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保守党元老R A Butler一九七一年出版的自传，书名叫做The Art of the Possible。这句名句指政治，《英汉大词典》上译为“无限可能的艺术”，其实真正含义当是“反败为胜的艺术”。搞政治的人万事如意之际当然毫无施展政治手腕的余地；一旦危机四伏，风涌云起，政客的祸福往往系於一念之狠，结局不是挂冠归田，就是反败为胜，周围风声雨痕刀光尽泯，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这才叫做politics is the art of the possible。Butler在自传的平装本中写了一篇序文，说是书名出处人人好奇，全国各地读者来信纷然如雪片飞来。他从一八六六年算起，前后好多名家都用过这句话。哈佛大学着名经济学家John Kenneth Galbraith后来独排众议，指出政治断非反败为胜之艺术，而是灾祸与逆境之取舍，终究难逃一劫（"politics is the art of the possible. It consists in choosing between the disastrous and the unpalatable"）。

近日香港特别行政区首长人选成了大新闻，媒体不放过蛛丝马里，有闻必报。这是民主社会新闻开放的特徵。周南跑出来说这些都是“煲水”新闻。此话当是真的：“高汤”是中南海“煲”的，香港媒体素来不甘寂寞，“煲”点清水解渴耳。特别行政区首长不是香港市民投票选出来的；特别行政区的民主放假了："Election Day is a Holiday", Ogden Nash当年写过一组诗用了这样一个题目，俏得很。R A Butler才高八斗，民望甚隆，却无缘入主唐宁街十号，朝野於是流传一句名言，说他是“我们从来没有过的最佳首相”（"the best Prime Minister we never had"）。今日“煲”出来的几个“清水”首长人选，将来谁落选了谁就必然成为the best Chief Executive we never had了——除了一两位“无限不可能”的“艺术”家之外。

几十年前苏格兰有个独立劳工党，后来党内搞分裂，有人大力主张独立劳工党必须脱离工党。该党国会议员 Maxton反对脱离，对手群起而攻之，说他不可能一人入两党，不可能同时骑两匹马。Maxton怒斥道：如果我的同僚不懂得同时骑两匹马，那他在这个混蛋马戏班里还有什么屁用？（"...if my friend cannot ride two horses, what's he doing in the bloody circus?"）政坛确是马戏班，没有几段真功夫根本出不了场。“一国两制”构思害人不浅，行政首长同时要骑两匹马，而且一匹是老马，一匹是小马，难度更高，骑不了就休想在这个马戏班里混下去了。这几乎是"mission impos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