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作为一名水球运动员,罗伯特·兰登承受过远比水下比赛更残酷的东西。在水球池底下,裁判员看不到的地方,球员们为了赢得比赛而激烈地进行的野蛮行为绝不亚于最险恶的摔跤比赛。兰登曾被踢伤过,被抓伤过,被抱住不放,甚至有一次还被一名灰心丧气的防守队员咬了一口,害得他不停地扭动身子才甩掉那人。
但是,这会儿是在贝尔尼尼设计的喷泉的冰冷池水中扭打,兰登很清楚这跟在哈佛大学的游泳池里大不一样。他不是在为输赢而战,而是为生命而战。这是他们第二次交手,这里既没有裁判,也不会有复赛。那人用力地把兰登的头按向池底,无疑是要置他于死地。
兰登本能地转了个身,像颗鱼雷一样。挣脱他!但是,这个攻击者占据着任何水球防守队员都不曾有的优势——双脚稳稳地立在地上——一把将他扭转了回来,紧紧地抓住不放。兰登弯着身子试图在水下站稳。黑煞星似乎只爱用一只胳膊……尽管如此,他还是抓得很牢。
就在这时,兰登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黑煞星的对手。他做了仅能想到的一件事情——不再尝试着浮出水面。不要一头撞在南墙上。他使出最后一点体力做海豚式打水,双臂拖在身后摆成一种别扭的蝶泳姿势,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兰登突然转变了方向,这似乎让黑煞星放松了警惕。兰登浮在水里,身体侧面拖到了黑煞星的胳膊外侧,使他失去了平衡。黑煞星踉踉跄跄地松开了锁链,于是兰登又做了一次打水动作。锁链“咔嚓”一声断开,兰登顿时挣脱开了。他拼命浮出水面,呼出一口污浊的气体。但他也只是喘了口气而已。黑煞星用一股大得惊人的力气又抓住了兰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整个人的力量全压在了他身上。兰登匆忙站稳双脚,但黑煞星飞起一脚把他给撂倒了。
兰登再次沉入水底。
他在水下扭动着身子,感觉身上的肌肉火辣辣地疼。这次他的招数没起任何作用。他在不断冒出泡沫的池水中仔细察看池底,想要找到那把手枪。水下一片模糊。这里的泡沫比较密集。杀手把兰登往水底又按了按,朝装在池底的水下探照灯按去,一束炫目的灯光闪过了他的脸。兰登伸手抓住那只圆筒,感觉热乎乎的。他试图挣脱出去,可那只圆筒拴在铰链上,在他手中打起了转。他顿时失去了支撑点。
黑煞星还在把他往深水里按。
就在那时,兰登看到了那样东西。那东西就在他的正下方,从一堆硬币底下戳了出来,露出一个细细的黑色圆筒。那是奥利韦蒂格上的消音器!他伸手就去够,可在碰到圆筒时,他感觉那东西摸起来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橡胶。他拉动圆筒,那根富有弹性的橡胶管“噗”的一声甩了过来,像条柔软的蛇一样。这条橡胶管大约有两英尺长,管子的底端还在不停地冒出长长的一串气泡。他根本就没找到那把手枪,那只是喷水池里的一个无毒发泡器……
就在几英尺之外,巴格尔主教灵魂快要出窍了。虽然一生都在为这一刻而准备,但他决没想到竟然要这样结束生命。他的身体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灼伤,淤伤,还有那些锁链使他沉入水底动弹不得。他提醒自己,这点痛与耶稣经受过的苦难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他是因我的罪过而死……
巴格尔可以听到附近传来“噼啪”的打斗声。他简直不能想这件事。
那个杀手马上就要结束另一个生命……那是个有着和善眼神的人,那是想要救他的人。
疼痛一阵阵加剧,巴格尔躺在那里,透过池水注视着上面的夜空。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星星。
阳寿已尽。
摆脱了所有的恐惧与疑虑,巴格尔张开嘴巴呼了口气,他知道那将是他最后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灵魂变成一串透明的气泡,“汩汩”地飘向了天国。紧接着,他回光返照般短促地吸了口气,池水如冰冷的匕首一样从嘴角灌进他的体内。这种痛苦只持续几秒钟就结束了。
随后……他安息了。
黑煞星顾不上脚上的疼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快要溺死的美国人。
此刻他把兰登牢牢地按在不停地翻腾着的池水里,让他动弹不得。彻底干掉他!他抓得更紧了,心想这次罗伯特·兰登应该不会幸免于难。正如他所料,兰登渐渐停止了挣扎。
兰登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就是这样,黑煞星暗自想道,池水刚灌进肺部时,身体是会变僵硬。
他知道这只会持续大约五秒钟。
兰登坚持了六秒钟。
随后,完全如黑煞星所料,受害者的身体立刻变得软塌塌的。罗伯特·兰登像只正在放气的大气球一样无力地沉了下去。决斗结束了。黑煞星又把兰登往水里按了三十秒,让池水渗进他的肺部组织。感到兰登的身体在逐渐地自动沉向池底,他终于松开了手。媒体会在《四河喷泉》里意想不到地发现两具尸体。
“他妈的,黑煞星骂骂咧咧地从喷水池里爬出来,然后看了看还在流血的脚趾头。鞋尖已经扯碎,大脚趾给挫伤了。他一边因自己的粗心而生气,一边从裤腿上撕下一块布,塞进靴子包住了脚趾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脚底传到了大腿。”真该死,他大骂着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把布往里面塞了塞。脚上的伤口已不再大量出血,血只是一滴一滴地往外沁。
黑煞星忘记了脚上的疼痛,转而想到马上就可以行乐,便跳进了面包车。罗马的任务已经完成,他很清楚什么东西能缓解此刻的疼痛。维多利亚·维特勒被绑着,正等他回去。黑煞星虽然浑身又湿又冷,却不知不觉地挺直了身子。
我已经得到了奖赏。
在城市的另一边,维多利亚从一阵疼痛中醒了过来。她躺在那儿感觉身上的肌肉像石头一样紧绷,似乎一碰就碎,双臂则酸疼酸疼的。她想动一动,却突然感到双肩一阵痉挛。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双手给绑在了身后。她一下子感到迷惑不解。我这是在梦里吗?但是当她试着抬起头时,头部的疼痛使她明白过来,她确实是醒着的。
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迷惑渐渐变成恐惧。这是一间简陋的石屋——房间宽敞但没什么装饰,屋里点着火把,像是一间古老的会议室。
她的近旁摆了一圈老式条椅。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维多利亚感到身上一阵寒冷。不远处,一组双扇门开着,外面还有个阳台。透过栏杆之间的空隙,维多利亚可以肯定她看见了梵蒂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