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古茶诗下-1

二十六、宋丁谓一首

咏茶

建水①正清寒,茶民②已夙兴③。

萌芽④先社雨⑤,采掇带春冰。

碾细香尘起⑥,烹新玉乳凝⑦。

烦襟时⑧一啜,宁羡⑨酒如渑⑩。

〔丁谓〕962—1033字谓之,后改字公言。长洲今江苏省吴县人。少与孙何齐名,称孙丁。宋淳化三年992进士。曾任福建漕司。真宗时,寇准为相,谓参政,排挤准去而代之。仁宗时被贬崖州。以曾封晋公,故亦称丁晋公。

〔笺注〕①建水:即建溪。源出福建省浦城县仙霞岭,曰南浦溪。西南流至建瓯县为建溪。正清寒,谓早春之溪水,清澈寒碧。

②茶民:指宋时建安郡县之茶民。据宋赵汝励《北苑别录》记载,从北宋太平兴国976—984年间起,即在建溪之滨的建安县凤皇岭北苑建御茶园四十六所,方圆广袤三十余里。建溪在风皇岭之南,是为外焙。

③夙兴:犹夙昔之兴致。是谓茶民们如往昔年一样,又到兴高采烈地采春茶时间了。

④萌芽、采掇二句:是言采春茶之时间。《北苑别录》:“惊蛰节万物始萌。每岁常以前三日开焙。遇闰月则后,以其气候少迟故也。”

又《建安县志》:“候当惊蛰,万物始萌,漕司常前三日开焙。”“遇闰则后二日。”

⑤社雨:即春雨之谓。社雨,时令名。《正字通》:“立春后,五戊为春社。春社本为朝廷春季祈农之祭,渐为民俗,常以饮酒相聚,以祈农桑丰收。”王驾《社日诗》:“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⑥香尘起:古代所饮之茶,同现代所饮之散茶不同。宋时崇尚研膏茶龙团、凤饼,其工艺极精细。在饮用前经茶碾碾成极细粉状时,茶屑飞起,散发出阵阵清香。

⑦玉乳凝:由于宋时造茶研工极细,“茶色贵白”,所以在点茶后,在碗面上呈现出乳状茶汤。苏东坡《茶词》有“汤泼雪腴酽白,钱浮花乳轻圆”之句。

⑧烦襟时:是谓选择饮茶时间之一。明许次纾《茶疏·饮时》

有曰:“心手闲适,披咏疲倦,意绪纷乱。”唐代韦应物《喜园中茶生》有“为饮涤尘烦”之句。在意绪不宁时饮茶,可令人清心、醒脑,荡除烦襟。

⑨宁羡:勿羡。意为可不必羡慕渑水酿造的美酒。

⑩酒如渑:渑,在此读“shéng绳”音,不读渑池之渑〔miǎn免〕音。渑即渑水。源出山东省临淄县西北古齐城外,亦称汉溱〔zhēn〕水。

西北流经博兴县东南入时水。《左传》昭十三年“有酒如渑”即指此水。

二十七、宋范仲淹一首

和章岷从事斗茶歌

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①春暖冰微开。

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②从古栽。

新雷③昨夜发何处,家家喜笑穿云去。

露芽错落一番荣,缀玉含珠散嘉树④。

终朝采掇未盈襜⑤,唯求精粹不敢贪。

研膏⑥焙乳有雅制,方中圭兮圆中蟾⑦。

北苑⑧将期献天子,林下英豪先斗美⑨。

鼎磨云外首山铜⑩,瓶携江上中泠水HI。

黄金碾HJ畔绿尘飞,紫玉瓯HK心雪涛起。

斗余味兮轻醍醐HL,斗余香兮薄兰芷HM。

其间品第胡能欺,十目HN视而十手指。

胜若登仙不可攀HO,输同降将无穷耻。

于嗟天产石上英,论功不愧阶前蓂HP。

众人之浊我可清HQ,千日之醉我可醒。

屈原RS试与招魂魄,刘伶RI却得闻雷霆。

卢仝RJ敢不歌,陆羽RK须作经。

森然万象中,焉知无茶星RL。

商山丈人RM休茹芝,首阳先生RN休采薇。

长安RO酒价减千万,成都药市无光辉。

不如仙人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

君莫羡,花间女郎只斗草RP,赢得珠玑满头归。

〔范仲淹〕989—1052字希文。苏州吴县今属江苏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大中祥符进士。官至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副宰相。一生为官清正廉洁,又以生活俭朴,品德高尚着称于世。

〔题解〕:希文和其属官章岷从事斗茶并作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斗茶歌》。它在古代茶文化园地里占有一席之地。斗茶,始于唐,兴于宋。最初,只是作为评比茶质优劣的方法。如白居易在《夜闻贾常州崔湖州茶山境会想羡欢宴因寄此诗》中即有:“紫笋齐尝各斗新。”说的是湖州顾渚山的紫笋茶同常州唐贡山的紫笋茶斗新争奇的情景。到了宋代,“斗茶”却成为茶文化生活中一种常见的活动形式。一般在三个层次进行:

一是,在民间茶山或御焙,对新制的茶作品尝评鉴;二是,贩茶、嗜茶者在市井上开展的招揽生意的斗茶活动;三是,文人雅士以及朝廷命官,在闲适的茗饮中采取的一种高雅的茗饮方式。在斗茶中一争水品、茶品以及诗品和烹茶技艺之高下。这首斗茶歌中说的是后者。它在宋代文士茗饮活动中颇有代表性。宋代的一些着名茶道大师、品泉高手,如苏轼、陆游、黄庭坚、梅尧臣、欧阳修、蔡襄等人,都有斗茶的逸闻流传于世。如,宋代江休复《嘉佑杂志》:“苏才翁苏轼尝与蔡君谟襄斗茶。蔡茶水用惠山泉,苏茶小劣,改用竹沥水天台山竹沥水煎,遂能取胜。”斗茶,亦曰“斗茗”。宋陆游《剑南诗稿》五《晨雨》:“青蒻云腴开斗茗,翠罂玉液取寒泉。”

〔笺注〕①建溪:茶名。产于建安今福建建瓯县壑源山北临凤凰山北苑御茶园,因山临建溪口,因名建溪茶、亦名壑源茶。建溪茶同宋代“名冠天下”的北苑贡茶,均属天下茶中极品。当时斗茶者,多以北苑贡茶绝品进行品饮斗比,因避讳用“贡茶”之名,常以建溪茶作代词。

②武夷仙人:武夷,指武夷山在今福建崇安县南15公里;相传,凤凰山、壑源山之茶,是武夷仙人自古栽下的茶树,非同人间之凡品。

③新雷起六句:是描写民间茶农于惊蛰后喜笑颜开地上山采茶的情景。据《东溪试茶录》记载:“建溪茶比他郡最先。北苑、壑源者尤早。岁多暖则先惊蛰十日即芽;岁多寒则后惊蛰五日始发。先芽者气味俱不佳,唯过惊蛰者,最为第一。民间常以惊蛰为候。”

④嘉树:指茶树。陆羽在《茶经·一之源》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

⑤襜〔chān〕:即围裙。《诗·小雅·采绿》:“终朝采蓝,不盈一襜。”“终朝采掇未盈襜”是说,由于早春茶芽刚萌发,珍稀难采,采茶女从清晨至日暮还未采满一围裙。

⑥研膏二句:是写制造研膏茶的情景。诗中所言斗茶用的研膏茶,形若满月,中有方孔如圭,十分精巧名贵。

⑦蟾:即月亮。“蟾”本为蟾蜍,即癞蛤蟆,因古代神话月中有蟾蜍,蟾遂成为月亮的代称。

⑧北苑:指北苑御焙。宋太宗于太平兴国年间,于建安郡今福建建瓯县东15公里凤凰山北苑建御焙,派官员为宫廷监造贡茶。宋代赵汝砺在《北苑别录》详细记载了北苑制造贡茶的情况。岁贡最多时分三等十二纲,共四万八千余銙。每纲春茶制好后,要派专员日夜兼程,送往京城开封。

⑨斗美:此指每岁御焙各茶场造出新的贡茶品种时,都由监修贡茶的官员及民间品茶高手,最先在御焙进行品尝评比,排出品第。

⑩鼎与首山铜:鼎,为古鼎状的煎茶风炉。最初为陆羽设计制造,此炉设计精巧,上有三足、两耳、三个通风孔,并铸有寓意深刻的图象和铭文,为茗饮者家中必备之茶器。首山铜:是作者引用《史记·孝武帝本纪》的典故。传说,黄帝采首山在今河南襄城县南铜铸鼎,鼎成后升天。此鼎后为汉武帝所得。上有云龙盖顶。诗人引用此典故,比喻现在斗茶用的铜鼎,就像古鼎那样珍贵。

HI中泠水:诗人说斗茶时选用的水品,是取镇江金山之西、号称天下第一泉的中泠泉水。

HJ黄金碾:茶碾。古代茶碾多以铜铁铸造,黄金碾是言该碾极其精美名贵。

HK紫玉瓯:指宋代建窑出产的黑紫色茶碗。宋代从皇帝到大臣都喜爱使用建窑出品的黑紫色兔毫天目茶碗。宋徽宗尝说:“盏以青为贵,兔毫为上。”苏轼在《送南屏谦师》诗曰:“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毫班,打作春瓮鹅儿酒。”这说明苏轼同南屏山道人斗茶时也是使用的兔毫盏。建窑黑色茶盏,以其造形精巧大方,釉彩凝重而着称于世。

HL醍醐〔tǐhú〕:美酒。

HM兰芷:即兰草和白芷两种香草。

HN十目与十指:十目二字点明了诗人同章岷斗茶时,还另有特邀品茗裁判三名,新以才有“十目”之说;“十指”,是说每一方斗茶者双手在表演烹茶操作。

HO“胜若登仙”起四句:是言斗茶者的胜负功过。胜若登仙,实属不易;败如降将,羞愧难当;可是论及胜者功劳时,只不过如阶前的一颗蓂草,在心里有一点胜利者的喜悦而已。

HP蓂〔míng〕:为蓂荚之蓂。为古代传说中的瑞草名。

HQ众人起三句:诗人在此引用屈原《渔父》词:“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以申明,希文一生为官清廉。

RS屈原约前340—约前278:名平,字原;又自称名正则,字灵均。战国楚人,与楚王同姓。故里传为今湖北省秭归县。我国历史上第一位伟大诗人。“楚辞”这一文学的创始人。初辅佐怀王,做过左徒、三闾大夫。后遭谗毁,被放逐。在秦兵攻破楚国首都郢城之后,于是年五月五日,忧愤投汨罗江自尽。

RI刘伶:晋沛国人。字伯伦。与阮籍、嵇康等友好,称竹林七贤。

纵酒放达,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相随,说:“死便埋我。”尝着《酒德颂》。自称:“惟酒是务,焉知其余。”仕晋为建武将军。

RJ卢仝:小传从略。

RK陆羽:小传从略。

RL茶星:指陆羽。诗人已科学地预言到陆羽必将成为名传千秋的“茶星”。

RM商山丈人:商山,在今陕西省商县东,亦名商巅、高坂。商山丈人,似指商山四皓:汉初,商山四个隐士,名东园公、绮里季、夏黄公、甪〔音lù〕里先生。四人须眉皆白,故称四皓。

RN首阳先生:首阳,山名。在山西省永济县南。即雷首山,又名首山。首阳先生,是寓指伯夷、叔齐的典故。据《史记·伯夷列传》、三国蜀谯周《古史考》等文就记载:伯夷、叔齐是商末孤竹君之二子。

父欲立叔齐,及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也不肯立,而逃之及到武王伐约时,伯夷、叔齐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野有妇人谓之曰:“子义不食周粟,此亦周之草木也。”于是兄弟二人饿死于首阳山。

RO长安、成都二句:是说,由于饮茶之风大盛,致使长安的酒价暴迭;而由于人们饮茶,增进了健康,成都药店里显得十分凄清冷落,已不见往日的繁忙景象了。

RP斗草:古代民俗,在五月初五端阳节,妇女们有斗草之戏,唐人称为“斗百草”。见南朝梁宗怀《荆楚岁时记》。唐代诗人司空图《灯花诗》有云:“明朝斗草多应喜,剪得灯花自扫眉。”范仲淹在这首《斗茶歌》里特地点出古代妇女“斗草”之戏,亦是别具韵味与风情的。

二十八、宋梅尧臣一首

宣城张主簿①遗雅山茶②

昔观唐人诗③,茶咏鸦山佳。

鸦衔茶子生,遂同山名鸦。

重以初枪旗④,采之穿云霞。

江南虽盛产,处处无此茶。

纤嫩如雀舌⑤,煎烹比露芽。

竞收青蒻⑥焙,不重漉酒纱⑦。

顾渚⑧亦颇近,蒙顶⑨来以遐。

双井⑩鹰掇爪HI,建溪HJ春剥葩。

日铸HK井香美,天目HL犹稻麻。

吴人与越人HM,各各斗相夸。

传买费金帛,爱贪无夷华。

甘苦不一致,精粗还有差。

至珍非贵多,为赠勿言些。

如何烦县僚,忽遗及我家。

雪贮双砂罂,诗琢无玉瑕HN。

文字搜惟奇,难于抱长蛇。

明珠满纸上,剩畜不为奢。

玩久手生胝HO,窥久眼生花。

尝闻茗消肉HP,应亦可破瘕HQ。

饮啜气觉清,赏重叹复嗟。

叹嗟既不足,吟诵又岂加。

我今实强为,君莫笑我耶。

〔梅尧臣〕1002—1060字圣俞。宣城今属安徽人。

北宋诗人。宣城古名宛陵,故世称梅宛陵。少年时应进士不第,中年时受仁宗召试,赐进士出身,授国子监直讲。官至尚书都官员外郎。诗与苏舜钦齐名,世称“苏梅”。

〔题解〕这首诗是作者为酬谢其家乡——宣城县张主簿惠赠雅山茶与诗,作的一首咏茶诗。当时诗人很可能身在异乡,忽然见到家乡雅山佳茗及张主簿赠诗,煎茶品茗,赏文吟咏,顿觉神清气爽,兴奋不已,于是即兴挥毫赋诗,写了咏唱雅山茶的赞歌。

〔笺评〕诗人在其四十四句、二百二十言的诗中,以超过二分之一的篇幅,盛赞其家乡——宣城雅山茶之精美绝伦。

开篇藉助唐人歌咏雅山茶诗,点出雅山茶名之由来。继以比兴手法来赞颂雅山茶品质超逸,韵冠群芳——是云霞中初展之枪旗,纤嫩如雀舌、胜露芽;顾渚紫笋,蒙顶石花,建溪“冰雪”苏东坡有赞建溪茶“冰雪心肠好”之诗句,双井草茶,天目云雾,日铸雪芽等等江南、西川珍茗瑞草,似乎都无法比拟梅宛陵家乡的雅山茶。

唐宋文人,常常在诗词中夸赞自己家乡的茶香水佳。如南宋诗人陆游外出游历时,常常携带会稽山所产的日铸雪芽,到处寻甘泉煎尝,并作诗夸赞云:“囊中日铸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但有时品尝到胜过家乡茶的珍品时,还在诗中写道:“可压红囊白雪芽。”但如梅宛陵在茶诗中如此夸赞雅山茶者,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天来者”,堪称古今第一家。

〔笺注〕①张主簿:经历未详。主簿,县令之属官,负责文书簿籍,掌管印鉴,为掾吏之首,参预政事。

②雅山茶:亦名鸦山茶。安徽宣城鸦山产茶历史悠久,唐时已载入陆羽《茶经》,在宋代梅尧臣写了这首雅山茶诗之后,更是成为闻名遐迩的江淮名茶了。明王象晋《群芳谱》说:“宣城县丫山其山东为朝日所烛,号曰阳坡,其茶最胜题曰丫山阳坡横文茶,一名瑞草魁。”

③唐人诗:唐郑谷在《峡中尝茶》诗中有“吴僧漫夸雅山好”之句。是为扬抑之语,因有人夸雅山茶韵佳,所以才有郑谷“漫夸”之说。

④枪旗:茶名,亦是茶芽精细之谓。唐陆龟蒙诗有曰:“酒帜风外〔qī,意为倾斜不正〕,茶枪露中撷。”注:“茶萼未展者曰枪,已展者曰旗。”

⑤雀舌、露芽:均言雅山茶至精至嫩也。

⑥青蒻:柔软的青蒲草。宋代崇尚研膏茶,造茶时,先将鲜叶芽洗净,研成膏状,做成饼形,裹以青蒻,投放于茶焙中,以文火慢慢烘干,以育茶香。此即诗中所云“青蒻焙”是也。

⑦漉酒纱:此指滤水囊与绿油囊。滤水囊是古代煎茶时的滤水器。

⑧顾渚:即顾渚紫笋。

⑨蒙顶:茶名,古有蒙顶石花,今有蒙顶甘露、蒙顶黄芽。

⑩双井:指产于江西修水的双井茶。北宋文学家欧阳修在《归田录》称:“草茶双井第一。”苏东坡曾作《黄鲁直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诗,称赞该茶是:“江夏无双种奇茗。”

HI鹰掇爪:掇,在此作采拾解,是言弯弯如钩的双井茶指成品茶形状也是容易采制的;另“鹰爪”二字亦寓指一种名茶,产于蜀州。

HJ建溪:即指产于建安今福建建瓯县的建溪茶。因茶区临建溪口故名。因建安古时称壑源,故建溪茶亦曰壑源茶。因一般文人在诗词中避讳北苑贡茶,常以建溪、壑源茶作为代词。

HK日铸:日铸雪芽。

HL天目:即天目山茶。据《临安县志》说:“万历旧志:云雾出天目,各乡俱产,唯天目者最佳。”

HM吴人与越人:分别指湖州吴兴郡人与越州今绍兴地区为古越国人。湖越二州自唐宋以来即为江浙两大产茶区。

HN诗琢无玉瑕起七句:是诗人对张主簿投赠之诗的赞誉之词。其文情如“明珠满纸上”,“诗琢无玉瑕”。由于反复吟咏,把玩欣赏,不忍释卷,以至手指麻木,眼睛发花时乃止。

HO手生胝〔zhī〕:意为手上因劳动被磨擦变硬了的皮肤。

HP茗消肉:诗人在此引用唐人论茗事典故。据《太平广记》四百十二《消食茶》记载,唐文宗大和或武宗会昌年间担任宰相的李德裕,有一天在送一位去舒州今安徽庐江县境任刺史的客人,临行时谓之曰:“到彼郡日,天柱峰即天柱山,一称皖山,又称潜山,在安徽省潜山县,唐时即是产茶区茶,可惠三数角小容量的量器名。”其人就之数十斤,李不受退还。明年罢郡,用意精求数角。投之。德裕阅之而受。曰:“此茶可以消酒食毒。”乃命烹一瓯,沃于肉食内,以银合闭之。诘日开视,其肉已化为水矣。众伏其广识也。

HQ瘕〔jiǎ〕:病名。谓腹中结块肿瘤。《史记》一○五《仓公传》:

“齐中尉潘满和病小腹痛,臣意诊其脉曰:“遗积瘕也。”

二十九、宋欧阳修一首

双井茶

西江①水清江石老,石上生茶如凤爪②。

穷腊不寒春气早,双井芽生先百草。

白毛囊以红碧纱③,十斤茶养一两芽。

长安富贵五侯家④,一啜尤须三日夸。

宝云⑤、日注⑥非不精,争新弃旧世人情。

岂知君子有常德,至宝不随时变易。

君不见建溪⑦龙凤团⑧,不改旧时香味色。

〔欧阳修〕1007—1072字永叔,自号醉翁、六一居士。吉水今江西省吉水县人。北宋文学家、史学家。旧时列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天圣进士,曾官枢密副使、参政知事。谥文忠。由于支持范仲淹的政治革新运动,为守旧派所排挤,又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辞官隐退。在散文诗词创作、史传编纂、诗文评论等方面都有较高成就。《与高司谏书》、《朋党论》、《醉翁亭记》、《秋声赋》等为其代表作。有《欧阳文忠集》传世。

〔题解〕双井茶,产于宋洪州分宁县今江西省修水县城西双井,故名。古时当地土人汲双井之水造茶,茶味鲜醇胜于他处。从宋时起渐有名气。诗人的《归田录》云:“草茶盛于两浙,两浙之品,日注铸第一。自景佑宋仁宗年号,1034—1038以后,洪州双井白芽渐盛。近岁制作尤精其品远出日注铸之上,遂为草茶第一。”

〔笺评〕欧阳修,精通茶道,同范仲淹、梅尧臣、蔡襄、苏轼、黄庭坚等都是北宋品泉大家。如诗人在《尝新茶呈圣俞次韵再拜》诗云:“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唯饮茶。”

“亲烹屡酌不知厌,自谓此乐真无涯。”梅尧臣在唱和诗中评其对茶品的鉴赏力时云:“欧阳翰林最识别,品第高下无欹斜。”

这首《双井茶》,亦是诗人辞官隐居时晚年之作。借咏茗以喻人,抒发感慨。对人间冷暖,世情易变,作了含蓄的讽喻。阐明君子应以节操自励。即使犹如被“争新弃旧”的世人淡忘了的“建溪”佳茗,但其香气犹存,本色未易,仍不改平生素志。一首茶诗,除给人以若许茶品知识,又论及了处世做人的哲理,给人以启迪。

〔笺注〕①西江:指修水。源出湖南幕阜山入江西,流经修水县县以水名自西而东入鄱阳湖,故称西江水。

②凤爪:双井茶芽纤细之谓。

③红碧纱与一两芽两句:谓双井茶装封精美、品质珍贵。作者《归田录》记载:古时双井草茶“制作尤精,囊以红纱,不过一二两,以常茶十数斤养之,用辟暑湿之气”。

④五侯家:语出唐代韩翃《寒食》:“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五侯:汉成帝时,封舅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皆为侯,时人谓之五侯。

⑤宝云:即宝云茶。据南宋《咸淳临安志》载:“钱塘今属浙江省杭州市宝云庵产茶,名宝云茶。”

⑥日注:即今之日铸雪芽,简称日铸茶。

⑦建溪:即建溪茶。

⑧龙凤团:即指宋代贡茶龙团、凤饼。据宋赵汝砺《北苑别录》载:

于宋太宗太平兴国976—984年间,在建安东三十里凤凰山下三十、宋蔡襄一首试茶兔毫紫瓯新①,蟹眼②清泉煮。

雪冻③作成花,云闲④未垂缕。

愿尔池中波⑤,去作人间雨。

〔禁襄〕1012—1067字君谟。宋仙游今福建省仙游县人。天圣八年1030进士。庆历三年1043知谏院。尝知福、泉、杭三州,福州漕司,官累至端明殿学士。蔡襄精通茶道,是北宋品泉大家之一。着有《茶录》、《荔枝谱》等传世。

〔题解〕《试茶》为作者《北苑十咏》之一。据宋赵汝砺《北苑别录》载:“建安之东三十里,有山曰凤凰,其下直北苑。旁联诸焙,厥土赤壤,厥茶惟上上。太平兴国976—984中,初为御焙,岁模龙凤,以羞贡篚〔fěi圆形竹器〕益表珍异。庆历1042—1048中漕台益重其事,品数日增,制度日精。厥今茶自北苑上者,独冠天下,非人间所可得也。”

《北苑十咏》正是作者于宋仁宗庆历年间,出任福建漕司监制北苑贡茶时期之作。

〔笺注〕①兔毫:即建窑生产的黑紫釉茶盏。紫瓯新:诗人是说,以新品紫色兔毫盏来品试刚出焙的极品贡茶,心中十分惬意。

②蟹眼:为古时烹点茶候汤之法。诗人在其《茶录》中说:

“候汤最难,未熟则沫浮,过熟则茶沉。前世谓之蟹眼者,过熟汤也。

沉瓶中煮之不可辨,故曰候汤最难。”

③雪冻:宋时喜饮研膏茶,茶色贵白。“雪冻”即是刚烹好的茶浮在碗面上的茶乳,又称茶花,其如冻雪一般洁白。

④云闲:因研膏茶为极细粉状,经沸汤烹点之后,茶花凝聚如白云,在碗面上浮动而不下沉。所谓“未垂缕”是也。

⑤池中波与人间雨:是抒怀之句。也许诗人在品茶时联想到天下能品尝极品贡茶的人毕竟是很少的,又有多少人或许连粗茶也喝不上呢?所以诗人默默祝愿:这试茶的一泓清泉去化作鲜醇甘美的茶汤,如玉露甘霖,以滋润人间渴求饮者的心田。出于朝廷命官笔下的这两句诗,正是《试茶》可贵之处。即所谓古代文学的人民性吧。

三十一、宋苏轼七首

1.次韵曹辅寄壑源①试焙新芽

仙山灵草②行云湿,洗遍香肌粉未匀。

明月来投玉川子③,清风吹破武林④春。

要知冰雪⑤心肠好,不是膏油首面新。

戏作小诗君莫笑,从来佳茗似佳人⑥。

〔苏轼〕1037—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自号东坡居士。眉山今属四川人。北宋文学家、书画家。嘉佑进士。曾官殿中丞,知杭、密、徐州等职。一生坎坷,屡遭打击,但心胸旷达,被贬地方官其间每有政绩。在散文、诗词、书画方面都有极高成就。与父洵、弟辙并称“三苏”。同属“唐宋八大家”之列。苏轼精通茶道,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咏茶诗词,有若干佳句,成为千古绝唱,在茶文化百花园中独放异彩。

〔题解〕曹辅时任福建转运使亦称漕司,掌管茶事,以佳茗壑源试焙新芽馈赠苏轼,并附诗一首,诗人次韵奉和。

此诗作于宋哲宗元佑五年1090春。

〔笺注〕①壑源:古地方名。宋代属建州建安郡,今福建省建瓯县境内,临建溪口。当时建安郡凤凰山北苑为皇家御茶园。《北苑别录》按称:

壑源山在凤凰山南,其地所产之茶为外焙纲。《东溪试茶录》称赞:壑源所产“茶味甲于诸焙。”而“试焙新芽”自然是壑源茶中之珍品了。

②灵草、香肌句:灵草:亦为宋代茶名,产于潭州。见载于《宋会要辑稿补编》卷五千七百八十二“茶价”东坡先生在此诗中,以浪漫的笔触,赋予壑源香茗以仙女般的灵气。朝朝暮暮,身披云雾霞光,沐浴玉露甘霖,独得天地之钟爱,育成无与伦比的香肌风韵。

③玉川子:唐诗人卢仝自号玉川子。明月、清风句:是寓引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七碗”之典故。东坡先生是说,当他饮了数碗壑源茶之后,亦如卢仝一样,飘忽成仙,在月光之下。飞越武林之巅,身上带动之清风,吹落了武林春花。

④武林:即杭州之灵隐山。原名虎林山,因避唐高祖李渊祖父李虎之名讳改名武林山。

⑤冰雪、膏油句:诗人说,曹公所赠之壑源茶,不仅面首颜色鲜美,且更贵在其内,有着如“冰雪”般的好心肠。

⑥佳茗似佳人句:诗人在结句中以诙谐、浪漫的笔触写出了“从来佳茗似佳人”的名句,为世代文士茶人所津津乐道。看似信笔写来,实乃倾注了诗人对茶茗的特殊钟爱,一旦入咏,即成千古之绝唱。

2.惠山①谒钱道人,烹小龙团,登绝顶,望太湖

踏遍江南南岸山,逢山未免更流连。

独携天上小团月②,来试人间第二泉③。

石路萦回九龙脊④,水光浮动五湖天⑤。

孙登⑥无语空归去,半岭松声万壑传。

〔题解〕此诗约作于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十一月至七年1074五月间。诗人时任杭州通判。苏轼在任地方官期间向与僧道交往,这首诗就是诗人访惠山寺钱道人时,鉴泉品茗,登绝顶望太湖,抒怀之作。

〔笺注〕①惠山:在江苏无锡市西郊。江南名山之一。古称华山、历山、西神山,唐以后始称惠山或慧山。东麓有古惠山寺。钱道人:即惠山寺道人,安道之弟。诗人有《至秀州赠钱安道并寄其弟惠山老》诗。

②小团月:喻指小龙团茶。明许然明在《茶疏》中说:“古人制茶,尚龙团凤饼,杂以香药”。龙团凤饼属于研膏茶,制工选料极精,为雀舌冰芽所造,非常名贵。始制于唐末,宋代盛行,向为皇室贡品。另据宋欧阳修《归田录》记载:“团茶,凡大者八饼重一斤,小者凡二十饼为一斤。”由此可见小龙团是茶中极品。

③第二泉:即惠山泉、一称陆子泉。被陆羽和刘伯刍评为“天下第二泉”。此泉水在宗徽宋时曾为宫庭贡品。苏轼“独携天上小团月,来试人间第二泉”这颇具浪漫色彩的诗句,历来被人们赞为咏茶的千古绝唱。

④九龙:惠山有九峰,蜿蜒若龙,又称九龙山。陆羽《惠山寺记》见载《全唐文》云:“山有九陇,若龙之偃卧然。”

⑤五湖:即太湖。《史记·河渠书》集解:韦昭曰:“五湖,湖名耳,实一湖,今太湖是也。”张勃《吴录》曰:“五湖者,太湖之别名,以其周行五百里,故以五⑥孙登:三国时魏国隐士,曾隐居于汲郡山中。好一弦琴。从东坡诗句看,似孙登昔年曾登临惠山,无言诗作而返。

3.元翰少卿宠惠谷帘水①一器、龙团二枚,仍以新诗为贶,叹味不已,次韵奉和

岩垂匹练千丝落②,雷起双龙③万物春。

此山④此水俱第一,共成三人⑤鉴中人。

〔题解〕诗人在被贬谪黄州今湖北黄冈市团练副使期满,于宋神宗元丰七年1084奉召进京途中经庐山时,元翰少卿其经历未详惠赠其谷帘泉水、龙团茶并附诗一首,诗人步韵奉和。贶〔kuàng况〕:赐与。诗人在题序中说,对友人的惠赠,无以为谢,只能以新诗奉酬了。

〔笺注〕①谷帘水:即庐山康王谷水帘水,被陆羽品评为“天下第一名泉”。

②岩垂句:谓谷帘泉水势。《方兴记》载:“谷帘泉水如帘,布岩而下者,三十余脉。”又《桑记》载:水帘泉亦称三叠泉,“出自大月山下摧碎散落,蒙密纷纭,如雨如雾,喷洒二级大盘石上,汇为洪流,下注龙潭,轰轰万人鼓也。”

③雷起双龙:诗人将游龙潭三叠泉最后入注龙潭与龙首崖时的感受化为诗句。龙首崖,在庐山大天池侧门外数百公尺处。龙首龙身形为两块巨石。一块直立,深不见底,一块横卧其上,直插天池山腰。上覆劲松,下临绝壑,似苍龙昂首,形象雄奇。站在崖上,耳边则闻汹涌澎湃的松涛和山泉击石的巨响,声如万马奔腾,鼓角齐鸣。这恰与三叠泉下注龙潭时“轰轰万人鼓也”形成“雷起双龙”之势。

④此山:即庐山,又名匡山或匡庐。在江西九江市南。相传,周朝有匡氏七兄弟上山修道,结草为舍,故名。

⑤三人:李白《月下独酌》:“举怀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苏轼诗中的“三人”正是从李白诗句化来的,但别具意境和情趣。诗人是将天下名山、名泉拟人化,与诗人自身共成“三人”。鉴:镜也。鉴中人的意境是:诗人游览庐山,在某一池潭边流连时,在平静的水面上映出了瀑流飞泉与峰峦迭翠的倒影,而诗人的身影自然亦同时映入了水镜之中。真可谓是景自天成,诗从景化。而“鉴中三人”同李白“花间独酌”时“三人”的孤寂情景完全不同;苏轼是以奇秀匡庐、谷帘珍泉自喻,表达了诗人的旷达心胸。

4.黄鲁直以诗馈双井茶次韵为谢

江夏①无双种奇茗,汝阴六一夸新书②。

磨成③不敢付童仆,自看④雪汤生珠玑。

列仙⑤之儒瘠不腴,只有病渴同相如⑥。

明年⑦我欲东南去,画舫何妨宿太湖。

原注:《归田录》:“草茶以双井第一。画舫宿太湖,顾渚贡茶故事。”

〔题解〕黄鲁直,名庭坚,字鲁直,号山谷,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县人。北宋诗人、书法家。他虽出于苏门,但在文学上与苏轼并称。苏黄交厚。此诗作于宋哲宗元佑二年1087其时黄庭坚亦在汴京。

〔笺注〕①江夏:并非指今武昌市或其他古时称为江夏的地方。而是黄氏家乡——今江西修水。因其在地域上临近江夏武昌地区,而双井草茶又是这一地区的名茶,故称其江夏奇茗。

②汝阴六一:汝阴,即宋汝州今河南省临汝县。北宋文学家欧阳修晚年退居汝阴,自号醉翁、六一居士。新书:指欧阳修着《归田录》。

③磨成句:宋代以前,无论散茶、饼茶、研膏茶,都必须先经茶碾碾成细末,过茶罗后,方可烹饮。因友人所赠双井茶十分珍贵,唯恐童仆煎茶技术不佳,所以亲自煎茶。

④自看句:诗人精通茶道,尤擅烹点技法,掌握火候。其所作《煎茶歌》云:“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声。”在水二沸时应适时投茶,才能煎成如诗中所云的茶香四溢的雪乳珠玑。

⑤列仙句:是诗人自嘲之言。一生坎坷,且更清贫,身无重任,有如飘泊江湖的散仙。

⑥相如:此指西汉辞赋家司马相如。传其有消渴之疾。诗人是说只有病渴嗜茶如同司马相如一样。

⑦明年二句:点明时政背景和诗人拟请外任。苏轼被贬谪黄州团练副使,因神宗帝驾崩,才奉召回京,任翰林学士兼侍读。因不满主持国政的司马光对王安石变法全盘否定的主张,复受攻击,又难于立足京城。诗中的“我欲东南去”就是诗人欲出知杭州。

5.咏茶词

已过几番风雨,前夜一声雷①,旗枪②争战,建溪③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④,带露和烟捣碎⑤,结就紫云堆⑥。轻动黄金碾⑦,飞起绿尘埃⑧。老龙团⑨、真凤髓,点将来,兔毫盏⑩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醒青州从事HI,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HJ。

两腋清风起HL,我欲上蓬莱。

〔笺注〕①一声雷:言采茶时令从惊蛰起始。宋赵汝砺《北苑别录》记载:

北苑御焙采茶,“方其春虫震蛰,千夫雷动,一时之盛,诚为伟观。”

②旗枪:当春茶刚萌发一叶,其形似旗;茶芽稍长,其形如枪,故称为旗枪,亦为茶名。

③建溪:源出福建浦城县北仙霞岭,南流至建阳县境始称建溪。建溪春色句,泛指宋代建安今福建建瓯县茶区,尤以建安北苑御焙所产之贡茶为茶中极品。

④雀舌:茶名。沈括《梦溪笔谈》:“茶芽,古人称之雀舌,言其至嫩也。”

⑤捣碎:宋代制作之研膏茶,鲜叶经拣、洗、蒸、榨工序之后,进入捣研工序。如贡品研茶工序要求极严,以柯为杵,以瓦为盆,分团酌水,进行研捣多次,每研干再置水重研,周而复始。如胜雪白茶,要求研十六水,身强力壮研工。方能日研三团。

⑥紫云堆:以鲜嫩紫色茶芽研好之茶膏。

⑦黄金碾:茶碾。宋蔡襄在《茶录》里说:“茶碾以银或铁为之。”

黄金碾,为铜碾,或言其碾之精美。

⑧尘埃:指碾茶时飞起茶之屑末。

⑨龙团、凤髓:茶名,指茶中之上品。宋代贡茶有“龙团胜雪”、“龙凤英华”及大龙团、小龙团、大凤饼、小凤饼等名贵茶品。

⑩兔毫盏:黑色茶盏。为宋代建窑所造。蔡襄在《茶录》里说:

“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最为要用。”

HI青州从事:谓好酒也。《世说术解》:桓温有主簿,善别酒,有酒辄令先尝,好者谓青州从事,恶者谓平原督邮。青州有齐郡,平原有鬲县,从事言到脐,平原言鬲上住。”此句与“战退睡魔”句,是言茶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HJ阳台:语出宋玉《高唐赋》:“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HK两腋、蓬莱句:语出唐卢仝《谢孟谏议寄新茶》。其诗句有云:

“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

6.茶词

龙焙①今年绝品,谷帘②自古珍泉。

雪芽双井③散神仙,苗裔④来从北苑。

汤泼雪腴⑤酽白,钱浮花乳轻圆⑥。

人间谁敢争妍,斗取⑦红窗粉面。

〔笺注〕①龙焙:茶名。宋时建州北苑御茶园制造的贡茶其中有名曰:“龙焙贡新水芽”、“龙焙试新水芽”,均为十二水经研磨十二次、十宿火经文火烘焙十昼夜,乃茶中之绝品见于宋赵汝厉《北苑别录》。

②谷帘:指庐山康王谷水帘水。唐陆羽品评其为“天下第一名泉”。

③雪芽双井:即双井白芽,草茶中之珍品。产于宋洪州分宁今江西省修水县城西双井。古时当土人汲取双井之水造茶,茶味鲜醇,胜于他处。从宋代起双井所产之茶,即颇有名气。

④苗裔:谓双井茶所以为茶中佳品,它的茶苗或茶籽乃是来自建安北苑。

⑤雪腴:言茶之色白、肥美也。

⑥花乳轻圆:白色沫饽在茶盏里飘浮聚散变化时所呈现之景象,有如朵朵白花,又似片片银圆,令人赏心悦目。

⑦争妍、斗取:作者是宋代精通茶道的大师,又以谷帘珍泉煎烹龙焙绝品,这自然是人间已无人敢与之再争高下了。

7.汲江煎茶

活水①还须活火②烹,自临钓石③取深清。

大瓢贮月④归深瓮,小勺分江⑤入夜瓶。

雪乳⑥已翻煎脚处,松风⑦忽作泻时声。

枯肠未易禁三碗⑧,坐听荒城⑨长短更。

〔题解〕此诗作于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苏轼被流放儋州今海南省儋县期间。《汲江煎茶》在东坡先生的诸篇茶诗中,也许是他留给后世的最后一首茶诗了。次年宋徽宗即位,他虽被赦还,但饱经忧患,已风烛残年的东坡先生,当年即卒于常州,时年六十五岁。

〔笺注〕①活水:有源有流之水,谓之活水。胡仔《苕溪丛话》云:“茶非活水,则不能发其鲜馥。”

②活火:猛火,不同于缓火、文火。火性炽烈,水乃易沸。唐人有“煎茶缓火炙烤茶饼活火烹”之说。诗人在《试院煎茶》诗有云:“贵从活火发新泉。”

③钓石:指诗人平日之钓鱼台。为汲取纯净江水煎茶,老态龙钟的东坡先生,身披月光,手操汲水容器,不顾石滑水险,亲自登临钓石之上,汲取深而清洁的江水。

④贮月:月何以能贮?这是诗人奇妙的联想·是写明月映在江水里,以大瓢从江中舀水时,仿佛把浮在水面上的月光连水一起舀进春瓮之中,贮存起来。

⑤分江:浩浩江水,竟然亦可分?从江中一勺一勺汲水入瓶,就是分取江水的一部分。分江之句,更含妙理。

⑥雪乳:谓茶在煎烹时所浮起的一层胜似雪乳般的鲜馥沫饽,古人又称其为茶花,茶之精华所在。煎脚:指茶脚。

⑦松风:是指煎茶以釜或瓶宋时已改用铜瓶煮水时发出的声音,并以其来辨别水沸的程度。宋代晚期烹茶,有如今日冲泡茶方法,是将末茶先放在盏里,俟水沸后提瓶离火,稍落滚,随即冲茶。宋人有诗云:“松风桂雨到来初,急引铜瓶离竹炉,待得声闻俱寂后,一瓯春雪胜醍醐。”

⑧三碗:唐卢仝茶歌有“三碗搜枯肠”之句。诗人是说,他在流放中,生活十分清苦,虽一生嗜茶,但枯肠辘辘,亦不敢多饮。

⑨荒城句:临近垂暮之年的东坡先生一生坎坷,在更深人静时,面对孤灯,独自饮茶之时,耳中不时传来荒城里敲击梆子报更时的凄楚之声。表达了作者悲凉的心境。

三十二、宋苏辙二首

记梦回文二首并序

十二月二十五日,大雪始晴。梦人以雪水烹团茶,使美人歌以饮。余梦中为作回文诗,觉而记其一句云:“乱点余花吐碧衫。”意用飞燕①故事也,乃续之为二绝句云:

酡颜②玉醉③捧纤纤④,乱点余花吐碧彩⑤。

歌咽⑥水云凝静院,梦惊松雪落空岩⑦。

松花⑧落尽酒倾缸,日上山融雪涨江。

红焙⑨浅瓯⑩新水活HI,龙团HJ小碾HK斗晴窗HL。

〔苏辙〕1039—1112字子由。因晚年居颍川,自号颍滨遗老。眉山今属四川人。北宋散文家。仁宗嘉佑进士。曾官尚书右丞、门下侍郎。政治态度及其诗文风格皆受其兄苏轼影响。与其父洵、兄轼并称“三苏”;旧时同属“唐宋八大家”之一。

〔题解〕回文诗词字句,回旋往返,都能成义可诵谓之回文。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说回文为道原所创,已失传。以南朝宋苏伯玉妻《盘中诗》为最古。该诗书于盘中,正返读皆成文理。

〔笺评〕这两首《记梦回文》诗,是颍川遗老咏茶酒诗中构思巧妙、别开生面的佳作。真是正读词情委婉,妙趣横生;返读意境新奇,韵味无穷。第一首咏酒,反读末字是:

梦、歌、乱、酡;第二首咏茶尤妙,末韵押龙、红、日、松也。

〔笺注〕①飞燕:即赵飞燕前?—前1,汉成帝宫人,成阳侯赵临之女。

初学歌舞,以体轻号曰飞燕。先为婕妤,许后废,立为后,与其妹昭仪专宠十余年。哀帝立,尊为皇太后。平帝即位,废为庶人,自杀。

②酡颜:醉客。白居易《长庆集》二十《与诸客空腹饮》诗:“促滕才飞白,酡颜已渥丹。”刘禹锡《刘梦得集》二《百舌吟》诗:“酡颜侠少停歌听,堕珥妖姬和睡闻。”

③玉碎:非指“宁为玉碎”之本意;此指因侍酒小姬亦被劝醉,失手打碎了酒器——玉杯。

④纤纤:女子柔美的手。《文选古诗十九首》之二:“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⑤乱点句:谓醉酒呕吐溅玷碧衫之情状。

⑥歌咽句:因宾主咸醉,侍女亦停下了婉啭的歌喉,刚才那劝酒猜拳,歌笑喧闹的场面,霎时变得水停云凝,夜阑院静,万籁俱寂了。

⑦梦惊句:是言醉客在梦境中被所见大雪压断松枝而迭落岩谷的情景惊醒。

⑧松花:用松花酿的酒。唐岑参《岑嘉州诗》六《井陉双溪李道士所居》:“五粒松花酒,双溪道士家。”

⑨红焙:以文火焙制刚采摘的鲜茶嫩叶,或谓正在点燃的煎茶风炉。

⑩浅瓯:底小、上大、口浅的盏。

HI水活:返读即为活水。

HJ龙团:泛指宋代所盛行的龙团、凤饼等珍品研膏茶。

HK小碾:小巧而精美的茶碾。

HL斗晴窗:是谓高流隐逸,在凉台静室、窗明几净的幽雅环境中品茗吟诗论茶道的情景。

三十三、宋陆游五首

1.啜茶示儿辈

围坐团栾①且勿哗,饭余共举此瓯茶②。

粗知道义死无憾③,已迫耄④期生有涯。

小圃花光还满眼,高城漏鼓⑤不停挝。

闲人一笑真当勉,小榼⑥何妨问酒家。

〔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越州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人。南宋诗人。孝宗时赐进士出身。一生力主抗金,虽屡遭打击,但爱国信念至死不渝。诗人亦是宋代嗜茶品泉家。在他一生写的大量今尚存九千三百余首诗词中,亦写了不少好茶诗,在中国茶文化百花园里,光彩夺目,清香悠长。

〔题评〕在这位南宋爱国诗人陆放翁的《诗》集中,存有若干首警示儿孙辈的诗篇,最为人们所乐道的是《示儿》诗:

“死去原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但已垂暮之年的诗人,在饭后以举行小型茶宴的形式,对儿孙辈进行爱国主义教育,这在古代的茶诗中还是罕见的。这说明宋代的茶文化活动,已经深入到家庭日常生活领域,是颇有社会进步意义的。

〔笺注〕①团栾:谓团聚。《全唐诗》二六《杜荀鹤乱后山中作》:“兄弟团栾乐,羁孤远近归。”宋范成大《石湖集》二三《喜周妹自四明到》诗:

“团栾话里老厐哀,一妹应从海浦来。”

②瓯茶:一杯茶。

③粗知句:谓诗人对儿孙辈的训示已令自己感到欣慰。

④耄〔māo〕:高龄。《礼·曲礼》上:“八十九十曰耄。”亦泛指老年。放翁在世八十六年,说明作此诗时他已临近耄年。

⑤漏鼓:报更漏夜间时辰的鼓。挝〔zhuā抓〕:击,打。

⑥厐〔kē〕:古代盛酒或贮水的用具。从此诗结尾两句看,似亦有“闲人”对放翁以饮茶方式示儿孙辈不以为然,何不举行酒宴呢?所以引出了诗人的回答:如想饮酒也不妨到小酒馆去。

2.报国灵泉饮茶

我是江南桑苎家①,汲泉闲品故园茶②。

只应碧缶苍鹰爪③,可压红囊白雪芽④。

原注:日铸贮以小瓶,腊纸丹印封之。

顾渚贮以红蓝缣囊,皆有岁贡。

〔题解〕此诗作于南宋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原题为《过武连县⑤北柳池安国院煮泉试日铸顾渚茶院有二泉皆甘寒传云唐僖宗⑥幸蜀在道不豫至此饮泉而愈赐报国灵泉云》。

诗共三首,今取其三。

〔笺注〕①桑苎家:语出《新唐书·陆羽传》:“上元初,更隐苕溪,自称桑苎翁。”喻己是种植桑麻的一介农夫。

②故园茶:即指其家乡绍兴会稽山所产之日铸茶。

③苍鹰爪:茶名。泛指茶中上品。

④可压:指蜀茶胜过诗人随身携带的顾渚紫笋和日铸雪芽。

⑤武连县:宋时置武都郡,唐时属剑州,在州西八十五里处今属四川剑阁县武连镇。

⑥唐僖宗:名讳李儇874—888年在位。陆游在此诗原题中所称“僖宗幸蜀”,当在广明元年880黄巢入长安,僖宗奔蜀时途经武连,饮此泉水而病愈,随赐“报国灵泉”。

3.丁东院汲泉煮茶①

雪芽近自峨嵋得②,不减红囊顾渚春③,旋置风炉青樾下④,他年奇事纪三人⑤。

〔题解〕此诗原题为《同何元立蔡肩吾至丁东院汲泉煮茶》,共二首,此为其二。宋乾道九年1173夏作于嘉州今四川乐山一带。诗人在《老学庵笔记》卷四说:“予参成都议幕按指王炎幕府摄事汉嘉,一见荔子熟,时凌云山、安乐园皆胜处。纠兵曹何预元立、法曹蔡迨肩吾,皆佳士,相与同乐。”

〔笺注〕①东丁院:范成大《吴舰》卷上:“至广福院,中有水洞,静听洞中,时有金玉声,琅然清越,不知水滴作此声也。旧名丁东水,寺亦因名丁东院。山谷更名方响洞。题诗云:‘古人名此丁东水,自古丁东直到今;我为更名方响洞,要知山水有清音。’”丁东院,当在嘉州凌云山一带。

②雪芽、峨嵋:峨嵋即峨嵋山,又称峨山。在四川峨嵋县城南7公里。雄踞四川盆地西南缘,与浙江普陀山、安徽九华山、山西五台山并称佛教四大名山。因山势逶迤,“如螓首峨嵋,细而长,美而艳”,故名。山脉峰峦起伏,重岩迭翠,气势磅礴,雄秀幽奇,素有“峨嵋天下秀”之誉。雪芽:指宋时产自眉州今属四川境内的峨嵋白芽散茶。峨嵋山自古产茶。据清嘉庆《峨嵋县志》记载:“自峨山万年寺以下,一路山地,多系茶山。”今四川名茶“竹叶青”即产自万年寺一带。

③红囊顾渚:顾渚,即产自湖州长兴县的顾渚紫笋。红囊:诗人在《报国灵泉饮茶》诗注云:“顾渚贮以红蓝缣囊,皆有岁贡。”

④青樾下:是谓于树荫之下。樾,为樾荫。诗人是说,他与同游好友将风炉旋置于高大如翠盖的树荫之下,取丁东泉水煎茶啜饮时,充满超然逸乐之情。

⑤三人:即指陆游、何元立、蔡肩吾。

4.九日试雾中僧所赠茶

少逢①重九事豪华,南陌雕鞍拥钿车②。

今日蜀中生白发③,瓦炉独尝雾中茶④。

〔题解〕九日,即九月九日重阳节。此诗作于南宋淳熙元年1174,作者时在蜀州。从唐时起就有在重阳节登高赋诗、插茱萸或聚饮之风俗。诗人即有一首《重阳》诗云:“照江丹叶一林霜,折得黄花更断肠。商略此时须痛饮,细腰宫畔过重阳。”而在重阳饮茶,为唐诗僧皎然所开创的移风易俗之新风。皎然有《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诗。

〔笺注〕①少逢二句:诗人忆起青年时代过重阳时的美好情景。往昔之青丝红颜,钿车雕鞍与今日蜀中皓首尝茶,窘境孤零,形成了强烈对比。

诗人的凄楚之情尽蕴诗中。

②雕鞍:雕刻精美,装饰华丽的马鞍。钿车:用金银珠宝装饰的车子。为古时贵族妇女所乘坐。

③今日句:诗人大有蓦然回首,韶华已逝,而报国壮志未酬之慨叹。陆游中年入蜀,作此诗时约在范成大幕府,正投身军旅生活。时年已近五旬。

④雾中茶:泛指蜀地所产、山僧所焙之高山云雾茶。

5.试茶

苍爪①初惊鹰脱韝,得汤已见玉华浮②。

睡魔何止退三舍③,欢伯④直如输一筹。

田铸⑤焙香怀旧隐,谷帘⑥试水忆西游。

银瓶铜碾⑦俱官样,恨恨纤纤为捧瓯⑧。

〔题解〕此诗于南宋淳熙二年1175秋作于成都。这首诗充满乡恋之情和对美好韶华时代的追忆。

〔笺注〕①苍爪:即鹰爪茶芽,为蜀地所产之名茶。

②玉华浮:谓茶场飘浮的雪乳般的沫饽。

③三舍:语出《左传·僖二十八年》:“退三舍避之。”注:“一舍三十里。”

④欢伯:酒的别名。《易林·坎之兑》:“酒为欢伯。”元好问《留月轩》诗:“三人成邂逅,又复得欢伯;欢伯属我歌,蟾兔为动色。”

⑤日铸:日铸茶。产自绍兴会稽山日铸岭。日铸焙茗,似引起诗人的一段隐衷和情思。

⑥谷帘:指庐山康王谷水帘水。庐山在绍兴之西,故诗人把当年到庐山品泉称之为“西游。”

⑦银瓶、铜碾:为古时烹饮茶时必备之器具。官样:谓其精美。

⑧瓯:茶盏。宋时崇尚建安生产的茶盏,以其色黑、釉彩凝重而着称于世。恨恨纤纤:两个迭词表明,诗人仍在深切地忆念他与前妻唐琬温馨的爱情生活;而“恨恨”二字犹如诗人《钗头凤》一词所云:“东风恶,欢情薄。”似对其母将他们强拆离异的恨怨之情仍久积于怀。

三十四、宋杨万里一首

以六一泉①煮双井茶②

鹰爪③新茶蟹眼④汤,松风鸣雪兔毫霜⑤。

细添六一泉中味,故有涪翁⑥句子香⑦。

日铸⑧建溪⑨当退舍⑩,落霞秋水HI梦还乡HJ。

何时归上滕王阁HK,自看风炉自煮尝。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水今属江西人。南宋诗人。绍兴进士。曾任秘书监。诗与尤袤、范成大、陆游齐名。号称“中兴四大诗人”。其诗初学“江西体”,即宋诗流派之一的“江西诗派”——北宋末吕居仁作《江西诗社宗派图》推黄庭坚为宗派之祖——中年后尽焚新作千余首,转而学王安石及晚唐诗,终独立门户,自成一家,时称“杨诚斋体”。所作多能反映人民生活,抒发爱国情感,想象丰富新颖,语言通俗明畅。擅长描写自然景物,状写逼真,清新活泼。

〔笺注〕①六一泉:其址在浙江杭州市西湖之滨孤山。后世为纪念欧阳修而凿建。有泉联曰:“湖西孤山,此处有泉可漱也;天一地六,先生自号无说乎。”欧阳修自称有着述一千卷,藏书一万卷,酒一壶,棋一局,琴一张及自身六一居士。

②双井茶:产于宋洪州分宁县今江西修水县城西双井,故名。

③鹰爪:本为茶名,产于蜀州。此为赞美双井茶弯弯如钩,茶芽纤细之谓。

④蟹眼、松风:为古时点茶、候汤之法。

⑤兔毫霜:即兔毫盏。

⑥涪翁:即黄庭坚1045—1105,字鲁直,号山谷老人,又号涪翁。宋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人。北宋诗人、书法家。被江西诗派奉为宗祖;其书尤擅行草,与苏轼、米芾、蔡襄齐名,号称“宋四家”。

⑦句子香:涪翁是宋代精通茶道的品泉大家之一。写过许多脍炙人口的茶诗,而又特别推崇其家乡出产的双井茶。在其《以双井茶送子瞻》诗中有“我家江南摘云腴,落磑霏霏雪不如”之咏双井茶名句。

⑧日铸:即今之日铸雪芽。产于浙江省绍兴市东南会稽山日铸岭。

据《会稽县志》载:“日铸岭在会稽县,其阳坡名油车,朝暮常有日色,产茶绝奇,故称日铸。”日铸茶,从宋时起,即颇有名气。南宋诗人陆游有诗咏曰:“囊中日铸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

⑨建溪:即建溪茶。产于宋建安郡今福建省建瓯县壑源山北临凤凰山北苑御茶园,因山临建溪口,故名建溪茶、亦名壑源茶。

建溪茶同宋代“名冠天下”的北苑贡茶,均属天下名茶。

⑩退舍:即指日铸、建溪茶,同双井茶相较,应退避三舍。

HI落霞秋水:语出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诗人在诗中所以点化此名句,乃因《滕王阁序》中所吟咏的共长天一色的秋水,正是流经诗人家乡——吉水县城之西、纵贯江西全省的赣江之水。

HJ梦还乡:这首诗是诗人游历江浙时作于杭州。诗人是说他梦魂牵绕,在梦境中都时常神游故乡的山山水水,思乡之情,跃然纸上。

HK滕王阁:在江西南昌市沿江路赣江边。唐永徽四年653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元婴都督洪州时营建,阁以其封号命名。高宗上元二年675九月九日,洪州都督阎伯屿在此大宴宾客。原拟由其婿王子章撰写阁序,以夸其才于宾客,时王勃省父至马垱,得邀盛饯。席间作《滕王阁序》,赋惊四座,才冠群儒,成为千古传颂的名篇。自此,滕王阁愈益闻名遐迩。素有“西江第一楼”之誉,与武汉黄鹤楼、湖南岳阳楼、昆明大观楼,统称为江南四大名楼阁,驰名于海宇之内。滕王阁,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四十年的历史了。屡毁屡建,历经沧桑,重修重建,约有二十九次之多。平均四十六年修缮一次。1926年最后一次被北洋军阀邓如琢烧毁;该阁于1983年10月1日破土动工重建,已于1989年竣工,千载名阁得以重新向游人开放。新阁址建于沿江北路赣江之滨。

三十五、元耶律楚材二首

西域从王君玉乞茶诗

积年不啜建溪茶①,心窍②黄尘塞五车。

碧玉瓯③中思雪浪,黄金碾畔忆雷芽。

卢仝七碗④诗难得,谂老⑤三瓯梦亦赊。

敢乞君侯⑥分数饼,暂教清兴绕烟霞。

长笑刘伶⑦不识茶,胡为买锸谩随车。

萧萧⑧幕雨云千顷,隐隐春雷玉一芽。

建郡深瓯⑨吴地远,金山佳水⑩楚江赊。

红炉石鼎HI烹团月,一碗和香吸碧霞HJ。

〔耶律楚材〕1190—1244字晋卿,契丹族,辽皇族子孙。蒙元之际的大政治家。元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窝阔汗时大臣,官至中书令。曾随元太宗率大军深入欧洲中部。耶律楚材与青年时代的元世祖忽必烈交厚,为元朝入主中原颇有建树。

〔题解〕此诗原题为《西域从王君玉乞茶因其韵七首》。此选其中二首。这是诗人随从元太祖或太宗西征时,在西域向正在岭南的好友王君玉乞茶期间,因步其韵奉和所作的咏茶诗。诗人精通汉文化,工诗词,又颇爱品泉之道,所作茶诗,意境清新,善于用典,是元人咏茶诗中的上乘之作。

〔笺注〕①建溪茶:已见前注。

②心窍句:诗人是说,由于经年未尝建溪之茶,心里好像塞上了五车黄尘一般。极言思茶之渴。

③碧玉瓯、黄金碾二句:碧玉瓯,是诗人言其崇尚越窑生产的青瓷茶碗。黄金碾,茶碾一般宜用铜铁铸造。金碾是言其茶碾之精美。这两句诗含有诗人追忆他于某年春天惊蜇时节,与友人共品春茶时的美好情景。

④卢仝七碗:已见前注。

⑤谂老:谂shěn,思念。《诗·小雅·四牡》:“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注:谂,念也。谂老句,是作者在诗中恳切叮嘱君玉,切不可忘记连在梦中都渴望品尝江南香茗的老友啊!

⑥君侯:是指时在岭南身负公职的王君玉。

⑦刘伶:晋沛国今安徽省萧县人。字伯伦。与阮籍、嵇康等友好,称竹林七贤。纵酒放达,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相随,说:

“死便埋我。”尝着《酒德颂》。自称“唯酒是务,焉知其余”。仕晋为建威将军。工行草书,传《晋七贤帖》中有伶书,颇怪诡,今已失传。

⑧萧萧、隐隐二句:是诗人在西域遥想友人所在的岭南早春已经是春雨萧萧,惊雷隐隐,正是采制春茶的季节了。

⑨建郡深瓯:是指建阳生产的黑釉茶盏。

⑩金山佳水:指镇江金山中泠泉。自唐刘伯刍品评其为“天下第一泉”以来,便成为闻名遐迩的天下名泉了。楚江,意同。因中泠泉,又名曰扬子江南零水,扬子江水亦是经楚地流来,故曰楚江。

HI石鼎:以石凿制的鼎状煎茶风炉。烹月团:茶品自宋代崇尚龙团凤饼研膏茶以来,品茗者多以能啜饮形如满月的龙团凤饼为快事。

HJ碧霞:犹言流霞。诗人是说,如能品啜一瓯清醇的建溪茶,不啻是胜似仙酒流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