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报三题

(一)唾手可得

漫画家尊子为香港民主党立法局议员画像做明信片筹款,每一幅画都由议员题字,其中罗致光写的是“真理不是唾手可得,谬论却是俯拾皆是”。《明报》记者在新闻版里报道这件事,说“较为失策是罗致光写错字,将真理不是垂手可得,写成‘唾’手可得。”“唾手”不但没有错,而且有典有故。《新唐书·褚遂良传》:“但遣一二慎将,付锐兵十万,翔旝云輣,唾手可取”。“唾手”亦作“唾掌”,往手上吐唾沫之意,比喻非常容易得到。《辞海》里用“唾”字;“垂”字没有“垂手”条。《现代汉语词典》中“垂手”训为“下垂双手”;表示容易:垂手可得;表示恭敬:垂手侍立。记者用“垂手”当然可以。罗致光写“唾手可得”既典雅且正统,不可乱说他“失策”、“写错字”。罗先生题的那两句话也工整得体,好得很。

(二)总统吃脚

美国总统克林顿在记者会上说溜了嘴,指中国是前共产国家。他在记者会上谈到三、四十年后世界形势的时候,提到俄罗斯和中国这两个前共产大国会怎么样为他们在下世纪里的强势伟业定界立标("The final point I want to make is among the great questions which will determine what the world will look like 30 or 40 years from now. One of those questions is how will Russia and China,the two great former communist powers, define theire greatness in the next century?")全国安全委员会的发言人一时技穷,不知如何打圆场。他最后只得说总统只是比时代稍为走前了一点点(“just slightly ahead of his time”)。政治人物有两大苦里:一是说惯了假话,说多了自己信以为真;二是脑力有限,记不了世界各地的形势,一时疏忽就出丑了。一九七六年总统竞选时期,美国前总统福特当众说波兰是自由国家,把自己的脚塞到自己嘴巴里。

(三)文化大国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协副主席王蒙在政协会议上发言,说中国是文化大国,我们的魅力,我们的自豪,我们的对外宣传重点,都应该注意强调建设中国文化大国。他说,汉字是中华民族的根基,是中华民族凝聚和统一的重要因素,要明确保持汉语和方块字的方针,要鼓励国人和外国人学习汉语汉字,要重视汉语汉字的规范化,抵制不健康的外来影响。王蒙说:“这是一个关系到国家统一和长治久安的重大问题。”政协委员在政协会议上的发言对国家政策能发生多大的影响殊难衡量。但是,王蒙当然有责任依照他观察到的文化现象提出己见。只要不抱沙文主义心态,提高国民对中国文化的认识是应该的。这件事最要紧是培养国人用批判的眼光去继承和发扬自己的文化。汉语汉字的规范化也不宜转化为统领意识形态的工具,变成规范政治正确不正确的指令。王蒙所说保护中国文物、整理弘扬典籍,都是苦口婆心的老话。他更重要的一个论点是“不吸收外来的营养,也就不能保护与坚持我们文化的独立性;不保持和保护自身文化的特点,也就失去了吸取外来营养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