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呃……童小姐今天来看牙吗?”
挂号小姐何绣荔一贝童颖绿臭着一张脸推开诊所大门,她不得不扯开职业性的笑容应对,即使她很清楚童颖绿的来意压根儿不可能是上门求诊。
“不是。”童颖绿也不拐弯抹角,嘴角连拉高应酬式的弧度都懒,并且还过分的在听见何绣荔的招呼后,往下低垂了十五度。“你们柴医生在吗?”
在童颖绿和何绣荔对话的当口,那刺耳且尖锐的机器声不断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着实怀疑跟前这个清秀的护士小姐,怎么忍受得了如此长期的精神虐待?
“在在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告吗?”何绣荔笑眯了眼,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汗因两种极端的表现方式而冒出额际。
这女人三天两头来抗议,她真的一点都不觉得麻烦吗?
“我想直接找他谈,可以麻烦你跟他说一下吗?”
这种小护士没有任何影响能力,以前她不懂,还傻傻的以为跟护士小姐说一声就可以解决她的痛苦,没想到问题根本没有获得解决,甚至连半点改善的迹象都没有,所以她不再犯傻了。
“喔,这样啊。”何荔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再难摆出上扬的弧度。“那麻烦童小姐稍等一下,我去通知柴医师。”
在离去之前,何绣荔依照惯例带童颖绿到候诊室稍坐,然后才转身走进诊疗室。
跟在童颖绿身后进入候诊室的是一位福福泰泰的大婶,她一进来,便眼尖地发现坐在童颖绿身边的欧巴桑是她的熟人,立即眉开眼笑地凑坐过来。
“哎哟金嫂,你也到这里看牙啊!”
大婶既然福泰,她的“马达”自是不小,这一落坐便将童颖绿给挤到座位的边角,要不是她机警地稳住身子,恐怕会被那位大婶给挤到座位底下了。
被唤为金嫂的女人推了推老花眼镜,总算认出跟前这庞然大物……呃,是那位大婶。“罔腰啊,系李喔。”
童颖绿虽然“地位”摇摇欲坠,心里还有着些许的懊恼,但对于跟前这两个女人的组合很难不感到有趣。
那个罔腰大婶,说起话来十足的外省腔,可是却取了个道地的本省名字;反观那位金嫂,一开口就是台湾话,却让罔腰大婶为她添了个“嫂”字,这岂不有趣得紧?
“不就是我咩。”罔腰咧开嘴笑,指了指自个儿的门牙。“以前做的假牙要掉不掉的,我来问问柴医师可不可以别换新的,反正这副我也用得挺习惯的咩,现在时机不好,能省则省啦!”
金嫂了解地点了点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伊真好啦,未叹李咻多钱。”
“就是嘛,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来找他的呀
童颖绿虽感觉两个女人的对话满有意思的,但这两个老女人似乎有些不上道,老是称赞她的敌人多好多好,听得她心里颇不是滋味,百无聊赖地起身看着诊疗室墙面上一张又一张的医生证书。
咦!那个臭男人才三十二岁喔!
一个大她五岁的男人,还不懂得体谅其他人的感受,真不晓得这种人会怎样对待他的女朋友或老婆?
只怕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
陡地“唰——”一声,诊疗室的门快速打开,男主角终于露脸了。
“对不起,耽搁了点时间,听说童小姐你找我?”
傻不愣登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童颖绿一时闪了神。
这个帅男人是谁啊?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这间烂诊所有这么一号医生——之所以可以确定他是医生,是因为他身上正穿着医师的白袍上边耳朵上还挂着医疗用的白色口罩,所以他准是位医生没错。
“童小姐!”如果不是柴劭淳行事拘谨,他很想伸手拍打童颖绿失神的小脸,好让她回神。“你应该是童小姐没错吧?”
他和这女人打过几次照面,怎么这回的反应和以往大不同!
见对方蹙起好看的浓眉,童颖绿微赧地红了脸颊。“呃。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记得我找的是柴医师……”
真糟,那位挂号小姐是不是找她麻烦!不然怎会找了个不相干的人来呢!
柴劭淳挑高眉尾,不着痕迹地将她的番茄脸收进眼底:他拉了拉白袍上的口袋,上面绣了蓝色的三个大字。“童小姐,没错啊,你找的不就是我吗!”
在适才短短的三秒钟内,柴劭淳很快便发现童颖绿呆滞的原因。
有一种人,叫识人不清……呃,应该说认人的功力略差,虽然见过几次面,但只要在衣着或外表上略作变动,那人就不容易认出对方来;童颖绿约莫就是这种人。
她之所以认不出他来,是因为先前他都戴着口罩出来接客……不是啦,是会客,所以这傻女人就傻呼呼地忘记他也会有拿下口罩的一天。
听说她是个网页设计师呢,怎么脑子这么差?真是可怜了她的客户。
童颖绿像催眠了似的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随着他优雅的手指拉扯上衣口袋的举动,她以极慢的速度看清那三个字:柴劭淳。
柴、劭、淳?!
咦?这三个字怎么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她揉揉眼,逐渐连结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童小姐,我这里可不是眼科,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柴劭淳讪笑了声,对她身后引颈企望的两个老女人挤眉弄眼了下,惹得老女人们心花朵朵开。
“轰——”童颖绿这下可听出他的嘲讽,并结结实实且心有不甘地将“柴劭淳”三个字和跟前的男人划上等号。
老天爷真不公平!竟然把这么好的外型,加诸在这个恶质男身上?!真是太没天理了!
她深吸口气,决定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我没找错,柴医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来意!”
她只不过要求这个男人将他诊所的隔音设备弄得更完善一点,对他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说服他!
面对她的客户,她总能侃侃而谈,偏偏拿这男人没辙,这不是气死人了吗!
“小姐,你是要找柴医师约会喔!呵呵一~”罔腰婶自以为幽默地插了句话。
童颖绿闻言变了脸色,可吊诡的是,她的脸色竟然偏红而不自知。
一旁的金嫂逗笑了,忍不住多看柴劭淳两眼。“郎才女貌,少年郎真好喔!”
扯开优雅的笑,柴劭淳不置可否,注意力全放在前来挑衅的小女人身上。
开业之初,他早已交代装潢师傅对隔音部分绝对不能马虎,毕竟有太多人对牙科所可能制造出来的声响感到毛骨悚然。
反正选了这个行业,他自己对这种噪音已经麻木到不行,之所以会特意此交代,绝对是为了左右邻居的安宁,没想到终究还是打扰到这个敏感的小女人。
哎——人长得帅就是这个样子,总会招来不必要的女祸,他也感到无限头痛阿!
“你们闭嘴啦!”两位长辈的调侃无疑让童颖绿倍觉难堪,她小手一握拳,忍不住转身对她们吼了句。
一句话让候诊室里的四双眼同时瞠大,其中也包括了童颖绿,她被自己没礼貌的行径给吓住了,却拉不下脸来道歉。
“啊李这咧查某囝仔奈安了飞嗄?恰北北喔?”金嫂立即对童颖绿的印象打了好几个大叉。
“现在的女孩子真不像话,再怎么说我们都虚长她几岁,居然这样对我们又吼又叫?”罔腰婶不假思索地附议一颗又大又圆的头点个不停。
虚长几岁!至少一倍有余了吧?童颖绿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懒得跟她们反驳。
“不好意思,两位太太,我跟这位小姐有点事要谈,可不可以请你们跟挂号小姐说一声,暂时先转给另外一位医师看诊?”清清喉咙,柴劭淳出声打破僵局。
他的诊所不只他一个人硬撑,因为生意太好,加上他对休闲品质绝对要求,自然多请了两位医术优异的牙医当左右手,以备不时之需。
“嗄——不能给你看喏!”罔腰婶觉得颇为可惜地叹了句。
“不好意思,相信我,我们其他医师绝对服务到你们满意,不满意退费。”为她们拉开候诊室的门,他遣开她们的意图十分明显。
“哎哟,厚啦厚啦,熊就未厚这个查某囝仔气死!”金嫂率性地拉了拉罔腰婶,叨叨念念地将她拉离候诊室。
“让她们这样气呼呼地走人,你满意了吗?”候诊室终于被清空了之后,柴劭淳凉凉地损她一句。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来不及武装自己的内疚,她强迫自己迎战。“我一点都没有破坏你生意的打算,你这么说未免太不厚道!”
兀自在候诊椅上坐下,柴劭淳大刺刺地跷起二郎腿。“我再怎么不厚道,也不会上门找别人麻烦。”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女人就是不懂。
“你以为我爱吗!如果不是你发出的噪音打扰到我的思路,我会这么无聊地上门找碴吗?”他的指控无异火上浇油,让童颖绿的怒人更是无可遏抑地增强火势。
晃了两下脚丫子,柴劭淳细看她的激动。“不错嘛,至少你还知道自己是‘找碴’。”
“你不要太过分喏!我只是要求你改善,还没到警察局告你扰人清静!”童颖绿气昏了,牙龈咬了又咬,只差没咬到舌头。
“你以为警察会鸟你这么无聊的申诉吗?”骗人不懂法律啊!他可是有干律师的死党,靠山可比她强多了。
天寿!这个男人真没礼貌,对女人说话,居然连“鸟”这个字都用上了?!
“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讲道理。”疲累地揉着眉心,她感觉好累,心态上好累。“算我拜托你好不好!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实在没有办法工作……”
“你等我一下。”他霍地毫无预警地站了起来,往她的方向走来。
童颖绿惊恐地瞠大双眼。
他想干么!行凶吗?现在可是在他的诊所里,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他绝对规避不了所有刑责的。
不料柴劭淳只是想越过她走出候诊室,但他的行为却让她的想像空间无限延伸,惊恐指数急遽爬窜而上——
他他他……他准备去拿凶器吗!
天呐!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必要对她如此残忍吗!她该不该马上逃命要紧?
她的脑子飞快地运作中,偏偏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无比,连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只能在心里不断哀嚎和祈祷,祈求自己不会死得莫名其妙……
“喏,这个给你。”柴劭淳不知何时回到候诊室,递了一个小纸袋到她面前。
童颖绿神情戒备地瞪着他。“什、什么东西!”
“你拿去就是了。”他将纸袋往她推进一寸。
他进,她就退。“不要,我为什么要收你的东西!”谁晓得那东西会不会咬人呐?
“拿去!”这回他的口气严厉了些。
“不要!”仿佛跟他扛上了似的,她就是不肯乖乖听话。
开什么玩笑,他好声好气时自己都不收了,哪有可能在他语带威胁的时候收下?好像显得她很贪生怕死似的。
不收,绝对不能收!
“我叫你拿去,这东西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坚持一定要她把东西收下,于是在不算大的候诊室里,竟跟她玩起“你跑我追”的游戏。
“见鬼了!凭什么你要我拿我就拿?我偏不要!”木头都有三分人性,平常的童颖绿或许好说话,可一旦拗起来,就连老妈童梓姬都受不了。
“童……你叫什么名字!”好在柴劭淳生了一副长手长脚,三两步的时间使轻易地逮到她,猛地接住她的手腕。
“要你管!”气死!这家伙的手劲怎么那么大!她扭了半天都扭不掉,真麻烦!
柴劭淳好笑地挑起眉。“要你管?好奇怪的名字。”之所以问她名字,是因为看来以后他们之间还会有牵扯——为了她所谓的噪音问题;这么小姐来小姐去的很麻烦,叫小童不适合她这么娇嫩嫩的小女人,因此还是问她的名字来得直接。
“你……”童颖绿没想到他会如此解读。顿时笑不是哭也不是,心情复杂极了。
她下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反应很快,快得连她这颗设计师的脑袋都有点赶下上了,真教人又恼又恨。
“干么!舌头被猫咬掉啦!”他伸手攫住她的下颚,没有多想地意图扳开她的牙关。“来。我看看舌头还在不在?”
对他而言,这个举动可能不算什么,但对童颖绿这个生嫩的小女人而言,他的举动无疑是惊世骇俗!
他以为他在做什么?她现在是在找他麻烦,他干么做出这么亲昵……呃,不合时宜的动作?
脑筋还没想到该怎么对付他的轻浮时,她就反射动作地猛然闭上轻敌的小嘴;却在不经意之间咬到他的指尖。
柴劭淳微蹙眉心,他没有吭声;心头却莫名地产生些许化学变化。
一说起来,牙医这个行业,被咬是三天两头总会来这么一下的家常便饭,甚至连见血都不无可能;大部分的状况都是病患太过紧张所造成的伤害,因此在看诊前他通常会做足心理准备,即使被咬也不会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她不是他的病患,现在也不是在进行医疗行为,如此毫无预警地被她咬了那么一下,他的心跳微微浮动,仿佛就要发生什么不在他预料中的情事……
童颖绿可不晓得他的心思百转千迥,她只知道自己闯了祸,她竟然咬了他!
不不不。她是来“商请”他改善隔音设备,最多也只是拒收他拿来“意图贿赂”的物品,着实用不到咬人的桥段,这回她可真是闯祸了!
惊吓过度的结果,她忍不住结巴起来。“对对对……对不起,我……”
她不道歉还好,一道歉,陡地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厘清发生了什么事时,竟然发现自己被他搂在怀里!
天!这其间是怎么变化的!怎么一不注意就成了现在这副暧昧的模样?!
“你咬我?嗯?”他眯起眼凑近她,看起来很是阴沉。
“我我……我已经说了对不起!”小心眼、没礼貌!才见过人家几次面,就这样搂搂抱抱的算什么?她的心里不断犯嘀咕,俏脸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潮红。
奇怪,这里不是有开冷气的吗!她怎么觉得好热?
“你以为道了歉就不痛了吗!”嘿,这女人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的,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不曾再遇见会脸红的女人了呢!
“你有这么细皮嫩肉吗?”她知道会痛啊!可是只不过咬了下指尖,她又没有很用力,会痛这么久吗!她实在没什么概念,只能傻傻地问了句。
他挑眉,盯着她张合的红唇。“嗯……或许有个地方绝对细嫩……”
童颖绿还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涵义,霍地跟前一黑,感觉一方柔软覆上自己的唇瓣
不不不……不会吧!轻轻咬他一下,就要以她的初吻来换!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
她不假思索地意图仰头避开他的亲吻和接触,不料他似乎早已猜臆到她的动向,拿着小纸袋的大掌不由分说地顶住她的后脑,让她无路可退,密实且火热地贴住她的唇。
童颖绿惊羞交加地瞠大美眸,被夹在他腋下的手无法施力捶打他的背,只能强迫自己平心静气,不为他的亲吻所诱。
“把嘴张开。”稍离她的红唇,他沙哑地命令道。
趁着这个空档,童颖绿异想天开地想避开他的攻击,但最后还是屈服在他顶住自己后脑的大掌之下,红唇再度沦陷。
好,他不放手是吧!那她就死闭着嘴,看他能拿她怎么办!
天真的童颖绿,全然不晓得曾经是校园里“把马社”主要干部的柴劭淳有千百种教她开启粉唇的方式,居然还可怜复可悲地在心头沾沾自喜,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
就因为她的不妥协,全然引爆柴劭淳的挑战欲念,他邪魅地勾起嘴角,原本扣住她腰际的大掌邪恶地攀爬至她的胸口——
“啊!”童颖绿惊呼一声,没想到他会大胆至此,竟然企图非礼她?!
没有意外的,柴劭淳得逞了。
趁着她惊呼的当口,他用舌头顶开她微启的牙关,热辣的舌不容抗拒地“搜括”她檀口里的每一分柔软和甜蜜。
摆放在她身上的大掌也没闲着,放肆地测量过她柔躯上每个部位的尺寸,直到她虚软无力为止。
“收着吧,你一定用得上。”他扶着她的腰肢借以支撑她的重量,然后将先前一直拿在手上的小纸袋塞进她牛仔裤的口袋里,大掌贪婪地流连在她的裤腰之间。
“你太过分了!”使尽全身的力量推开他,童颖绿差点没腿软地跌坐到椅子上;她踉跄地扶住墙面,用手背用力地搓揉他吮肿的红唇。
柴劭淳眯了眯眼,对她那明显的擦拭举动十分不满。
以前荒唐的时候,他的马子可是按照号码安排跟他约会的档期,哪个不是妄想得到他的亲吻和爱抚?
唯有这个女人,竟然一副好像被野狗咬到的狼狈模样,着实教他忍无可忍!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虽然他有很多管道可以知道她的名,例如向左右邻居打听一下,或是直接问她的母亲童梓姬,但他就是想听她亲口招认。
佯装镇定地瞪他一眼,童颖绿蓦然拔开腿就跑,在他还来不及阻止之际,她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柴劭淳怔愣半晌,慢慢的,他勾起嘴角笑了。
“慢走,野丫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