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斯大兵离开月球后，”医生接着说，“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在那里，有太多事情等着我去做。我在月球上一天见过的怪事要比在地球上一个礼拜见过的怪事还要多。我很清楚，虽然短棍儿已经为月球上的生命做了很多贡献，但是，他们还是很需要我的帮助。巨人年纪大，经验丰富，块头大，力气大，在这些方面我的确不能跟他比。但是，在科学发现方面，我要远远胜于他。我有严谨的逻辑推理能力。我可以利用我所知道的历史，人类历史、哲学史、自然科学史，去解密另一件事。除了帮他治疗风湿以外，我还希望能够在其他方面给他一些帮助，另外，我也很想把月球上的生活方式搬到地球上来，但是，我最关心的，是月球食品之间的关系。”

“嗯，您快讲讲吧！”拱卜瞪大了眼睛，挺直了身子。

在月亮上，我见到了最庞大的南瓜家族。有甜瓜、葫芦，还有丝瓜、西洋南瓜、胡瓜……绝大多数都合我的胃口。“管事会”规定，不管是谁，吃完瓜后至少留一个籽。短棍儿跟我说，那些南瓜的增肥效果很好，吃了它们，不仅长肉，还长个子，咬上几口南瓜，就很有可能长成巨人。其实，月球上只有很小一部分食物吃了不会变大。在月球上，想不变胖都不可能。他说，他有一段时间特别胖，他只好去找那些让他胖得慢的食物。

接下来，我给你们讲讲生物寿命长短问题。这个研究很有意思，试验结果出来时，我很困惑。经过反反复复的计算，我总结出一个道理，月球上每一种植物的年龄都在千年以上，至于悄悄藤蔓和啦啦树，它们的年龄就更大了。

从此之后，我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特别开心。很多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要急着回地球呢？还有哪个地方比这儿更适合做研究呢？我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科学知识，还有短棍儿的丰富经验，在这儿待上一辈子也研究不完。还有什么工作比这个更有趣呢？短棍儿是月球上的领导，协助他管理月球，给他看看病，多好啊！在这儿还能长生不老，你约翰·杜里特，怎么说也能活几千岁吧。我当时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开始烦躁不安，我想到那些珍贵的笔记。斯大兵，你走了后，我在很多事情上感觉很不上手，幸亏有个波利可以帮我。

“可是，老波，它会记笔记吗？”拱卜哼了哼鼻子，不以为然地说。

“它当然不会写。”医生笑着说，“可是它的记忆力很强，它就像一个信筒子，你可以随时往里面装任何东西，只要你想取出里面的信时，甭管过了多久，它都会帮你好好记着。”

波利向上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对大家显示他的低调。最后，它说道：“医生，其实我和鹦鹉也没有多少区别，或许是人老了，总是对以前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但是爱忘记眼前刚刚发生的事。医生，您刚才讲到长生不老，那我呢？我已经180多岁了，若是在月球上，我也只是一个少年时代吧，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记住那么多的东西呢。就像那年，查尔斯国王爬树的那件事情，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呵呵，看我说到哪里去了……医生，真不好意思，您还是继续讲吧。”

“后来我又开始记笔记，”医生说，“我一直在考虑，如何将月球上这种安然有序的生活规则搬到地球上来，我的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不管是谁，只要他会一点自然史，就会立刻明白，我们现在所面对的，是一个生命流失的世界……”

“生命流失？”小白鼠重复道，“您的话我不太懂。”

“我是说，生命与生命之间是互相残杀的。”医生说，“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们平时看到的这些现象：苍蝇被青蛙吃掉，而青蛙又是蛇的食物，蛇会被鹰吃掉，而鹰又会让猎人给崩了……人类，食物链中最上端的高级动物，最后你会发现，人类是在跟自己打仗。”

医生顿了顿，此时，屋子里安静极了。嘎卜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它拿来毛线，边织毛衣边听医生讲故事。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嘎卜慢条斯理地说，“我记得一年前，您还想给苍蝇建立什么‘之家’。”

“没错。”医生慢慢地说，“我当时就想给苍蝇弄一个大房子，里面摆上蜂蜜和糖精，让它们吃个够，这样，它们就不会来打扰人们了。可是我失败了！它们吃光了糖后还是会去打扰人们，人们就会拿着苍蝇药毒死它们，或者用苍蝇拍子把它们直接打死。可是小白鼠，你也要明白，无论是哪位科学家，只要他救活一种生物，就会对其他生物产生影响。有些生物会因此而没有了食品来源，有的生物会因此成为他人的美餐。我这个人轻易不会驱赶苍蝇，除非它趴在我的脸上痒痒得受不了。我是医生，自然懂得苍蝇的身上带有病菌，而且还传染疾病，可是它们也不是有意要害人们的，它们只是想找一些食物来充饥而已。”

“可是医生，它们是害虫啊。”嘎卜边找线头边说。

“嗯，它们的确是害虫。”医生说，“但是一种生物，不可能全身上下都是缺点，我敢肯定，苍蝇还是有优点的——当然，至今我尚未发现它们的优点。可是你们必须承认，我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的居民生活得特别幸福，特别安宁，它们活得很滋润，所有生物的生存都建立在不侵犯其他生物权益的基础上。我当时就想，为什么不可以把这种生存方式搬到地球上来呢？为什么不能让这一套也来造福于地球生物呢？这可是巨大的工程，我为此做了大量的笔记，一大摞一大摞的本本，还有很多是记在树叶上的，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我回来时得拿着多少行李了！我即将要写的那本书，就得靠这些笔记才能完成。”

“写书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写出来的，医生，您别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嘎卜说着，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摊开，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