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证会场的气氛是庄严肃穆的,孟依蝶紧张地扭绞着自己的双手。她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江靖淮,理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兴奋还是落寞。

    法官的声音在偌大的地方法院中庭里回荡,茫无头绪的依蝶根本没专心听法官在说些什么,只感觉耳朵旁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嗡嗡作响——

    “我愿意。”江靖淮对着十字架发誓。

    “孟心蝶,你愿意和江靖淮——不论生、老、病、死,一辈子相互扶持,相互依赖,而成为终生的夫妻吗?”法官的话语字字敲在依蝶的心坎上。她浑身打颤,张开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颤抖双唇一一“我愿意。

    “那么请你们交换戒指。”

    江靖淮拉起依蝶的右手,不可思议的准确——将一只光彩夺目的钻戒套进她的中指,一套到底,没能给她后悔的余地。

    孟依蝶拿着先前净芸递给她的男性婚戒,依样画葫芦地套进江靖淮左手的中指。这时江靖淮却故意弯起自己的指头,不让婚戒顺利地套在他的手上——及心上。

    他之所以答应跟孟心蝶结婚、并停止收购“豪宇企业”的计划,是因为他另有所图。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敢向他索取一张结婚证书?哈!真是佩服她说得出口!想当初他发生车祸,人还躺在医院里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就已经和某知名企业的小开传出排闻,据说打得火热,闹得满城风雨。

    他曾发过毒誓,绝对要让她尝尝心被伤透的滋味,原想由她父亲的身上下手,没想到天赐良机,让她自己回心转意,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这么好的机会,他怎能凭空放过?

    孟心蝶这个女人自做非常,她绝不会允许别人看她的笑话,况且她曾答应过没得到他的允许,是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一旦她一脚踏入婚姻这个死胡同里,他自信有这份能耐可以让她痛苦不堪,过着地狱般的生活;他要把她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千万倍的要回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严肃的法官对着江靖淮说,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江靖淮抓起孟依蝶的头纱,双手捧着依蝶的脸,缓缓地低下头去。看着他逐渐逼近的俊脸,孟依蝶紧张又羞诚地闭起双眼,感觉自己的心脏鸣起哈哈的战鼓。

    江靖淮准确无误地找到依蝶嫣红的唇瓣,他冰冷的唇终于贴上她那娇艳生涩的红唇……

    仅仅轻轻一碰,江靖淮随即放开怀里的依蝶,面无表情地拉着兀自沉溺在刚才那一吻的依蝶,快步离开那个该死的大厅——

    孟依蝶呆滞地坐在新房里。

    爸爸跟心蝶的缺席是她早料想到的,虽早有准备,仍不免怅然若失。

    对心蝶,她不觉歉疚,因为是她先放弃了靖淮,所以才让自己有机可趁;对于父亲,依蝶却有说不出的亏欠。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对养育她们是付出十足十的心力,如今为了自己的私愿,放下父亲不顾,依蝶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孝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孟依蝶终于了解那两难的局面。

    杂乱的思绪不自觉地又飘向下午那个吻……她心里清楚得很,那个吻根本不代表什么,因为那一吻不附带任何感情成分,虽然这个吻像极了施舍,却仍让依蝶留恋万分,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异性之吻——初吻,况且对象又是自己心仪已久的江靖淮……

    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竟然直到今日才尝到初吻的滋味,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其实她身边一直不乏追求者,但她心底深处早已藏着一个影子,以至于众多的追求者只有同一种下场,那就是知难而退。

    事实上,她曾努力地想使自己爱上那些追求者其中的任何一个,想逼自己忘了心中的影子,但总是功败垂成,那个影子就如鬼简般如影随形,教她切不断、理不清,该怎么说呢?只能说,像她这种痴心不求回报的女孩已经绝种了吧!

    不知不觉,皎洁的月已迫不及待地钻出云层,绽放月华。

    她走进宽阔的浴室,恣意地让沁凉的流水冲刷着满身的疲备心。二十分钟后,她套上浴袍,边走边用毛巾擦拭湿浓浓的发丝,待她走出浴室,才发现江靖淮不知何时已经进到房里,并坐在床沿。

    “你回房啦,要不要先洗个澡?”依蝶像个贤淑的妻子般问道。

    江靖淮不发一语,站起身就往浴室的方向走去,依蝶连忙让开身,以免挡了他的路。

    “我替你放水——”她体贴地想为他多做点事。

    “我想你忘了,我只是瞎了,而不是残缺不全,没有行动能力;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不劳你多费心。冰冷的嗓音由齿缝中窜出。

    江精淮的言词刻薄,他就是故意要让心蝶不好过。他清楚地明白,精神上的伤害是最让人难以忍受的,他会竭尽所能地打击她;这个该死的女人不配得到他一丁点的情爱,这精神上的折磨是她应得的!

    “我……我很抱歉。

    江靖淮皱了皱眉,他原以为孟心蝶会怒目相向,何时她竟学会了忍气吞声?他不发一语地进人浴室,淋浴去了。

    依蝶难过极了,看来这种针锋相对的日子还有得熬了。她茫然地拿着吹风机吹干头发。

    她静静地躺在床边,疲惫的她很快地进人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依蝶被一阵轻痒扰醒,她膝陵地必开眼,发现江靖淮半裸着上身,侧躺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发丝——

    几乎是立即的,依蝶所有的瞌睡虫一哄而散,她想到净芸说的话:“老婆跟情妇所做的事还不都一样,都得陪他上床……”红晕立刻窜上所有的肌肤——

    直到这一刻,依蝶才真正地意识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毕竟今天是她和精淮的“新婚之夜”,不是吗?

    江精淮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细致的脸蛋:“你在发抖,为什么?冷吗?”言辞间没有嘲讽,有的只是淡淡的温柔。

    依蝶迷惆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个靖淮好熟悉,好像又回到从前……

    “不”

    “还是你——害怕?”江靖淮轻笑出声。

    依蝶眩惑地看着嘴角上扬的江靖淮,她的靖淮哥真的回来了?她伸出手,轻抚着江靖淮的脸——

    江靖淮眯起双眼,拉着她轻颤的小手,覆在自己壮硕的胸膛:“吻我……”低哑的声音在依蝶耳旁轻诉。

    呵!这可是一个大考验哪!依蝶笨拙地将自己的唇贴上她梦寐以求的双唇,她不晓得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

    倏地。江靖推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他啮咬着她柔润的红唇,依蝶因这刺痛而呻吟出声,靖淮趁着她朱应激张,舌尖如治动的水蛇,顺利地侵人她的唇间不断翻搅,汲取她口中的芳香……

    嗅!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么柔软、这么甜美?靖淮忍不住想索求更多、更多……他决计不让她逃离,更重地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两人肺部的空气被掏空,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她诱人的樱唇,两人急过地喘息着。

    靖淮将上身抬起,跨坐在依蝶身上,粗糙的手掌捧着依蝶的脸,沿着她的粉颈弧线向下游移,所经之处皆引起依蝶火热的悸动。

    “不要……”暗哑的嗓音明显地充满欲火,当爱抚的双手遇到阻碍,他瞬时明了她多此一举的举动。他将依蝶试图遮掩的双手拉至她头部两侧,以左手固定,随即俯下身体,灼热的唇覆上她细嫩的颈项,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说!说你要我!”江靖淮艰涩地抬起头。

    “我…啊……”这种露骨的话,叫不经人事的依深如何说得出口,

    江靖淮久等不到想听的话,加重自己手下的力道:“说!”他执意要她承认对他的需求,他要她心甘情愿地跟他做爱。

    依蝶的身体火热酥麻,这样的举动使她全身颤抖个不停一一

    “我……我……要你——”她紧闭双眼,屈服地喊着,并为自已的放浪行径感到羞涩。

    江靖淮急速地喘着气:“看着我……我要你记得,抱你的人——是我……”

    依蝶柔顺地睁开眼,看着自己深深眷恋十年的男人:“我会永远记得……”

    江靖淮急于要释放压抑许久的欲望,当他的挺进遇到阻碍时,他迟疑了一下——来不及了!他再也停不下来了,他热切地爱抚着她娇嫩的身躯,不顾一切的放纵自己深入她的温暖……

    依蝶咬住下唇,不敢呻吟出声。撕裂般的疼痛,使她不由自主地扭绞着躯体,不意自己这等举动却引爆江靖淮更深切的渴望。

    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双手仿佛具有魔力一般,轻柔地抚去她的惊恐:“爱我吗?”江靖淮极力克制自己不稳的气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告诉我,你爱不爱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问这个问题、但却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嗯……”依蝶回避着他的问题。

    “嗯?嗯是什么意思?我不懂。”他故意装傻。她越欲盖弥彰,他就越想逗逗她。

    “我……爱你……”她不稳的呼吸比江靖淮更糟,她急喘着给他回答。

    “你……要我吗?”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听到这样煽情的言语,依蝶进无可避,因她知道江过谁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我……要……”她轻咬下唇。

    “要的话就求我……求我——”他得寸进尺地想要得更多。

    “求……你,我求求你…”她环住江瞄准的脖子,娇吟不休,为自己的放浪形滚流下羞耻的泪珠。

    江靖淮悄悄坐起身子,枕畔的孟依蝶因疲累而沉沉睡去,他静静地聆听她细微而平稳的呼吸声。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一向做人的自制力,在她重新出现身旁开始,完全消失无踪?

    是她变了!变得低声下气、温柔多情,变得含蓄。娇羞;不管自己的言词是多么犀利、刻薄,她都不曾加以反驳,忍气吞声。是什么因素改变了她,竟能使如在短短两个月内脱胎换骨?真令人匪夷所思。

    “淮…”身边的人轻咛一声,不安稳地翻转侧身。孟依蝶的身体因转动而轻触到他的手臂,他的身体仁了一下。他回想起方才一闪而逝的疑惑。

    是错觉吗?她……还是处女?

    不!不可能!江靖淮立刻否定自己荒谬的想法。孟心蝶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是心知肚明,早在跟自己交往之前,她就已非完壁,所以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他不禁自嘲地耻笑着。

    但回想刚才,他进人她体内时所遇的阻碍……那是这么的清晰、真实,还有她的紧绷……难道是自己的错觉?那么她的青涩和羞说又怎么说?明明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会这么真实?他莫名地有种无力感。

    现在的孟心蝶跟自己从前认识的孟心蝶简直是天壤之别,他是不是该怀疑枕边的女人——不是孟心蝶?

    他觉得自己又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如果她不是孟心蝶,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他江精淮?何况现在的他是个盲人!难不成她是看上他的钱?如果假设成立,那她的真实身份是……

    孟依蝶悠哉地走在往山下的路,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呢!突然一阵急速的煞车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好奇地回头观望,只见一辆银白色的跑车停了下来,自车内走出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

    “依蝶?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的语气充满着惊喜。

    “贺刚?好久不见。”依蝶惊讶之余,还是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贺刚曾是对孟依蝶穷追不舍的众多男人之一,他对依蝶是百依百顺,只求伊人回眸一笑。虽然孟依蝶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可是到最后,这个痴情男人终究还是吃了一顿苦涩的闭门羹。

    “你搬家啦,怎么没通知我?”看见孟依蝶休闲的穿着,贺刚大胆地假设。

    “我结婚了,跟我先生住在山上的别墅。”依蝶知道贺刚对自己的感情,可惜是“流水有意,落花无情”。

    一句话粉碎贺刚的美梦,他原以为自己的一片赤诚真心,终于得到老天垂怜,让他跟依蝶在此处偶遇,即将成就一段姻缘,没想到——唉!

    “你又怎么会到这里来?”依蝶当然看得出来他的失望,只是现在的她没什么立场安慰他。

    “哦!记得我老爸是眼科医生吧?我今天是为了来看他的一位患者,他刚好也住在这边。”贺刚的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眼科医生。

    眼睛?依蝶心中一惊,不会那么巧吧!贺刚说的患者,难不成会是——

    “贺伯父的病患叫什么名字?”依蝶不安地问贺刚。

    “怎么了?你有兴趣?”对于依蝶的好奇,贺刚饶富趣味。

    “告诉我,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依蝶激动地抓住贺刚的手臂,力量之大,让贺则暗自吃惊。

    她叫江……靖淮。”平时没啥情绪波动的依蝶,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如此激动?此举令贺刚百思不解。

    “江靖淮”三个字震得孟依蝶脑部嗡嗡作响。为什么?为什么一些人都莫名其妙地同时出现在她的生命中?突然发生的事实让她措手不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整理紊乱的思绪。

    “靖淮他——他的眼睛还有救吗?”她记得心蝶曾说过,江靖淮的眼睛还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你认识他?”贺刚有点惊奇,而且依蝶还直接叫江靖淮的名字。

    “他是我丈夫!”

    “丈夫”两字让贺刚僵直了身体。依蝶嫁的是个瞎子?他在心里为她感到心疼。难道自己比不上一个眼盲的人?他同时为自己的爱情失利感到无比挫败。

    “你爱他?”他问了一个白痴才会问的问题。

    “是,我爱他!”盖依蝶毫不迟疑地回答。

    看着依蝶坚定的神情,贺刚霎时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不会在乎外表的残缺的,应该在乎的是对方的心——他叹了口气,原来自己的爱情观,在依蝶面前居然显得如此幼稚,难怪她选择了江靖淮,自己的“滑铁卢之役”应说是虽败犹荣吧?

    如果他愿意动手术,成功率是百分之六十。”贺们将话题接上依议之前的问话。

    “你的意思是——他不肯动手术?”依蝶怀疑地看着贺刚。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找他?”贺刚的语气充斥着无力感,“就是因为他不肯动手术,我才不辞辛劳的常来劝他,看他会不会有改变心意的一天!”他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自己前前后后已经劝过他不下十次,说不去就是不去,又不是要把他拖去宰了,真是个大怪胎!不过他可没敢说给依蝶听。

    依蝶的思绪百转千回,江靖淮的事她心里大约有些概念了,目前最重要的是贺刚这个大麻烦,若是不用心处理,自己冒充心蝶的事一定会穿帮。

    “贺刚,先不谈靖淮,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孟依蝶不厌其烦地将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的对贺刚坦白说明。

    贺刚的表情高潮迭起,他没想到这种像小说里的故事情节,会发生在自己的身旁,而女主角竟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女人,他有点恍若隔世的感慨。以为自己已可算是世上少有的痴情种子,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关于依蝶对江靖难的恋恋情深,贺刚实在是敬佩有加。

    这么痴心的女子钟情的人竟不是自己,贺刚有扼腕之憾,不过自己的失恋挫败实属非战之罪,也许能知道事实的真相,已是老天对他的厚爱了。

    “你……这么做,值得吗?”贺刚发出艰涩的声音。

    “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你肯不肯帮我?”眼神中充满着哀求、乞怜。

    如果自己够铁石心肠,应该马上揭穿这出可笑的闹剧;但一见到楚楚可怜的依蝶,拒绝的言辞竟卡在他的喉咙,迟迟说不出口。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谢谢你!谢谢!”依蝶为贺刚的保证感激得流下泪水。

    贺刚温柔地拭去她滚烫的泪珠:“如果他负了你,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他打气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