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莱斯特·利思打开钱夹,点出5张50美元的票子。当钞票飘落在经营戏剧职业介绍所的那个女人的桌子上时,温妮·盖尔轻声地说:“自打我在佩尔曼剧院演过《妈妈是淑女》一剧之后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吉尔伯特皮货公司的老板吉尔伯特冷冷地、谨慎地打量着莱斯特·利思。

“你瞧是这样的。”莱斯特·利思指着摄影师,恭敬地解释道。

摄影师站在他的左边,手提箱里装着一个大的摄影室专用相机,肩上扛着一个三角架。“我带来了我的摄影师,照几张相——”他又指着温妮·盖尔说:“我带来了我的人。当然,我会以零售价买下这件银色狐皮披肩的。”温妮·盖尔穿着一件经过翻新的,有点寒酸的衣服,一副荣耀的样子。

吉尔伯特摇摇头。

“当然,”莱斯特·利思接着谦恭地说,“盖尔小姐是个演员。这事不要外传,她想通过这件事大出一把风头,而就你来说——嗯,让吉尔伯特皮货公司在新闻杂志上风光一下并没有什么坏处。”

透过眼镜可以看见吉尔伯特皱起了眉头:“你不是个记者吧?”

“不是的。”

“是宣传员吗?”

“哦,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我非常关心盖尔小姐的知名度。”

吉尔伯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盖尔小姐:“我不能确定这个店想要那种知名度。”

利思耸了耸肩,“正如你所希望的那样。”他说,“当然,我还要买一件银色狐皮披肩。”

吉尔伯特说:“等一会,我要和我的广告经理商量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他走进他的私人办公室,拨通了警察总局的电话。“一个名叫莱斯特·利思的男子,”他说,“声称是特写作家。他带来了一个女演员在这里,她想把另一件银色狐皮披肩扔出窗外,同时还要让昨天呼叫警察的那个店员范妮·吉尔迈耶小姐把昨天的举动重演一遍。我把他踢到楼下去,你们反对吗?”

文书警官说:“别挂电话,我让你和阿克利警官通话。”

过了一会阿克利警官的声音传了过来,吉尔伯特把这件事详细地解释了一通。

阿克利的声音很是急切:“反对?听着,别让他改变主意。稳住他15分钟,我只要求这一点——15分钟。”

“这以后就没事了?”吉尔伯特半信半疑地问。

“绝对没事了!”阿克利警官叫了起来:“如果你让这次机会从你指缝里溜走,我要——我要——我要以经营赃物的罪名关闭你的公司!”

吉尔伯特回到外面的办公室。“好的,”他说,“如果你想让吉尔迈耶小姐亲自为你效劳,那你还要等上几分钟,因为她很忙,还有一个顾客。但是我觉得你是否可以架起你的相机,彩排一下?”

莱斯特·利思负责起整个工作,那股对细节的一丝不苟的认真劲儿可与影视界报酬最高的导演们相媲美。

“你知道,”利思解释说,“昨天狐皮披肩落在一个标牌的支架上,没有掉到人行道上,但那只是偶然因素起的作用。今天毫无疑问披肩会落在人行道上。嗯,那么会发生什么呢?会有人把它拣起来然后跑掉,或者是发现它的人很诚实,把它还回来?无论如何,我们想把发生的一切都拍下来。”

摄影师架起了摄影室专用的摄影机,在地板上的一个容易够得着的地方放置了一个快速照相机。他还在一个小三角架上安放了一个快速摄影机。“嗨,听着,”他对利思说,“事情一开始,我就得快速工作,注意不要让人挡住了我的路。”

莱斯特·利思点点头。

吉尔伯特看了看表,然后示意站在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好啦,吉尔迈耶小姐,”他说,“这边来。你现在可以开始了。”他对莱斯特·利思说。

但是10分钟之后利思才示意说他准备好了。

接着他突然说:“好啦,开始。”

温妮·盖尔朝窗户走过去,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将一件银色狐皮披肩扔了出去。范妮·吉尔迈耶把头伸出窗外,呼叫警察。下面街道上的行人抬头往上看,满脸凝结着好奇。街对面鲁斯特商业大厦里的办公人员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想看个究竟。摄影师从一个摄影机奔向另一个摄影机,然后抓起快速照相机,从窗户里探出身去,开始狂照了一通……

在警察总局,阿克利警官坐着和卡迈克尔警长开会。桌子上放着一堆照片。

“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这些照片的?”卡迈克尔问道。

阿克利警官摇了摇头:“我向摄影师施加了压力。”

卡迈克尔警长拿起了照片,仔细地琢磨起来。他打开了他桌子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放大镜,然后在一张照片上移动着。“有意思。”他说。

“你发现什么了?”阿克利警官绕到卡迈克尔警长的身后,从他的肩后看过去,急切地问道。

警长敲着照片的一部分。“注意,”他说,“实际上你可以辨认出那些站在精密仪器公司办公室窗口边的人。甚至你可以看清楚在那些办公室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在保险柜的门边站着一个女人。”

“那是我们自己有意安插的人,”阿克利警官说,“相信我,她正在尽职。一听到警报,她甚至都没有看发生了什么,就直奔保险柜,站在那守卫着。那是安·舍曼,他们没有跟她耍任何花招。”

卡迈克尔警长挠了挠头顶,若有所思。“我在想,”他沉思着说,“那是不是坏了利思的事。”

“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算计到取代伯尼斯·拉门的那个女人是从总局派过去的。或许他希望保险柜没有人看守,就像昨天的那一刹那一样。”

“但是图纸已经被偷走了,”阿克利警官说,“再让人有机会来偷它又有什么用呢?”

卡迈克尔警长撅起嘴唇,鼓起双颊,吹着气,沉思着。慢慢地他奇怪地皱起了眉。“警官,”他说,“那正是他意图所在。安·舍曼站在那儿妨碍了他的计划。真该死,我们早该想到那一点!

“你难道不明白吗?不管谁偷了那些图纸,他都没有能够把它带出楼去。他们仍然在那里,藏在了什么地方。窃贼把它们记得很清楚,知道了仪器的真正秘密。现在,他想将它们送回保险柜。”

“我看不出这其中的道理。”

卡迈克尔警长耐心地说:“因为在贾森·贝尔维耶和你联系之后,警方立即搜查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我们第一步干得不理想。告诉贾森·贝尔维耶向伯尼斯·拉门道歉,为她复职,然后让莱斯特·利思放手去干。”

“放手去干,这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嘛,你听说过中国人捕鱼的方法吗,警官?”

阿克利警官愠怒地讽刺道:“那是关于本案我忽略了的又一个地方,而且我还完全忽略了用显微镜去观察最后一个埃及木乃伊的头发。”

卡迈克尔警长涨红了脸。“别这么生气,”他吼道,“也别这么无知透顶。我要告诉你,东方人捕鱼的方法是在食鱼的鸟脖子上系一根绳子,这样它就无法下咽。这种鸟钻到水里去,衔起几条鱼。它没法咽下去,因此要回到水面。这样,狡猾的中国人就获得了一些不错的活鱼,而且不费吹灰之力。”

阿克利警官眼睛为之一亮。“那种鸟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卡迈克尔警长皱起了眉头:“我觉得他们管它叫鸬鹚。”

阿克利警官说:“天哪,我想要一只这样的鸟,带到我度暑假的那个湖边去!那儿的鱼不咬——”

“我们在谈论图纸,”卡迈克尔警长打断说:“莱斯特·利思将成为我们的鸬鹚。他将为我们追回赃物,然后不得不吐出来。”

“这他妈的鸬鹚长得什么样?”阿克利警官问。

卡迈克尔警长含糊地说:“它有些像塘鹅。”

阿克利警官往后挪了挪椅子:“噢,我全明白了。我们要让利思这个家伙成为一只塘鹅。”

卡迈克尔警官做了最后一次提醒:“绝对保证你要在它的颈子上系一根绳子。那是中国人捕鱼最关键的地方,否则这些鸟会把所捕获的全部吞下去。”

阿克利警官充满自信地说:“交给我好了,警长。”然后离开了屋子。可没过几秒钟又跑了回来:“哎,警长,不要觉得我愚蠢,在哪儿可以买到一只像塘鹅一样的鸟儿?”

卡迈克尔警长用严厉的眼光盯着他。“在中国。”他说。

莱斯特·利思按下了7—B公寓的电钮。电钮对面的卡片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伯尼斯·拉门,即贾森·贝尔维耶的机要秘书,和米利森特·福斯特。

过了一会儿,电铃响了,莱斯特·利思上了两层楼梯,来到他要找的公寓门口。听到他的敲门声,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冷淡、镇定、而且非常戒备。“你想干什么?”她问。

“我想和伯尼斯·拉门小姐谈谈。”

“伯尼斯·拉门小姐不在。”

莱斯特·利思的眼睛变得温和起来,眨着眼睛打量着站在门槛上的这位严厉的年轻女人。“你,”他问,“是福斯特小姐吗?”

“正是。”

“或许我可以跟你谈谈。”

她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接着她有些缓和下来,又一次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想,既然你和拉门小姐同住一间公寓,你们的关系一定很融洽吧?”

“是的。我们是朋友——多年的老朋友了。”

利思说:“我是一个作家。”

她的声音里有些惊讶:“记者吗?”

“不,不!我只是个新手。仅仅是我的兴趣而已。”

“我明白了。”她有些怀疑地说。

利思谦恭有礼地说:“你朋友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

“怎么讲?”

“如果我是她,我会去证明我是无辜的。”

“怎么证明?”

利思的声音里透着惊讶:“唉,当然是让罪犯落入法网了。”

门口的女人犹豫了许久,接着她的脸变得温和起来,笑了笑。“哦,进来吧,”她冲动地说:“我是伯尼斯·拉门。窗户边的这位是米利森特·福斯特小姐,这位先生是——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利思,莱斯特·利思。”

“哦,进来坐坐吧。”

利思舒服地坐在她指的椅子上,她打量着他身上那套定做的价格昂贵的衣服,说:“你看起来不像那种穷作家?”

“对,”利思说,“我是个很好的作家。”

米利森特急忙说:“伯尼斯是说你不像穷困潦倒的——”

伯尼斯打断说:“不要紧,他是在开玩笑的。”她对莱斯特·利思一笑,“你看起来什么作家也不像,好的、差的、或者一般的。你眼下在干什么?”

“查清是谁偷了那些图纸。”

米利森特说:“我知道今天下午有人又从窗户里扔出来一件毛皮披肩。”

“我的杰作。”利思镇定地宣布说。

“你干的!”伯尼斯叫起来。

利思不以为然地笑道:“当然,这只是顺理成章的事。”

伯尼斯瞥了米利森特一眼,然后往前倾了一下身子,从平直的眉毛下注视着莱斯特·利思:“喂,我们别绕弯子了。你是说今天下午你自己又将一件毛皮披肩扔出了窗外?”

“哦,不是我自己做的。”利思说,“我雇佣了个年轻的女人去做的,一个很有天赋的女演员。你知道,我想让她单独接受我的采访,告诉我将一件昂贵的毛皮披肩从4楼的一个窗户里扔出去是什么感觉。”

这两个年轻女人又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伯尼斯·拉门说:“喔,我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她的语气明显更冷淡了。

利思打开他携带的小手提箱,取出一些照片,说:“这是我们拍的一系列照片,整个情况都在里头。非常有意思,你们不觉得吗?”

犹豫了一会儿,这两个女人凑近了来看照片。利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放大镜,说:“你可以看清许多细节。看这张照片,精密仪器设计安装公司那儿的窗口处有许多人探出了身子。我敢说你可以认出不少你们的同事,拉门小姐?”

“应该说我可以的,即使没有放大镜也无妨。哎,这里有——”

利思打断了她,用铅笔尖指着一个窗户。“这,”他问道:“是贝尔维耶先生私人办公室的窗户吗?”

“是的。”

“我看到这里站着的好像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后背。那离保险柜很近吗?”

“是的,保险柜就在那儿。”

“这个男人,我想,是贾森·贝尔维耶吧?”

“对。”

利思说:“这里有个人拿着一把扫帚。”

她看了一下照片,接着突然大笑起来:“那不是扫帚,是枪。”

“来福枪?”利思问。

“不是,”她微笑着说,“是一只猎枪。这个想逞英雄的男人是弗兰克·帕克逊,他是我们公司内部刊物《pidico新闻》的编辑。他爱好多向飞靶射击。上周末他去乡下打猎去了,星期一早晨回来时太晚了,来不及回他的公寓,于是他就把枪带到办公室里,放在那儿,这是常有的事。”

“原来是这样,”莱斯特·利思说,“我看照片上的他是在警惕窃贼,是吗?”

“我想是的。他昨天表现确实不错,一听到街对面有人呼叫警察,他马上就抓起枪,冲到走廊里。他说,在走廊里他先看见了发明人,然后又看见了贝尔维耶先生,除他们两人外没有发现其他任何人。那充分表明,图纸失窃是家贼所为,而且——而且

“说下去。”利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