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浅的歌词,深深的感动
(一)
报上说,大陆流行歌曲的歌词越来越平庸,不能满足听歌的人越来越高的要求。歌名都是问句:《大哥,你好吗?》、《你在他乡还好吗?》、《你那里下雪了吗?》、《我的祝福你记得吗?》、《你能停下这场雨吗?》。歌词突出口语化:“家人不错朋友不错自己也不错”、“感情是一道关,能过去的不多”、“祝你顺利,顺其自然,只要尽力而为就没有什么遗憾”。有些歌词据说莫名其妙,人家不懂:“海的心里躺着贝,贝的心里流着泪”。大陆着名歌词作家乔羽於是认为歌词创作最大的弱点是浅薄,缺乏理性的光芒。
(二)
我实在不觉得那样的问句歌名、那样的口语歌词有什么不好。第一,句子通顺得很;第二,意念也温馨;第三,可以散发理性的光芒当然很好,就这样荡漾着一点感性的光影也不错。流行歌曲能够继承校园民歌、城市民谣的滥觞,不失为健康的创作路线,肯定比要死要活的“妹妹我爱你”要清雅得多。报上那篇伊诺的报道说:“歌词队伍在各种文学样式中是最年轻的,创作准备最差”。既然如此,更应该让这支队伍继续慢慢摸索。他们笔下已经写得出这样浅白上口的句子了,确是很好的根基,人生阅历深了,内容自然会有“理性的光芒”。诗歌最忌深奥浮泛。“童子当街数落英,摇头学我苦吟声;门前有客不敢报,却道先生诗未成”,陈曼生这样清淡鲜活的作品,我太喜欢了。多年前非常流行的那首英文歌《伦敦街头》,歌词也浅,简直是在讲故事,人人听了都会惦念那个落寞的人。“感情是一道关,能过去的不多”,绝对有情有理有文采;粤语流行曲的歌词不是这样的语言文化,很可能会写成“情意亦是劫数,闯关难再故我”,难懂一百二十八倍。大街小巷天天二十四小时都在这样唱的时候,香港的中文亮起红灯一点不奇怪。
(三)
中国音乐家王洛宾先生今年三月十四日去世了。他是北平师范大学音乐系毕业,三七年投身抗日救亡宣传,四九年参加解放军进入新疆,乐坛耕耘六十多年,创作歌剧六部,创作歌曲千余首,出版歌集八部,联合国总部展示他的民歌成就,巴黎音乐学院教材用了他的歌。大家封他为民谣之父、西部歌王,他淡然处之,只喜欢人家说他是“传歌者”。我在贾平凹主编的《美文》杂志上看到王超海给王洛宾先生写的墓志铭,很动人。《在那遥远的地方》、《半个月亮爬上来》、《达板城的姑娘》都是王洛宾写的名曲,未必有理性的光芒,却传遍远近,几十年来不断有人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