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天 十二月十一日 星期六
五角大楼
一等女文书军士为泰勒开门。他进屋发现哈里斯将军独自俯视着一张大型海图,对着分布在海图上的舰艇小模型沉思。
“你一定是泰勒艇长!”哈里斯抬起头。
“是的,阁下。”装着假腿的泰勒尽力保持立正姿势。哈里斯快步走过来握手。
“格里尔说你过去经常玩橄榄球。”
“是的,将军。在安纳波利斯的时候,我是右擒抱手。那时候真痛快。”泰勒笑了笑,摆弄着他的手指头。哈里斯看上去像座黑铁塔。
“那好哇,既然你过去是球迷,就叫我埃德好啦!”哈里斯朝泰勒胸前轻轻捶了一下。“你当时是七十八号,对吗?你赢过全美球赛,是不是?”
“是替补队员,阁下。你居然还记得这件事,我很高兴。”
“当时,我在安纳波利斯海军军官学校临时工作过几个月,看过几场球赛,好前锋给我印象最深。很久以前,我还参加过蒙大拿的全美联赛呢。你这条腿是怎么搞的?”
“一个开车的醉汉撞的。我还算走运,那家伙死了。”
“活该。”
泰勒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想起警察说过,那个喝醉了的装配工也有妻子和家庭。“其他人呢?”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头头们在开例会——工作日总要开例会,星期六不开——情报介绍。一会儿就下来。这么说,你眼下还在安纳波利斯教工程学,是吗?”
“是的,阁下。我还得了工程学博士学位。”
“叫我埃德好了,艇长。今天上午,你给大家讲讲怎样把那艘叛逃的俄国潜艇弄到手?”
“是的,阁下——噢,埃德。”
“给我讲讲,不过,先来点咖啡。”两个人走到墙角的桌子前,那里放着咖啡和面包圈。哈里斯听这位年轻人滔滔不绝地讲了五分钟,一面喝咖啡,一面狼吞虎咽地吃了几个涂果酱的面包圈。像他这样的个子,是得有点饭量才行。
“他妈的!”泰勒讲完,哈里斯骂骂咧咧地向那张大海图走去。“真有意思。你是说要耍个花招,不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哪里弄到这艘潜艇的。大概在这个海域是不是?”他在海图上指了指。
“是的,将军。我们可以在离他们活动范围远一点的海域搞……”
“这叫摆两个迷魂阵,不错,我喜欢这个方案。可是丹·福斯特未必愿意毁掉我们的一艘潜艇。”
“我说这太值得了。”
“我也这么想。”哈里斯表示同意。“但是,到底不是我的艇啊。干成了以后,那艘艇往哪里藏呢?”
“将军,你看,在切萨皮克湾附近海域有不少好地方。另外,在约克和帕塔卡森特附近还有许多深水区,海图上都标有‘危险,切勿入内’的字样。这两个地方都属美国海军辖区,最适合隐蔽潜艇了,谁也找不着的。只要找个够深的水区,往潜艇水柜里面注满水就行了。当然这是临时措施;做长远打算,最理想的地点可能是太平洋上的特鲁克岛,或者是夸贾林环礁。那儿离别的地方都比较远,安全可靠。”
“难道苏联人不会注意到我们突然派去了潜艇供应舰和三百名潜艇技术人员?再说,这些岛屿已经不属美国管了,记得吗?”
泰勒没有想到他是个不开窍的人。“就算几个月以后他们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会向全世界宣布这件事?我想不会的。到那时候,我们要的情报都掌握了,随时可以安排叛逃的军官开记者招待会,这会让他们很难堪。不管怎么说,我想这艘艇到我们手里之后,过一段时间要把它拆掉。潜艇反应堆可以运到爱达荷去试验。导弹和弹头可以拆除。电子设备可以运去加利福尼亚试验,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和海军都会争着要这些秘密装备的。空艇壳可以弄到一个比较理想的深水区沉掉,这样,什么证据都找不到。我们不必永远保密,有几个月就够了。”
哈里斯放下杯子。“刚才我有点儿不开窍,请你原谅。你考虑得很周到,值得认真研究。这样,我们虽然要有许多舰艇协调行动,但是并不妨碍已经采取的部署。好啦,我肯定投赞成票。”
三分钟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头目们进来了。泰勒从来没有在一间屋子里见过这么多高级将领。
“你要见见大家吗,埃迪?”希尔顿问。
“是的,将军。这位是泰勒博士艇长。”
福斯特将军第一个过来同他握手。“你给我们带来了‘红十月’号潜艇的技术性能资料,干得不错,中校。”
“泰勒博士认为,要是我们能找到这艘潜艇,应该把它弄到手。”哈里斯面无表情地说。“他认为有个好办法。”
“我们已经想过了,不就是把艇员都杀掉吗?”马克斯韦尔说。“可是,总统不同意。”
“诸位,要是有办法把艇员送回家,又不让他们知道实情,不就行了吗?问题在于我们不得不把艇员送回他们的祖国,而现在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剩下来的问题就是把这艘艇藏在什么地方了。”
“请讲下去,”希尔顿不大相信。
“好吧。各项准备工作必须马上做好。我们需要从西海岸调用‘阿瓦隆’号。‘神秘’号已经装上了查尔斯顿港内的‘鸽子’号潜艇救护舰了,我们都要用。另外,我们还需要一艘老式潜艇,这点代价不算什么。有这些舰艇就够了。关键问题是时机的把握——我们必须先找到‘红十月’号,这是最困难的一步。”
“那倒不见得,”福斯特说,“今天早上,加勒里将军报告说,我们的‘达拉斯’号可能正在跟踪它。有关这艘艇的技术特性,它的报告和你的工程模型演示结果基本一致。几天以后,情况会越来越清楚。请讲下去。”
泰勒进行了解释。他花了十来分钟,因为他不得不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并用海图画出时间与空间的关系图。他讲完之后,巴恩斯将军立即打电话给军事空运司令部司令。福斯特离开房间去给诺福克挂长途。希尔顿则匆匆赶去白宫。
“红十月”号
除值更军官外,其他军官都来到军官会议室。桌上摆着几壶茶,但是谁也不想喝。会议室的门又锁上了。
“同志们,”彼得洛夫说,“第二套测定核放射的徽章也污染了,比第一套更严重。”
拉米斯注意到,彼得洛夫很慌乱。这已经不是第一套或者第二套徽章受污染了,启航以来,这已经是第三和第四套了。让他当军医,没有选错。
“糟糕的徽章,”梅列金咆哮着说,“北莫尔斯克那些混蛋骗子,要么是帝国主义间谍特务捣的鬼。要是抓住他们,我非亲手宰了他们不可。不管他是谁,这是叛国行为。”
“尽管探测核放射的仪表指示都在安全范围以内,但是,按照条令要求,我必须向大家通报这件事,”彼得洛夫说。
“我们知道你坚持按规定办事,军医同志,你做得对。”拉米斯说,“现在,我们按规定再检查一次。梅列金,我希望你和博罗金亲自去检查一下。首先,检查一下放射仪表,要是一切正常,就可以断定徽章有问题,或者是有人做了手脚。要真是这样,我非写个报告要他们的脑袋不可。”以前有过把喝得醉醺醺的船厂工人送古拉格的先例。“同志们,依我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要是真有漏泄,梅列金同志几天前就会发现的。所以,还是照常工作吧。”
半小时之后,军官们又都回到军官会议室,这引起了来往水兵的注意,他们也窃窃私语起来了。
“同志们,”梅列金宣布道,“出了大问题。”
这时,军官们,特别是年轻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桌上放着一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盖格尔核辐射计量仪。旁边,还放着一个从反应堆舱壁上摘下来的放射探测仪,探测仪的检查盖已被拧掉。
“有人搞破坏。”梅列金骂道。这句话足以吓破任何一个苏联公民的胆。屋子里死一般寂静。拉米斯注意到,斯维亚多夫在极力抑制自己的表情。
“同志们,从技术角度讲,这些探测仪器都相当简单。大家都知道,这个计数器有十个不同的设定数位。从这十个敏感度较高的范围中,我们可以有所选择,利用相同的仪器来探测较小的漏泄,或者鉴定某种严重的漏泄。在探测中,我们可以转动这个选择器,使十个电阻器中的任何一个增大阻值。所以,孩子都会设计、保养和维修这个玩艺儿。”这位机电长敲敲选择器度盘的底部。“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电阻器都可能被拆掉,重新焊上一个。一至八档的电阻值是一样的。我们艇上所有的核辐射计量仪都是启航前三天由同一个造船厂的技术员检验的。这是他的检验报告单。”梅列金轻蔑地把检验单扔到桌子上。
“不是他,就是间谍特务蓄意破坏这些计量仪。技术熟练的人,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可以办到。至于这些仪器,”机电长把探测仪翻过来,“你们看,除试验电路完好以外,其他电子元器件全给拆掉了,并且重新接了线。这是我和博罗金从前舱壁上卸下来的。这是内行人干的,没有经验的人是干不出这种事的。我相信,有个帝国主义间谍想破坏这艘潜艇。首先,他想使辐射监视仪全部失效,然后,他可能再在热管内制造低级漏泄。这是事实,同志们,彼得洛夫说得对,我们艇上一定发生了核漏泄。对不起,军医同志。”
彼得洛夫连连点头。这类表扬他是不难接受的。
“全艇都受到了辐照,彼得洛夫同志?”拉米斯问。
“当然,受辐照最严重的是轮机兵。受辐照最严重的军官是梅列金和斯维亚多夫同志,都在五十拉德左右。其他轮机兵从二十到四十五拉德不等。越是靠近艇首,累计辐照量越小。鱼雷兵只有五拉德左右,大部分人还要少一些。除机电部门以外,其他军官的辐照量在十到二十五拉德。”彼得洛夫停了停,告诉自己要把情况讲得乐观些。“同志们,这些都不到致死剂量。实际上,一个人在承受一百拉德的辐照之后,在近期内是不会影响生理机能的。而且,即使到几百拉德也死不了。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但是还没有到生死攸关的紧急关头。”
“梅列金?”艇长问。
“事情出在我管的动力舱,我有责任。不过,我们还不能证实已经出了漏泄事故。徽章还是有可能出了毛病,或者被人破坏。反正是敌人耍的花招,要动摇我们的军心。请博罗金协助我把计量仪修理好,彻底检查反应堆系统。我年纪大了,也不想要孩子了。眼下,我建议使用电池推进,对反应堆进行去活化处理。这次检查最多需要大约四小时。另外,我还建议将反应堆的值更时间减为两个小时。同意吗,艇长?”
“同意。我知道在你手里没有修理不好的东西。”
“请原谅,艇长同志,”伊万诺夫说。“我们要不要把事故报告舰队司令部?”
“按照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打破无线电静默,”拉米斯说。
“要是帝国主义分子能够破坏核放射探测仪……是不是他们事先就知道我们的命令,想逼我们不得不使用无线电,好确定我艇的位置?”博罗金问。
“很可能,”拉米斯回答。“首先,我们必须确定有没有出问题,才能估计问题的严重程度。同志们,我们有全舰队中最优秀的艇员和最好的军官,不仅能够发现问题,还能够克服困难,继续完成任务。我们要如期抵达古巴——让帝国主义者的阴谋见鬼去吧!”
“说得好。”梅列金说。
“同志们,我们要保守秘密。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可能是不存在的事在士兵当中引起波动不安。即使有什么,我们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拉米斯宣布会议结束。
彼得洛夫没那么确信,斯维亚多夫极力不让自己发抖。他的心上人还在家里等他生儿育女呢。这位年轻的上尉一直辛勤工作,他受过良好训练,懂得反应堆系统的种种事情,而且知道一旦事故无法控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他知道,教科书上处理反应堆事故的方法大都是在座的某些军官写的,因此,这也算是一点宽慰吧。尽管如此,正在侵蚀自己身体的那些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有头脑的人谁不担心?
会议开完了。梅列金和博罗金向艇尾的工程仓库走去。一位准尉电工跟着他们去取备件。他注意到,他们正在阅读辐射探测仪维修手册。一小时以后,他值完更,发现几乎所有艇员都知道要停止使用反应堆了。这位电工和他的同室战友,一个导弹维修工,也在谈论维修十几个盖格尔计量仪和其他探测仪的事情。他们的结论是显而易见的。
潜艇水手长在听他们的谈话,自己也开始琢磨起来了。他在核潜艇上待了十年,尽管是门外汉,没有受过什么正统的教育和训练,而且认为反应堆的反应过程简直有点像变魔术,但是,毕竟上艇多年,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所以,他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可怕的故障。现在,他开始琢磨,是不是被密封在钢壳内的那些从没有见过的坏东西跑出来了?不到两小时,全艇艇员都知道出了事故,对此,军官们也毫无办法。
从厨房往艇员工作段送食品的炊事兵都尽可能地多在艇首逗留。拉米斯注意到,在操纵室值更的艇员不时走动,焦急地等着换班。
美国“新泽西”号战列舰
人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新情况,海军准将扎卡里·伊顿沉思着。这艘旗舰开工建造的那时候,他还在洗澡缸里玩船呢。那时候,俄国人是盟军,不过,是相互利用的盟军。虽然有同一敌人,却没有共同目标。他觉得就像和现在的中国一样。当时的敌人是德国和日本。在他二十六年的军役中,曾多次去过这两个国家。他第一次是在一艘驱逐舰上担任指挥官,这艘驱逐舰的母港就是日本的横须贺。那真是个古怪的世界。
他指挥的这艘旗舰有不少优点:它体积庞大,在十英尺高的浪头上航行时,才使他觉得是在海上,而不是坐在办公室。现在的能见度约为十英里,离本舰大约八百英里以外便是苏联舰队。他的这艘战列舰正在向前驶进,准备迎战苏联舰队。这多么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海战啊,似乎从来没有过航空母舰。护航的“卡伦”号和“斯顿普”号驱逐舰遥遥在望,距本舰首部五英里左右。在“新泽西”号正前方较远的海域中,“比德尔”号和“温赖特”号巡洋舰正用搜索雷达对空海实施搜索和警戒。“新泽西”号战列舰战斗群正在缓缓推进,要是按他的主张,该迅速迎上去。另外,“塔拉瓦”号直升机攻击舰和两艘护卫舰也离开新泽西海岸赶来,携有十架AV-8B“鹞”式战斗轰炸机和十四架反潜直升机。这些兵力对加强舰队防空能力是很有用的,但是伊顿并不觉得非有不可。“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上的航空联队正在缅因州外围与空军飞机一起进行空海协同作战训练。英国皇家海军的“无敌”号航空母舰在距本舰东两百英里处执行反潜巡逻任务。“无敌”号正东八百英里处,“肯尼迪”号航空母舰正在亚速尔群岛前方巡逻,那里的气候十分恶劣。英国人帮美国人的忙,使伊顿准将感到很不是滋味。美国海军什么时候需要帮它守卫美国海岸?尽管他们得过我们的好处,这并没有关系。
俄国人分成三个战斗群,最东面以“基辅”号航空母舰为核心的战斗群负责对付“肯尼迪”号战斗群。“新泽西”号战斗群将迎战“莫斯科”号航空母舰战斗群。“无敌”号航空母舰战斗群将与“基洛夫”号巡洋舰战斗群遭遇。有关苏联这三个战斗群的情报和数据源源而来,全部由编队指挥官作战控制中心的作战参谋收集和整理。苏联人要干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伊顿虽然知道,苏联人出动舰艇是为了搜索和援救他们的失踪潜艇,但是,他认为这是骗局。也许是想炫耀一下武力?看看能否随时把海军舰队从他们的海岸开往我们的海岸,以显示自己也有一支远洋舰队,说不定以后还会如法炮制。
伊顿很反感。
他对自己的使命也不太喜欢。分派给他的两项任务并不完全一致,其中,监视苏联潜艇活动的任务很棘手。尽管他多次请求,“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载的“海贼”型反潜飞机却仍在“新泽西”号战斗群的外围活动。另外,绝大多数“猎户座”大型反潜巡逻机也仍然远离“新泽西”号,而在“无敌”号附近执行巡逻任务。“新泽西”号自身的反潜能力有限,只能勉强担任区域防御,猎潜的能力更差了。当然,“塔拉瓦”号直升机攻击舰到来之后,战斗群的反潜能力会有一定提高,但同时会改变他的警戒部署。伊顿的另一项任务是,与“莫斯科”号航空母舰战斗群建立并保持传感器接触,并随时向大西洋舰队司令部报告它的异常动向。这倒有点道理,要是苏联水面舰艇有什么不法行为,伊顿有办法对付他们。现在要决定与苏联舰队究竟该保持多大距离。
问题是,“新泽西”号到底该接近,还是该在远处监视。接近,意味着离苏联舰队二十英里,即在火炮射程之内。“莫斯科”号航空母舰战斗群虽然有十艘护航舰艇,但是没有一艘能经得住“新泽西”号战列舰上的十六英寸火炮的轰击。不用多,两发炮弹准能报销他们的一艘舰艇。在二十英里的距离上,他决定用大口径或次口径的炮弹实施攻击。次口径炮弹可以由装在主指挥仪塔顶的激光指示器导向目标。前几年的试验表明,这种舰炮的发射率很稳定,平均每二十秒钟发射一枚炮弹,激光控制还可以调整火炮的射击目标,直到把它们彻底消灭。但是,这样做,“新泽西”号很容易遭受苏联舰艇的鱼雷和导弹袭击。
再远一点儿,在五十英里左右的距离上,“新泽西”号还可以发射炮弹,由舰载直升机上的激光指示仪引导,攻击目标。但是,直升机留空时,很可能会遭到苏联的舰空导弹或直升机发射的空对空导弹攻击。为了对付这种威胁,“塔拉瓦”号专门携载了两架“阿帕奇”式攻击型直升机。这种直升机上装有激光仪、空对空导弹和空对舰导弹。这本来是为登陆后打坦克设计的,但还是可以打击苏联的小型舰艇。
这样,虽然“新泽西”号将会暴露在敌人导弹射程之内,但是伊顿却无所畏惧。除非俄国人用核弹头轰击,否则,他们的反舰导弹怎么能啃得动“新泽西”号这块硬骨头?这艘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建造的战列舰,有厚厚的B级装甲钢板。不过,苏联人要是动动脑筋,也不是不能摧毁它的。他们可以瞄准雷达和通讯设施,或者攻击装甲较薄弱的地方。他的舰上也带有自己的反舰导弹,“鱼叉”和“战斧”型导弹,但并没有他想要的那么多。
要是俄国潜艇发起攻击呢?据报告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俄国潜艇。但是,怎么能知道它们藏在哪里呢?伊顿想:不必事事担心。一艘潜艇固然可以击沉“新泽西”号,但是他也还得完成任务。要是苏联人胆敢妄动,他们一定先挨打,伊顿早有戒备,他会使用舰载导弹和舰炮的,此外,还可以请求空中支援——伊顿坚信不会到这种地步。
他决定,不如把苏联舰队当作特别海上捕鱼船队,他自己的任务是要告诉这些捕鱼人:在这些水域捕鱼是要担风险的!
加利福尼亚,北岛海军航空站
在飞机装卸长、两名空军中尉和六名海军军官的密切监督下,一台超大型牵引拖车正以两英里的时速慢慢开进C-5A“银河”型运输机的货舱。奇怪的是这六名海军军官虽然都没有佩戴飞行员胸章,对这套业务却相当精通。拖车的装载重心早已标明。在拖车进入机舱后,他们便聚精会神地看着重心标记正好到达货舱甲板上的专用记号。这是一项精度要求很高的工作,任何疏忽大意都可能严重破坏飞机的平衡,并可能危及机组人员的生命。
“好,停车!”一位高级指挥官命令道。一听到停车,司机可算松了口气。他拔出起动钥匙,扳好手刹车,然后,又启动拖头,准备倒出机舱。到了国土的另一边,有人会把它开出飞机去。装卸长和六名空勤人员立即忙碌起来。他们从拖车和拖头上解下钢缆,把装载物紧紧地固定在机舱内。货物不稳定是导致飞机失事的另一致命原因;更何况C-5A运输机上没有弹射座椅。
装卸长满意地看了看地勤人员,便向飞行员走去。尽管这种飞机的名声不很好,这位二十五岁的上士对它却怀有特殊的感情。
“上尉,是什么鬼东西?”
“这叫‘深潜救援艇’,上士。”
“后面写着‘阿瓦隆’号。”上士指出。
“是的,那是它的型号名称。这是一种潜艇救援艇,潜艇在水下出事,就可用这种艇把潜艇艇员救出来。”
“噢,是这样。”上士在回味上尉的话。他以前空运过坦克、直升机和一般货物,有一次,还运送过一营士兵。这是第一次空运舰艇,要是给这种运载物起个名字,就叫它“舰艇”好了。“银河”机真是无所不能啊!“要运到哪儿去,长官?”
“诺福克海军航空站,我也没有去过。”飞行员很注意操作程序是否安全。十二根钢缆已经系紧,等另外十二根钢缆系好之后,就会绷得很紧,不会发生一点偏移。“大约要飞五小时四十分钟,不能带副油箱。今天老天爷会帮忙的,降落之前,气候不会很糟。在诺福克休息一天以后,星期一早晨返航。”
“你的人干得不错!”海军上尉艾姆斯走了过来。
“是的,上尉。还有二十分钟。”飞行员看了看表。“我们该准点起飞。”
“别着急,上尉。上了天之后,要是这玩意儿偏移了,就不好办了。我坐在哪儿合适?”
“上层前舱,就在驾驶舱后面,可以坐十五人左右。”艾姆斯上尉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明说。他几次随这艘深潜救援艇飞越大西洋,还飞越过一次太平洋,每次都乘这种C-5系列运输机。
“我想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飞行员问。
“我也不知道,”艾姆斯说,“要我带了救援艇马上赶到诺福克。”
“你真的坐在这玩艺儿里下海吗?”装卸长问。
“那当然喽。我用它到过四千八百英尺的海底,差不多有一英里了。”艾姆斯得意地说。
“水下一英里?老天爷,能潜那么深啊!请原谅,我想问一下,深水水压很大,那不是有点悬乎吗?”
“一点也不!过去,我还用‘的里雅斯特’号救援艇潜过二万英尺呢。海底世界真是有趣!各种古怪的鱼都有。”尽管艾姆斯是称职的艇员,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研究工作。他得过海洋学学位,除核动力推进的NR-1型深潜救援艇之外,海军所有的深潜救援艇他都指挥过或服役过。“当然,要是出了毛病,水压会要人命的。不过,那是一眨眼之间的事,你根本感觉不到。要是你们有兴趣,我也可以带你们下去玩玩。海底,真是别有天地!”
“那好,长官。”上士走过去,把手下人骂了一通。
“你在开玩笑。”飞行员说。
“没有的事,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经常带文职人员下海。和你驾驶着这架白鲸在半空中加油的时候相比,救援艇安全多了。”
“啊。”飞行员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空中加油这种事他干过几百次了,那完全是平平常常的事情,奇怪的是,竟然有人觉得危险!当然要当心,可是,每天早上开汽车出门不是也该小心吗?他想,这种小潜艇要是出了事,人就粉身碎骨了,连喂虾都不够。“你不会一个人下潜吧,对不对?”
“不,我们这种艇通常是由潜艇救护舰携载的,‘鸽子’号或者‘蒿雀’号都行。有时候,潜艇上也有。拖车上装的那玩艺儿叫法兰盘。用它可以和潜艇尾部甲板处的逃生舱口对接,用潜艇把我们送到指定水域。”
“这一次是不是在东海岸?”
“很可能。到现在为止,还没接到正式通知。命令上只提到俄国丢了一艘潜艇。要真是这样,大概非下海去看看不可了,也许得搭救幸存的艇员。我们一次可以救二十到二十五人。我们的法兰盘不光适用于各种美国潜艇,也可与各种苏联潜艇对接。”
“尺寸一样?”
“基本相同。”艾姆斯皱了皱眉头,“可以应付各种意外。”
“有意思!”
北大西洋
半小时之前,“雅克”-36“铁匠”歼击轰炸机飞离“基辅”号航空母舰。开始,它由陀螺罗盘制导,后来,由装在飞机粗短的垂直安定面上的电子支援设备制导。维克托·沙夫罗夫中校的任务很棘手。他正在接近美国空军E-3A“哨兵”型飞机,其中有一架跟踪苏联舰队已经三天多了。“哨兵”型空中预警与控制系统飞机(AWACS)在苏联的舰空导弹射程之外,正在小心翼翼地盘旋。它所处的飞行高度恰好覆盖了整个苏联舰队,并随时用无线电向指挥基地通报该舰队的活动情况。就像窃贼监视着某人的公寓,却又无法采取行动。
沙夫罗夫的任务是要对美国飞机采取措施,但是不能开火。这是“基辅”号航空母舰上斯特拉尔波将军给他的命令。“雅克”-36歼击轰炸机携载了两枚“环礁”型热寻的空对空导弹,不过,那只是在帝国主义者面前摆样子的。沙夫罗夫和他的将军希望给美国人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苏联海军不喜欢帝国主义者的雷达搜索攻击机在这一带活动,因此,不可小看了沙夫罗夫的任务。
任务是艰巨的。为了避免美国飞机机载雷达的探测,沙夫罗夫不得不超低空低速飞行——距大西洋波涛汹涌的水面仅二十米!这样,他可以得到海杂波的掩护。此时,沙夫罗夫的飞行速度只有两百节。这是油耗最低的速度,不过完成任务所需的燃油几乎是飞机所能负载的极限了。飞机在浪尖上翻滚的气流中不住地颠簸,飞行十分艰难。海面低垂着雾霭,能见度只有几千米。这太好了,他想。考虑到这次任务的性质不同,才专门挑选了他来执行,因为沙夫罗夫是苏联屈指可数的几个有经验的超低空飞行员之一。但是,他原来不是海军飞行员。开始,他在阿富汗前线驾驶直升飞机。经过一年的艰苦训练之后,又改飞固定翼飞机。由于经常追捕躲进深山老林像害恐水病的老鼠似的土匪和反革命分子,沙夫罗夫练就了这套超低空飞行的本领,引起了舰队头头的注意,因此,没有征求意见,就把他调到了海军舰艇部队。几个月之后,他感到心满意足。和以前在中国边境的前方航空基地对比,现在的薪水和附加工资十分可观。和苏联其他数百名航空母舰飞行员一样,他可能失去了飞新型“米格”-27的机会,但是,等大型航空母舰建造成功后,他很可能还有机会驾驶这种系列的海军型飞机。沙夫罗夫能够等到那一天,而且,成功地完成几次这样的任务,他很可能会当上他所在中队的中队长。
他不再瞎想了——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特殊使命,不能胡思乱想。这是真正的飞行。沙夫罗夫过去没有和美国人在空中交过锋,在阿富汗时,只领教过送给阿富汗人的那些美制武器的厉害,有不少战友为此丧命。飞机失事之后,虽然有人幸存下来,却死于连德国人都会感到恶心的阿富汗野蛮人手中。这一回要亲手教训教训帝国主义分子。
雷达信号越来越强。他的弹射座椅下面有一台磁带录音机,正在连续收录美国飞机的特殊信号。根据这些资料,苏联的科技人员可以设计一种干扰装置,使不可一世的美国人的雷达不起作用。美国飞机是由豪华的707客机改装的,岂是疯狂的战斗机飞行员的对手?他查了查航图,他必须尽快找到敌机才行。接着,沙夫罗夫检查了一下燃油,目前只剩下内油箱的油了,因为几分钟之前已把最后一个副油箱甩掉了。他知道,涡轮风扇发动机的耗油量很大,决不能掉以轻心。他决定留五到十分钟的燃油,好返回母舰。这是不成问题的,毕竟他在航空母舰上降落过一百多次了。
在那儿!他那双鹰眼在一点钟方位的高空发现一点一掠而过的金属反光。沙夫罗夫轻松地向后拉了一下操纵杆,“铁匠”加足马力,直刺云霄。一分钟以后,他的飞机已进入两千米上空。现在,他清楚地看到了美国海军的“哨兵”型飞机,漆成蓝色的机身与昏暗的天空混为一体。他又继续爬高,和“哨兵”型飞机咬尾飞行。沙夫罗夫很幸运,由于他的飞机正好在“哨兵”型飞机尾翼的后面,所以,没有被发现,那正好是“哨兵”型飞机机载旋转式雷达天线的盲区。太好了!该从它的侧翼飞过去,让机组人员看看他的“环礁”对空导弹,而且——
突然,沙夫罗夫发现旁边有架飞机。
两架。
两架美国海军的F-15“鹰”式战斗机分别在沙夫罗夫的左右两翼并行,间隔仅五十米,一个戴护目镜的飞行员正瞪着他。
“‘雅克’-106,‘雅克’-106,听到请回答。”单频带无线电对讲机的喇叭里响起了地道的俄语。沙夫罗夫没有理睬。在他还没有发现对方的时候,美国飞机早已认出了他的发动机进气道罩上的飞机编号。
“106,106,你接近的是美国海军‘哨兵’型飞机。请说明你的身份和意图。你的飞机误入我航线,我们很不安,所以,我们有三架飞机跟了你一百公里。”
三架?沙夫罗夫回头看了看。可不是吗,第三架“鹰”式战斗机正在他后面飞行,机上携载的四枚“麻雀”对空导弹清晰可见,飞机距他也只有五十米!
“106,我们对你那低空低速飞行的技术深表敬意。”
沙夫罗夫中校气得发抖。他已经飞了四千米,距美国预警机还有八千米。一路上每隔三十秒钟,他就扫视一下六个基本驾驶仪表。他想,美国飞行员刚才肯定一直躲在雾中飞行,靠预警机的雷达指引对他进行跟踪的。他暗自咒骂,把稳了航向。他发誓,一定要给美国预警机一点厉害看看。
“转弯脱离,106。”一个声音冷冷地在呼叫,除了有点冷嘲热讽的挑战口气,显不出激动。“106,如果你不转弯脱离,我们就认为你是蓄意挑衅。请你三思,106。你现在的位置已远远超出你们舰载雷达的视距,不过,还没有进入我导弹射程。”
沙夫罗夫向右翼看了看。“鹰”式战斗机已转弯脱离,左翼那架也已经转弯脱离。难道这是一种姿态,表示减轻对他的压力,希望他也有所表示?或者他们在清理航线,让这两架脱离,好让咬尾巴的那架发射导弹?天晓得这些帝国主义罪犯会干出些什么;沙夫罗夫确实离对方的导弹射程至少还有一分钟。他既不是胆小鬼,也不是傻瓜,沙夫罗夫扳动操纵杆,将飞机向右转了几度。
“谢谢你,106,”扬声器里又传来呼叫,“我们飞机上有好几个见习操作员,其中有两个是女的,我们不打算第一次就吓着她们。”这话太过分了,沙夫罗夫一气之下按了对讲机按钮。
“要不要我告诉你怎么和你的女人打交道,美国佬?”
“你这个人真没有教养,106,”一个声音说,口气还算缓和。“可能你掠水飞行的时间太长了,神经有点紧张。你的油一定不多了,今天算你倒霉,风速大,风向来回变换。想校准一下位置吗?我讲完了,等你回答。”
“不想,美国佬!”
“向‘基辅’号返航的航向是1-8-5。你知道,在远北方向使用磁罗经一定要小心。你距‘基辅’号三百一十八点六公里。千万当心——那一海域有从西南方向过来的冷锋正在迅速移动。几小时之后,飞行会更困难。要不要我们护航返回‘基辅’号?”
“蠢猪!”沙夫罗夫心里骂道。他关了无线电对讲机,后悔自己太缺乏纪律观念,竟让美国人侮辱了半天,伤了自己的尊严。和其他战斗机飞行员一样,这种事他最受不了。
“106,我们没有录下你最后一次的话。现在,我派两架‘鹰’式战斗机为你护航。它们将在你上空编队飞行,一直送你安全返航。祝你一路顺风,同志,通话完毕。”
美国上尉转向上校军官,现在,他再也不能这样绷着脸了。“天哪,用这种腔调讲话我都快憋死了。”他拿过一个塑料杯,喝了点可口可乐。“他可能真以为在我们上空偷偷飞行呢。”
“如果你不小心,他确实进入‘环礁’导弹的一英里射程内。而我们又没有先发制人的命令,要等挨打以后才能还手,这样一来就太糟了,”上校抱怨着说。“你的咬尾飞行很不错,上尉。”
“谢谢,上校。”他看了看屏幕的显示图像。“很好,他正返回母舰。回去以后,他非气疯了不可。虽然他带了副油箱,可是肯定到了极限航程了。”他思索了一会儿。“上校,要是再碰上他们,干脆把他们迫降美国算了。”
“弄一架‘铁匠’?有什么用?我想美国海军也许喜欢弄一架玩玩,他们没有弄到过多少俄国飞机,不过‘铁匠’是破烂货。”
沙夫罗夫想用防火壁把发动机隔起来,但没有这样做。今天,他已经出够丑了。“雅克”型歼击轰炸机只能以一马赫的速度俯冲,而美国“鹰”式战斗机却可以高速升降,因为它们有的是油。他看到这些飞机上有快速替换式共形燃油箱。用这种油箱,他们可以飞越各大洋!他妈的,这些美国人也太傲慢了!苏联情报军官也够混蛋的,他们说可以在“哨兵”战斗机上空悄悄飞行!让装有空对空导弹的“逆火”式轰炸机去干吧。它们可以对付这些改装过的客机,可以在其护航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接近它。
美国人倒是没有骗他,这一点他心里明白。当沙夫罗夫接近“基辅”号时,一股来自东北方向的冷锋正从海平面上形成。看到他已飞回编队,两架“鹰”式战斗机开始返航。一个美国飞行员驾机从他的侧翼风驰电掣般地掠过,好像在与沙夫罗夫告别;然后拉起,向北方飞去。
五分钟后,沙夫罗夫返回“基辅”号,他仍然脸色苍白,余怒未消。甲板执勤人员把轮档垫好之后,他一下子从飞机座舱里跳了出来,飞也似地向飞行中队长跑去。
克里姆林宫
莫斯科的地铁系统久负盛名。由于人们收入低,都乐于乘坐这种安全、舒适的现代化电气列车。一旦发生战争,地下隧道便可以作为莫斯科市民的防空洞。这第二项用途还是尼基塔·赫鲁晓夫想出来的呢!那是三十年代中期的事,当时,他向斯大林建议把地铁往深处挖,得到了斯大林的批准。不过,当防空洞的主意未免早了几十年,因为当时核裂变只是一种理论,核聚变则根本未被世人想到。
从斯维尔德洛夫广场到旧机场的这条地铁线,在靠近克里姆林宫的地方拐了个弯,在那里,单独挖了个隧道,入口处用十米厚的钢制防爆门密封,并用混凝土桩子加固。这一百米长的空间内,装有两部升降机,直接通克里姆林宫。发生意外时,可以作为应急指挥中心,好让政治局控制整个局面。这个隧道还为政治局委员提供了另一种便利:可以从城里秘密驶往小机场,再乘飞机去日古里的安全掩蔽部——用整块花岗石封顶的地下设施。这两处指挥所已经设立多年,对西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据克格勃宣称,西方军火库里还找不出能摧毁这种掩蔽部的东西。
这些设施对尤里·伊里奇·帕多林上将来说毫无慰藉可言。他坐在一张十米长的会议桌尽头,与会的十名政治局委员个个阴沉着脸。他们是核心人物,虽说不是军人,但是穿军装的要向他们汇报,决定国家命运的战略决策由他们一手包揽。在尤里左侧上手就座的是谢尔盖·戈尔什科夫上将。他为人老奸巨滑,把自己与“红十月”号的干系脱得一干二净,甚至拿出一封信,说明他当时反对任命拉米斯为“红十月”号艇长。帕多林是海军总政治部主任,他不让拉米斯调去当戈尔什科夫的作战参谋,理由是戈尔什科夫推荐的候选人偶尔不及时交纳党费,在军官的例行会议上发言不够积极。其实,真相是戈尔什科夫的候选人不如拉米斯精明,而戈尔什科夫一直想让拉米斯当自己的作战参谋,拉米斯却始终在推托。
苏共总书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主席安德烈·纳尔莫诺夫转过来凝视着帕多林。他面无表情,不露声色。他一直如此,除非他自己想要露点声色——这极为罕见。纳尔莫诺夫是继安德罗波夫之后上台的。安德罗波夫因心脏病突发而逝世,对此,流传着不少谣言。但是,这也不足为奇,苏联总断不了谣言。在那里,秘密警察头子并不是在贝里亚时代才开始掌握政治大权的,只是苏联党的高级领导人不愿意提及这种事罢了。但是他们不会忘记:整整花了一年才让克格勃就范,这是为了保证党的高级领导人的特权才采取的必要措施,以免受安德罗波夫派系的所谓改革的影响。
纳尔莫诺夫很有能力。早期,他是成绩卓著的工厂经理,以超额完成任务而闻名。他凭自己的天资和善于用人而青云直上,终于爬上了苏共总书记的宝座。尽管如此,他的地位并不稳固:总书记刚上台必须依靠同事。但这种联合是松散的,彼此不是朋友,也不会成为朋友。他之所以出人头地,主要不是靠个人才能,而是靠在党内有关系。但是,在他能独断专行之前,还得靠集体领导。
帕多林看到,纳尔莫诺夫由于吸烟过多,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会议室里的通风系统一直有故障。总书记从会议桌的那一头斜着眼看了一下帕多林,正在考虑说什么才能不得罪这些老谋深算的政治局委员——十个冷酷无情的老家伙。
“将军同志,”他冷冷地说,“戈尔什科夫同志向我们汇报了搜索和击沉‘红十月’号的方案,以防它叛逃得逞。我们很不满意。怎么能把苏联最宝贵的潜艇交给这个亡命徒去指挥?对这种判断上的严重错误我们也很不满。现在,我要你回答一个问题:‘红十月’号上的政治副艇长是不是出事了?为了防止这类事情,你们采取过哪些安全措施?”
纳尔莫诺夫虽然不那么声色俱厉,但帕多林知道是不会饶过他的。否则,“严重错误”这几个字可以让觊觎总书记宝座的人加在纳尔莫诺夫头上,除非他有办法摆脱自己的干系。帕多林要是真为此事丧了命,戈尔什科夫也逃不脱。纳尔莫诺夫以前就剥过别人的皮。
为了解释这次事件,帕多林已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天。他参加过激烈的战役,在他的指挥下,击沉过几艘敌艇。现在身体不如以前结实了,但骨子里没有胆怯感。不管命运如何,帕多林决心视死如归。他暗想:要是他们把我当傻瓜,我就做个英勇无畏的大傻瓜,反正活命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了。“总书记同志,”他说,“‘红十月’号上的政治副艇长是伊万·尤里耶维奇·普京中校,他是坚贞不屈的忠诚党员。我简直难以想象——”
“帕多林同志,”国防部长乌斯季诺夫插话说,“我们想你对拉米斯的叛逃行为也无法理解吧,难道你还指望我们会再相信你对这个人的判断?”
“最令人不安的是,”接替已故的苏斯洛夫的党内理论权威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补充说,“海军政治部竟然能够容忍这种叛党变节的行动!”他在坚持党性原则方面,比已故的苏斯洛夫更强硬。“更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能明目张胆地在潜艇部队,甚至在政治机关大搞个人崇拜,这样做显然违反党的政策。你没有重视这个问题是有罪的,因此你的判断没有什么根据。”
“同志们,大家说得对。在批准拉米斯当‘红十月’号艇长和允许他自己挑选大部分高级军官的问题上,我的确犯了严重错误。但是,这是多年沿袭下来的一种规定,允许军官们在一艘舰艇上服役多年,并且让艇长对他们有很大的发言权。我认为,这是军事方面的问题,不是政治问题。”
“这我们已经考虑过了,”纳尔莫诺夫说。“确实,这种事也不能光责备你一个人。”戈尔什科夫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得出来,纳尔莫诺夫想推卸责任,但没有成功。这个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宝座,绝不在乎有多少人头落地。
“主席同志,”戈尔什科夫开始反驳,“舰队的效能——”
“效能?”亚历山德罗维奇说。“什么叫效能?这个立陶宛的杂种和他亲手挑选的军官倒是有效地愚弄了我们的舰队,让我们的其他舰船像刚被阉割的公牛一样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亚历山德罗维奇过去在国营农场干过,所以才有这种比喻。在一般人眼里,在莫斯科当党的理论权威,就像瘟疫一样不得人心,但是,政治局又非常需要这种人。党的理论权威历来有拥立国家领导人的大权。现在他除了要维护自己以外,究竟会帮谁说话?
“普京可能已经被害,”帕多林接着说,“军官里只有他成了家。”
“那又是一个问题,将军同志。”纳尔莫诺夫抓住这个问题又开始追问,“为什么艇上的其他军官都不结婚?你就没有察觉有不对头的地方?难道什么都要政治局操心?自己不会动脑筋?”
说得倒好听,帕多林想。“总书记同志,潜艇艇长大都喜欢选年轻未婚的军官上艇。出海很苦,单身汉顾虑少。另外,‘红十月’号上的高级军官都是好党员,过去的表现不错。拉米斯当然是叛徒,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但是,受他欺骗的,远不止在座的各位。”
“是的,”亚历山德罗维奇说,“现在,弄得我们焦头烂额,有什么补救办法?”
帕多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在等这句话。“同志们,我们在‘红十月’号上还安插了一个人,普京和拉米斯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海军政治部派去的。”
“什么?”戈尔什科夫问。“我怎么不知道?”
亚历山德罗维奇笑了。“这是我们今天听到的第一件明智的事,讲下去。”
“这个人的公开身份是士兵。他不通过军事、政治渠道而直接向我的办公室汇报。他叫伊戈尔·洛吉诺夫,今年二十四岁,一个——”
“什么,二十四岁?!”纳尔莫诺夫叫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怎么叫个娃娃去干?”
“同志,洛吉诺夫的任务就是混在水兵中间,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中来辨别谁可能是卖国贼、间谍和破坏分子。他确实很年轻,不过,只有年轻人才能和年轻人混熟呀。实际上,他是基辅高级海军政治军官学校和苏联军事情报局情报学院的毕业生,喀山列宁钢铁厂厂长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洛吉诺夫的儿子。我相信在座的可能有不少人认识他父亲。”纳尔莫诺夫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点点头,露出好奇的眼神。“为了执行这种任务,当时只挑了几个人。我亲自和这个年轻人谈过话,查过他的档案,他绝对可靠。”
“我认识他父亲,”纳尔莫诺夫确认说。“阿尔卡季·伊万诺维奇很忠诚,几个儿子都不错。这孩子的任务是什么?”
“刚才我说过了,总书记同志,他的日常任务是观察和报告艇员的言行。他已经干了两年,干得不错。他不向政治副艇长报告情况,只向莫斯科或者我的代表报告。在紧急情况下,可以直接向政治副艇长报告。要是普京还活着——我想这种可能不大——而且也成了阴谋集团的同伙,洛吉诺夫就不会向他汇报了。真的发生意外,还命令他炸毁潜艇,自己逃命。”
“这可能吗?”纳尔莫诺夫问。“戈尔什科夫?”
“同志们,我们所有的舰艇,特别是潜艇,都带着爆破炸药。”
“遗憾的是,”帕多林说,“这些炸药一般都没有保险装置,只有艇长能引爆。但是,自从出了‘警戒’号导弹驱逐舰叛逃事件,海军政治部一直在考虑对策,如果发生了导弹潜艇叛逃事件,后果岂不更严重。”
“噢,”纳尔莫诺夫说,“原来他是导弹技术人员。”
“不,他是潜艇炊事兵。”帕多林说。
“有意思!天天煮土豆!”纳尔莫诺夫挥动双手,他的希望随之破灭了,代之以咄咄逼人的怒气。“你想挨枪子儿了吧,帕多林?”
“主席同志,实际上这是最好的伪装。”帕多林没有被吓倒,要让大家看看他是硬汉子。“在‘红十月’号上,军官住舱和餐厅都在艇尾,艇员住舱在艇首。由于没有专门的士兵餐厅,他们就在住舱吃饭。艇员住舱和军官住舱之间就是导弹舱。他是炊事兵,有便利条件,每天可以跑前跑后好多次,随便走到哪里,也不会引起怀疑。食品冷藏库靠近较低的导弹甲板前部。我们并没有计划由他启动自沉装置。我们考虑到艇长可能会拆除炸药引信。同志们,这些措施是经过再三考虑才确定的。”
“接着说,”纳尔莫诺夫咕哝道。
“正像刚才戈尔什科夫同志解释的那样,‘红十月’号携有二十六枚‘海鹰’型导弹,都用固体燃料火箭推进,每枚导弹都有自毁装置。”
“自毁装置?”纳尔莫诺夫大为不解。
列席会议的军界头目都不是政治局委员。会议开始以来,他们一直不声不响。当战略火箭部队司令维·米·维申科夫将军开口说话时,帕多林很吃惊。“同志们,这是我们几年前想出来的办法。试验导弹的时候,它上面通常装有自毁系统,一旦在飞行中偏离航向,就会自动爆炸。否则,落到我们的城市,那还了得?战斗弹一般都不带这种装置,怕帝国主义分子想出办法让飞行中的导弹爆炸。”
“这么说,这个年轻人要去炸毁导弹。可是,弹头呢?”纳尔莫诺夫问。他是工程师出身,对讨论技术问题很感兴趣,精辟的见解总能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同志,”维申科夫将军接着说,“导弹弹头上装了加速表。因此,在到达预定速度之前,导弹的保险是不会打开的。为了防止破坏,美国也采取了类似措施。这些安全系统绝对可靠。要是你把返回大气层的运载器从莫斯科电视发射塔上扔在钢铁厂里,它绝对不会爆炸的。”他之所以举电视发射塔为例,是因为它是纳尔莫诺夫任中央通讯局局长时亲自指挥建造的。可见,维申科夫是政治上的老手。
“使用固体燃料火箭时,”帕多林接着说,他得感谢维申科夫,不知道维申科夫会要求他帮什么忙,只希望自己能在有生之年予以报答。“自毁系统可以同时摧毁导弹的三级火箭。”
“这么说,导弹只是发射出去而已?”亚历山德罗维奇问。
“不,院士同志。第一级也许是这样。但是,如果它能穿透导弹发射管舱盖,大量海水将涌入导弹舱,使潜艇沉没。即使不进水,导弹前两级中任何一级的推力火箭放出的热能也足以熔化潜艇,其实只要二十分之一的热能就可以把潜艇沉掉。洛吉诺夫受过专门训练,他可以绕过导弹发射管盖的报警系统,激发自毁系统,装好定时器,然后自己逃生。”
“不仅仅是破坏潜艇?”纳尔莫诺夫问。
“总书记同志,”帕多林说,“要求一个年轻人去完成这种任务的确是太苛刻了,因为明知是送死。所以,这样考虑是不实际的。至少要让他有逃生的机会,不然,人类的弱点可能反而坏了大事。”
“言之有理,”亚历山德罗维奇说。“有希望的事,年轻人才肯干,这一次,洛吉诺夫可能希望得到大笔奖赏。”
“会拿到的,”纳尔莫诺夫说,“我们将竭尽全力来营救这个年轻人,戈尔什科夫。”
“要是他真那么可靠的话。”亚历山德罗维奇提醒道。
“我知道,我的生命也就靠这一线希望了,院士同志,”帕多林说,他仍然坐得笔直。他没有得到口头的回答,只见桌边有半数人点点头。帕多林以前也到过绝境。现在他已经老了,人反正总有一死。
白宫
下午四点五十分,苏联大使阿尔巴托夫走进白宫椭圆形办公室。他发现总统和佩尔特博士正面对面坐在安乐椅上。
“请这边坐,阿列克谢。要咖啡吗?”总统指了指桌子角上的托盘。阿尔巴托夫注意到总统今天没有喝酒。
“不,谢谢,总统先生。我可以问——”
“我想我们已经找到你们那艘潜艇了,阿列克谢,”佩尔特回答,“我们刚刚接到这份急电,还在核实。”说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活页夹。
“在哪儿发现的,我可以问一下吗?”大使脸上毫无表情。
“在诺福克东北方向约三百英里处。但是,我们还没有准确定位。当时我们的一艘舰艇在那一带记录到了水下爆炸声。几小时之后,检查完录音带,他们认为是一艘苏联潜艇爆炸后沉掉了,很遗憾,阿列克谢,”佩尔特说。“如果能够不用翻译我自己阅读这些材料,我会更清楚些。你们的海军也喜欢用自己的语言交流吗?”
“军官们不想让老百姓知道得太多,”阿尔巴托夫笑了。“有史以来一向如此。”
“不管怎样,我们正派舰艇和飞机搜索这一海域。”
总统抬起头。“阿列克谢,几分钟之前我刚和海军作战部长丹·福斯特谈过。据他说,恐怕不会有什么幸存者。那一海域的水深达一千英尺以上,气候又十分恶劣。他们说,出事地点恰好在大陆架边缘上。”
“诺福克峡谷,先生。”佩尔特补充说。
“我们正在进行全面搜索,”总统接着说,“海军正在向那一海域运送搜索和救援设备及其他必要物资。要是能发现它,准备派人下去营救,也许会有幸存的艇员。海军作战部长报告说,如果潜艇内部的舱壁没有出问题,也许还有生存的希望。另外一个问题是艇内的氧气供应。时间对我们来说恐怕已经不多了。我们花钱买了那么多昂贵的设备,连在自己的海岸附近出现目标都不知道。”
阿尔巴托夫把这番话牢牢记住,这是很有价值的情报。总统偶尔也——
“噢,顺便问一下,大使先生。你们这艘潜艇究竟在那里执行什么任务?”
“我不清楚,佩尔特博士。”
“我相信它不是导弹潜艇。”佩尔特说。“因为美苏两国早有协议,明确规定导弹潜艇不得进入距对方沿岸五百英里以内的海域。当然,我们的救援艇会进行核实,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它是不是导弹潜艇了……”
“你所说的是事实。不过,那是公海。”
总统转身,用和缓的口吻说:“这么说,我想芬兰湾也是,阿列克谢,还有黑海。”他故意拖长话音,让这句话在空气中多回荡一会儿。“我真的希望不要重演过去的事了,这是不是一艘导弹潜艇,阿列克谢?”
“总统先生,我确实不知道。我当然不希望如此。”
总统看得出,他的谎言编造得多精心。俄国人会不会承认有个艇长不顾命令,进入那一海域?不,他们可能说是导航系统出了误差。
“很好。无论如何,我们的搜索和救援工作是要继续下去的。很快就会知道这是什么潜艇。”总统似乎突然有点不安。“福斯特还谈过一件事。要是发现了遇难艇员的尸体——请原谅在星期六下午谈这样不礼貌的事——我想你们大概会要求送回的。”
“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接到指示。”大使没有提防这一手,只好老实回答。
“他们极其详细地向我介绍过遇难的情况。简单地说,就是死于水压,惨不忍睹。他们是人,就是死了也得让他们有一定的尊严。”
阿尔巴托夫只好说:“要是能把死难者的遗体送还,苏联人民会感谢你们的人道主义精神的。”
“我们尽力而为吧。”
阿尔巴托夫记得美国有艘最好的船叫“格罗马探险家”号。这艘船很有名,是中央情报局专门为了到太平洋洋底打捞一艘失事的苏联“G”级导弹潜艇而建造的。它一直被存放着,无疑是为了等待下一次机会。出事地点距美国海岸很近,只有几百英里,离它最大的海军基地才三百英里,所以苏联根本无法阻止美国的救援活动。
“关于失事潜艇的残骸和艇员的遗体,我相信你们会遵守国际法的有关规定的,先生们。”
“那当然,阿列克谢。”总统笑了笑,指指放在办公桌上的备忘录。阿尔巴托夫尽量控制自己。他一直像个小学生似的,被牵着鼻子走,忘了这位美国总统是位老谋深算的法庭老手——和苏联领导人不一样——通晓所有的法律手段。为什么自己总是轻易地低估他呢?
总统也在控制自己。阿列克谢很少这样惊慌失措,他是个聪明的对手,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失手的。千万别笑出来,不然会坏事的。
司法部长的备忘录是早上刚送来的。上面写着:
总统先生:
应您的要求,我请海事法部门的负责人查阅了国际法中关于沉没或遗弃船只的所有权,以及这类船只的打捞权的归属问题。这类案例为数不少。有个简单的例子是“达尔马斯”诉“斯达索斯”(《联邦(判例)补篇》第84卷,828页;《1949年美国海事案例》,770页[纽约州南部地区法院,1949]):
这里不涉及外国法的问题,因为“打捞权是由国际法提出来的,一般不依赖于某一特定国家的国内法规”,这已经是明确规定了的。
此处的国际基础是《1910年救助公约》(布鲁塞尔),其规定了海事法和海难救助法的超国界性质。美国在《1912年救助法案》中对此予以了认可,详见《法规大全》第37卷,242页(1912年),《美国法规注释》第46卷727—731节;亦见《法规大全》第37卷,1658页(1913)。
“我们一定会严格遵守国际法的,阿列克谢。”总统做了保证。他心里想;不管捞到什么,都该弄到最近的港口诺福克港去,在那里,交给主管遇难舰船的繁忙不堪的联邦官员。如果苏联想要回点什么,可以向海事法庭起诉。在诺福克,海事法庭就是联邦地方法庭。在法庭上,如果胜诉,可以物归原主。但是,在这之前,法庭先要确定被打捞起来的东西值多少钱,而且要苏联方面向美国海军付适当的救援费,这也由法庭确定;而这个联邦地方法庭至少已经积压了十一个月的待审案子。
阿尔巴托夫将电告莫斯科。看有什么好对策。他确信这位总统将乐于自以为是地操纵荒唐的美国法律系统为自己服务。从历来的情况看,作为一个总统,宪法是不允许他干预法院事务的。
佩尔特看了看表,是透露另一个爆炸性新闻的时候了。他不得不佩服总统。几年前他对国际事务还是一知半解,但是,他学得相当快。这位表面上城府不深,不善言表的人在面对面的交锋中却占尽上风。他当了一辈子的起诉人,而且热衷于在谈判桌上斗智。看来他善于在若无其事中驾驭别人。电话铃响了,佩尔特拿起话筒。这和事先的安排分秒不差。
“我是佩尔特。是,将军——哪儿?什么时候?就一个人?明白了……诺福克?谢谢你,这消息太好了。我立即向总统报告。有事请即时通报。”佩尔特转身说。“救出了一个,还活着,天哪。”
“是失事潜艇上的幸存者?”总统站了起来。
“对,是俄国水兵。一小时前,一架直升飞机救起了他,他们正把他送往诺福克基地医院。他们在诺福克东北方向两百九十英里处发现了他。我想这么做是妥当的。据我们舰艇上的人讲,他伤势严重,不过,医院那边已经做好准备。”
总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格里斯,马上给我接丹·福斯特……将军,我是总统。他们发现的那个俄国兵什么时候才能到诺福克?什么?还得两小时?”他做了个苦相。“将军,你给医院挂电话,就说我说的,要他们全力以赴,尽最大可能抢救这个幸存者,就像对待我的亲生儿子一样,明白吗?好!每隔一小时向我汇报一次他的情况。我需要最有经验的人,懂吗,要最好的人去办这件事。谢谢你,将军。”他挂了电话。“好了。”
“也许我们太悲观了吧,阿列克谢。”佩尔特尖声说。
“我们可以见见这个人吗?”阿尔巴托夫立即问。
“当然,”总统答道,“你们使馆里有医生,是不是?”
“有一个,总统先生。”
“让他也去吧,他会得到各种方便的。我亲自安排。杰夫,他们是不是正在搜寻其他幸存者?”
“是的,总统先生。现在有十二架飞机在那一海域搜寻,另外还有两艘舰艇也正向那里驶去。”
“好!”总统高兴地拍拍手,像小孩子进玩具店那样心花怒放。“要是我们能发现更多幸存者,我们就可以给贵国送件有意义的圣诞节礼物了,阿列克谢。我们将全力以赴,我保证。”
“太感谢了,总统先生。我立即把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报告我国政府。”
“别那么急,阿列克谢。”总统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该喝点什么庆贺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