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共存亡”的骗局

■“共存亡”三个字,的确是一九四九的大哲学。

□“以共存亡”为例。北平被围城前,国民党在北京的头子傅作义,宣称“誓与北平共存亡”,为了表示“共存亡”的决心,上上下下,谁都不许走、不许开小差、不许逃难,同时在北平城内加做市内机场等,决心表演得煞有介事。可是国民党教育局长王季高洞烛机先,看到所谓“誓与北平共存亡”是鬼话,于是,自己就先逃难到南京了。王季高一走,傅作义大怒,致电中央,请将王季高截回。这一事件,说明了逃难时不该逃而先逃,是不行的。

国民党侨委会委员李朴生,有一次回忆,说他逃到广州后,一天国民党开大会,宣称“誓与广州共存亡”,他正好生病,没赶上这种宣誓,心里至为不安。可是,曾几何时,宣誓“共存亡”的衮衮诸公,一个个都逃难到台湾来了,他这时候,才平衡了他内心的不安。李朴生真是老实人,他竟把这些泄底的话给泄了底了。但是,反过来说,该逃而后逃了,也是不行的。后逃了必然“搭不上巴士”、也搭不上一切飞机与轮船,只有“陷匪”的份儿,一旦“陷匪”,再出来就“交代不清”了,这是一切冤狱的祸源,国民党随时要整你,就可以整到。郭衣洞(柏杨)的冤狱,就是因逃得不快,“陷匪”而来。一旦“陷匪”,其不为国民党疑云盖顶者,几希?

由此可见,所贵为逃难者,不能快似王季高,不能慢似郭衣洞,要不快不慢,恰得其中。这种恰得其中,我无以名之,姑名之曰“赛跑式逃难”。赛跑时候,先跑会犯规,后跑会吃亏,只有一声枪响,同时起步,才算及格。今天到台湾的许多外省人,能够不为傅作义截回、不为共产党追到、又不为警备总部或调查局疑云盖顶者,皆当年精于起步者也!这种同时起步的逃难,乍看起来,虽然形似“公平竞争”,其实大大不然。因为大老爷起步,总得消息、工具、财力等方便,小百姓又如何赶得上?沈阳撤退时候,最后一架飞机是国民党省主席坐的;成都撤退时候,最后一架飞机是国民党党中央坐的。大老爷想逃难,只消飞遍了千山万水;小百姓想逃难,就只好走遍了千山万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