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伤心太平洋里住着一座火山 第4节
马跃知道无数的海归漂洋过海地回来沦落成了“海带”,当然,从海归变“海带”也有他们自身的原因。因为更多的海归,不是因为爱国或是故土难离,而是在国外也生存艰难。还有的海归,出国是因为在国内没大学可上,说难听点,国外能收他们的大学不是野鸡大学就是比野鸡大学好不了多少的末流大学。几年下来,唯一的收获就是拿个含金量不足的大学文凭,待在国外又吃不了苦,只好回来,自恃是海归,找起工作来是高了不成低了不就,就搁在家里啃父母了,海归的名声就是被他们给弄坏了的。马跃投出去的几份简历,也没敢指望着人家都会通知他去面试,更多是想通过应聘公司的态度,验证一下自己身价在哪个段位。可这几天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塞了很多不甚积极的信息过来,再加上投出去的简历都像泥牛入海,他突然就自信不足了,就宽慰自己说,既然自家伯父给留了个CEO位子,何必再到外面去找灭呢?这不没事犯抽吗。
晚饭桌上,陈安娜兴致勃勃地说:“马跃,你已经不是普通海归了,是硕士,找工作的时候,要记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价。”
正喝酒的马光明白她一眼说:“北大高才生都成屠夫了,本科生都竞聘掏粪工,海归有什么了不起。”
“全国屠夫多了去了,有屠夫这行当也有几千年了,没见其他屠夫上报纸出大名就是因为他们没北大的学历。”陈安娜说完,扬扬自得地等马光明接茬,在饭桌上用语言对马光明进行穷追猛打是她多年以来最爱的智力运动。
马光明夹起一只香螺,故意吸得吱吱响,“再出名他也是个杀猪的。”
陈安娜笑说:“对,和田桂花一样,就是两手抓满钻石,她也成不了贵妇,还是个杀猪的。”
马光明脸色一凛,突然的,含在嘴里的香螺,像一颗出膛的子弹,砰地就飞了出来,撞到了陈安娜胸前,在陈安娜恼羞的目瞪口呆里,他慢条斯理地说:“按说我就该**的一嘴巴射出去,射到那些看人低的狗眼上,老子没射,是老子今天心情好,都**的小心点儿!”
陈安娜的脸涨得通红,马跃实在是厌倦了
陈安娜知道,别看在外人眼里,她处处压马光明一头,可真和马光明闹起来,没她好果子吃。马光明这种人,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做事还是不离大谱的,一旦把他惹急了,莽撞起来就不计后果。而她陈安娜,通常是开闹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闹凶了,就会想后果,一想后果就会后怕,一后怕就蔫了。
马光明爱喝两口,可量不大,一杯酒下肚,眼珠子就红了。现在就是,马光明的眼珠子跟小白兔似的,可他的脸可比小白兔凶神恶煞多了,陈安娜有点怕,悻悻说:“神经病!懒得理你。”说着,又去问马跃这两天怎么不见郝乐意回家吃饭。
没等马跃回答,马光明就指了指厕所的方向说:“端个盆进去。”
陈安娜有点摸不着头脑,“干吗?”
“接尿!瞧瞧盆里的嘴脸,就知道乐意为啥不愿意回来吃饭了。”
“马光明!”陈安娜忍无可忍,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给我滚出去!”
马光明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大口酒说:“谁看不顺眼谁走,这是我家。”说着,用食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饭桌,“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
马跃知道,只要父母开了嘴战,劝是劝不住的,干脆起身往外走,“爸,妈,您二老慢慢吵着,打算动菜刀了就敲敲暖气管子,我好下来拉着点。”
陈安娜盯着马光明,眼好像要喷血了一样。马光明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继续耷拉着眼皮吱吱地吸香螺,陈安娜心里就涌上了一阵绝望,眼泪刷地滚了出来。
马光明扫了她两眼,突然地就笑了,拿起眼前的空碗,往她跟前一放说:“我就知道,你这么文明的人,怎么能干出撒尿自照的丑事来。得,咱就王熙凤变林黛玉吧,洒泪自照更动人。”
陈安娜一把抓起碗,照着马光明劈头盖脸地就扔了过去,马光明眼疾手快,头一偏,伸手一把抓住了碗,笑嘻嘻地说:“干吗?钱多得没地花了?”说着,把碗往胸口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放回桌子上,晃悠着接碗的手,自嘲道:“你**的也扔了几十年了,我就是半身不遂也练出来了。人家是训练狗接飞盘,你**的是训练老公接碗!狗接着飞盘还能挣块骨头,我接碗挣什么了?”然后舔着一张满是酒气的脸,冲陈安娜讨好地笑,“就挣了夜里有老婆操。”
陈安娜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满脸的泪奔跑得更汹涌了,像一个被凶猛的野兽穷追猛打到了死胡同里的动物一样,突然转身,冲着追来的野兽张开了愤怒到了无望的嘴巴,“马光明!你让我恶心!”
马光明依然笑嘻嘻的样子,“我知道。”
陈安娜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还有比这更深的绝望吗?她都绝望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就绝望不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