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来的凶手 第十节

第二天下午,我和小冯前往死者张玉宝妻子的家里。

准确的说是死者妻子母亲的家里,因为据死者妻子说,由于她妈妈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身体不好,所以一直住在母亲家里照顾。

死者妻子母亲的家在南郊一个前些年兴建的别墅区里,车刚到别墅大门,小冯就笑着对我说:

“郭队你判断真准。”

“什么?”

“你推断死者会选个物质条件不错的女人结婚。”

我笑了:

“这太简单了,你想想,死者那时给我谈话时是什么口气,深陷恋爱中的人会那么说话?有情跟没情,连抱怨都不是一个味道。死者纯粹一副对爱情腻味的样子,既然没感情,又是身无长技吃软饭吃惯了的男人,他选老婆会选什么样的?很简单的推断嘛!”

“要说这个推断出来是不算难,可郭支队你别的很多案子推断也准得吓人,而且好像有的也没什么必然性。”

小冯像局里很多年轻人那样,总以为我有什么秘密绝招,因此逮住机会就问:

“哎,郭支队,难得我今天跟你出来,给我点拨点拨,有什么秘诀没有?”

这种话现在我常听,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秘诀,不过那天我还是笑笑,回答说:

“秘诀?有啊。”

“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七个字。”

“哪七个?”

“处处留心皆学问。”

小冯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

“笑什么,一点儿不骗你,我这秘诀可不是恩金尔先生的秘诀,实在得很。除了我们相关的专业要狠下些功夫外,平时要爱操闲心,什么事儿,什么行业都操心,不用精,但一定要有基本常识,日积月累,行行都知道点儿。一到死亡现场,你就不仅能有法医的眼睛,还能看到法医眼光之外的东西。所谓破案快,就是常识够多够广够跟得上时代,不用对每个线索都像电脑似的平均分配力量一一排除,这些知识能入到你骨头里,自然而然的就能够抓住重点线索,很多时候选某个线索说出来道理很不充分,可常常对,这对就对在常识和感觉上。”

就在这边说边观察着从别墅区里进出的人们,包括保洁、保安等等工作人员的过程中,我们来到了死者妻子母亲的家门口。

死者的妻子也姓张,就叫小张女士吧。

在小张女士母亲的家里,我见到了五个人,全是女的,除了小张女士,其他四位分别是小张女士的母亲、小张女士的五姨、小张女士的大姐、小张女士家的保姆,这几个人我就分别叫做张老太太、张家五姨、大张女士、张家保姆吧。

这一屋子五个女人年龄各异,可要我看,最顺眼的却是年龄最老的张家妈妈。其他几个,没法儿形容。

不知是不是因为牵扯到案子,小张女士的神情一直很僵硬,再配上她那副本来就略显男性化的平凡模样,说不出来的有些艮艮的劲儿,透着个既不在乎又很防备的架势,总之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样。

她的姐姐大张女士呢?气质又完全相反,尽管能看出她在与时间做伟大斗争的努力,但毋庸置疑,大张女士的脸还是告诉我们,它来到世间已有四十多年了。大张女士的气质要女性化得多,而且似乎希望体现出更多的女性化,但令我对她的外貌感到不舒服的倒不是前面那些因素,而是她气质的一面,那种嘀嘀咕咕的不乏小聪明的是非女人劲儿,这大概已是深入她骨髓的个性了,所以无法从外貌上抹掉。在我的感觉里,总感到她的面貌、语气、举止都多少有些做作。

张家五姨则又走了另一个极端,虽然一直坐在张家妈妈的旁边,而且对姐姐拿这拿那的要求都是一一服从,像个尽心的护士,但面容实在峻厉得厉害,跟外国电影上五十多岁凶恶苛厉的老修女差不多。

张家保姆同样是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沉默寡言,从去到走,我们没听到她说一句话。从外表上看,除了不乏小人物应有的心计外,没有其他感受。

只有张家妈妈,这个看来大约七十来岁的老妇人,身上洋溢着祖母般的吸引力,令人感觉亲切舒服。

张家妈妈一头银发,偏胖,但气色偏黑,身体看起来也不太好,但尽管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可在亲切衰弱中还能让你感觉到她身上的那种有见识——有主见的当家老太太气质。

见到我们,张家妈妈也确实不像一般人见到警察那样拘谨紧张,她非常大方,像招呼家中客人那样先热情地请我们坐下,然后一边招呼我们喝茶一边寒暄般开口叹息自己的身体,三言两语中使我们得知她已经有了十六七年的糖尿病史,这几年并发症都出来了,所以状态很不好。以前离不开保姆,这次犯病,更是拖累了全家人,除了两个女儿,自己的小妹子也不得不来帮忙照顾自己,还自嘲地说自己这个老废物这次多亏了两个女儿孝顺和妹妹的体贴,寸步不离的照顾才渐渐恢复,因为她实在太麻烦了,把家里的其他三个人都忙得脱不开身等等之类的话。

虽然仿佛扯得很远,但我们都听得出来,张家妈妈这个老太太表面的唠叨中其实大有含意——暗示我们她的小女儿这两个月忙得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到死者的意思。

接着,在这段不算短的家常后,张家妈妈借口要买个什么,把小女儿,也就是小张女士支使了出去。

我和小冯都耐心地等着,知道这个老太太并非言不及义的碎嘴子,到该说的时候,自然会开口的。

果然,小张女士刚一出门,张家妈妈,就立刻给我们一个亲切的笑容,那意思非常明显,她要把话题扯回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