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昔日心中一个人(七 )
日子过得缓慢如阻塞的河流,每天看着太阳落下山,月亮爬上来,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快被时光这架机器打磨成雕塑了,没有思想,没有喜忧,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亮,吸天地之灵气,取万物之精华,结果修炼一个月下来,我悲哀地发现,我不是雕塑,我成了精了。
其实做妖精也挺好的,我整天据守在自己的“盘丝洞”里,并非无所事事,我象蜘蛛吐丝一样的写文章呢,还拿到报上去发表,是老崔提醒我的,你可以试着写点东西,别停下来,人生的好风景还在后面等着你呢。晨报的编辑我原来就认识,在他那发了几篇文章后,就建议我在他们副刊开了个专栏,名字可以自己取,谈谈时下新女性的另类生活,时尚的、保守的、怀念的、质疑的都可以写,文章不求长但求精,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同意了,想了好几天,才想出专栏的名字。于是赶紧给编辑打电话。编辑问叫什么名呢,我说叫“妖精日记”。中!就这名。编辑想也没想就拍了板。
我心里那个高兴啊,颇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第一个电话就打给樱之,谁知接电话的却不是她本人,是个男人,我一愣,正欲问对方是谁,对方却先发话过来:“你是考儿,我是你周大哥,找樱之什么事啊?”
“周由己!”我吃惊得大叫,“怎么是你?你怎么在樱之家里?”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吗?”周由己在电话那边呵呵地笑。
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过来吃饭,她今天买了不少菜,刚才还在说要把叫你过来呢,正好你打过来了。”周由己说。
我跳起来,扔下电话抓起手袋就往门外冲,心想这个死樱之,她可真做得出来啊,这么大的事连我这个最好的朋友都没告诉。
一进门,就看见樱之系着围裙端菜从厨房里出来,周由己开了门后则拿着遥控器又坐回沙发上看电视,一点也没把我当外人,更没把自己当外人,好象那就是他的家一样。我叉着腰不服气地到处转悠,满室都是饭菜香,阳台上晾着两人的衣服,内衣和内衣贴在一起,卧室的床上摆着两个枕头,床头放着烟灰缸,挂衣架上挂着的也是两人的睡衣。我忽然间感动得想哭,这才是个家的样子啊,有男人有女人有生活,这种感觉已经离她很远了,现在樱之又重新回到生活应有的模式中来,除了高兴,我还能说什么呢?
吃完饭,三人坐在沙发上聊天,电视里正在放中央台的《今日说法》,我眼睛盯着电视,踹了一脚周由己,说:“你这淫·贼,动作还真快啊,一声不吭就把我们樱之给套住了。”
“我们不用套的。”周由己一本正经地说。我明白过来,气得又是一脚,“混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的嘴里有没有象牙她最清楚。”周由己死不正经地拍了拍樱之的大腿。
“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吗?”樱之白他一眼。
“两口子要那么正经干嘛,你说是,考儿,”周由己看看我,又指指樱之,一副死不正经的样子,“晚上做功课的时候她就说我不正经,现在我什么都没干她也说我不正经,你说你们女人是不是很难伺候?”
“你还说!”樱之的脸涨得通红。
我笑得合不拢嘴,觉得他们真是绝配,虽然他们看上去一点也不配。我把这想法告诉周由己,他一脸诧异,很夸张地瞪着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们配?”
我没反应过来,笑道,“一个正经一个不正经,取长补短,是很配啊。”
“不是取长补短,”周由己把脸凑过来,纠正道,“是长短尺寸刚合适,确实很配!”我当下会意,笑得趴倒。
聊完天我起身告辞,樱之送她下楼。“什么时候的事?”我搭着樱之的肩膀问。
“半年多了。”樱之低着头很不好意思。
“很好,你们挺合适的,都是老同学,知根知底。”
“他绵了好长的时间了,我一直没答应,后来看他那么坚决,再说反正都是一个人,在一起就在一起,而且他人挺好的,对我很好。”樱之说。一脸幸福。
“你是该重新开始了,我很高兴。”
“那你呢?你也该……”樱之话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张着嘴不知所措。我笑着拍拍她的肩,很肯定地说:“我会重新开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等着,我会成为本地头号妖精。”
樱之吃吃地笑:“你本来就是妖精了。”
我摇摇头:“那还不够,我要引领众姐妹,冲破男人给我们设的囚笼,活出自己的风采,让那些个臭男人滚一边去,我们就是妖精又怎么着!”
接下来的日子真是精彩极了,白天到处闲逛,美容院、商场、健身房、哪里女人多我就往哪凑,美其名是享受生活,其实是为自己的专栏收集素材,晚上回到家,泡上杯咖啡,放点音乐,专心致志地吐丝写文章。我有太多的东西想表达了,太多太多,堵在胸口让人窒息,有时候我真想有把手术刀剖开自己的胸膛,看看堵在里面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现在好了,笔可以取代手术刀,可以彻底的剖开自己解放自己,也可以成为我向这个世界表达爱恨怨憎的武器,而且是最锋利的武器。于是“妖精日记”空前成功,一发不可收拾,我写的东西越来越受到读者欢迎,居然可以收到读者的来信了,给我写信的大多是女人,我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让她们感觉如遇知音,我就是她们最纯粹的代言人。
这给了我很大的信心,老崔这时候又适时地给我指明方向,建议将“妖精日记”结集出版。好主意!我把这个建议告诉报社时,编辑想都没想又拍了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