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威利把罗尼带上旅行车。我不希望这个男孩离开我的视线,但又想在苏珊见到她父母之前问她几个问题。
我把车艰难地开出来时,她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那个把她追出人行道的巡警拦住向北行驶的车辆。看见我们离开,他松了口气。
她惊慌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艾伦·斯托姆家。你不是想去那儿吗?”
“我想是的。我父母在那儿,对不对?”
“你们来之前他们刚到。”
“别告诉他们我想跳桥的事,好吗?”她低声说。
“这个秘密是藏不住的。任何事都一样。”我停顿了一下,希望让她搞清楚状况。“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弃车逃走。”
“他们在桥头截住了我,不让我过去,还冲着我大喊大叫,问这问那。你也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了。”她气喘吁吁地补充道,“我没必要回答你。”
“对,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如果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能告诉我呢?”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桥上那会儿?”
“昨天,你和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还有罗尼去了山上。你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布罗德赫斯特先生叫我去的。那个叫斯威特纳的人把我的事告诉了他——我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说的话。”
“什么话?”
“我不想谈他们。想都不愿意想。你不能逼我说。”
她狂野的语气令我放慢了车速,用眼角的余光看她。“好吧。你为什么星期五晚上去布罗德赫斯特家?是阿尔伯特·斯威特纳派你去的吗?”
“不是。是杰瑞的主意。他说我应该找布罗德赫斯特先生谈一谈,我就去了。星期六上午我们上了山。”
“上山干什么?”
“我们想知道那里是不是埋着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一辆红色的小汽车。我们是开着一辆红色的小汽车上去的。”
她的音调和音域变了,仿佛思绪又回到了从前,或者切换到一个不同层面的现实。
“我们是谁?”
“我和妈咪,但我不想谈那时候发生的事。那是很久以前了,当时我的脑子不清醒。”
“我们说的是昨天早上。”我说,“斯坦利·布罗德赫斯特挖的是一辆车?”
“对,一辆红色的小跑车,但他没有下到很深的地方。”
“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罗尼想上厕所。我向布罗德赫斯特先生要了钥匙,带他去山屋的洗手间。接着,我听到布罗德赫斯特先生的叫喊声。我以为他是在叫我,就出去了。我看见他躺在地上。一个男人站在那里,一个留着黑胡子,长长的嬉皮士头的男人。他正在用镐击打布罗德赫斯特先生,布罗德赫斯特先生的后背出了血。鲜血拼出一个红色的图案,接着,树下就起火了,拼出一个橙红色的图案。那个人把布罗德赫斯特先生拽进洞里,然后用铁锹铲起土盖在他身上。”
“你做什么了,苏珊?”
“我回屋找到罗尼,我们就逃走了。我们偷偷沿着小路下到峡谷里。那个人没看见我们。”
“你能描述一下他的样子吗?是个年轻人,还是上了岁数的人?”
“说不好,他离得太远了,戴了一副大墨镜,全包的那种,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应该是个年轻人吧,留着那种发型。”
“可能是阿尔·斯威特纳吗?”
“不可能。他的头发不长。”
“万一他戴了假发呢?”
她想了一下。“反正我觉得不是他。我不想谈他。他说要是我谈他,他就杀了我。”
“他什么时候说的?”
“我说过我不想谈他。你不要逼我。”
她的脸被迎面过来的车灯照得惨白。她扭过身,仿佛车灯想打探她的秘密。
我们正在靠近港口路的入口。我把车开到人行道上,停在树下。女孩蜷缩着靠在另一边的车门上。
“离我远点。”她的身子阵阵发抖,“别对我做任何事。”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珊?”
“你和斯威特纳是一类人。他说他只想让我告诉他我记得的事。可是,他把我扑倒在那张又旧又脏的床上。”
“在山屋的阁楼里?”
“对。他伤害了我。他让我流血了。”她的目光穿透我,仿佛我是一团云,凝视着我身后的黑夜。“我听到‘砰’的一声响。我看见他的头流血了。鲜血画出红色的图案。妈咪跑出门,没有回来。她一晚都没回来。”
“你说的是哪个晚上?”
“他们把他埋在梧桐树附近的那个晚上。”
“是在白天吗?”
“不是。是在漆黑的夜里。我看见树周围有光。好像有一台大机器。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我怕它过来把我埋了。但它不知道我在那儿。”她用退化成孩童的声音讲述着。
“你当时在哪儿?”
“我藏在阁楼里等妈咪回来。她一夜没回来。她对我说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发生那件事以后你见过她吗?”
“当然见过。”
“什么时候?”
“一辈子。”她说。
“我说的是在过去的三十六个小时里。布罗德赫斯特先生是昨天被埋的。”
“你把我搞糊涂了,就像那个斯威特纳。”她把手夹在腿间,颤抖着。“别告诉我母亲他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该让男人靠近我。永远也不会了。”
她用极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愤怒和惋惜之情充满我的心——我为她惋惜,生自己的气。在这种情形下盘问她,激起几乎令她丧命的回忆和恐惧是件残忍的事。
我默默地坐在她身边,思考着她的回答。起初,这些回答就像一些想法从事实上飞走了,再也没有飞回来。然而,当我对这些想法和影像重新进行梳理时却发现它们似乎指向可以联系在一起并在她的意识中部分重叠的不同事件。
“你去过几次山屋,苏珊?”
她的嘴唇在动,心里默默数着去过的次数。“我记得有三次。昨天,我带罗尼上厕所。还有两天前,那个斯威特纳在阁楼里伤害了我。还有一次是在小时候,那时候我比罗尼还小,妈妈带我去过一次。枪响了,她跑了,我整晚藏在阁楼里。”女孩断断续续地嚎起来,“我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