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当年那场车祸又有什么新情况了?”田村守没有坐在长椅上,站着向我们提问。让他一个人站着似乎有点不太好,我也跟着站了起来,可阵内没有动弹。
“对专门处理未成年人案件的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新情况。”
尽管我事先已想好如何谈论这件事,见到田村守后还是乱了方寸。这种感觉就像站在泥泞可怕的沼泽前,若不谨慎行事,随时都可能陷进去。因为有许多孩子仅仅因为对方用错了接近方式,就会在心中竖起高高的墙壁。只是,阵内可能连这样的烦恼都觉得异常麻烦,每次都会不管不顾,选择最短距离深入阴暗的沼泽。“恐怕你的休息时间也有限,我就有话直说。我来找你是为了棚冈佑真,虽然我知道你们近期没有来往。”
田村守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不出所料,他下一个问题就是:“是因为什么案子吗?”
“别乱想。我们调查官跟警察不一样。”阵内说。他曾经说,只要堂堂正正地大声说出含糊不清的言辞,对方就会放弃追问。只是对我来说,他那句话并没有半点说服力。
“我跟佑真完全没有联系。几年前还给他寄过贺年卡,但他没有回应过。”
“棚冈没有给你寄贺年卡吗?”
“所以我觉得他会不会不太愿意收到那些东西,后来就没再寄了。”
“真了不起。”
“没什么了不起的。”
“会考虑对方是否不愿意,这就很了不起了。”阵内认真地夸奖道。田村守也许会觉得那是大人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而刻意奉承,可在我看来,那是因为阵内本人从来不会考虑给对方造成麻烦这种事,才说出了那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不过我到现在还会时不时想到那场车祸。虽然记忆模糊,但毕竟当时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死者是跟你们一起上学的朋友吧?”我回忆起自己的小学时代。我记得那时候都是一个人上学,但好像低年级的时候也曾跟邻居家的孩子结伴同行。“你们三个人关系很好吧?”
“我们从幼儿园起就是一个班的,而且都差不多高。”
“乐队还是要三个人好啊。”
“虽然也有四五个人的乐队。”我不假思索地说。
“无论是四五个人还是一个人,都可以。如果有九个人就是一支棒球队,有十二个人就是十二生肖了。”阵内开始胡诌。
“当时我们还在上三年级,都是小孩子,啊,我知道自己现在也还是个孩子。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比现在更天真纯粹,都还相信‘要对人亲切友善’‘只要努力就有回报’这些教诲,还会特别单纯地说‘荣太郎以后要当漫画家’这样的话。”田村守谈起了在车祸中丧生的那个孩子。“我当时想成为职业棒球运动员,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太难了。”
“你还在打棒球吗?”我看着他晒得黝黑的脸问道。
“我之前加入了高中的棒球部,特别认真,还把头发剃得特别短。”他摸了摸脑袋,“离开棒球部后我就把头发留长了,有段时间就像刺猬一样,现在总算成了正常的发型。”
“通往职业棒球的道路果然很艰辛吧。”阵内一副自己就是职业棒球老手的口吻说。
“其实我们棒球队的成绩还不错,不过在四分之一决赛上遇到了强队。当时跟他们缠斗到第九局都是相同比分,一开始还以为我们会爆冷,结果并不顺利。九局下半,我在满垒的情况下漏接了。”
阵内“哦”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感兴趣。“不是暴投吗?”
暴投是指投手投球偏离本垒板导致接球手无法接球,而漏接则是接球手因为自身失误而没接到球。我不太熟悉棒球,但这些还是知道的。从对话来看,田村守当时应该是接球手。
“是漏接。”田村守长叹一声,耸了耸肩。
“不过名字叫守的接球手听起来不像会犯错啊。”
“这种冷笑话我已经听过几万次了。”
“几万次和第一次还是不一样的。不过那不是挺好嘛,能跟强队缠斗到底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种安慰话也听过几万次了。”
“究竟是第几万次呢?”阵内双臂环抱,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看上去得意扬扬。他依旧没有表现出要站起来的意思,反倒跷起二郎腿靠在了椅背上,享受着独占长椅的感觉。“你怨恨过吗?”
“没有。反正我离职业级别还差得很远,既锻炼了身体,自己也高兴,没什么后悔的。以前一直专注于棒球,我决定今年要努力学习。”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十年前的车祸。你现在还在怨恨那个肇事者吗?”
“主任,麻烦你把闲聊和应该谨慎处理的谈话分开进行。”我忍不住说。
“啊……”田村守的肩膀耷拉下来,“嗯……怎么说呢……那个人好像已经回归社会了,说不定就在这附近自由自在地活着。”那个人——他可能在这个称呼中融入了竭尽全力的控诉。他脑中应该闪过了“那混蛋”“那个男人”“凶手”或者更为轻蔑的叫法。
“嗯,没错。”阵内似乎并不打算详细说明。
“要说我对他一点怨恨都没有,肯定是假话,因为那实在太没道理了。荣太郎死了啊!我管他是开车走神还是什么。那家伙不是已经回归社会了吗?无论怎么想这都太奇怪了,让人感觉好像你杀人你有理、你闯祸你有理一样。”
“你杀人你有理”——这句具有冲动性的发言让人不寒而栗。
“我明白,”阵内说,“我非常理解。”
田村守似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有时候我会想……”他语速飞快,“荣太郎再也看不到他喜欢的漫画新刊了,而凶手却能悠闲地看。这太不公平了。”
“也不一定是那样吧。”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紧接着,我想起了前几天在棚冈佑真的房间看到的旧漫画书,便把标题念了出来。田村守说:“那就是荣太郎最喜欢的漫画。”
没有时间无法抹平的伤痛。可是,伤痛永远不会彻底消失。在田村守心中,那种伤痛已经扎下了根,只需要一个契机,伤痛就会发出新芽,长成大树,用颤动的枝条撼动他的情绪。“一到发售日,他就会特别高兴,第二天还会给我们讲故事的内容。他给我们讲的故事甚至比漫画本身还有趣。”
我瞥了一眼阵内。其实阵内也是那种人,特别擅长讲故事,甚至比名人轶事、电影或漫画情节本身还要有趣。而他本人似乎并不是有意夸张,可能他脑子里装了某种转换装置或让电流放大的晶体管。
“那件事发生后,只要在书店里看到那部漫画,我就特别痛苦。我会想,荣太郎再也看不到了。”
“不过就算他能看到,也只会慢慢厌倦而已。”阵内开口道,“那部漫画后来剧情千篇一律,只会越来越无聊。对他来说,看不到可能是件好事呢。”
“主任,你注意下讲话方式。”
朋友和同伴自不消说,就算是面对敌人,也不能出言诋毁对方重视的东西,这是阵内经常说的话。他甚至对小学生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该记住的唯一一件事——”他竖起一根手指,“不要放弃梦想、不要忘却努力、不要强加于人,这些教诲先放到一边,首先,不要诋毁他人重视的东西。”他继续道,“相反,所谓的坏人,都会盯上别人重视的东西。贬低对他人来说最重要的人或事物来获取优势,企图通过消磨对方的自尊心甚至生命这种方式树立自己的地位——你们可不能变成那种人。一个人如果给别人造成了麻烦还好说,如果没有,就不要把这个人重视的东西不当回事。”
说出那样一番话的阵内,如今却对田村守一直揣在心里的漫画这一重要回忆出言不逊。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抱歉,请你不要在意。我们主任一向不太会说话。”我赶紧当起了和事佬。
让我意外的是,田村守并没有生气,而是“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竖起食指指着阵内:“你是那时的人吧?”
“那时的人?什么意思?”我看向阵内。
“我那时这么有名啊。”
“我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刚想起来了。因为没几个人会说‘只会越来越无聊’这种没礼貌的话。”田村守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应该是在看时间。“你就是当时那个法院的人吧?十年前我跟佑真见到的那个人。当时我真是吃了一惊,竟然有大人会对我和佑真那样失落的小学生说那么过分的话。”
“当时我也觉得很抱歉,后来反省过了。”阵内耸耸肩,“而且,我当时也还年轻。”
“可你刚才也说了同样的话吧?”我和田村守同时指出。
“呵呵。”
“呵呵什么呀。佑真当时都气死了,说绝对不会原谅你,还说虽然打不过你,等练出肌肉了绝对要去揍你。他当场就趴下来做俯卧撑了。”
就连阵内也没法保持淡定了。“好过分。”
“过分的是你吧。”
“不过那部漫画后来确实腰斩了,因为人气下跌。”田村守说完,突然“啊”了一声,仿佛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终于发现那部漫画不行了?”阵内还在纠缠不休。我不禁开始想象,站在动不动就说错话的政治家身边的秘书,是不是总会有我此刻的这种心情呢?
“不,其实后来过了很久,我还去参加过那个漫画家的签售会,初中的时候。”
“嗯,就在连载遭到腰斩之前?”
“不是,我上初中时已经换成别的漫画连载了,那部漫画我没看过。”
“没看过却要去参加签售?”
“我是想去陈情来着,”田村守害羞地挠了挠头,“请漫画家把那部漫画继续画下去,给它一个结局。我为了那个甚至跑到了东京的书店。”
“那部漫画,是指你们小学时喜欢看的那部?”
“没错。它最后结束得不明不白,单行本也没有继续出,所以我想替逝去的朋友请求他继续画下去。”
“哦。”
“人家说什么了?”
“结果我没有说出口。”
“你也意识到那太不正常了?”阵内笑着说。
“不是,是排在我前面的一个家伙引发了骚乱。有个人突然扑到漫画家身上,结果签售会中断了。”
“还有这么吓人的粉丝啊。”我对阵内说。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那个人可能是佑真。”
“啊?”
“我当时没去关心是谁闹事,但回想起来,感觉有点像是佑真。当然,我也记得不太清楚。”
“怎么回事?棚冈佑真也去参加签售会了?”如果是初中时期,棚冈佑真应该已经转学到东京了。
“棚丹那小子肯定也抱着同样的目的吧?”阵内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爽。
“主任,你至少在姓氏后面加个‘同学’吧。”
“真是的,你们怎么都喜欢陈情啊。”
事故发生后闯进法院对阵内陈情,接着又跑到漫画家那里陈情。阵内说的确实没错。
“因为我觉得,如果漫画家不好好画完那部漫画,荣太郎就太可怜了。可能那家伙也跟我有一样的想法吧。”田村守似乎有点高兴。
“就算漫画画完,死人也回不来。”
“主任!”我说完突然想,如果那个漫画家在签售会上听了棚冈佑真的陈情,就算没法真的让漫画完结,但如果在回答时顾及了棚冈佑真的心情,那棚冈佑真的悲痛是否就不会爆发了呢?我知道做这种假设没有任何用处,却忍不住去想象。我知道谴责那个漫画家是毫无根据的。尽管如此,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想那个如果。
“休息时间结束了,我能回去了吗?”田村守看了看表,扭头指向立体停车场,“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就是来看看前高中棒球选手的头发长得怎么样了。”阵内的语气可算是自暴自弃了。
“什么意思?”
“我再确认一件事。你跟棚冈佑真完全没有联系吗?”
“自从他搬家后,我们就没见过了。”
“只在漫画家的签售会上见过一次?”
“也不算见面。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可能是他,其实也可能不是。”
“还能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不能。”田村守好像已经学会了阵内的那一套。
“棚冈佑真是否对十年前的事心怀怨恨?好吧,他肯定会心怀怨恨,可他的怨恨到底有多少呢?”
“有多少——你是说时间还是程度?”
“程度。他的怨恨有多深?”
田村守双臂环抱,并没有思考太久。“我可不知道。”他以高中棒球选手的开朗态度回答完,转身走向立体停车场准备开始工作。
没走几步,阵内就把田村守叫住了。我还以为阵内要说什么,结果他只问了一句:“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真的,我跟佑真一点联系都没有。”
“不是那个,我是说比赛。”
“比赛?”
“真的是因为你漏接才输掉的吗?”
那种话题根本没必要再提一遍吧。我忍不住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阵内。
“嗯,是啊。”田村守看上去更加气愤了,“明明名字就叫守,还是没能守住比分。”
坐在回程的列车上,我对阵内说:“对了,我到永濑先生家做客了。”随后又补充道,“就在不久前。”
阵内一言不发,但是脸上的肌肉明显在抽搐扭曲。“那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你可别信他们说的话。虽然他们都是好人,但很有服务精神。”
“什么意思?”
“为了有趣,他们喜欢给故事添油加醋。他们肯定跟你说了不少我的故事吧?其实那些几乎全是假话。”阵内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表现得好像根本不关心我们的见面过程、自己有多少信息被泄露出去一样,若无其事地问我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因为没必要隐瞒,我就把到永濑家做客的事简单做了说明,告诉他我们听了查尔斯·明格斯的演奏CD。听到我说那音乐特别棒之后,阵内长叹一声:“ATM提款机的语音都能说出比你这个更像样的感想。”然后又说,“查尔斯·明格斯不是有种一直在生气的感觉吗?”
“不,我不知道。”
“看他的现场演奏录像,会发现他的表情特别可怕,当然,有时也会露出亲切的表情。只是一涉及种族歧视问题,他就会勃然大怒,甚至还把一个支持种族歧视的白人州长的名字用作了曲名。不过他夫人倒是个白人。”
“他是贝斯手吧?我总觉得弹贝斯的人好像都挺低调的。”实在无法将那种乐器跟满怀斗志的人联想到一起,不过这可能只是我的偏见而已。
“他这个贝斯手有时却不弹贝斯。”
“真的吗?”那不就跟主任你一样嘛——我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明格斯的曲子非常复杂,总是混合着各种乐器,明明是个五人乐队,听起来却像大乐队演奏。他就是想靠那么几个人做出大乐队的效果。小中有大,愤怒而幽默的爵士乐领袖。”
“明格斯真是个怪人。”我想起永濑是这样说的。
“据说他跟邻居联系,偏偏要发电报。正在表演时突然停下来,对大声喧哗的观众说教了三十分钟,还留下了录音。”
那不就跟主任你一样嘛——我又差点脱口而出。
“而且他还给自己的专辑取了个名字叫《明格斯、明格斯、明格斯、明格斯、明格斯》,他到底是多自恋啊。他还曾经很生气地指责披头士盗用了爵士乐的旋律。”
“那不就跟主任你一样嘛。”
“别胡说。”
“我听过他们的现场演奏CD,有个人的独奏很厉害。”
“你是说罗兰·科克吧?”
“是。”
“确实不错。”阵内点点头,仿佛除了“好”,他无法用别的话来评价。“他那个长音演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据说有人问他都在什么时候吸气,他说是‘用耳朵吸气’的。”
“真的能用耳朵吸气吗?”
“怎么可能。”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一条短信。
“你老婆?”
“不是。”是小山田俊发的。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下周一他有可能会袭击孩子”。
“那是什么?”阵内在旁边偷看。
“是小山田俊。”
“那小子要袭击小孩子?”阵内皱起眉说。
“不,不是他。他说在网上发现了可能会成真的犯罪预告。”
“那小子是专业的。”
“之前他对我说,有个人会在自己生日当天袭击小学生。”
“他知道袭击者是谁?”
“知道生日。”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人家生日?”
“秘密。”
阵内好像并不买账,在听了我的话之后说:“报警就行。匿名告诉警方有潜在危险。”
“嗯,我这么做了。”
“你已经报警了?”
“我没敢报警,而是通知了学校。”
尽管不知小山田俊的话可信度有多高,我还是认为那并非毫无根据的胡编乱造,因此不敢置之不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后悔的。烦恼再三,我决定给学校打电话。我隐去号码打给埼玉县的那三所小学,极力强调“我只是听到了传闻,不知究竟是真是假”,并建议学校在小学生上学的路上加强戒备。
“那种电话也太假了。武藤,你非常可疑哦。”
阵内说得一点没错。无论是打电话时还是挂掉电话后,我都担心警察会认为我是可疑人物,过来把我抓走。就算隐去了号码,要找到呼叫人也不是不可能。警方可能并不认为那是“热心人士提醒学校注意犯罪预告”,而是把我打的那一通电话当成“犯罪预告”。所以那段时间,我彻底体会了一把在查案件的嫌疑人才会感到的紧张。
“后来怎么样了?”
“警察没有来找我。”
“出事了吗?”
“没有。”我那天一直忍不住去关注新闻,每隔一段时间就刷新一遍网页,还去搜索是否有案件发生,始终没有找到。“小山田俊查了查,发现那天真的有警察和家长在小学生上学路上戒备。”
“所以那个人就被吓退了?”
“也有可能他一开始就没袭击的意思。可是,小山田俊刚才给我发短信,说好像又要有危险了。”
“那个人还不放弃吗?生日已经过了呀。”
“你问我有什么用!”
小山田俊在短信里说,那个人又找了个别的借口,相当牵强,他只是想编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继续发布犯罪预告。
“你要怎么办?再打电话?”
“不。”老实说,我已经受够了。“再打一次肯定会被怀疑,我被当成嫌疑人的可能性会更高。”我再也不想经历那种紧张的情绪了。
“嗯,确实。”
“可是主任,你不觉得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会特别后悔吗?”
“肯定会把肠子悔得青翠欲滴。”
“我不太确定‘青翠欲滴’这个形容到底合不合适。”
阵内盯着车厢一角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说:“不过,我认为不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到底该怎么办?”
“没必要报警。”他那种仿佛要叫我忘了这件事的轻率态度,反倒让我更担心了。
“可是……”万一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武藤,就算你再怎么拼命,该出事还是会出事,该不出事就是不会出事。难道不是吗?就跟我们平时的工作一样。不管我们努不努力,会改过自新的孩子自然会改过自新,没救的始终都没救。”
“可是……”
阵内皱起眉,似乎嫌我太烦了。
“再说了,主任你什么时候努力过?”
可能因为列车行驶的噪音盖过了我的声音,阵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