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北京买婚纱
街边的一家小餐饮店内,
关淑怡将一叠钱推倒魏琴面前,笑着说:“我老妈叫我跟你算清楚帐,喏,这是两万。栓柱柱说了,别亏了你。”
魏琴放下吸管,将钱丢进随身的小皮包内,也不说话,依旧咕噜噜的喝着那杯饮料。
关淑怡陪着笑脸低下头冲她做鬼脸:“哦哈哈,呦呵呵……”
魏琴没理她。
讪讪的笑下,关淑怡小心的问:“生气了?”
魏琴点点头:“我们认识多少年了?”
关淑怡玩弄下杯子上的吸管:“好多年了?久的都记不得了。”
魏琴苦笑一下:“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自己交代了。以前我们做的那个梦还记得吗?”
关淑怡羞愧的点点头,很早很早之前,她们一起有个梦想,一起谈恋爱,找宇宙里最有钱的,如果没有钱那就要找最帅的,如果不帅,那也要找个深深的爱着自己的。
她们会选择一天结婚,租用一个场地,两队婚车要放到一起在小城转八圈。然后一辈子幸福。
“这么快,再过几年,我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呢,我们都不小了,你也别挑了。”关淑怡开口。
“是啊,再过几年就三十岁了,乡下的老妈问我,是不是太挑了。我就纳闷了,又不缺胳膊,又不少腿,我干嘛委屈自己呢?还有你,秦知色盲的事情,不要孩子的事情,你都跟家里说了吗?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呢!”魏琴是真的替关淑怡着急。
“色盲的事情全区都知道,但是不要孩子我没说。”关淑怡回答。
魏琴有些怒,她放低语气说:“你的胆子太大了,不要小孩,你想过今后吗?等你们老了,万一先走一个,连个照顾的人都没。而且这也太快了,这才几个月啊,就结婚了,你了解他吗?你了解他的过去吗?”
关淑怡抬起头笑了下:“我不管,我只要他。没孩子就领养一个。他不会丢下我先走的,要是走也是我先走,叫他伤心去。他很好的,真的好!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魏琴紧跟其上:“那里好了?完全不觉得。”
关淑怡很认真的想了一会:“他看着我的时候,就只有我。周围什么的他都不看。”
“就为这?”魏琴惊讶。
“那还为啥啊?你去大街上,找一个人,给人家一百块说,大哥,你看着我,只能看着我,眼睛里只能看着我,别的都不许看。成吗?不成啊!意境不到啊!我家栓柱柱就有这个意境!你都不知道他微笑着看着我的时候,给我电的……前年的尿都出来了……”关淑怡说完抬头补充了一句,手里还比划着:“天要下雨,姑娘我要嫁人,神挡杀神!唰唰唰!就这样,我们上辈子就注定要在一起了,魏琴小姐,年龄到了,就找个合心的嫁了吧,这个世界有几个女人能靠着结婚咸鱼翻身的?那是少女的幻想,知道为什么是少女的幻想吗?一切不符合实际的都是少女的幻想,过日子啊,慢慢就好了,再说了,栓柱柱那家伙,也就找我,我是得到上天的诏示来挽救他的。我是有神圣使命的……”
魏琴惊讶的看着那个发神经的女人又神叨叨的进入了她特殊的精神世界,无奈的叹息。看样子是没救了,她只好转入正题:“日子定了吗?”
关淑怡从幻想的世界唰的回了神:“下个月十五号,本年阴历最好的一天。”
魏琴呛了一下:“这也太快了?”
关淑怡连连摇头:“不快了,我恨不得明儿就嫁他。真的,我一会看不到他就浑身不得劲。而且明年一个好日子都没,我妈找算卦的算了,今年我再不找,下次婚姻就在三十六岁了,还是个二婚。算命的瞎子说了,我这辈子就三次姻缘,上次那个被我妈妈掀翻了,你记得的,那个小学体育老师。我妈妈现在悔死了。要不催的我这么着急。”
“你没救了!哎,你妈妈还信这个呢?”魏琴叹息摇头。
关淑怡点点头:“对啊,我妈可神了,以前我就挺恨那个算卦的。现在我都感谢死他了,我妈说我想嫁人,想的都魔怔了,她要不答应,我们就变仇人了,对了,店里帮我看十来天,反正你公司去不去的也没事。”
魏琴抱着胸口一副防备的样子:“你要干嘛,讨便宜吗?没门!”
关淑怡叫过服务生,结了帐,她低头把商店卷闸门的钥匙放到桌子上,她从牙缝里向外挤着快乐:“我家栓柱柱说了,不许租婚纱,他不喜欢我穿别人穿过的,他要带我去伟大首都买婚纱,买结婚用品。羡慕吧,羡慕吧!”
隔着窗户,看着那个欢快的女人踩着雪,站在街口乱蹦的样子,魏琴的嘴巴慢慢浮上笑容。她看看手表,拿起桌子上的钥匙离开了这家小店,也许以后关淑怡不会再向以前那般一叫就来了,也再也不是她的小芳芳了。
祝愿她幸福吧。从这边看上去,她是那么的幸福。再阻止,怕是也只能做仇人了。
魏琴走出去,搂住关淑怡的肩膀:“小芳芳同志,约个时间吧,我要跟他谈谈。”
关淑怡点点头,反正也躲不过这一遭,魏琴如果不把秦知银行卡的零头探寻出来,她就不叫魏琴了。自从跟秦知在一起,关淑怡就有意识的隔开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她不想魏琴跟秦知熟悉了,不想她了解他。哎……总归是躲不了这一次呢。
“什么时候?”
“就今晚上吧。”
“别啊,我们今晚12点的火车,然后省城的飞机啊!”
“我还不知道你啊,就是不想我审问他吧?”
“才不是,今晚,就今晚,火锅城吧。”
“那么便宜的地方?”
“废话,我们要结婚了,省一点是一点。”
这对好友就在街头匆忙分手,关淑怡坐在出租车上,看着好友呼着白气,站在寒风中冻得发抖的样子特别凄凉,忍不住的,关淑怡的鼻子酸酸的,眼泪流了下来。
关淑怡家人仰马翻的在收拾行李,关妈妈对买个东西去北京是极力反对的。在老人家看来这是浪费钱的行为,即使如此,关妈妈依旧把女儿拽到一边,塞了她五千块钱低声说:“出去了,别委屈自己,给他买套高档西装结婚穿。就电视里那些牌子。别太寒酸了,知道不?”
关淑怡点点头,搂住妈妈酸酸的来了一句:“妈,你真好。”
关妈妈声音挺失落的:“我当然好了,十月怀胎生了你,养了二十多年一直知道是给别人家养的。我还对你那么好,那个秦知啊,瘦的跟个鸡雏一样,我看那里都不舒服,不过好歹有一条是满意的,他家住楼下,这样我能天天看到你,万一有个什么不好的,我能立马到你身边去。姑娘嫁不远是天下父母最大的福分了。”
关淑怡搂住自己妈,眼泪哗哗的向下流,关妈妈也是眼泪婆娑。关爸爸无奈的抬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去个北京买东西,这么弄得生离死别一样。快点着,果果晚上还出去吃饭呢。”
秦知也在家收拾东西,他简单,就是带个电脑,几件换洗衣服。秦奶奶倒是洗了十几个巨大的红苹果塞进皮箱里,一边塞一边唠叨:“出去省着点,就要结婚呢,这几天都出了不少钱。你们省下,以后日子就好过点。知道不?”
秦知关了电脑,抬起头笑了下,他伸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奶奶手里:“奶奶,这张卡里有些钱,你拿着,需要花尽管用。密码跟以前一样。”
秦奶奶笑了下,顺手把卡放口袋里:“奶奶给你存着,你们生孩子了给你们买保险。”
秦知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孩子啊,还是个大问题。
傍晚六点多,这两个人在全家,全院子人民的欢送下出了下去,这邻居啊都是被关妈妈的大嗓门呼唤出来的。
“到了北京别心疼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啊!”
“到了北京!去故宫,去长城!多照一点照片!别省着!”
“到了北京!妈不是给你钱了吗?要住大酒店!别省着!”
等等之类。
松了一口气的两个人,坐在出租车上无语对视的笑了一会,秦知忍耐不住的问关淑怡:“你妈给了多钱啊?”
关淑怡大咧咧的伸出五个指头。
“五万啊?”
“说什么呢,五千。我妈这次可是真的出血了。”
秦知靠在车座上笑了起来。关淑怡知道他笑什么,伸手就是一拧:“这都是我妈的私房钱,没动公帐。我妈这辈子出血,这次出的最大了。你再笑我下车了!听见没?”
秦知点点头,赶紧伸手挽住她的腰:“好,我错了,这钱咱一分不动,都给你父母买东西。”
关淑怡靠着他的肩膀恩恩了几声:“爷爷奶奶的也要买。”
出租车穿过寒风,来到火锅城。秦知对关淑怡选择的地方挺无语的,这倒是真的很符合关淑怡的家传本性,能省一分是一分。
关淑怡拖着箱子一边走,一边嘱咐:“魏琴的话可能不好听,你要忍着。我就一个好朋友。”
秦知点点头。
他们找到一个边角的座位,在喧杂的火锅城坐定。秦知看看四周,这样的环境他实在来的少,以前大学的时候,倒是常去,说起上大学的那会,他记得他朋友还是很多的,那个时候章南正常拖了他去参加各种社会活动,那些活动大部分都是章南正发起,章南正掏钱。他也就是个陪吃,陪喝的主。托章南正的福,那之后认识了朗凝,一转眼这么些年了,现在他却要跟这个小城里的一个朴实,普通的小女人结婚。秦知的心里有着一股子恍然的明悟,也许……也许以前就是在生命中转了一个圈子,走了一条弯路,原本就该这样的。那里来回那里去。
就是这样!
关淑怡冲着站在过道口的魏琴大力的挥手,魏琴笑了下走过来。秦知连忙站起来应付,这个女人似乎比关妈妈还要尖酸。他是这样想的。
一场寒暄,双方坐定,魏琴上下仔细的看着秦知。秦知无所谓的冲她笑。
“关淑怡以前处过的那几个,个个都比你强,可是她却硬是要嫁你。”魏琴张嘴就没好话。
关淑怡窘的低下头。
“那还是我最好,要不然她怎么选我?”秦知笑着说。
魏琴撇撇嘴,接过服务员递过的一盘子肥羊肉丢进火锅里搅和:“我看不出你那里好,没工作,个不高,还爱玩个深沉。也就这死丫头看你好。”
秦知夹起一块羊肉给关淑怡放到盘子里:“她看我好就对了。”
关淑怡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招惹不起。只好只管吃,少说话。
魏琴伸手从自己提包里拿了个信封出来放在桌子上:“给你们的,我这算是提前上礼了,北京东西死贵的。你们的钱都投到书店了吧?”
秦知的手停了一下,将信封推回去:“不缺钱的,也不会委屈到她。不过还是谢谢你,小怡说你是最好的,我现在才相信。”
魏琴挺执着的按着那个信封向前推:“我好不好,也不用你夸我。我只希望你对她好。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着未来要找个什么样子的男人,小芳芳不是个挑剔的人,她就一点要求,可以每个星期去一次美容院,可以看到什么东西了,可以不顾及钱包里的厚度买下来。我希望你努力,努力给她幸福。做到这些其实挺简单的对吗?”
秦知把信封推回去:“当然,更好的也会给她,如果这是你们说的幸福的话,在我看是很简单的事儿,请放心。我也非常感激你。”
关淑怡轻轻的叹息了一下,站起来抢过那个信封塞进魏琴的皮包里:“哎呀,哎呀,你们两在这里呕个什么气啊!”
“没呕气!”这两个人倒是异口同声的回答。
一顿饭吃的淡而无味,魏琴几次想开口问那些实际的问题,都被关淑怡打岔打开了。终于,魏琴还是没问出:
“你到底家底多厚?你到底可以带给关淑怡什么样子的生活?你到底多爱她?”等等之类。
以前也许关淑怡真的很期盼魏琴可以为自己参谋一下,但是现在在她看来,这些都不需要了,她已经做出选择,好的,坏的,她都会接受。这是她选择的道路,她义无反顾。
这三人在饭店门口告别,魏琴喝的有些高,关淑怡想送她回家,但是魏琴摇手拒绝。也许这一刻开始,她们都清楚,关淑怡有了属于自己更加亲密的一半,而魏琴她也会走完自己的另一条路吧。
魏琴顺着马路牙子,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去处的她回到公司,她来到她跟关淑怡经常去的小屋缅怀了一会,找到老会议室的钥匙悄悄的打开那里。
以前魏琴跟关淑怡都喜欢来这间老会议室,这间被公司废弃不用的会议室有一盏三层的老式水晶灯。这两个老姑娘常常拖了一个员工运动会废弃不用的布垫子躺在上面做公主梦。
未来,要嫁一个有钱的男人,买一套靠海的别墅。每天晚上她们可以开上等人开的晚宴,请很多名流来家里吃饭,人们就在这样的水晶灯下翩翩起舞。西装革履的男人,香气扑鼻的淑女捂着嘴巴说着高雅的矜持的上流人说的话。当宾客散尽,她们跟未来的他们就在浪漫的音乐下,独自拥舞,似乎这样的梦是许多小女人都要做的幻想当中的最上等的梦。
现在,关淑怡离开了,魏琴独自在此缅怀。
魏琴躺在角落,看着那盏坏了几个灯泡的三层水晶灯,四周安静的吓人。她的世界在眩晕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被缓缓的推开,有个人探头进屋问到:“谁?谁在……这里?”
魏琴将身体悄悄躲到叠起的桌椅板凳后面。这个声音她熟悉,正是她的大冤家,窦建业。
今儿窦建业也喝高了,家里开聚会,每个人还是老台词,夸他哥哥,赞他嫂嫂。唯独忘记家里还有一个窦建业也需要大家注意一下。带着这份失落,窦建业晃晃悠悠的来到公司睡觉,路过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灯亮着。
魏琴看着窦建业很不专业的在会议室搜寻了一会,他爬到了小舞台上。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她看着他爬到舞台上,打开老实的点唱机,从机房找出两个无线麦克风,一个放在口袋里,一个拿在手里。他打开点唱机,就着那里面放出一首解放军军歌的音乐做动作,魏琴看到了这辈子难忘的一出镜头。
舞台上,窦建业学着他老子,窦老董事长讲话的样子挥手,点头,致意,他配合着音乐节奏无声的表演,他表情丰富的自谦了一会,样子要多深沉就多深沉,这人挺有表演天赋的,一个人扮演了整个会场。从司仪,到董事长,到崇拜者,到热泪盈眶的大力鼓掌的员工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窦建业……突然举着那个麦克风大吼了一声:“大家好,老子我是林则徐!”
这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