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求爱的形式
在世田谷区松原町一间陈旧的公寓锅屋被闹钟弄醒了。今早他要七点前赶到赤坂的众议院议员宿舍,只好六点起床了。他的妻子勉勉强强起了床,中学三年级的女儿还在隔壁小房间里酣睡着。
“昨晚你喝醉,回来得很晚呀!”
“唔,川村的会结束得太迟啦。”
工作上的事对家里的人有时不必说真话。原因是说起来反引起麻烦,而且她也不一定能理解得了。老婆是给附近的主妇和姑娘们教茶道的。
“今天早上怎么早起?”
“唔,为了赶在川村出席早餐会前和他见面,只有早去。”
昨晚的酒还没有醒,头又胀又痛。锅屋洗过脸,把冷水泡透了的凉毛巾敷在后脑。肥胖的后脖子生出了一个肉赘。
从附近的出租汽车营业所来了一辆车,是昨晚回家以后打电话预定的,要不然早上的车辆全被住在这一带的公司领导占用,别人没有车可用。
锅屋起的太早来不及做早饭,只好不吃早饭,妻子站在门口送他。他乘电梯从五层下楼。房子和电梯都是陈旧的,发出咯吱的响声,象是快要散架了。这栋公寓有廿年了,他是七年前搬到这里来的,真该搬到新房子了。
“早上好!”出租车的司机在问候。
“早上好,辛苦啦!到赤坂的议员宿舍。”
“知道了。”
松原是多年前的高级住宅区。道路不但狭窄,而且很多处是单行道。道两旁都是混凝土和水泥的砖墙。
“哟,盖新房子啦!”
锅屋望右边。围着建筑工地的木板墙占据了街道的一半。从木板墙的上面望过去,高高矗立着红色的起重机,它的顶部一面写着“安全”字样的蓝十字旗在晨风中飘扬。
不久以前,这里原是有园林的望族出身吉村的故居,现在这些树林不见了。
“吉村先生把地皮卖掉后搬到别处去了。”这个附近有出租汽车营业所,所以司机情况了解得很详细。
“是谁买的?”
“据说是有个公司的社长,准备要盖自己的住宅。”
“他买到了相当宽敞的地皮嘛。大体有多少坪?”
“是四百坪。”
“四百坪的场地!”车开过了工地,锅屋在车里还在惊叹着。
“出多少价钱买的?”
“据说一坪一百万元。”司机一面转动方向盘一面回答。
“光地皮就是四亿元呀!”
“据说要盖起来的房子也是了不起的。用钢筋水泥修筑的三层楼,地下还有一层,建筑面积是二百坪。听说建筑费大致是八千万元。”
“啊哟,连买地皮的钱合起来有四亿八千万元啦。这可是相当阔气的大公司的社长呀。是那一家公司呢?”
“据说是新光化学工业!”
新光化学工业专门制造精密工艺的化学产品,它是合成树脂、合成纤维等化工产品制造业的巨头。
“奇怪!新光化工社长好象不是业主呀!”锅屋不知不觉地发出声来。
锅屋记得,新光化学工业社长是领工资的职员社长,公司能提供给他可以买进价值四亿八千万元的地皮和住宅的资金吗?社长每月能领取的钱充其量与酒吧间女佣人相等的薪水和社长补贴以及交际费。这些人不可能有很多股票,所以靠股票红利也顶不了大事。尤其是交际费,因有国税厅的严密监视,所有的企业都控制得紧。剩下的是社长的机密费,这项开支也受到公司的管制,所以不管什么样的权威社长也不能随便动用它。即使长期在任的社长也拿不出四亿八千万元这笔款子来。如果不是公司提供的,那么这位社长原来必定是个财主。
按一般的通例,社长任期内经济上还是有权势的,但一旦离职便立即变成穷光蛋,越是专制独断的社长,任期前后的变化越是大起大落。购买土地、建筑住宅、聚敛资财这些事都是社长任期内为自己做好。比如说,搞一个情人,给她开饭馆或酒吧,这只能是在任期内能办得到的事,一旦辞去了社长表当会长,便无力支援情人。女人就马上闹着分手。况且,退下来当了顾问的话,同女人的关系只能就此断绝,她们会立刻去找另外的男人。被拋弃的男人只好过僧侣、隐逸哲人的生活,或者成为患痴呆症的人。这里说的不特指“新光化学工业”社长,差不多所有大企业的社长都是同样的。社长的职业能带来高收入的秘诀到底何在?
锅屋不想在这些事上费脑筋。
众议院议员宿舍在赤坂二丁目的高地上。这里的生活,只有在晚间才闪耀起生机勃勃的活力,入夜之后更为热闹。但清晨和上午象是一片死寂的街道,几乎没有人来往。
锅屋的出租车开到左面的坡道。坡道的左边排列着颇有古风大门的旧式房子,右边茂密的树林中有高大的二层楼房,再往前走是一溜石头墙。艺妓管理所离这里不远。这时,锅屋透过车子的前玻璃看见一个男人由坡道往上爬。车从他的旁边开过去时看见了他的侧脸,是政宪党的平井友吉议员。
平井住在众议院第一议员宿舍。从前,《院内报》记者西田在会馆走廊闲溜时,看见过地方来的陈情团拿着鲜鱼礼物送到平井议员办公室。
锅屋把车停下,肥胖的身躯从车里爬出来并非容易。锅屋在议事堂内常碰见平井,在议员宿舍他又是川村正明的近邻,而且是川村的前辈,所以锅屋不能不跟他打招呼。
“平井先生,早上好!川村经常蒙您关照!”锅屋深深地鞠了躬。。
“哪里!哪里!你可真早啊!”
“我要在川村出席早餐会前和他碰头。”
早餐会是派系的日常集会。
“早餐会的时间太早啦!川村君年轻能顶得住,我这样的老年人要经常出席早餐会已经觉得累了。”
年过半百的平井议员的选举区在纪州,东京没有家,住在议员宿舍。他是星期五回家,星期一回来的“金归月来”一帮人中的一个。
“哪里的话,先生还年轻呢!”
“不,还是不能不服老哇!所以为了锻炼身体,经常在这个附近走走。”
“那是最好的健身法。您每天早起散步吗?”
“不,不是每天早上都能做到。我早上也有事,所以一周不过一两次吧。”平井有些吞吞吐吐地说。
“那我就先走一步,失陪了。”
“再见!”锅屋重新坐上了车。
议员宿舍在坡道顶头的右侧,很快就要到了。三栋三层楼房排成一行。锅屋在议员第二宿舍坐电梯上楼,穿过走廊敲了第XXX号房间的门。从里面开门的川村正明的双眼浮肿,还穿着睡衣。
三居室套间。进门处是水泥地,里面是狭窄的地板间,左侧是用作餐厅的厨房和储藏室,右边是厕所和浴室,正面并列着两间六张铺席和五张铺席的和式房间。朝北的厨房,天阴时白天也要点灯,洗碗池里堆着没有洗过的茶碗和玻璃杯。
川村把秘书领进左面的房间。地上铺着有华丽图案的地毯,茶几摆在屋内中央,四面围着橱柜、书柜、电视机等等。在书柜里摆列着的书籍大部分是供消遣的通俗读物。怪不得,川村在讲演中把马克思、恩格斯说成“马克司兄弟”了。
隔壁六铺席的房间是寝室。寝室的隔扇紧闭着,看不见里面。估计白天也不会整理床铺的。川村不会收拾房间,每周请一次女佣人帮他打扫。由于房子陈旧,白色的墙也已经变成灰白色了。
川村和锅尾隔着茶几面对面坐下来。
“昨天离开饭店我早了一点,你一个人应酬各方人士辛苦了,大概很晚才回宿舍的吧?”
锅屋在人前称呼川村“先生”,但只有二人独处的时候你我相称。因为川村比他年轻,而且不少事要靠他,为此锅屋自然在川村面前以前辈自居了。川村也对这样的相处并没有什么反感。
川村昨晚在议员宿舍很早就寝。看来他昨晚没有在岩田良江那里留宿。
“唔,集会散了以后被上山拉去到赤坂的几家俱乐部玩了玩,回到这里已经两点,只睡四个小时!”川村擦了察眼睛。
“昨晚十一点多从银座向这里打过电话。没有人接呀。”
“从银座?你到‘奥利贝俱乐部’去啦?”川村吃力地睁开眼睛。
走廊里响起皮鞋声,听到隔壁的门声,可能是平井议员。
“我到这里的途中碰见平井了。说是为了健身早上散步呢!”
“平井早上散步?”川村笑着用低声说。
“是那么回事吗?平井昨晚根本不在他的屋,是刚刚回来的么。”
“你说平井昨晚没有回来……那么就是今天早上刚回来的罗。”锅屋睁大了眼睛。
“每周有两次总是早上才回来呀!”川村小声说着,不出声地笑了。
“跟我说是散步呢……”
“从留宿的地方坐车回议员宿舍那就太显眼了吗。而且离这里很近,用不着坐车。走着回来便可以说是在散步,便于遮人耳目么!”
“唔,离这个地方不远,实在是沾了地利的方便了。”
锅屋想起了坡道的石头墙旁停放着的一排黄包车。坡道的南侧有栉次鳞比的饭馆。
“平井对我说是因为年纪大,为了锻炼出来散步的呀!”
“平井的年纪没有那么大,那是他的口头语。他有时半夜把女人带到这里来呢!”
“到议员宿舍里?”
“所以实在不象话。”
“宿舍管理员呢?”
“值班的管理员到十二点就闭门入睡了。十二点以后带进女人谁也不会知道,没有人看门啦!”川村又低声笑了。
“麻烦的是,有时平井太太从纪州来京,大概是专程来考察丈夫的吧。她进到宿舍仔细察看屋子的模样,然后说,厨房太洁净了,壁橱整理得太整齐了,被褥的叠法不是出自男人的手等等怀疑丈夫的话。有一次是从壁厨里找到了一条女人的手帕,为此大闹了一场。”
“这里的房子隔音太差,无法保密。我能理解议员们渴望搬到新建的有现代化设备的高轮宿舍的心情……但是高轮在地利上不如赤坂,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啊!”
“我不搬到高轮去。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去。为了搬进新房,费尽心机的人还不少呢。我是不想舍弃这里的地利,再没有这样方便的地点了,到议员会馆也好,银座也好,新宿也好,乘车子一会儿就到。”
新宿有“香花庄”。
“我呀。”川村用下巴指指隔壁的房间。“因为笨,不会收拾房子。这样反而好,老婆什么时候来都行。老婆每次打扫以前,都要皱眉头埋怨说:啊哟太脏了,但从没有怀疑过我。懒惰也有好处呀。”
从邻屋传来声音,平井议员在走动。不能老说邻居的闲话了,锅屋换了话题。
“在集会上听了你的讲演后,织部佐登子佩服你呢。”
“她进会场的时候我们打过招呼了。她穿得还是比较朴素呀。”川村点起了香烟。
“她为的是不被人注目。”
还有,关于站在角落凝视川村的女人的事,锅屋准备一会儿再说。
“我也用眼角看到了奥利贝妈妈听演讲的模样。你在她的旁边说了些什么吧。”
“那是向她说明‘革新俱乐部’和你的事。”
“我的讲演效果怎样?”川村问锅屋的感受。
“效果不错。那个土井信行也在听,他很佩服的呀。”
锅屋自己也没有觉察到川村讲的把马克思变成“马克司兄弟”的大笑话。
“我没有完全按着土井君的原稿讲,我加了我个人的想法,并倾注了我的热情。讲话腔调的高低,手势等都精心地研究过,当然包括你的建议。会后,板仓先生、上山君和其他诸君都赞扬我的演讲呢!”
川村高兴地说着,似乎还陶醉在昨晚的气氛里。
“我在听你讲演的佐登子耳边说了这样的话:未来的日本政治,只能依靠象‘革新俱乐部’这样有纯真理想的热血青年政治家才能日见清明。”
“唔、唔,她是怎么说的?”
“因为是那种场合只焉深深点头,但她是衷心赞同了我的话。后来我到奥利贝见到她时,她就是这样说的。”
“是啊!是吗!”
“还有一件事向佐登子说过,那就是‘革新俱乐部’的诸位议员没有钱,尤其是川村正明是穷光蛋!”
“……”
“象川村这样年轻纯真的政治家,由于没有钱,不能实现他的理想:净化政界,实现日本政治的革新。这将使他终生遗憾,对日本民众也是件不幸的事。我是这样来打动她的。”
“她怎么说的呢?”
“她动了心了。看样子,佐登子会出钱的,一定会出的!”
“织部佐登子会给我钱吗?”
川村对锅屋说的话流露出疑惑的眼神,不过从他的神色看有信心的。
“一定出。听了你的讲演,她是那样感动的嘛!”
川村往前膝行。
“晤!”川村把一只手放在下巴上说:“如果她出钱,估计能有多少?”
他的意思是,如果钱数不多意思不大。
“我的推测是她有二十亿元以上的资产。”
“二十亿元以上?”川村激动地呻吟。
“不调查的话估不准,但是外界都这样传着。”
听了锅屋的话川村很兴奋地搓了搓双手。
“会给我多少?”
“这倒不知道,看你的手腕了。”
“……”
“织部佐登子看上了你了。”锅屋不露笑容地说。“昨晚我到‘奥利贝俱乐部’和佐登子说话时,她说你‘可爱’呢。”
“可爱?”川村苦笑了。
“女人说可爱,就是对你有情的意思。你的身上有一种能使女人为你出力,照料你,甘于献身的魅力。”
川村不作声。他默默地回想过去那些有过深交的女人们的心理状态。
锅屋边凝视着川村的神态边想着:
他是个娇滴滴的男子。在他的父亲庇护下,在优裕的家庭里,在保姆的阳伞下成长。大学是托父亲的福走后门入校的。从小起就认为,别人是该为他服务的。学校毕业后,当了父亲的秘书。但他不同于一般的秘书,一开始使受到了“公子哥”的特殊待遇。他也自认为这里的所有人都应该扶持他。他不知道什么是苦,处处只考虑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别人。实际上靠父亲的余荫当上了二世议员。他以为,在选举中别人对他的支援是理所当然的,但他却盲目自信,以为是靠自己的实力当选的。川村常常厚颜无耻地夸耀说:自己的不幸都是由于美男子的面容带来的。他甚至在川村的声援会的讲台上撒娇流泪,这些都是他的经历所致。川村既以议员世家的优良血统自傲,但又对被人视为沾先人的光而成了二世议员有反感,故意处处显示自己处世为人的风格方式与亡父不同,甚至傲慢地对待奉仕过先代的秘书们,也都是他的任性高傲带来的。川村从小就听惯了女人们“可爱的小宝宝”一类话语,被娇宠得异常任性。总之,这位二世议员在现行的软弱姑息的政治体制中,惰性十足,养尊处优,无顾忌地放纵着手脚!
锅屋出生在九州中部的农村,靠勤工俭学,好不容易毕业于私立大学。由于没有什么门路,孤单单地一个人奋斗着,被迫调换了十几次工作。在九州报社东京分社当记者时,被川村的父亲赏识,做了他的秘书。这是因为报社就在川村孝平的选举区,这事已经是川村孝平晚年的时候了。锅屋在屡遭辞退,频频求职的坎坷生活中,他已经习惯于象杂草一样任人践踏。他在社会的底层生活中学会了“本领”,别人可能说是学会了“坏本事”。锅屋除了这些“本领”外没有任何别的武器。严酷的现实,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娇气”。需要顺从时,便恭顺不违,一旦需要背叛时就能翻脸不认人,不这样干便无法活下去。时光茬苒四十五年。他长得也不被人喜欢……
“关于佐登子的事……”川村正明向锅屋说。“如果她对我有意,我又该用什么方法抓住她呢?”
就连川村正明也觉得为难。因为对手是织部佐登子,和自己过去鬼混的一般女人不同,一下子想不出妥当的办法。川村结交佐登子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情爱。如果举措失当,一开始就被她拒绝,什么也得不到了。
“犹疑不决只能浪费时间。斯文风雅地谈情说爱,要消磨掉两三年的时光,这个期间女人可能就跑掉了!”锅屋一步一步地挑唆他。
“那怎么办好?”
“快攻!”
“快攻?”
“她有情人,但还不知道是谁。风传是财界人士,估计地位是很高的人。不过不用管这些,用你的年轻的身体去碰碰看,她会马上投降的。”
“会那么简单吗?”
川村正明对锅屋的“快攻法”很不放心。
“肯定成功,你去就错不了。”锅屋极力怂恿着。
“你是被佐登子高贵的举止,优雅的装扮和奥利贝俱乐部的高雅的气氛唬住了。越是那一行的女人愈是腥臭龌龊,内心可能是急不可耐地等待男人的。”
“男人?她不是有情人吗?”
“反正这个人一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满足不了盛年的女人呀!表面上看起来举止文雅,忠实于一个情人,暗地里肯定是苦恼的,所以一旦遇到有力的攻击,就会立即崩溃的。”
“……”
“与其优雅地献上花束跪下来多情地说我爱你,还不如采取迅速的直接行动,用男人的野性在她的身上点把火,这是捷径。这个女人的钱多得可以喂马,把财产的三分之一给你充当政治献金已经是亿万数目呀!”
锅屋一语道破了川村的用心。川村好象激动得头晕眩目,眼睛里闪烁着光彩。
从外面传来了出车的声音,议员宿舍下面是存车场。住在对屋的议员的身影和皮靴的橐橐声向着电梯方向走去,所有的声音都带来了清晨的空气。
“在什么地方采取直接行动?”川村问。
“在她的住宅,到目黑的青叶台去。”锅屋好象早已胸有成竹,立即回答。
“闯进她的住宅?”
“是拜访!”
“不过还有别人吧?”
“除了她还有两个女佣人。这是我从奥利贝的女招待那里打听到的。你去登门拜访,那些女佣人不会呆在你和佐登子谈话的房间啦。”
“佐登子到半夜一两点钟才能从店里回家吧。这时间她的情人会不会在她家?”
“你要抓准佐登子上班前的下午五点到六点半这时间去。她的情人不是国会议员,他是一个管理大企业的财界人士,忙得很,不可能大白天溜到那里去的。”锅屋喷出一口烟气笑了。
“如果到她家拜访,用什么理由取得她的事先同意呢?”川村仰面盯着矮矮的天花板发问着。
“事先取得她的同意?”锅屋目瞪口呆。“这种事你不用怕。要事前取得同意,她就会警惕起来的。一旦觉察到你是为了谈情说爱而去,她肯定会拒绝的。做好事前联系固然需要,但太费时间,索性直接去吧。坐中田开的车,装出信步来到的样子,说为酬谢前几天的事拜访就可以啦。”
中田是第二秘书。
“……”
“你进了门,佐登子绝不会不讲情面把你赶走。她本来就是喜欢你的么!她会高兴地把你请到屋里去的。”
“进屋以后又怎么办呢?”
“首先把中田开去的车打发走。”
“把车开回去?”
“你对她说:我是到这附近来办点事的,秘书已经去了,车子还没有回来,让我在这里等候行吗?这就有充裕的时间可以和她聊了。不过不要让中田去接你。”
“唔!”川村敬佩锅屋的这一主意。
“佐登子和你在谈话时自然会产生男女独处的气氛,可以在适当的机会抓住她的手拉过来。以后该怎么办,这方面你是专家罗,你比我懂得多么!”
“但她的家里不是还有女佣人吗?”
“见机行事嘛!接吻也要干脆利落,她不会喊叫的。女佣人很有规矩,佐登子不招呼,她们是不会靠进那个房间的。”
“唔!”川村的脸泛起微红。他在想象那个场面的情景。
“好吧。不知道行不行,试试看吧!”
川村好象下定决心似地说。
“这次访问的时候,”锅屋一面思考,一面继续教给川村。“带个简单的礼品好。”
“礼品?”川村反问着。“说是得便到她家的吗?带着礼品去,对方会不会产生疑问?”
“顺便来不过是个借口,这点她会心领神会的。可以进行一次便访吧!”
“言之有理。”
“按照礼法,即使是便访,也带上简略的礼物好。”
“带什么好呢?”
“生活在那种豪华环境里的女人么,水果啦,点心等一般的东西没有意思,送点高级品好。”
“不是随便的礼物吗?”
“说是随手带去的东西,实际上是正式礼物啦。为了捉住女人,礼物的质地要高级,一下子捉住她的心才行。”
“要一下子捉住她的心……是宝石?钻石戒指?还是珍珠项链?”
“不,不!”锅屋摇了摇头。
“我总觉得这些东西太正规了,随手带去的礼物太正规,反而引起她的疑心,还是高级日用品好些。”
“你说高级首饰品太正规,那么什么东西合适呢?她什么都有。要么送她喜欢的美术品?”
“那种东西更不合适。美术品中也会有她的爱好,不会是什么都喜欢。织部佐登子收藏着第一流的西洋古董。咱们不懂行,即使请专家买,要花些时间,价钱也贵要几千万元,而且这些东西不象随手带去的礼物啦。还是百万元以下的东西最合适。”
“能使她满意的会是什么样东西?”
“我觉得手提包好。”
“手提包?是那种鳄鱼皮的吧。”
“不,鳄鱼皮的太正规啦。奥斯特利奇包怎么样?喏,不是有象旅行用手提箱型的包么。那种东西,既是进口的高级货,又是日常用品,送礼显得自然,收礼的人也会轻松啦。”
“合适!奧斯特利奇包在年轻女人中很时兴的哪。”川村笑了。
“年轻女人提的那种常见次品不中用,还是要七、八十万元左右的东西才行。”
访问部佐登子一事商妥后,锅屋换了话题。
“‘新宿’到过昨晚的集会啦!”
新宿指“香花庄”的岩田良江。
“唔。”川村的脸突然变得败兴颓丧。
“看来她原来打算是和你一起回到新宿的哟。”
“没有那样的约定。”
“也许是她的一厢情愿吧。”
“真是,净给人找麻烦的女人,呆头呆脑没有常识的家伙!……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呀。”
“我偷偷地交给她一张纸条,写明请她一个人早一点回去啦。”
“是吗,怪不得!”
“‘新宿’一会看一眼佐登子,是心绪不宁的样子。好象她是凭着女人的直感感觉到了。如果佐登子有所察觉就不好办,所以我用那种方法把她支开了。”
“是吗,谢谢啦!”川村表示感谢。
“喂,把佐登子搞到手之前你少到新宿去!”锅屋提出了忠告。
“唔,我也是那样想的,暂时和她拉开距离。”
“如果‘新宿’的事被暴露,好不容易开了头的好事就要全部落空了。”
“知道了。”
“‘新宿’也有资产,不过远远不及佐登子。‘新宿’的土地有三百坪,那一带地价每坪一百二十万元左右,总共三亿六千万元。这是她亡夫的全部遗产,她死守着不放。如果她肯给你三分之一,也只不过一亿元出头。与此相比,佐登子的财产据说有二十亿到三十亿元。单说她家所在地青叶台的地皮每坪时价就有二百万元到二百五十万元。另外还有银痤的‘奥利贝俱乐部’哪!‘新宿’哪里能比得上她。”
“唔,唔!”
“而且从‘新宿’这样的寡妇手里拿了一亿元,会败坏你的名声的。中岛武平可能马上把这些事编成材料散发到地方上去。”
中岛武平是同一个政宪党的党员,而且是和川村同一个选区的议员。每次选举中,他们都是站在对立面互相攻讦。平素也不断向选民做中伤对方的宣传。
“我以后要小心啦。”看来川村有些害怕。
“如果你隔几天不去,‘新宿’会打电话来吧?”锅屋一面收拾香烟一面说。
“唔,会来电话催的。”川村表现出为难的表情。
“那次的车祸也是她催你去的吧?”
“那事把我搞苦了。”川村显出不痛快的神情。
“‘新宿’不致于在半夜溜进这个宿舍里来吧?”
“这个我是坚决拒绝了的。”川村表白着,但锅屋还是不放心。
半夜把女人带到这个宿舍时,如果被管理人或别人看见,假称是自己的侄女或亲戚的女儿还可以支吾过去,不至于想到查看身份证的境地。况且,管理人入睡后,出入宿舍是相当自由的……但是宿舍的住户之间相互监视得很严密,因此不大胆的人是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反正,暂时不要到‘新宿’去好。”锅屋给川村下了禁令后站起来了。
第二秘书中田开车来接川村的时刻了。这是为了送他去参加派系的早餐会。
锅屋进了下楼的电梯。住在三层的面识的政宪党议员和提着一大包东西的两个年轻女人在电梯里。
“早上好!”锅屋问候。
“早上好!啊,这是我的女儿和儿媳。”
议员急忙向锅屋介绍。女儿和议员长得很象,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两个女人向锅屋鞠躬。
“女儿已经出嫁了。她和儿媳一起,每周一次来打扫我的房间。”议员解释着。
两个女人用双手提着东西,议员自己也提着。他是任众议院农林水产委员会理事,所以别人赠送来的东西不少。说女儿和儿媳来打扫屋子是借口,实际上是到这里来把积存下来的礼物拿回家去,存车场上停着一辆红色中型车,有两个年轻男人站在车旁,是这议员的儿子和女婿。他们把三个人提出来的东西接过去。车里已经堆着不少东西了。
锅屋一面看着走过去的这几个人,一面想着他们来得真早,也许是上班前赶来的。由于被锅屋看见,这位议员的表情有些讪讪的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