有点微妙。不出所料,法月警官显得有点怀疑:“但饭田才藏也是碰巧穿那件夹克的。”
“是的。但有些事情,可能就是,无巧不成书,。罪犯特意拿走夹克,或许就是因为担心偶然的一致,会演变成必然。”
“偶然的一致演变成必然?你刚才提到有办法确认女孩的信息,具体谈谈这个吧。”
“比如说,她名字里含有金、羊、毛这样的字眼。”
“这调查起来简单,但你别抱太大期望……就这个?”
“或者,她的生日是白羊座……”法月警官明显失望起来,显得无可奈何。
“如果你一定要我用这种方法调查,我会按照生日是白羊座这个条件,进行筛选。但这就像碰运气,买彩票一样。”
05
一周以后,法月纶太郎约了饭田才藏来到荒川岸边。他们走到阿廖沙被杀的现场,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从案子发生算起,到明天就是十天了,但还没有确定罪犯。
“如果,坂井,说得没错,那么阿廖沙的女儿,肯定在旭同大学的女生中,对吧?……或许要花费时间,但只要一个接一个地查下去,早晚会找到罪犯的。”饭田说道,显得有点想不通。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爸爸这几天的样子,他们的调查好像不顺利。”
“不会是警察偷懒吧。因为受害人是个流浪汉。”
“你说的不对。分在这个案子上的刑警的确不多,但他们并没有松懈。我老爹已经用了能想到的各种方法。”
搜查本部取得正式手续,从旭同大学学生课那里,获得两千八百多名学生的名册。那是依据入学健康检查的结果,排除掉AB血型的女学生后,剩下的所有女生的名册。
法月警官选择了以下的调查方针,即从那个名册中,先排除因为休学或其他原因,而长期不在校区的学生,然后根据几个条件,缩小成几个组群,先从疑点大的对象,开始进行问讯,按顺序扩大范围。因为调査人员有限,所以,只能寻找高效率的捷径。
首先接受调查的,是监护人为妈妈的一组白羊座女生。这种调查正如人们所说的,“碰运气,买彩票”,法月警官在内心中悄悄希望“戏言变成事实”。但进展很不顺利,他们很快就判明,符合这个条件的十八个女生和案件无关。接下来就是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锁定组群的条件,每天都被更改,问讯对象的数量,也一直在增加,但每次都是无果而终。被抹去的名字越来越多,但和被害流浪汉有关的人物,完全没有浮现出来。
进行问讯工作的刑警们,默默无闻地履行着职责,但那份两千八百多人的名册中,还有一多半人没有调查。普通市民也没有提供和受害人身份相关的信息。搜查已经呈现出持久战的苗头,法月贞雄警官的表情,也越发显得焦躁……
“阿廖沙的身份还没有被确认,对此,我觉得无法理解。警方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公布姓名和模拟画像,但没有一个人来联系,真没想到。”
对于饭田的质疑,纶太郎再次点点头:“或许坂井晴良这个名字不对。即便在搜查本部,认为这是假名的人也占多数。那个书皮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他们认为那是阿廖沙从什么地方捡来的?”饭田歪着嘴巴,显得很难同意,“看上去不太像。因为阿廖沙对待那本书的态度,和对待其他东西不一样。”
阿廖沙的“老窝”己经破败不堪。警方的现场取证结束后,解除了禁止进入的措施,住在同一岸边的流浪汉,拿走了能用的东西。雨水从塑料布的裂缝流进去,里面成为泽国。而且那里还有野狗和夜行性小动物出入的痕迹。仅仅十天不到的时间,能证明曾有一个男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的东西,都被彻底抹去了。
“人生无常啊。”
虽然只有半个月,但因为曾在相同的地方,共同生活过,就会更加切身体会到这种荒废感。饭田嘟哝一句,将目光从纸箱房子处挪开。
“你不和,坂井,及其他流浪汉伙伴们打声招呼?”法月纶太郎试着问了一句,饭田显得不好意思。
“那就算了吧。因为这个案子,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冒牌的流浪汉。我也没有要见的人。”
饭田这么一说,纶太郎觉得也对。当然,他没有告诉饭田,“坂井”其实是警方的人。如果饭田知道,并非自己一个人是冒牌的流浪汉,他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对了,前段时间,听你说了那件夹克的事情后,我稍微查了查希腊神话……那个叫美狄亚的女人,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魔女。她不仅背叛父王,还杀死了亲生弟弟,将弟弟的身体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你说的是阿耳戈远征队的故事吧?”
伊阿宋娶作妻子的美狄亚,是科尔喀斯国王埃厄忒斯的女儿,是普利克索斯的妻子契俄柏的妹妹。有一种说法,美狄亚之所以对伊阿宋一见钟情,是因为伊阿宋的守护神雅典娜,动员阿芙洛狄特,让丘比特之箭射中了美狄亚。但美狄亚之后的行为,明显不合常理。
在俄尔普斯用竖琴弹奏的催眠曲中,伊阿宋一行人让火龙睡着,拿出金色羊毛,然后在天亮之前,将阿耳戈船驶出港口。和伊阿宋约定私奔,并且助他一臂之力的美狄亚,也在船上。埃厄忒斯国王知道国宝被盗后,立即乘上快艇,紧追伊阿宋他们。
眼看着,追船离阿耳戈船越来越近。美狄亚觉得很快就要被追上后,便用剑刺穿她带上船的小弟弟阿布绪尔托斯的胸膛,然后将尸体割碎,抛进大海。埃厄忒斯国王站在船头,满眼泪水地目睹了那一场景。他停下快艇,捡拾阿布绪尔托斯王子的残骸。阿耳戈船由此拉开距离,成功逃跑。伊阿宋一行后来也经历了许多苦难,终于回到故乡伊俄尔克斯,但是,魔女美狄亚的暴行,并没有因此结束。美狄亚渴望自己所爱的丈夫能登上王位,便唆使伊阿宋的叔叔帕里阿斯的家人,用大锅蒸煮帕里阿斯,谎称那是返老还童的魔法。
因为杀害国王的罪名,伊阿宋和美狄亚被赶出家乡,流落到科任托斯。科任托斯的克雷翁国王,对伊阿宋的伟业表示敬佩,提议他和自己的独生女格劳克结婚,继承自己的王位,伊阿宋害怕美狄亚的异常性格,以及三番五次的暴行,高兴地接受了国王的建议,宣告和妻子断绝关系。
美狄亚假装遵从伊阿宋的命令,把一件漂亮的婚纱送给格劳克。格劳克穿上婚纱,来到婚礼现场。但是,婚纱突然烧起来,新娘连同准备救女儿的克雷翁国王,都在火焰中被烧死。那个疯狂嫉妒的魔女美狄亚,在婚纱上施展了魔法。
烧死伊阿宋的再婚对象后,美狄亚还不满足,接着杀死了自己和伊阿宋所生的两个孩子后,才在丈夫面前消失。
“无论是杀人手法,还是残忍程度,在当今时代,她都会被判定为,无差别杀人犯,。她以对伊阿宋的爱为借口,实际上就是喜欢杀人……对吗?”
饭田的语调听上去有点擻动,纶太郎一时不知所措。
“也许吧。”
“那个杀害阿廖沙的女孩,若论惨无人道的程度,真是一点都不逊色于美狄亚呢。就算是恶贯满盈的魔女美狄亚,也没有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这才是他想说的话。
法月纶太郎拍拍饭田的后背:“我们在这里重新演示一下阿廖沙受到袭击时的状况好了。重复一次当晚的行动,说不定你能想到,有关那对男女罪犯的线索。”
“是呀。既然要做,就彻底些。”饭田说要彻底些,绝非假话。
饭田从自己躺在“老窝”里,注意到声响,睁眼醒来开始,按照顺序,重现案发当晚的行动。他亲口陈述着经过,防止漏掉细微之处,与此同时,还在脑海中唤起八天前的记忆,尽量精确地重现场景。
“我就这样撩起塑料布,确认里面没有人后,听到从那边传来奇怪声响。那像梅雨季节,人们拍打被褥的声音。还有憋着的粗重喘息声……
“于是,我就这样(啪的一下)打了下自己的脸,鼓足勇气将手电筒朝那里照去。在五、六十米的前方,有两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身影。一瞬间,他们站着不动,但很快就消失了。于是,我跑起来,叫道:,你们,在那里什么地干活?,”
在提坝上带着狗散步的老妇人停下了脚步,看着这边,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纶太郎神色如常,挥了挥手,示意没事。
而这期间,饭田已经独自冲到很远的前方,纶太郎从后面很难追上他。饭田叫喊着什么,中途被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跟头,但那也是故意而为。他似乎已经完全投入进去,根本无视周围情况……
饭田在草丛一角,突然停下脚步,直直地看着地面。
法月纶太郎追过来后,饭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起来:“就是这里。阿廖沙在这里缩成一团。”
“那对犯人呢?”
“我跑到一半的时候,他们跑向那边的堤坝了。”
“他们的背影中,有什么显著的特征吗?”
“只有头盔的表面发光,其他就没什么了。”
“是吧。我来担当阿廖沙的角色。”纶太郎倒在草地上,根据饭田的回忆,摆好姿势,双手抱膝,蜷成一团。
饭田蹲下来,触摸着纶太郎身体各处,像念咒语一般,连声喊着:“阿廖沙,没事吗?……阿廖沙,挺住!……我马上就喊救护车来。”他于是急急忙忙地解开夹克,从怀里掏出手机。
“我解开他嘴上的胶带纸,然后就给医院打电话了。”
接下来,饭田重现和急救中心人员对话的场景,开始脱夹克。这和罪犯拿走的斯皮沃克公司的金羊毛夹克,不是一个牌子,但也是类型相似的军用夹克。
因为拿着手机,饭田很难从袖口抽出手臂。两只手都被袖口挂住,夹克完全反过来。饭田重现当时的样子,把脱下来的夹克盖在纶太郎的身上。
“等等。你给阿廖沙盖的时候,夹克就是这个样子?”
听到法月纶太郎的发问,饭田才从表演中清醒过来。
“什么这样子?”
“你脱衣服的时候,夹克也反过来了?”
“哦,这个呀,是的。完全反过来了。正面朝下的。”
重现。
金羊毛。
白羊座。
“太棒了。名字颠倒过来,不是吗?”纶太郎从地上跳起来,从饭田手里拽过手机,“借我用一下。”
“哎?你不能用自己的手机吗?”
“我没带。”
纶太郎用余光看着发呆的饭田,按下警视厅的号码,呼叫搜查一课的法月警官。手机中,那慢悠悠的来电等待旋律,让法月纶太郎心里发急。
“是爸爸吗?有关荒川的流浪汉被杀一案,请你立即调查一件事……”
06
两天以后,因为有杀害荒川岸边、一个姓名不详的流浪汉的嫌疑,旭同大学外语系三年级学生坂井晴良,以及她的哥哥坂井谦太郎被逮捕。
当天,坂井兄妹就招供了,承认他们杀害了流浪汉。犯罪的大致过程,和法月警官以及纶太郎的想象相差不大,但只有一点出乎意外,坂井晴良和被害的流浪汉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她父母都没离过婚,而且本人的血型也是AB型。不管我们如何仔细调查学生名册,应该都不会找到。因为我们从旭同大学学生课,拿到的那份名册,事先已经排除掉AB血型的女生了。”法月警官似乎对自己的疏忽,感到不好意思,深深一叹,“只有你的想法是准确的,坂井晴良出生于四月十二日,是白羊座。就连晴良这个名字,也是由那个星座的典故而来的。”
“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法月纶太郎很安静地摇摇头,“既然弄清楚了阿廖沙和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就说明阿廖沙把偶然遇见的一个陌生人,当做他的独生女儿了。看来还是,晴良,这个名字,让人造成了误会,对吗?”
“是的。一开始就错在那个带有名字的书皮上。那当然是坂井晴良的东西。在她以前待过的初中,有个习惯,就是把曾经用过的,刻有学生名字的橡皮印章作为纪念,赠送给毕业生。坂井晴良也在自己喜爱的书皮上,用那个印章印上自己的名字,一直都很爱惜。但是,就在三个月前,她在乘坐东武伊势崎线的电车时,差点忘了下车,一不小心就把正在看的书,连同书皮一起忘在了应位上。”
“而碰巧坐在同一节车厢的流浪汉阿廖沙,捡到了那本书以及带有名字的书皮。看见那个用橡皮印章刻上去的名字,他肯定感到某种天意——因为,晴良,是他独生女儿的名字。对,坂井,这个姓氏,他没有印象,但阿廖沙自以为是,觉得那肯定是女儿的妈妈改嫁后,随了新丈夫的姓。”
“或许吧。”法月警官的语调,听上去让人觉得,他同情那个无法割断对女儿思念之情的受害人。
“他渴望偶然的一致,会是命运的安排,我可以理解他的这种心情……顺便说一句,坂井晴良之所以看《卡拉马佐夫兄弟》,是因为这是大学里,比较宗教学讨论会的课题。听说她读到了,大法官,这一章,准备提交报告呢。而且不巧的是,她把在大学小卖部里购物时,拿到的收据当做书签,夹在书里。受害人就靠那张收据,跑到旭同大学的校区,终于找到了她。”
根据坂井晴良的供词,上个月中旬,她从大学回家,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叫住。对方声称自己是她的亲生父亲,十七年前因为和她母亲离婚,而与女儿天各一方。她当时就明白对方认错人了。因为她有亲生父母,他们从来没有离婚过。
坂井晴良试图纠正对方的错误,但不管怎么说,都没有用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相信,说:“当时你还小,被现在这个后爸给骗了;念作,seira,的名字很少见,写成,晴良,的就更少了;不管是你的年纪,还是长相,都让我觉得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不管坂井晴良如何强调这是偶然一致,对方根本都听不进去。
当天,她好不容易赶走了那个男人,但从那以后,男人经常出现在她面前,甚至知道了她独自居住的公寓。晴良感到害怕,就告诉了同在东京都生活的哥哥谦太郎,希望他能阻止那个男人的骚扰行为。谦太郎满口应承,在妹妹居住的公寓前,跟踪了那个男人,弄清楚了他是一个生活在荒川岸边的流浪汉。
“那家伙是个流浪汉,没有后台,老得不像样子。我好好教训了他一次,让他知道好歹,下次就不会再做这样愚蠹的事情了。”
“让他有段时间不能走路,我来帮你吧。”
坂井兄妹这样交谈后,就开始计划深夜袭击的事情。
“在刑讯室里,两个人都很老实,怎么也看不出是做那种事的人。如果他们不发火,也就是当今社会的普通年轻人。”法月警官点上香烟,嘟哝一句。
法月纶太郎鼓起腮帮子说:“只因为是个没有任何关系的流浪汉,就能那么无所谓地弄死他吗?……受害人的确也有错,但没道理因此让他遭受那般残醅的折磨呀……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没有弄清楚阿廖沙的身份吗?”
法月警官叼着烟,轻轻地点点头:“是的。但有了新线索。据坂井晴良讲,初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对方自称有吉什么的。按照这个姓氏,重新调查,或许能弄清楚他的身份。”
“原来如此,因为姓有吉,所以才叫阿廖沙的。因为我考虑不够深入,所以没想到会有谐音替换的可能。警方的,坂井,说,没有听说过,坂井晴良,这个名字时,我就该注意到的。”
“关于这一点,我的责任更大。对于饭田才藏的证词,我没有认真分析。他是最近才看见那个印有名字的书皮的,却认为受害人很早以前,就珍藏着那本书。阿廖沙之所以那么喜欢,不过是觉得那是女儿的东西罢了。”
“请您不要责怪那家伙。”法月纶太郎袒护起饭田才藏,“这个案子的侦破,一半是饭田的功劳,另一半是偶然。如果他没有在现场给受害人盖上金羊毛夹克,或许就不知道犯人的名字叫坂井晴良了。”
“偶然的一致转变成必然了。对吗?”
纶太郎点了点头,嘴角处露出一丝笑意。
颠倒的羊。
坂井晴良要从犯罪现场拿走饭田的夹克,就是因为感觉到警方在复原犯罪场景时,那件金羊毛夹克,会明显地暴露出自己的名字。毕竟,“晴良”这名字并不常见,所以就算她知道,那只是偶然一致,却依旧无法将其放任不管。白羊座出生的她,非常清楚描绘在那件夹克商标上的腾空金羊,就是自己星座的象征。
——而且,她也知道若把“晴良”(Seira)这名字倒过来读的话,恰恰就是“白羊座”(A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