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即墨血战 第11章 身先士卒,两路军智勇夺三山

28日。

一弯孤零零的残月照临战区,更显出夜的沉寂。

夜色中,中路部队来到了驯虎山下。

驯虎山,相传汉代汉灵帝当政时期,县令童恢曾在此驯过老虎,发配虎类到关东的深山老林安身,永远不准回来伤人,并打发衙役,押送老虎出境。

从此后,崂山上便绝了虎迹,人民免除了虎害。驯虎山也由此而得名。

自然界的虎被童恢赶走了,但国民党反动派这些人间猛虎却仍在继续祸害人民,人民解放军就是为人民降龙伏虎的英雄好汉。

我三十二军九十四师二八二团一营奉命攻击驯虎山守敌。

驯虎山地形险要,敌人在山上构筑了若干大小地堡,易守难攻。敌人凭险据守,妄图做垂死挣扎。

战前动员之后,一营以二连为主攻连队,二连以一排为尖刀排,插入敌阵。

临行前,团长徐智平前来为尖刀排送行,战士们见团长亲自来了,心情都非常激动。

徐团长走到二班长跟前说:“二班长,给你的任务能完成吗?”

“请团长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能完成任务。”二班长高杰武回答说。

徐团长满意地拍了拍二班长的肩膀,并把望远镜递给他,让他仔细看看前面的一片麦子地,前面山脚有一条小河,还有几处墓地。

横在最前面的那座大山就是驯虎山。

二连长在一旁告诉高杰武说:“你看清楚这面山上的三个山头,第十个要一班拿下,第二个就是你们的任务,第三个山头由三班负责,记住了吧?”

“连长,记住了!”

徐团长笑了,笑得很甜,他心里想,有这样好的战士好的兵,什么样的仗都能打好打胜。

战斗打响后,战士们抱着枪,弯下腰,勇猛地向前冲击!

黄梢的麦田经夜风一吹,将阵阵麦香送进战士们的鼻中。尖刀排的战士们迅速穿过麦田、墓地,顺利地冲到了山脚下。敌人发现了我军的意图,机枪向尖刀排猛扫过来。排长喊了一声:“一班长,冲上去!”

高杰武看了看全班的战士,低声说:“同志们,跟紧我冲上去!”

话音刚落,王世帝就带领第一组冲了上去,他先朝敌人扔了一颗手榴弹,趁着烟雾冲在一组前面,奔到了山底。耸立在眼前的山石一丈多高,仰头望上去,没有立足的地方,石硼层层叠叠,只有从石缝里伸出几棵细弱的松树,三面找不到可爬上山的地方。右面一道山沟,窄得只能通过一个人,敌人用一挺机枪封锁住,子弹不断地扫下来,假若人在沟里,那肯定不是伤就是亡。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战士们无法前进被阻挡在山底。

班长高杰武对全班说:“平日咱们是优胜班,团长和全团的眼睛在看着自们,现在就是考验咱们的时候啦!”

说罢,他让两名战士走近山崖,他踏在他俩的肩膀上,一马当先用尽平生力气,一股劲爬了上去。快到石棚顶,子弹从他头上扫过;他全然不顾,毅然爬上石棚后,顺手向敌堡里扔了一颗手榴弹,趁着硝烟弥漫的间隙冲了上去,用冲锋枪向敌堡里一阵猛扫。两个敌人被打倒了,其他没死的也不知上来多少共军,惊慌失措,他趁此机会跳起来猛扑上去,手里高举着一颗手榴弹大喊:“缴枪不杀,不缴枪就炸死你们!”

敌人见状,还是求活命要紧,只好举枪跪地投降。

一班和二班迅速攻占了前面的两个山头后,向敌人阵地纵深展开了猛烈袭击。敌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没有强有力的炮火是不行的,但尖刀排没有重武器。

这时师长及时调来了重炮连,团长又将全团的六挺重机枪,九挺轻机枪、十五个掷弹筒集中起来,向敌人阵地猛烈轰击扫射。

在战火弥漫的山丛中,三班战士和排长失去了联系。

敌人在山上用一个连的兵力,向正面进攻得手的二班战士猛烈地射击,拼命地争取控制最后一个山头。

仗打得非常激烈。

三班为了支援二班夺取最后一个山头,在与排长失去联系的情况下,班长徐修武带领全班,机智勇敢地从阵地右翼,越过敌人封锁区来到峭壁下,出其不意,搭人梯登上了山顶,准备从侧翼奇袭敌人阵地,摧毁对我方正面攻击部队威胁最大的火力点,以减轻正面攻击部队的压力。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意想不到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

当三班长徐修武率先登上顶端时,突然被敌人发现,敌人忙用机枪扫射,结果只有五六个战士随班长爬上顶端,其余战士被敌人机枪扫中英勇牺牲。

爬上顶端的战士们,紧跟着自己的班长,向敌人的敌堡猛扑过去。这是战争,分秒必争,全凭一个快字。冲到敌堡跟前,徐修武发现一个敌连长摇晃着小旗正在指挥,他端起冲锋枪抬手就是一梭子,子弹打在周围的岩石上进起一片火花,敌连长一见这阵势,顾不得指挥,丢下指挥旗,抱头窜进母堡里。

啊!这里原来还是敌人的一个连指挥所。

好极了,打蛇先打头,擒贼先擒王。三班长徐修武掏出一颗手榴弹,向那个母堡摔了过去,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他纵身一跳就地一滚就冲到了敌堡前,用冲锋枪指住了敌堡里的敌人。

“不许动,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放下武器者宽待,反抗者,决不客气!”

徐修武斩钉截铁的怒吼,还有黑洞洞的冲锋枪口,吓坏了敌堡里的这伙蒋匪军,他们一个个高举着双手,混身打着哆嗦,放下武器投降了。

敌连长战战兢兢地对徐修武说:“我这里有块表,送给你吧,没有别的意思,请长官能在贵军方面美言几句。”

“我这里有条毯子,也送给你吧。”

“我这里有罐头。”

“我这里有饼干。”

敌兵一见连长如此,也都纷纷仿效。当然,他们拿不出更高档的东西来。

“我们是解放军,不搜俘虏的腰包,不要你们的东西,你们放下了武器,我们欢迎。都把心放宽,不会杀你们的,把你们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就这样,敌人的这个连指挥所,被三班给麻利地解决了,包括敌连长在内,全都成了三班的俘虏。

接着,徐修武带领冲上来的战士们,用手榴弹又炸毁了几处敌堡,为正面攻击的部队开拓了道路。

中路大军一鼓作气,很快攻下了驯虎山据点。

徐修武在这次战斗中,荣立一等战功。

驯虎山的南面是后旺山,后旺山山上有敌人一个加强营驻守。

我二八一团七连出敌不意,奇袭后旺山据点。

两军对峙中,偶尔有几声枪响,老行伍一听,就知道是冷枪,射击得毫无目标,过后又寂然如故。偶尔的枪声对后旺山的守敌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刺激作用了。这大约就是“兵怠于困”的一种现象。

趁着浓浓的夜色,七连偷偷地摸上来了。

路太难走了。其实,也根本没有路。作为奇袭部队怎么能顺着路走呢?路上布满了敌人的明哨暗卡,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就必须绕过敌人的层层岗哨,从那些没路的地方穿过,捉迷藏似的突然出现在山上。

这次奇袭出奇地顺利,七连登上山后,敌人竟连一点都没有察觉,可见敌人麻痹大意到了什么程度。登山后,七连发现敌人正在蒙头睡大觉,敌营长和几个连长正在碉堡里赌钱,正赌在兴头上热火朝天。

七连战士们冲进敌堡高喊:“缴枪不杀,你们已被俘虏了!”敌营长赌兴正浓,还误以为是他的部下在跟他开玩笑。眼没有离开麻将牌嘴里骂道:“他妈的,乱咋呼什么?敢跟老子开这种玩笑,不想活了吗?”

但当他抬眼看到身边的几个连长,已战战兢兢地缴械投降了时,才明白过来是真的发生了情况。他弄不清楚解放军是怎佯摸上来的,他派出去的那些岗哨,眼睛难道都瞎了吗?他问七连的一个战士:“难道你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兵贵神速,这就是战争。

七连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全歼了敌人一个加强营。

这一仗打得既快又稳又漂亮。

出奇制胜,成为佳话。

我军夺取驯虎山据点后,立即进行了简单的工事修整。

敌人丢失驯虎山据点后,不甘心失败,又组织了力量反扑,并调集了十余门大炮的火力,妄图重新夺回驯虎山阵地。

天刚蒙蒙亮,敌人就开始向驯虎山我军阵地,进行了疯狂的炮击,整个山顶被烟火弥漫。山头上烟柱缕缕,爆炸声震耳欲聋。

我军以强有力的炮火给予反击,战士们坚守在阵地上,把手榴弹、弹夹和子弹袋都解了下来,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经过几天的战斗,战士们脸也顾不上洗一把,人人满身满脸都是尘土,再经汗水一浸,个个都是大花脸,脏归脏,可一见不自量力的敌人前来送死了,一个个精神振奋眼睛明亮,精神劲全上来了,连脏脸上也闪闪生辉……真的,战争赋予战士的使命就是打仗,哪有不喜欢打仗的战士呢?战士们一见到有仗打,一个个高兴得跟过年似的。

“敌人上来,就叫他们死在我们的阵地前沿!”

一班射手宋宝诚边说边把机枪架好。趁着炮击的空隙,他还讲防炮常识给新战士听:“炮弹打下来,顶熊也往上炸两三尺,这时你千万别慌:一定要沉住气,只要隐蔽好,没事。”

“喂!张同志,你还记得47年出夫,被国民党那帮坏蛋抓住挨的那顿打的滋味没有?”他扭头问了张栋淮一句。

这一问,勾起张栋淮一股复仇钓怒火直升上来……他紧握着枪,发狠地说道:“这会咱也给这些狗日的点厉害看看!

说着说着,一颗炮弹飞来,没有爆炸,却贴着宋宝诚的胳膊擦了一下,好玄乎!胳膊立即浮肿起来,全班的同志都劝他下火线休息,他坚决不肯,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谁还没叫狗咬上口吗?这回,我要叫这帮狗杂种加倍偿还。”

不一会儿,敌人在炮火的掩护下涌上来了,二连长高喊一声“打!”,一梭子扫过去,迎面的几个敌人应声倒下了,后面的敌人犹豫了,乱了,匍匐在地上,向我们展开了还击。我们也把一切火力射向敌群,敌人招架不住我军强有力的火力封锁,谁也不愿意白白送死,只得退了下去。

中午时分,从南面蝎子山上下来了约有一百五十名敌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兵分三路向驯虎山蠕动。敌人的炮火很猛,我军阵地上升起一片云雾,草木乱飞碎石四溅。炮击中,有的战士负伤了,有的战士牺牲了,但是我们的阵地没有动摇,战士们坚守在阵地上还击敌人。

三排听说敌人又出动了,忙从山后赶到山前来,每人都伏在抢修好的掩体里,准备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排长命令道:“上好刺刀,放好手榴弹,没有把握时不打,待敌人靠近后狠狠地打。”

战士们瞪大了眼睛,专等敌人上来。

敌人向前蹒跚不多远,像知道有些不妙似的,趴伏在地上不敢动了。过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动静,又靠了上来。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走进了我军战士的有效射程内。

当敌人靠近之后,我二连官兵轻重机枪交织成一片火网,向三路敌军迎头痛击,一排排子弹射向敌群,一颗颗手榴弹投入敌打得敌人横尸遍野哭爹喊娘,又一次狼狈逃窜。

巩固了驯虎山阵地后,中路部队继续南进,直取蝎子山。

蝎子山有两个山头,敌人在山上修筑了工事,凭险据守。

我九十四师代师长邬兰亭命令二八○团攻占蝎子山。

二八○团一营二连三班的任务是攻占第一个山头,为后续部队开辟通道。三班长率领战士们匍匐前进,在距离敌人只有三四十米时,被敌人发现,敌人用猛烈的火力封锁住三班前进的方向,并用一个排的兵力从三面向三班包抄过来,企图将三班一下子吃掉。

三班形势险恶,双方展开了激战。

一名敌指挥官挥舞着手枪在后面督战,被三班长瞅上了。“算你倒霉!”三班长在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将枪口瞄准敌指挥官,“砰,,的一枪,将敌指挥官击毙。当官的一死,敌人一下子就乱套了,满山全是枪声和喝喊声,曳光弹流焰交错穿行。敌我双方的追击炮弹和六○炮弹满山扔,咣咣爆响,再加上山谷回声,半面山坡都在颤抖着。

我军攻占了第一个山头。

二八○团二营五连也以最快的速度,向蝎子山运动,当五连靠近山体时,敌人以密集的火力对其进行封锁,五连前进的道路被阻。

一排二排见状,迅速选择有利地形,用两挺轻机枪以准确的射击,将敌人的火力压住,瞬息之间,战场上便出现了转机,五连战士们向敌人发起了攻击。

接着二班又绕过敌人的封锁地带,从侧翼插入阵地,与敌军展开激战。

同时,二八一团奉命向蝎子山西山守敌和仲村南山高地的敌人据点发起进攻。

师首长命令二八一团副团长(该团没有团长)姜子金,一定要攻占阵地,全歼守敌。

乘着夜色,一营二连迅速投入战斗,向蝎子山西山发起攻击,集中炮火猛轰西山守敌。

那原本是一片黑黝黝的夜空,突然战火撕裂成了红、黄、黑,紫的碎块,湿漉漉的群山被炮火震得抖动起来。

炮火还没有停,我二连进攻部队就已摸到了敌阵地前,近战夜战,历来就是我军的拿手好戏。神兵天降,机枪口叫了,步枪、冲锋枪吼了,手榴弹爆炸了,喊杀声如山崩海啸……

敌人慌了,吓得两条腿都软了,有的还没来得及跃入工事就命归西天了。慌乱中,洋相百出,有的忘了穿鞋,有的丢了帽子,还有的只穿上裤子未来得及穿上衣,有的干脆丢了枪,双手抱着脑袋全身颤抖成一团,蹲在那里不动直到成为俘虏。

经过三个小时的激战,我军攻占了敌人阵地,全歼了蝎子山西山的守敌,俘敌一百二十余人,战斗宣告胜利结束。

星星困倦了,悬挂在天空似乎在打盹,但为解放青岛而战的勇士们仍在清理战场,搜索残敌。

蝎子山东西两座山头均被我军占领,惟有主峰还控制在守敌手中。

28日上午7时许。

姜子金副团长从俘虏口中得知,蝎子山主峰上敌人有一个营的兵力在防守。

姜子金马上带领有关人员,进行了实地观察,亲自到师部向师长做了详细汇报,建议立即夺取蝎子山主峰,并将他们的具体战斗方案向师长详细说明。

邬兰亭师长仔细听取汇报后,点头表态说:“同意你们团的作战方案,争取在一个半小时内结束战斗。”

他指示姜子金,一定要严密组织火力掩护,力争将伤亡减低到最低限度。他语重深长地说:“仗要打好,但我们没有权力让那怕是一个士兵做无谓的牺牲!歼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指挥员不能算是个好指挥员。每一个战士,都是我们的好兄弟,不能随便死一个人!懂吗?”

姜子金严肃地朝师长点了点头。

一位军事家说得好:“指挥官的职位越高,就越需要有深思熟虑的智力来指导胆量,使胆量不致毫无目的,不致成为盲目的激情冲动。因为地位越高,涉及个人牺牲的问题就越小,涉及其他人生存和全体安危的问题就越多。”

在想到胜利的同时,也想到部下的安危,并竭尽全力去减少伤亡,这才是优秀的军事指挥员!

师长的几句叮咛,饱含着我军指挥员爱兵如子的高风亮节。 姜子金坚决干脆地回答说:“是!”

从师部返回后,姜子金布置了进攻的具体战斗方案。

这次战斗由三营七连为主攻,组成一个加强连,由连长王洪举指挥冲占主峰,夺取敌据点。八连组成一个加强排,由连长孙玉江指挥,在侧翼截击防敌逃窜。

姜子金副团长命令团部山炮连,将阵地向前推进距敌一千米开火,摧毁敌人前沿地堡火力点;师重炮连、团迫击炮连由重炮连连长统一指挥,负责摧毁敌人的核心工事,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全团重机枪集中一起,由三营机枪连连长统一指挥,距敌一百米内开火,掩护步兵快速冲击。并要求各部队,一定要注意爱护老百姓的庄稼,当时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老百姓害怕打仗,田野里静悄悄的,无人收割,人民的子弟兵,决不能去无故糟蹋老百姓即将到口的粮食。

11时,各部队奉命进入阵地。

烈日如火,天地合成一个大蒸笼。

战士们汗流浃背,战前的空气也似乎凝固了,人们在静静地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刹那。

时针在一分一秒地划过。

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直升空中,夺取蝎子山主峰的战斗打响。

山炮连以准确的射击,弹弹命中敌人的地堡,重炮连和追击炮连也一齐开火,发发命中敌人中心阵地。紧跟着重机枪集中向敌据点一阵猛烈劲扫,子弹如爆豆一般封锁住了敌人火力点的枪眼。

这时,敌人的阵地工事大部被我军炮火摧毁,火力点枪眼也被我军重机枪封住,但部队还没有发起攻击。什么原因?

姜子金马上跑到三营指挥所,原来是电话中断,七连还没有接到出击的命令。副营长郑启山和副教导员宋世平见副团长亲自赶来了,立即丢下电话向七连阵地奔了过去。姜子金也随即赶到了七连阵地,命令王洪举立即发起攻击,必须在十五分钟内解决战斗。

王洪举将手枪一挥,冲锋号响了,七连战士一跃而出,饿虎扑食般向主峰冲去。敌人给打晕了,还没等缓过神来,七连就猛扑进了敌阵地,敌人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剩下的则四散逃命,结果又遭到八连的迎头截击,被一举歼灭。

这一仗干脆漂亮,俘敌二百余人。

蝎子山战斗大获全胜。

5月28日。

东路部队在向崂山挺进途中,来到铁骑山下。

铁骑山,是东部山区敌人一个最重要的据点。

铁骑山,原来名叫铁旗山。

相传,当年唐王李世民征东时,带领百万大军来到崂山,准备在这筹备粮草,乘船东渡大海,曾在此处插过统领三军的帅旗,此山由此而得名。

久而久之,人们又因这山的形状,远远望去,恰似一匹佩挂鞍镫的高头大马,当地人又叫它做铁骑山了。

由此可见,铁骑山历来就是驻军屯兵之地。

铁骑山的第一次战斗是警备四旅十一团首先打响的。

二营七连担任主攻,由于侦察不详,没有发觉守敌已由敌人主力三十二军二五五师,取代了地方部队青岛保安旅,因而开始进攻受阻。

后来调上来炮兵,十二门榴弹炮对着敌人据守的山头一阵猛轰,敌人这才炸了营。仗从上午6时一直打到下午1时,我军才攻上了山头。

攻上山头后,由于我军警惕性不高,忙于整修工事和吃饭,加上连日行军打仗十分疲劳等种种原因,被一伙买来的杂牌军组成的敢死队偷袭成功。敌人以每人一百二十块银元的悬赏,收买了一批亡命之徒,他们喝了壮行酒,光着膀子,端着冲锋枪冲上山来,我军仓促应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占领山头的我军一百二十人,经过一番浴血奋战之后只剩下三十七人。

位于四旅前哨部位的八连官兵,在弹药将尽的情况下,用手榴弹和石头,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三次冲锋。

下午,敌人又组织了一个营的兵力进行反扑,并占领了阵地前沿的小地堡、指导员宫毛光带领一个班,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刺刀、枪托交织着一场恶战。

生与死、爱与恨、笑与哭,在每一条狭窄的堑壕,每一个矮小的散兵坑,每一块岩石旁猝然相碰,在弹丸之大的铁骑山阵地上轰然撞击,拧成了呼号着飞旋着的漩涡。

指导员宫毛光端着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枪,一个突刺,刺翻了一个迎面冲上来的敌人。还未来得及拔出刺刀,侧面突然冲来一名敌人,平端着的步枪眼看就要刺到了宫指导员的身上,就在这干钧一发的时刻,战士初月俊抬手一枪,那个家伙倒下就再也没爬起来。宫毛光听到枪声,拔出刺刀扭头一看,明白了自己刚才所处的险境,感激地朝初月俊点了点头,顾不得打招呼,就又挺枪杀向冲过来的敌人。

这时,一个大燃烧弹打在通讯员小徐身旁燃烧了,小徐身边还有一箱子弹,通讯员田玉即跃身冲上前去,冒着生命危险把子弹抢出。他已受伤出血的嘴和手被燃烧弹的烟火熏得黑黄,他没有叫苦,反而更加英勇地站在地堡上用手榴弹杀伤着敌人,手榴弹扔完了,就用石头砸。他目睹着敌人的尸体已横满了地堡的前沿,心里感到十分解恨。

战士朱风义腰上长疮,平时都休假,这天他坚持参加了战斗,是别人扶他上了山。在敌人反扑的紧急情况下,地堡里满是烟火,外面则有密集的敌火力封锁,他不顾一切地抱着机枪冲了出来,立即卧在堡北边扫射敌人,将冲上来的敌人当场打倒一片。

冲锋在前,退却在后!坚持在铁骑山阵地上的我军指挥员,无愧地表现出了这一英雄气概。

指导员宫毛光最后与通讯员田玉,在手榴弹打光后才毅然突围,在突围中,他光荣负了伤,仍坚持指挥战斗。

初副营长突围时,仍在山上一个掩体内,敌人的火力向他密集地封锁射击,通讯员劝他下山。他说:“党与上级给予我们的任务我还没有完成,我要坚守到最后。”敌人的火力越来越密集了,通讯员急了,拉着他的皮带就往下撤,拖掉了皮带以后,就又拖着他的衣服撤,结果衣服又被扯破,他仍是要坚守阵地,最后被通讯员拖着裤带拖下了阵地。

这就是我们的干部,生死关头显示出的是榜样的力量。

战士初月俊一冲出地堡就被敌人包围了,他冒火的眼睛瞪着围上来的敌人,不顾自己臂膀负伤冒血举枪向敌人射击,只听“嗷”的一声尖叫,就如同猪被宰时的嚎叫一般,迎面一个敌人扑倒了,他狠狠地骂道:“狗娘养的,我再叫你冲!”

接着他趁势一个鹞子翻身,滚入一处悬崖旁,正好与一个扑过来的敌人相遇,他“砰”的一枪,把敌人打了个仰面朝天,脑袋顿时开了花,像个血葫芦,他冲上去又踹了一脚:“我再叫你上,老子叫你先见阎王去!”

敌人围过来了,他身后是悬崖,子弹已经打光了,于是,他高喊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中国!”就从耸立的大山上毅然跳了下去,壮烈牺牲。

敌人占领了铁骑山,进行搜索时,突然发现八连副连长纪水京,仍在一个小堡旁边没来得及撤退,便嗷嗷叫着包围了他,扬言要抓活的。

纪副连长面对着冲上来的敌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个抵近射击,两个家伙便栽倒在地,接着用冲锋枪又扫了一梭子,几名敌人又应声倒地回老家了。敌人趴下了,不敢再拿着命闹玩了,趴在那里瞎咋呼。

这时,一个敌人弯腰摸了上来,纪副连长眼疾手快,一个点射甩了过去,那个敌人不见了。他随即掷出一颗手榴弹,趁混乱的空儿,跃过横躺着的几具敌人尸体。他踩在血泥里脚下一滑,差一点摔倒,却正好抓走一具敌尸旁的两颗手榴弹,左右开弓投掷进敌群,敌群中顿时发出一片哭爹喊娘声。紧接着他手中的冲锋枪也吼叫起来,两个正在架设机枪的敌人正好成了活靶,一个敌人栽倒在枪架上,另一个调头要跑,被他紧接着的一个劲射,就上了西天,头上涌出一团白多红少的东西来,那是脑浆在流。他跳过两具敌尸,顺堑壕左打右扫,敌人的阵脚一阵混乱,他乘机跳出堑壕,突围出击,消失在山谷的乱石丛中。

当纪副连长撤下山来时,汗水已经湿透了军衣,脸上和手上都负了伤,腿上也到处划出一道道血口子,又密又长的睫毛粘着尘土和血珠,可见,他刚刚经历过的是一场何等残酷的战斗。

围绕着这个该死的山头,你争我夺了一天多,第二天下午,我军用重炮猛轰了铁骑山。这回我军采取了迂回战术,从山旁绕了过去。

敌人的一个连被我们给围住包了饺子,我军又重新占领了山头,二十五名敌人投降,其中有一名敌连长。

铁骑山的两个山头,这样敌我各占一个。

十二团奉命冲占另一个山头。

根据侦察人员报告,敌人只有青岛保安旅的两个营,而且经过前段打击,战斗力已经很差。团部决定,让一、三营投入战斗,吃掉这两个营的敌人,补充壮大自己。

二营为预备队,因为二营在杜邵村阻击战中损失较大,团部才这样决定的。

下午4时,一、三营进入战区,战斗很快就打响了。

交手后不久,攻击部队发现敌人战斗力很强,不但不是两个营,也不是保安旅,而是敌五十军的两个团又两个营,碰上了敌军的主力,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

团部立即命令,预备队二营迅速出击支援。

接到命令后,二营副营长王修山带四连率先向敌人发起攻击,一阵猛打猛冲,遭到山上守敌的顽强抵抗,没有奏效,请求营部增援。

二营代理教导员和团政治处主任王新生,率领五、六两个连和机炮排前往增援,在这决战的关键时刻,突然出现两个战斗连队和一个机炮排,不亚于平添上千军万马。

二营像一股决堤的洪流,呼啸着奔涌着,向铁骑山守敌猛攻,敌炮兵见状也慌忙开炮,企图用炮击的方式阻击二营的前进,守敌在死守着铁骑山阵地。

敌人前沿地堡逐个被打开,二营部队完全打入敌阵地了。整个儿战场,我军是主动的,敌人是被动的,整座山到处都响着枪声,战斗范围在不断扩大,包围圈在不断地收缩。

在半山腰,王修山副营长端着一挺轻机枪,朝着一个敌堡一阵劲扫,敌人的机枪哑巴了,四连战士们趁机扔出一排手榴弹,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战士们猛扑上去。

冲击中,一颗手榴弹落在了王修山的旁边,一名战士从后面扑过来,用身体挡住了副营长,手榴弹爆炸了,王修山安然无恙,伏在他身上掩护他的那名战士负伤了。他弯腰扶起那位战士,想替他包扎一下,但一时又找不到救急包。因为连续几天的战斗,部队伤亡较大,救急包都给负伤的同志用上了。

他急忙喊了一声:“卫生员,快给这位同志包扎一下。”

负伤的同志却说,“副营长,不要管我,快去指挥部队,战场上需要你,消灭敌人要紧。”

多好的战士啊,王修山的眼睛模糊了。

战场上的生死相交,胜过人世间任何种兄弟情谊。

铁骑山终于被我军完全占领了,敌人几次反扑都未能得逞,最后不得不丢下大批尸体狼狈溃逃。

铁骑山,将永远记下这一页血与火的历史。

铁骑山,将永远向后人诉说着这江山来之不易。

铁骑山,这座血染的山峰,永远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铁骑山的人民,终于盼来了当家做主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