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在结案 第五节
前四辆车都不停,第五个司机才让我上车。我上车后说谢谢。他没应我,但很受用,估计可以好心情一晚上。跟后排比,前排更安全。后排司机会从镜子把你看个够,如果在他旁边,他就没那么好意思了。
我提前下车,步行两条街。我真受不了丧家犬的日子了,在路口扶着路灯杆,我俯下身大口大口地吐,肠子都快吐清了,没走两步又吐起来,眼泪鼻涕一把流。
我坐下来缓一缓,打开手里的酒瓶,喝一口进去,绕到后院从右边数了第三个。胸罩还挂在窗户顶部,没问题。我早上交代的,那时候状态真不错,还可以拿这些做暗号。我敲敲窗户,陈洁看到我,打开窗户拉我进去。有点儿晕,费了好大劲,几乎是摔到屋子里。我双手撑地才能站起来,她就在我面前仰头望我。我摸摸她的脸,真滑。我又苦笑了,对她点点头:“结束了。”
她半张着觜,仿佛我的话有余音,她在听第二遍、第三遍,紧接着眼泪就淌了下来,闪着泪光,大片大片地往下掉,接着一下子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说:“谢谢你。”
我有点儿麻木,解几个衬衫扣子。陈洁勾着我的脖子,踮起脚尖去够我的嘴。有点儿怪,我低头看一下,她穿着牛仔裤和高跟鞋。换平常,她连内裤都不肯穿。
“你偷喝酒!”她眼睛瞪得溜圆。
“酒壮怂人胆。”
“你不许不带我的。”她捡起窗台的大半瓶,仰头喝一大口,但可能一小口都没咽下去。她含着酒皱着眉嘟囔几句,抓住我的头送进我嘴里。
我从未这样吻过,先是酒流过舌尖,紧接着她舌头过来了,我们的双口似乎快被酒精融化,谁也无法咽下一口,始终是那么多的酒在我俩用嘴唇连接的封闭水槽里推来推去。就像是角力,后来她认输了,忍不住笑出来,把酒喷在我脖子上。
“来,我帮你弄干净。”
我的手被她牵引到胸前,隔着吊带揉过去,仿佛触动了紧急按钮,她呼吸忽然急促,乳房一阵阵地颤。她抱我更紧了,伸出舌头舔我脖颈的酒滴。我也难以呼吸,闭上眼睛解开她牛仔裤的顶扣,把拉链滑下,借助她扭动的腰将裤子慢慢退到大腿以下。我坐起身将两条裤腿穿过高跟鞋,扔到旁边的那张床上。此时她一下子拽开我的衬衫。我听见一颗绷开的纽扣打在玻璃上。她看着窗户,笑了。我用嘴堵住她合不拢的双唇,再次把她按回到床上。
她双手下探解开我的腰带,随后又双手举过头顶,任我把她的吊带脱掉。她抿着嘴,含笑望我。红色蕾丝胸罩,隐约透出她淡粉色的乳晕。我手背贴着床单拂过她腰背,去解胸罩的扣子。也许是系得太紧,我怕夹到她皮肤。她拉出我的手,闭上眼睛,自己双手背过去。我撑起身看着她的脖子、锁骨、肚脐,很白,几乎没有一点儿瑕疵。乳房的三分之一从胸罩的上面露出,那是最迷人的地方。再有十秒钟,她就会完全展露在我面前。她挺下,双手在背后够到了肩带上的钩子。一个瞬间,两个乳房露出在我面前。我从前面用刀把胸罩挑开了。
“是这把吗?”离她乳房五厘米的高度,我转着刀,让她认认整把刀。
她在我身下说:“怎么会在你那儿?”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刀背在她乳晕上各画一个圈,只要她求救,我就扎进去。“我昨晚问你,真的是卢放杀的我哥吗?你说算是,你说卢放找人杀的欧阳桐。我听完就想,我先杀了卢放,再把杀我哥的那个人找出来,宰了。我就是没想到我会下不了手。”
“我没听明白。”
“我刚在夜市买的,跟你那把一样。我不明白,这种刀哈尔滨有的是,干吗跑到这儿来拿?你又害死一个人,范少卿死了。”
她瞪着我,问:“卢放真的死了吗?”
“死了。”
“他没死,他在骗你,你也在骗我,他让你回来杀我。”
“他死了,而且他也不会骗我,你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他在给我挖坑的时候讲的这些事。”
“他讲的都是假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你讲过几句真的?从一开始你就在耍我。从最早说起,是你先认识欧阳桐的,还是陈立人先认识欧阳桐的?”
“我先认识你的。”
“别再跟我耍这套,谁先认识的欧阳桐?”
“我爸。”
“所以你的故事好精彩,什么把欧阳桐从云南带回去,他是个变色龙,多会讨好你爸,还帮你爸盖房子,还要赶在你爸去世前结婚。你把我耍得很可怜。”
“但房子是真的,是欧阳桐帮我爸盖的,不然那房子永远都是烂尾楼。”
“你再这么说话,我捅死你!”
“你认真的?”
我把酒拿过来,喝一口,说:“我哥跟你爸走得很近,卢放做了他。然后你觉得我哥也有责任,你没法原谅他。于是你提出跟他结婚,起码这样你还有机会从他这儿杀了卢放,替你爸报仇。最重要的一点,你跟我哥没有爱情,没有性。你在利用他。”
“我们相互利用,可以吗?他要我药厂的设备。”
“可以,但你还有别的野心,你不单想杀了卢放,还要把他的盘子全接过来。你有这个本事,从电影院那天我就知道,只要你想玩,你可以让很多男人连你指头都碰不着的情况下,惦记着你,替你卖命。现在卢放也死了,就只剩我一个绊脚石了,把我杀了,踩着我尸体过去,你就一马平川了。”我找支烟点上,安静几秒,问,“到你计划的这一步了,杀我吗?”
她依然袒露上身,平躺在床上,侧过头让脸上的眼泪淌下去,哭腔说:“那只是计划,但我不想了,我也不要什么野心了。”
“直接回答,有没有想过要杀我?”
她躺着点点头:“可是,那是很早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卢放说了吗?他几次让我杀你,但我没动手。”
“那是你要我先杀了卢放!”
“你真的杀了他?”
我给她看看我双手食指的血印,把十字绣扔给她。“你坐起来,翅膀上没了绿线,这只凤凰飞不起来了。”
“谢谢你,我替我爸爸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跟卢放说了,我不是替你去杀他,我是替我爸、我哥找回来。我还是欠你一条命。我问你,从头到尾,你爱过欧阳桐吗?”
“我先遇到的你,可能还会爱别人,但不会爱上和你一样的人。”
“别他妈跟我编那种花季少女爱交警的故事!我够了!我真能整死你,你信不信?我问你,你爱过他没有,哪怕那么一刻,你爱过他没有?”
她闭上眼睛,摇摇头。
“除夕那天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
“欧阳楠,你发誓不问的。”
“现在想想,我犯了个低级错误。那天你刚来的时候穿的运动裤,我晚上回来时,你穿的是裙子。对的,皮裙,黑丝袜,我当时对你的背影那么着迷。你中间出去过,你回来把刀放在阁楼栽赃我,但上去你才知道,我要这么动手,去炸掉他。你那天还要干吗?你想勾引我跟你发生关系,第二天他们发现了尸体,肯定要怀疑,我自然要跑。这时候你可以像情人一样帮助我,指引我,一样的结果,我还是来到云南杀卢放。当然,你不会跟我来,我会被那个叫李凯的杀掉。你真的太聪明了,聪明得危险。”
“我打算跟你发生关系,主要是想有机会拿到钥匙,把刀带走。我讲完了,我再说一遍,欧阳楠!你说过不问的,你发誓了的!”
“我是不想问,但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不恨你,陈洁,你只是要给你爸报仇,你很坚强,也够心狠手辣,但不怪你。但是,我也要给我哥报仇。”
“你不能对我这么凶。”
“行了,好不好?我跟你说,是这样的,早几天在那个娶亲的村口,你讲文恒那个案子是他老婆干的时候,我已经很难过了。我那天很难受,你第一反应想出了杀夫的动机,但却忍住没讲,直到第二天才急着说出来攻击我,我知道,我哥的死十有八九跟你有关系。”
“你在测我?其实那个案子你是办成了的,对不对?是他老婆下的毒吗?”
“不是有意测你,话赶话赶上的。我也不想就此判断你是谋杀犯,我当时甚至想去台球厅杀两个小孩儿来发泄一下,来证明我也不是什么好鸟。那天回去我都不敢碰你。你睡着了,你那么吸引我,我不敢碰你。这好几天我一直想证明你不是,你没杀我哥,我们把事儿办完就走,找个没人的地方过余生。但今天全完了,不可能了。”
“可我还是你的。”
“去跟我哥解释。起来,把衣服穿上。”
“你真的要杀我?”
我点点头:“把衣服穿上,能死得体面点儿。”
“你别杀我了。我们走吧。”
“穿上衣服。”
她慢慢起身,那件吊带不见了,可能扔在地上了。只找到一条短裤,她跪在床上转圈找。把别的衣服全撇得远远的,只找那件吊带。她跪着转了两圈,面对我时哇的一声哭了:“找不到了,怎么办呢?我再也找不到了。”
我向前几寸,刀尖冲着她喉咙,一刀下去,她会泄得比卢放还快。凝视了几十秒,我下不了手,把刀转了一圈,刀把给她,说:“你来吧,杀了我。杀不了你,我没脸活着。杀了我,你好好活着。你很好,非常好,没必要再拿性当武器。”
说着说着我哭起来,真他妈没出息。我举起酒瓶,淋些酒到眼睛里,疼得我大喊几声,仰头把酒全部喝光。被下枪扒皮之后,我又一次的酒醉,又一次的失忆断片儿。我对那天的记忆到此为止,我对生命的记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