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滕文公章句下 推销还是不推销,这是个问题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
孟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昔者赵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强而后可,一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掌与女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枉己者,未有能直人者也。”
又出场了一名孟门弟子:陈代。
看来以前主流的教育方式不是老师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而是学生问什么,老师就讲什么。前两篇里那么多孟老师的大道理都是被学生们给问出来的,现在这位陈代又出来提问了:“老师啊,您的一种做法学生我很不理解。”
“嗯——”
陈代说:“您有满嘴的政治理想,一肚子的社会蓝图;满嘴的礼义廉耻,一肚子的男——哦男——男男男——”陈代看老师脸色发绿,不由口吃起来,好容易才接上了话头,“一肚子的男人志向。”
陈代抬头偷眼观看,见老师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这才接着说:“那您为什么不去主动拜谒当世的大诸侯们呢?老师啊,不是我说您,如今时代变了,酒香也怕巷子深了,您得学会推销自己。”
“哦,怎么推销啊?”孟子冷冷地问。
陈代喜形于色,说:“照我看,如果您要去见邹国国君,那您不如事先放出风去,说自己拒绝了齐国、魏国那些外国的高薪邀请,毅然回到——注意,一定要用上‘毅然’这个词哦,还得咬着牙说——嗯,‘毅然’回到祖国,决定以毕生所学报效邹君!”
孟子点点头,面无表情:“那,邹国上上下下要是还不待见我呢?”
陈代一怔:“不可能吧?”转念又想了想,马上神气活现,“那也好办,您就花俩钱儿,找俩人儿,给您脑门上盖个大红戳,写着‘全国儒防组权威认证’,证明您是儒家的头号权威,谁要是采纳了您的理论,保证他再也不得龋齿……”
孟子翻了翻眼皮说:“那我要是实在在老家邹国混不下去了呢?”
陈代说:“咳,这还不容易,您再出国呗,中原大地上那么多国家,随便您忽悠呗!如果是去宋国、滕国这样的小国,您就说您是齐国的大权威,屈尊来到小国发扬自己的理论,对了,您得说您有个总部,设在齐国,您的理论在齐国乌七八糟博览会上年年都拿金奖,学生再帮您PS(通过图形处理软件处理图片)一张您跟齐国国君的合影,包管没问题!”
孟子轻哼一声:“那我如果去的是大国呢?比如说,我去的就是齐国?”
陈代越说越起劲:“那更好办!您就说您是从秦国、楚国这些富有原始神秘气息的国度进修回来的,曾在那里得到名师传授、高人指点,学得一身神鬼莫测之术。还有,您可别穿成现在这样,学生给您找个形象设计师来,给您设计一个新造型,这个造型既要有原始神秘色彩,又要符合齐国现代青年的时尚审美趣味。您就听我的,这么一去,准能轰动齐国,还怕齐国国君不重用您吗?”
孟子心虚问:“办法倒是不错,可我哪懂那些神秘学啊,被人家随便一问,我答不上来,这多露怯啊!”
陈代嘿嘿一笑:“这您不必担心,不管别人问您什么,您就前言不搭后语、云山雾罩一番,包管把人家侃晕。再说了,您还有我们这么多弟子呢,到时候给您当个托儿,您就等着当神仙吧!”
孟子又问:“可我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如果这些办法都不灵呢?”
陈代两手一摊:“老师啊,您也太多虑了,这怎么可能不灵呢?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不灵,您只要去的时候多带些小饰品什么的,哪怕当真得不到齐王的重用,靠向小资们卖那些小玩意儿也能发家了啊!”
“啊——”
陈代赶紧改口:“不对,不对,我说错了。”
“哦——”
“我说的这招只能对小资用,要是对大妈、大婶们,您卖小玩意儿是不灵的,您得卖儒家思想茶和孔子的神像。”
孟子摇摇头:“会有人买吗?”
陈代很肯定地说:“不卖,是送。”
“啊——”
陈代接着说:“东西是送给人家的,可人家也得出点钱表示心诚……老师您别担心,齐国临淄那地方是我们陈家的势力范围,您尽管放心好了!”
孟子越发狐疑:“你真有那么大的势力?”
陈代神秘地一笑,压低声音说:“您忘了吗,我可是齐国那谁谁谁的小舅子,别说给您在临淄弄个小摊儿,就算您想注册一家皮包公司,那也是我们家那谁谁谁一句话的事。”
“呸!”孟子突然翻脸,“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学生来!有事说事!”
陈代连忙低头,应声称是,好一会儿才接着说:“老师您别生气,其实,学生的意思呢,只是奇怪您为什么不主动找到诸侯们上门推销?您这么干耗着,岂不是浪费大好青春吗?这有点儿小家子气了吧?如果您能稍微把老脸往下拉一拉,虽然看上去吃了点儿小亏,可说不定就能有大便宜占啊!”
孟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半晌才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是齐景公时候的事……”
孟子把这个故事讲得过于简单,让人不知端倪。其实这故事在《左传》里也有记载,虽然和孟子的版本稍有出入,但大意是一样的,而且详细得多。我们还是借《左传》来看看吧:
按《左传》的记载,这件事发生在鲁昭公二十年。这一年大事很多,单就齐国来说,前文讲过的齐景公生病,梁丘据出主意要杀祝史,晏婴劝阻,都是发生在这一年。到了这一年的年底,看来齐景公那场病终于好了,这得赶紧舒展舒展筋骨,就打猎去了。
齐景公去打猎,派人去叫猎场主管。使者见了这位主管,一扬手里的旌旗,招呼道:“大王找你呢,快跟我走!”
猎场主管也怪了,纹丝不动。
使者直纳闷:“你想违抗大王的命令不成?喂,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主管一摇头:“不去!”
使者还很善解人意,关怀了一句:“兄弟,别这样哎,是不是有什么事想不开?本来说要涨工资结果又没涨?这次没赶上分房?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主管只是摇头:“不去!”
使者一看,完了,这小子看来是打定主意要自杀了,于是回报齐景公,把情况如实反映了上去。
齐景公大怒,心想我这病刚好,你小子就来气我,太不像话了!齐景公越想越气,喊一声:“来人,把那个臭小子给我抓来!”
不多时,猎场主管被押来了。齐景公气哼哼地说:“我派人叫你你不来,非得捆你你才来?气死我了!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弄死你!”
猎场主管毫无惧色,冷静地说:“我没犯错,为什么杀我?”
“哦——”齐景公倒愣住了,“你这臭小子,看见棺材了还不落泪,撞到南墙了还不回头,你你你,你倒有理了啊?”
猎场主管回答:“我确实有理啊!国君要召唤谁,都是派人拿着相应的信物的。召唤大夫用的是旌旗,召唤士人用的是弓,召唤猎场管理员用的是皮帽子。可您派来的使者拿的是旌旗而不是皮帽子,这不合规矩啊,所以我才不敢跟来。”
齐景公一怔:“嗯,说得倒是在理。好吧,那就不杀你啦。”
——孟子讲完这个故事,说了一句响当当的名言:“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意思是说:有志之士坚持操守,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勇敢的人也不怕掉脑袋。孟子然后又说:“孔子当年盛赞这位猎场主管,赞就赞他坚守礼制,不合乎礼法规范的事情他坚决不做。”
孟子接着把话引到了自己身上:“我如果不等待诸侯的召见就直接上门推销,那岂不是连这位小小的猎场主管都不如了吗?”
陈代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想,做销售的可绝对不能有我们老师这种心态啊!应届毕业生们也千万别听我们老师这套,现在都讲主动出击、双向选择呢!
孟子接着教训陈代:“你方才还说什么受点儿小委屈好占大便宜,你这完全是从利益出发来想问题,太反动了!照你这么说,就算多受些委屈占点儿小便宜也是划得来的了,反正都是有赚嘛!嗯,我真得好好做做你的思想工作不成,让你知道什么是荣、什么是耻!”
陈代心说,学生都是成年人了,人生观、世界观早都定型了,况且我想干什么谁能拦着我?现实诱惑又那么多,无论您再怎么说,我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瞧您以前又是提倡学习尧圣人,又是提倡学习舜圣人,可诸侯权贵们虽然嘴上都说得好着呢,实际上不还是该贪的照贪,该坏的照坏吗?不过呢,表面上还得装出恭恭敬敬的样子,挑大拇指赞美您的大道理,谁让您是老师呢?
孟子哪知道陈代心里的弯弯绕,语重心长地说:“我再给你讲一个赵简子时候的故事——”
陈代连连赞叹:“老师您讲得真好,真及时!学生提议,您讲的这个故事咱们回头得写进《孟子》这本书里去,好作为传世经典、万世典范!”
孟子白了他一眼:“我还没讲呢!”
孟子讲的这个故事又是和打猎有关的。
主人公之一叫做嬖奚。先得介绍一下他这个名字。我在“公孙丑篇”里讲了许多古人起名字的方式和称谓的方式,远远没有讲全,这里的这位嬖奚就是一种没讲过的情况。所谓“嬖”,既不是姓,也不是字,而是“宠臣”的意思,“奚”才是他的名字。这种称谓有些像英语里的Professor John(John教授),Doctor Jack(Jack医生),如果有人想自豪一下,可以说这种称谓方式我们中国人比西方人早了多少多少年。
一般前边带这个“嬖”字的都不是什么好人,“梁惠王篇”的最后一节不是有个给孟子使坏下绊子的嬖人臧仓吗?现在这个叫“奚”的嬖人也不比臧仓好到哪儿去。嗯,为了顺口起见,我们就叫他嬖奚好了。
嬖奚是赵简子的宠臣,赵简子又是谁呢?既然身边有个嬖奚,想来赵简子也不会是个什么好主子吧?
这倒错怪赵简子了,难道宠幸大坏蛋的就一定不是好主子吗?和珅是个超级大坏蛋、超级大贪官,构筑了自己庞大的贪官关系网,这谁都知道,可他不正是打造“康乾盛世”的乾隆皇帝最宠幸的大臣吗?有人认为“康乾盛世”是整个中国古代史上最辉煌的时代,这样看来,贪污腐败好像并不影响国泰民安呀。这个以和珅为首的贪官污吏横行肆虐的时代却恰恰正是中国古代史上最辉煌、最兴盛、最让人一提起来就激情澎湃的第一盛世,这个现象真的很颠覆人们的常识。所以,同样的道理,嬖奚的存在并不一定就意味着赵简子的昏庸。
事实上,赵简子不但不昏庸,还是个大大的干材。
赵简子到底是谁?这位爷恐怕很多人都不熟悉,但要提起他的爷爷来,不但在国内家喻户晓,在海外都有很高的知名度——他就是“赵氏孤儿”里的那位主人公,赵武。
赵家是晋国六大家族之一,姓姬,赵是他们的氏。上本书说过,男人是更在乎氏的,所以按现代的眼光,也可以说他们就是赵姓。
赵简子把赵氏家族经营得有声有色,现在咱们山西省的省会太原就是赵简子当年筑城营造出来的,不过当时的名字叫晋阳。晋国当时的首都是“绛”,就是现在的山西省侯马市,晋阳则是赵简子搞出来的新兴城市。赵简子很有眼光,晋阳这地方一直到近代都是中原一带的军事要地。当年阎锡山占着山西,人家送他一副对联:“都督阎公雅望,晋国天下莫强。”这是天成妙手啊,上联出自王勃《滕王阁序》,以当年的都督阎公指现在的阎锡山,下联眼熟吗?就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篇”。
赵简子不仅有个著名的爷爷,还有个著名的儿子,这就是赵襄子。读过“梁惠王篇”的朋友应该记得,我在那里可没少提这位赵襄子的风采神韵——真不记得了吗?不就是灭了智伯然后被豫让行刺的那位吗?不就是和韩、魏两家瓜分了晋国的那位吗?此事标志着战国时代的开始——这些事情都是我在“梁惠王篇”里讲到过的。
其实,比起著名的爷爷和著名的儿子,赵简子毫不逊色。他做过的一件事和儒家很有关系,他和中行氏、范氏两大家族的人一起,向晋国百姓征收了四百八十斤铁,铸造了一个大鼎,叫做刑鼎。大家都知道商周青铜器有很多都是铜鼎,可现在这个鼎却是铁铸的。为什么叫刑鼎呢,因为鼎上铸着晋国一位叫范宣子的前辈当初制订的成文法。
现在大家可能不理解:这不就是向老百姓公布法律吗?现在我们的各种法律法规不是在新华书店里都有卖的吗?
可人家这是春秋时代,铸造刑鼎的做法是惊世骇俗的,可以说是晋国内政的一项重大改革措施。孔子当时听说了这事,非常感慨,说:“晋国大概要灭亡了吧?”
——照我们来看,公布法律法规是件好事啊,孔子发昏了吗,怎么这么说人家啊?而且还把事情上升到了亡国的高度?
孔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下一句话是:“晋国失掉了它的法度了。”
——这不更没谱吗?人家刑鼎上明明把法律条文都写清楚了,孔子为什么反倒说人家“失掉了法度”呢?
听听孔子后面的话就明白了——
孔子接着说:“晋国应该遵守唐叔当年留下来的法度,以这个唐叔法来作为老百姓的行为规范。什么是法?高低贵贱的差别不能乱,这才是法!”孔子的意思是:法律是统治者秘而不宣的武器,是不能让草民们知道法律的内容的。如果法律对所有人都公开了,也就没有神秘感和高贵感了,草民们也就会渐渐地轻视统治阶层了(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也许是久而久之草民们会萌生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思想吧)。
孔子还说:“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把法律条文公布出来,也不能公布范宣子制订的那套条文啊,那是恶法,不是善法!”
——刑鼎事件是春秋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具有地标意义。对于后世的儒家子弟来说,孔子对刑鼎事件的评论也具有典型意义,这很有些儒法对立的色彩在里面。
那么,到底是刑鼎对还是孔子对呢?这就由各位自己判断了,不过呢,孔子的预言倒是很快应验了:后来韩、赵、魏三家分晋,晋国果然灭亡,并且不是亡于外敌,而是被自己人从内部瓜分,好比一家大型企业被三位经理从内部给MBO(管理层收购)掉了,然后拆分成三家公司。当时的赵经理就是赵襄子,他是赵简子的儿子。
赵简子的故事我就不再多说了,只再提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赵简子在石家庄打猎的时候(又是个打猎的故事?!)射伤了一只狼,这狼在逃命的途中得到了一位善良的老先生的保护——呵呵,这就是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
再多说一个吧。其实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成语是和赵简子有关的。晋国本来有六大家族把持政府,后来赵简子灭掉了其中的范氏和中行氏。范氏的豪宅人去楼空了,这一天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都这时候了还有客人造访吗?当然没有,这位仁兄是个小偷,他这一趟才叫典型的趁火打劫。小偷不走运,别看宅子大,可实在没什么可偷的了,只有一口钟。钟太重了,搬不动,怎么办——呵呵,这就是掩耳盗铃的故事,这故事本来该叫做掩耳盗钟的,铃铛那么小的东西,还不揣在怀里就拿走了,用得着砸碎了啊?
赵简子和嬖奚都介绍过了,该说说这故事里最重要的人物了。此人名叫王良,是个司机。
王良这个司机可不一般,简直就是当时的舒马赫。如果有谁读过些楚辞,或许记得楚辞当中有一个组诗叫《七谏》,其中说道:“当世岂无骐骥兮,诚无王良之善驭。见执辔者非其人兮,故驹跳而远去。”大意是说:“现在并不是没有超级法拉利,就是找不出周杰伦那样的头文字D。一个个甩尾技术全不咋D,我摇头不屑地扬长而去。”
这位头文字D不过还只是“秋名山车神”,人家王良却称得上是全天下的车神,后世的文学作品里一提车神往往直接就拿王良的名字来用,比如唐人曹唐诗有“王良若许相抬策,千里追风也不难”。翻译过来就是“面瓜开不了法拉利,要开还得头文字D”。王良还常被人拿来和伯乐并列,知识分子怀才不遇的时候,常常拿伯乐和王良他们俩说事儿,像杜甫说“如今岂无騕褭与骅骝,时无王良伯乐死即休”,郑蕡诗里说马,最后说“王良如顾盻,垂耳欲长鸣”,意思是:“我是千里马,可别人总是拿我拉磨,如果王良能看我一眼,我的心马上就会融化。”
反正这位王良是当时最牛的司机。要知道,古代的车比现代的难开多了,不是随便在驾校混混就能拿证的,而是被列为“六艺”之一,是一门响当当的本领。孔子就曾经半是谦虚半是得意地说自己是个飙车高手呢。
三个人物都介绍过了,这一天,嬖奚要出去打猎。
打猎就打猎吧,背上猎枪进林子呗。
——这是山区的穷猎户,人家大人物打猎哪能这样呢,好歹也得讲讲最基本的排场,最低要求也得有辆专车吧。嬖奚到底是赵简子的宠臣,赵简子说:“好好去玩儿吧,我安排王良当你的司机。”
王良当专车司机,这是多高的待遇啊,估计嬖奚当时就抖起来了。
嬖奚兴冲冲地出了门,上了车,王良一踩油门,零至百公里三秒半,太快了!
嬖奚拿着弓箭,又刺激、又紧张,跟王良搭话:“这是什么车啊,性能这么棒?”
王良也不抬头:“春秋战国时代的车大多都是军队打仗用的,性能当然差不了,尤其咱们开的这是领导的车,还差得了?你看看《考工记》里有造车技术的详细记载,充分说明了中国古人手工业的发达情况。”
嬖奚一听,这王良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挺有学问,可自己也没太大的心情学习,因为这车速实在太快了,大气的摩擦让嬖奚觉得头发上直冒火星。嬖奚喘着气说:“商量商量,王师傅,咱们开慢点儿行不?”
王良还是不抬头:“不行,慢不了。”
嬖奚纳闷:“怎么会慢不了呢?你踩一脚刹车不就行了?”
王良不屑地答道:“你听说过战车上还装刹车吗?”
嬖奚两眼一黑:“我认命了!”
一天的打猎活动结束,嬖奚回来了。赵简子问他:“怎么样,坐王良的车可过瘾了吧?打了多少猎物呀?”
嬖奚脸色铁青,气哼哼地说:“别提了,什么都没打到!”
赵简子很奇怪:“不会吧?以你的箭术,再加上王良的车技,怎么会没打到呢?”
嬖奚恨恨地说:“别提那个王良了,还号称什么头文字D呢,我看他除了闯闯红灯、骂骂交警,再也就不会啥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嬖奚这番话传来传去就传到王良耳朵里了。王良怒火上涌,找到嬖奚:“咱们再出去打一次猎去,我倒让你看看我王良到底是头文字D呢还是面瓜!”
嬖奚一听,连连摆手:“您还是饶了我吧,又白耗一天,我耽误不起这工夫。”
王良气鼓鼓地说:“前些天我才得了个外号,叫‘二环十三’,这才几天工夫啊,又改‘二环八’了,我非让你瞧瞧我的厉害不可!”
嬖奚被磨得没办法,只得再一次上了王良的车。
王良刚摸上方向盘,手又缩回来了。嬖奚看得奇怪,只见王良下了车,绕到车尾,一伸手,揭下来一张字条。嬖奚仔细看去,见那字条上隐约写着“树立马车良好形象”。嬖奚暗自叫苦,泪汪汪地对王良说:“你上次还有这‘良好形象’的时候都把车开成那样了,要把这‘良好形象’揭了,这车还不得成坦克了,这要是撞死人可怎么办啊?”
王良冷笑一声:“怕什么!好好看看前边拉车的这四匹马,看出什么来没有?”
嬖奚探出头去,仔细打量,半晌才说:“不就是四匹马吗?”
王良又是一声冷笑:“看清楚了,这可都是宝马!”
王良话音一落,再不理睬嬖奚,胡乱踩了一脚,马车绝尘而去。嬖奚一开始还奇怪呢,这车怎么随便一踩就跑起来了?万一踩的是刹车呢?转念一想,对了,这车没刹车,只有油门。
一天结束,嬖奚回来了。赵简子远远就看见嬖奚了,只见他满脸放光,乐得合不拢嘴。再看嬖奚身上,左肩扛着一只老虎,右肩扛着一只大象,左腋下夹着一头野牛,右腋下夹着两头犀牛,怀里抱着三只豹子,背上背着一只河马,腰里还拴着一只蛇颈龙。
嬖奚也看见了赵简子,跌跌撞撞就迎上来了,眼看还要行礼。赵简子赶紧拦住他:“免礼,免礼。”
嬖奚好歹还是作了个揖,边喘边说:“王良真是太棒了,太棒了,车技一流,誉满全球!”
赵简子很奇怪:“上次你不是说他车技不好吗?”
嬖奚说:“这次算让我见识了,实在太厉害了,再有十个秋名山车神也赶不上王良一根小手指头。对了,既然有王良在,我劝您赶紧办一届F1方程赛,咱们好好赚上一笔!”
赵简子想了想:“办比赛的事先放放,你既然觉得王良这么强,你又是我的宠臣,那我干脆跟王良说说,以后让他当你的专职司机好了。”
嬖奚大喜过望:“谢谢领导!谢谢领导!您真是太体贴下属了,小人一定为您赴汤蹈火!”
赵简子笑了笑:“赴汤蹈火倒不必了,刚才叫你免礼你偏作揖,你赶紧把压在我胸口的这头大象拿走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