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的树洞

一番慌乱,大家簇拥着朗凝进了秦知家,窦建业呆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大家已经忘记了这个倒霉鬼,将他一个人丢到了车上。窦建业无奈的苦笑,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志,这熬夜开车的事儿却是再也不能做了。微微叹息一下,他发动车子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知道,回到家也没人替自己担心,他被忽视习惯了。所以,他决定找家桑拿洗澡睡觉,睡醒继续打游戏。

魏琴跟着关淑怡在新房里摆放那些买回来的东西,一边整理她们一边说着闲话,有关朗凝的身份,关淑怡没有瞒着魏琴。

“村长啊,这鬼子都进村了,你跟我在这里捣什么乱?”魏琴听完,推着关淑怡叫她下楼看着点。

关淑怡笑笑,扭头呲牙:“我不去,去了也没用。倒是你,你把小老板丢门口,这事做得有些不地道吧?”

魏琴一捂嘴巴,这才想起,还有个人被她忘记在小区门口了。这一整天的,拉着人家当车夫忙里忙外的,事了了,还把人家忘记了,魏琴丢下手里的抹布向外跑。一边跑一边说:“那啥,我去找他,那家伙是个小心眼,还喜欢没事了学林黛玉掉个眼泪葬个花,可怜下自己啥的,要不给他找点事,他得自我怜悯一晚上,怕是古诗也做得出了。”

关淑怡看着她的背影,鼓鼓嘴巴唠叨:“嗯……有意思,嗯……有内涵……还古诗,她咋知道的这么清楚!嗯!嗯!有奸情……”

有些事情,当事人永远清楚不过旁观者。

关妈妈小心的在屋子里看了一眼,她端着一盘糖果将亲戚家的孩子勾引出去后,悄悄反锁上了房门。

“果果,妈妈跟你谈谈。”关妈妈一脸正经的跟自己家女儿说。

关淑怡呆呆的看着自己家老娘,还谈谈?长这么大,她娘亲甚少用谈谈这个高贵的字眼。关爸爸从一边的屋里走出来,也一本正经的坐到自己家女儿的面前,同是一副好好谈谈的样儿。

关淑怡站起来,把袖套拽下来,也坐到沙发上,那就谈谈呗。这时候了,证也领了,她倒是什么都不怕了。

凤凰脖子街口有一家快餐店,这里面的文化十分西洋风格中国骨。店里卖的是山寨版的炸薯条,山寨版的纸杯装饮料,这里有山寨版的室内装潢。店名也十分有趣,叫《麦当酪》,不远处另外一条街,还有一家快餐店叫《啃得急》,那家店,只有两扇不大的窗户,每天下午五点半开板,专卖白斩鸡。

秦知带着回神的朗凝来到这家店,他们坐在角落,无论是他,还是朗凝,双方都需要好好畅谈一次。这原本是他们分手的时候就应该进行的程序,只是下意识的,他们都回避了。

秦知将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纸杯向前推了一下对朗凝说:“趁热喝。”

朗凝将她的纯进口的羊绒围巾当成披肩裹住自己,点点头后端起杯子浅浅的优雅的喝了一口,便再也没喝第二口。

秦知见状,笑了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待客不周的抱歉:“这里最好就是这儿了,中心区那边倒是有正宗的咖啡屋,不过小城吗,没有什么夜生活,这个点大概都关门了。上次我跟果果去溜达,要了一杯咖啡,豆子都是上半年的。你肯定不喜欢,要不……再叫一杯白水?”

“秦知,你也别多想,我是真心实意的祝福你来的,所以不必防着我。我什么都不会做。”朗凝一脸了然的笑着。

秦知讪讪的笑下说:“那不能,我是很感激的。老同学们能来,我要谢谢你,你知道,我朋友不多。”他说完想下又加了一句:“果果也叫我谢谢你。”

朗凝抬头冲他笑:“以前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话从没这么多过。这才七个月,你就跟我开始客气了。咱是老朋友,你这样说话我慎得慌,太客气了,你是想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叫我别缠着你?你也太高看自己个了。”

秦知端起他要的柠檬红茶喝了一口,对于朗凝的问题他没回答,说那么多没用,要是她不是来捣乱的,压根就不该露头。有些话,秦知觉得自己应该说清楚,感情这事,斩不断,就理不清了。

吧台的男服务员一边照顾着清淡的生意,一边悄悄打量着朗凝。他觉得坐在那边的女人特别的赏心悦目。

今儿朗凝穿一件纯黑色的高领羊毛衫,乳白色的亚麻粗花宽面长披肩,她的头发是大城市里那些女人才有地方做的的欧式大卷,那种卷卷自然洋气,夸张知性,这女人很漂亮,细眉大眼高鼻梁,嘴唇上没有小城女人涂染的那种膏状口红,却有着一层很自然的唇光。而坐在这个女人对面的这位先生,看上去也是十分体面,也不像这边的人。单他他穿着的那件手肘有厚皮的休闲驼色毛衣,一看就是牌子货,从侧面看上去,这位先生他耳朵到下巴有个特自然的弧线,再加上肌肤白净,搭配他一口毫无地方口音的,温柔的,字字分明的音色……这两位,大概是外地来旅游的吧?话说了,这破地方也没啥好游的?想着想着,那位男服务员踢翻了垃圾桶,引得店子里的顾客往他那边齐齐看。

朗凝的出现 令秦知惊讶继而精神有些疲惫。他不想伤害她,也不想别人伤害自己,七年的感情,朗凝除了不愿意嫁给自己,离开自己的手段在道德上说不过去之外。这七年她给过自己非常好的回忆。所以,他无法控诉朗凝对自己做的那些不地道的事儿,但是……他也不想哄着她了,他现在只能哄关淑怡。不然那个女人敢咬死他。

秦知自己也不懂,他什么时候对关淑怡产生了畏惧心,责任感。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关淑怡哄着他过活。

朗凝玩着一次性的搅拌勺子,玩了一会她抬头问秦知:“你还真的为难呢?”

秦知想了下,点点头:“果果那人,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还是不会高兴的。我回去会解释清楚,你……不必担心。”

“我没担心!”朗凝立刻反驳,但是很快苦笑了下说:“我想了好多人,从章南正家翻脸被退婚那天开始,我就想找一个人说一说,以前你总说我过度自我,太要面子,现在……这个毛病我也没改,我还是太要面子,我就是谁也不想告诉,我怕他(她)们笑话我,笑话我好人不要,如今得了报应,你知道,我讨厌他们议论我。想来想去,只好来你这里避难。再给我做一次树洞吧,我实在想不到别人了。”

秦知扭头看着外面的街道,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拐弯拐的太狠,侧着车子滑倒在路边,年轻人脸着地的滑行了一小段,路边的行人哗啦啦的围了过去,有扶的,有帮着拍雪的,但大部分是围看热闹,而且人越来越多。

“南正怎么说?”秦知问朗凝。

朗凝摊手,:“第一天,他问我,能不能养他,如果可以,他就抛弃父母跟我一起过。”

秦知挑挑眉:“这不是很好吗?”

“可惜章先生说了这番话之后,便如黄鹤一去不复返,电话关机,电邮不回,我那里他也不去了……他自己的公司他也不去了……以前我一下班,那人便一往情深的在公司门口等我……抱歉,这话说的,有些过分,对不起。”朗凝想起,她跟秦知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悄悄的跟章南正约会。

这两个人都尴尬的那么坐着,开始默默无语的干着各自的事情,秦知想起一句古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现在不胜烦忧,偏偏又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朗凝就是熟知他这一点才敢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

“你不知道他在那吗?”秦知问朗凝。

朗凝抬头:“谁,章南正?我估计他在月球上刨坑呢,不过说起来,接我下班这样的事情你可从未干过。有时候那人做事比你强。”朗凝说完看着秦知的眼睛。

秦知一脸苦笑:“我觉得……那只是个形式。对不住了。”

朗凝摆摆手:“没事,没事,以前也许真的还保有一丝天真,对过分虚荣的东西看的太重,楼上楼下的天天见,接不接的也就是个形式,你是这样想的吧?”

秦知很认真的思考了下回答:“没……想过。我不太会和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别人谈恋爱该如何,我看旧片,旧片上的感情都很含蓄,没那么激烈。”

朗凝噗哧乐了:“你也不接你现在那位吗?小城女孩子有时候更加注重形式。你不接她,她在意吗?”

秦知摇头特坦然的回答:“都是她接我……有时候,我有事她不来……我想我会失望吧。”

朗凝惊讶:“哎?为什么?因为你的钱吗?还是因为你的社会地位?虽然咱那里你平常,在这,你确实算是凤毛麟角了。”

秦知想了会,竟而带着有些得意,很明显的显摆的意味回答:“她认识我的时候,还以为我就是个在煤矿开铲车的司机。而且……直至现在我也是一个替人打工的。也没什么了不起,果果不在意这个,我那里就有什么社会地位了?你太高看我了。”

“那她到底看上你什么了?看个颜色都看不清楚,好听话也不会说半句,看上去挺好相处,暗地里比驴还倔,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从不跟人商量,好的,坏的,任何事情都自己产生自己消化,一张面皮下有三个灵魂人格,却没有一个属于人类,秦知,你就是个矛盾体,咱七年感情,你跟她七个月结婚。虽然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是我不对,但是我自信还是了解你的,她到底喜欢你什么?我想知道,能告诉我吗?你不觉得你跟我夸耀你的幸福,不是时候吗?我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对我?”朗凝的怨气一句连一句的向外喷发,不知道是对着秦知还是对章南正或者是自己。

秦知不晓得自己到底那里错了,朗凝还老样子的跟他发脾气。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哄着他。他没这个义务,但是不哄吧,又说不过去……他看着说话有些急促的朗凝,连忙伸出手拍拍她手背安慰:“别着急,是我不对,对不住你,不会哄你,你慢慢说,千万别哭……哭了,我不会哄……又惹你生气。而且,我哄你……果果会不高兴。”

朗凝本来是决定哭的,但是秦知一句话硬是将她的眼泪憋了回去,她眼角边有两滴泪那么挂着,看上去还是很招人疼的,以前秦知最受不了她这样的表情。一旦看到她这样,那是百般应承,绝对不敢违抗的。

朗凝拿着围巾擦擦眼角。服务生端着一盒纸巾走了过来放在桌上。

“谢谢。”秦知连忙道谢,服务生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秦知心里暗暗憋屈,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

朗凝自己平复了一下情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抱歉,不关你的事情,我只是这些日子实在憋得慌。我爸,我妈,家里,公司里,感情上,这人一倒霉就会事事不顺心,来之前我想过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可是也是真的没人能去说说了,外面人都看着我好,家里条件好,自己也算争气。郎氏虽然不大,但是在业内也属拔尖。我这样的,在大家看来就不应该抱怨,不应该有难受的事情……”

秦知不知道现在自己成为朗凝的什么,他了解这个女人,因为家里的拖累,自小她就很少有交心的朋友,她本身也太自我,看上去挺痛快一人,其实因为太在意心理防线反倒比普通人厚很多,秦知老老实实的听着,就像消逝的那七年一般只能老老实实的听话,他抽出纸巾递给朗凝适当的安慰:“他们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们,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的,你也别过度难受。别人也就未必说你了,他们自己的事情也很多……还有,朗凝,我真不是故意扫你的兴,我现在只能作为朋友劝解几句,我要结婚了,我……我想我是很爱果果的。再多的话,我也就不能多说。多说,我觉得对不住她。”

朗凝玩着纸巾,她将纸巾凝成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放到烟灰缸里后,她拿起餐吧的火柴点燃它看着那朵玫瑰变成灰烬。然后,她再卷一朵,再烧,再卷。

秦知默默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自己曾深爱的女人,他能从她的行为里感觉到她深深的失落,只是今时今日,他却再也没有了哄她的义务。

朗凝烧了许多白色的玫瑰纸花,就像燃烧着自己内心中的东西一般,终于到了实在没有纸巾再烧的时候,她才强笑着问秦知:“关淑怡,不会因为我的到来生气吧?”朗凝说着道歉的话,语气里却半分的道歉音都没。她的语调就像这些年来一般。

我委屈了,你要顺着我,我不愿意了,你要让着我。

秦知摇头,看着面前这个女人,以前他不会作对比,朗凝如何对他,他如何对朗凝?他们都觉得别人在谈恋爱的时候,必然也是一样的。现在看来,不是这样,朗凝是那种永远不会给你机会找她茬的人,看上去这样做真的很好,她错了,便道歉,不对她会坦诚的去改。她不会因为自己还算显赫的家事去仗势欺人,她总是第一个让步。客气的道歉。人人都说她好,出身好,家教良,举手投足间的大家闺秀风范。

秦知以前真的不懂,他甚至欣赏朗凝这样的。朗凝是男人的梦幻,她只能做女神。她爱的是完美,可惜生活却恰恰充满缺陷,到处是遗憾。

当心中有了对比,秦知总算是明白了!关淑怡一切都以秦知为中心转。在感情上。她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能触及的。不是关淑怡天生就聪明了,她家教如此,在她家,家才是一切,有家的女人有一切,没家的女人便没有了自己。

想明白这些,秦知放松下来。他笑着递着纸巾,随朗凝烧着那些易燃的花儿。秦知酝酿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开一些事情,他不能做朗凝的树洞。马上他要有家了,他必须对家忠诚。

他叫她的名字:“朗凝。”

朗凝抬头看着她,眼神中有了些期盼,她盼望他可以安慰自己,在失去章南正之后,她又觉着树洞好了。

秦知很确定的告诉他她“果果都不会因为你的到来生气的,在她心里,也许压根就没把你的到来当成一回事,也许明儿你上礼的时候,她会很认真的看你上了多少,上的少了那个女人会抱怨的。至于别的,这几天果果比我忙,你知道,我不擅长家长里短这些事。虽然我们才在一起处了七个月,对她来说,足够了。我们都是小城人,跟你们大城市人还是有根骨上的区别的,我们想事情的轨道是相同的,人不管去了那里,遇到什么样子的事情,在根骨人格上是无法转变的。

回家,回自己的家,人必须活在属于自己的屋檐之下,撒欢打滚。

果果是很土,也许这辈子都无法登上你的舞台,她不如你,她自己知道,也不会争。我是她丈夫,打前天我们领了结婚证开始,我们就会负起各自的责任。她会努力做个好妻子,我会努力做个好丈夫。在你看来,果果也许真的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又如何,我上去就好了。我会的,她都不懂,但是那又如何呢。我是她丈夫,她明白这一点,就足够了。夫妻间的义务是围绕着家庭的,这个和社会地位无关吧?我知道你想什么,作为朋友,我希望你尊重我的妻子。如果你一直保持这样鄙视的态度,我们怕是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朗凝的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七年了,这七年我们也有过一小时见不到便想的会死的时候,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七年呢?你别一脸为难,我不是来捣乱的,真的,我只是来抱怨的,我只是不敢相信你这七个月的闪婚,假如你是因为回避我而去结婚的话,其实不必了,你看现在我也倒霉了,结不成了,我们就不要互相攀比生气了,再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的。你没必要拿着一辈子去填坑,秦知你能找到更好的,比我好一百倍的都有。相信我,关淑怡不适和你,从精神到肉体,你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个女人说完,死死瞪着秦知,就像之前一般,又想他服软。

秦知笑笑,他只是抚摸着手机背后的贴纸,那贴纸是关淑怡大大的笑脸,现在秦知的钱包里,家里的窗户上,甚至浴室的马桶对面的门上关淑怡都要强贴上自己的照片,她说这是垄断,有秦知的地方就必定要有关淑怡。

他抬起头,语气很是确定的对朗凝说:“我这一辈子,就只能跟关淑怡结婚,感情这东西七个月和七年没区别,真的,以前我真不相信,我不相信还有什么能超越时间淬炼后的情感……可是人家章南正就是说了一句,就是你要星星他都会给你搭梯子。你明明知道是假的,你还是跟他去摘根本摘不下来的星星。关淑怡从不相信这话,也不会叫我去给她搭梯子,我跟她结婚时因为……说来可笑,在我心里,关淑怡……她是妈妈,姐姐,妹妹,她可以在任何时候给我帮助,我欠缺的,她都能给我补上。跟她在一起……我觉得,会安稳。人这一辈子,说白了,求的其实就是个安稳。 ”

朗凝拍桌子笑:“骗人!?你无非就是想嘲笑我的不幸。你不爱她,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根本不爱她,你在拿你的人生报复我,你想我内疚一辈子。”

秦知遗憾的笑:“不是,朗凝,报复你,我有好处吗?没好处的事情,我去做来干什么?我把以前当弯路,此刻才是正途,说句招惹你生气的话……我道歉,真的,我诚恳的道歉,朗凝,我祝愿你幸福。也许这中间有误会,章南正也许明儿早上就会蹦起来对你说,凝凝宝贝,我错了。你知道他那人的,他每个正型,但是,人是不坏的。还有,有些话,我一直想跟你说,但是又怕你生气。”

朗凝无所谓的说:“得,秦知,怎么你也学会他那一套了,你快别。以前那些话我听了是感动,现在,我再听却觉着恶心,有什么你就说吧,现在我的脾气好得很,被人甩我都忍得了,还有什么忍不得的?”

秦知看着窗外,看着故乡的街景,他加重语气说:“最近我想通一个问题,其实我跟你即使是可以结婚,也会很快分开。朗凝你想要的世界,对我来说。那高不可及,我是个很满足于现状的人,真的,三百块,我也能过一月,三千块我还是能过一月。

虽然我跟果果没有七年奢侈的时间好互相熟悉,但是,朗凝你知道吗?果果会照顾我一辈子,无论我有多少缺点……她不在乎,我要娶果果,因为她对一个普通的我都会那么照顾,今后无论我遭遇什么困苦,做了什么事情,她都会大度的帮助我,原谅我,我会好好对她,和果果结婚能换来一辈子的好处,付出一分,能换到十分,跟她在一起我踏实,我甚至是配不上她的。说句不中听的,在我看来,果果确实比你好,当然这种好,只能体现在秦知这个不明生物上。

朗凝,你是个优秀的女人,无论是秦知,还是章南正也只是一个过客。我们真的无法预言这辈子今后要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能确定的只是对感情的责任,我愿意为关淑怡负责,一辈子负责。”

朗凝讥讽的笑笑,她有一肚子的话跟抱怨,这一刻,她也懒得反驳了,她没说话,默默的思考着,秦知也没有再说话,他拿出手机给关淑怡发短信汇报动向,自己在那,和谁在一起他都详细的写了,发了出去。在这里的情况,他是半点都不敢隐瞒的。

关淑怡在跟自己的母亲谈话,对于关妈妈的一连串问题,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妈妈跟关爸爸坐在一起,此刻两位老人家终于开始不放心,答应孩子们结婚,答应的实在太仓促了,因为孩子过了年都二十七八了,鬼催着一般,怎么就把两个孩子的婚姻这么快的办了,不管果果是不是到了年纪,要是真的按照那位先生所说,楼下的秦知在大都市混的那么好,凭什么就喜欢自己家普普通通的女儿了。这里面必然有问题,而且一定不简单。

“妈啊……我们都要结婚了,你们现在说这个不是晚了吗?”关淑怡抱怨着,手里给秦知回短信。她弟弟此刻的态度倒是积极的,甚至是狂喜的,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有钱姐夫啊,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之后,悄悄来到他姐姐身后,鬼鬼祟祟的看她发短信,关淑怡放下电话,从背后拽过自己老弟一顿揉。姐弟俩嘻嘻哈哈的闹到一起。压根没把父母的话放心里去。

“果果!你妈跟你爸要急死了!你怎么这样?!秦知到底跟你说了几句实话?都说什么了?你跟妈好好讲讲……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你要气死你妈?!到了现在我们做老人的连句实话都捞不到,你眼里还有没有爸妈?你说……”关妈妈咽下吐沫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有了?”

关淑怡呛了一下,连忙推开老弟老实的坐好,她态度挺真诚的对自己家妈说:“什么实话不实话,他就住在楼下,你们看着他长大的,爷爷奶奶你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他家里里外外,祖宗八代,您们不是都清楚吗?我不懂妈你到底听到什么了?难道别人说的,比你看到的还要重要?要不,咱别结婚了?等我们互相再了解个几年,等我把他摸得透透的,浑身上下那里长痔疮我都清楚了,我也就三十了,我三十岁后再考虑结婚好不好?”

“那怎么能行呢?亲戚都来了,喜帖也发了,礼钱都收了那么多,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妈只是担心你吃亏,人家条件那么好,凭啥就非要你了?而且,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你都告诉我,我跟你爸爸给你分析,分析?”关妈妈的语气更是急促,她恨不得此刻就把秦知解剖了才安心。

摊开两只手,关淑怡无奈了:“妈,不就是那点子事情,他是个色盲,我跟他在一起会很辛苦,他对不起我,一辈子会对我好,就这了,要不行,那你教我我该怎么做。这事儿没法说,您老说,这日子是过的,不是说的,而且,我就看着他好,稀罕他。他也稀罕我,这样还不够啊?实在不成,这样,咱叫他写个保证书?保证全心全意的热爱关淑怡,并且向全国人民发誓?”

关妈妈站起来,在屋子里转悠着,一边转悠,一边唠叨:“也不用那样,你们结婚,赶快要个孩子,这个家啊,有了孩子,就有了根本。以后有什么事情,不看你的面子,那也要看着孩子的面不是?他的事情咱自己知道就好,免得亲戚邻居说咱是为钱嫁的闺女……这老秦家人也是,啥也憋着,咋就不能摊开了说呢?我昨儿就做的梦不好,梦见你爸爸掉到厕所,沾了一身的粑粑,那叫个臭……”

关爸爸无奈的看着自己家媳妇满地转圈,他冲女儿摆摆手,算了,算了,这会子,啥也说不清了。女儿拿起大衣,跟自己学着电视里的军人一般敬了个礼,接着顺着门边走道悄悄溜掉,自己家的老婆子还在没完没了的唠叨,关爸爸端起茶叶缸子,也悄悄离开这里,这世界上的事情是越想越想不通,越寻思就越有问题,随便孩子们吧,现在是说什么都迟了……前天这两个人就拿着户口本领证了。再搅和,难不成叫女儿去二婚吗?现在还是先跟楼下的老爷子沟通一下才是正经。女儿就要过去,婆家对她好,那才是女儿家的一辈子幸福呢。

关爸爸走出去之后,返身又回屋悄悄拿了一盒好烟,这才下了楼,跟老亲家联络感情去也。

小餐吧终于打烊,秦知跟朗凝一起站在街灯下,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现在,他们默默无语的站立着,一条忘不到边缘的公路,两边都有出路。

那雪花还在飘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飘落,天气预报说,这是这些年来下的最好的一场雪。他们谈了很久,摊开了谈,一条一条摆开了谈。秦知说他不生气,有气也是过去了,他祝愿朗凝幸福,朗凝也祝愿他幸福。她说那话的酸样子令秦知想起一句俗语“瘦田没人耕,耕肥了有人争。”

“谢谢你。再见了,树洞!”朗凝真心诚意的道谢,并且跟树洞告别。

秦知摇头,他还是像以前那般贴心的把手套递给朗凝,他是男人不能没风度:“带上吧,这边天气比你们那边低了十几度呢。”

朗凝接过手套戴在手上向前看,这小街已经被雪花淹没。她不属于这里,她安慰着自己,她只是少一个可以发泄的对象,一个说心里话的人。现在,她发泄完了,家还是要回去的。事情还是要面对的,既然关淑怡不喜欢自己,那么自己今晚就离开吧。

“我们……在这里正式分手吧,我祝愿你幸福。”朗凝伸出手,很真诚的对秦知说。

秦知笑笑,指指黑乎乎的远处说:“据说章南正家要在这里开一家高尔夫度假村,他们投出了大笔的资金,甚至还贷了不少款。”

朗凝眨巴眨巴眼,眉梢向上弯。

秦知弯腰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大猪头,他指指那个猪头说:“虽然他们买了很多地。但是……我听说那附近还是有一些钉子户的,他们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开养猪场这些事足够了,你知道国家现在支持畜牧业,我们应该大力投资,广撒网。多建猪厂,这样见效才快。”

朗凝浑身的细胞顿时沸腾了。她吸吸鼻子又充满了力量,她问他:“你怎么知道的消息?”

秦知咧咧嘴巴:“恩……这是上流村的大表妹说的,大表妹说,她大表哥最近在做那笔土地买卖的本地接洽人,想来这消息是没错的。其实一个猪场最多投资十来万,十万买地,一万买猪。你绕着度假村修它二十来个,高尔夫场边上建几个,疗养别墅边上来几个,我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真的,那猪养到最后你可以当成金猪卖!章南正就是躲到火星,我觉着他也得下来处理下。真的,投资猪场吧,前景一片大好的。成本低,一年我保你资金翻倍。”

朗凝笑了下,心情好了起来,她把手套还给秦知:“其实你就是个小心眼。你还是生章南正的气了对吗?”

秦知摊手:“我不生气,他算什么?我感谢他。我只是觉着本地到处是商机,不投资就可惜了。”

朗凝想跟他握手,秦知摇摇头,他指指不远处说:“我走了,果果来接我。”

关淑怡提着一双厚靴子深一脚,浅一脚的来接秦知,就要结婚了,再摔着,她嫁谁去啊?

朗凝看着慢慢走来的那个身影,这次倒是真的觉着悟了。

她看着他们手拉手的,相互搀扶着在雪地上走着,那个人,以前是自己的,现在,他是别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