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要我们在一起 第7节
易笙是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的行动派,既然他说要让我幸福,就一定会竭尽全力,且就在当下。
他虽招蜂引蝶多年,但在感情上还是生手一名,并不像外表那般浪漫。
因此,他所谓的让我幸福,只是从我手上交接所有家务,企图让我过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当然,柴米油盐酱醋茶乃生活之本,比起烛光晚餐香槟玫瑰虽浪漫不足,但更现实温馨,我也不是不欢喜的。
只是既然生活现实,那有些“残酷”也无法无视,必须面对——易笙同学现在是个朝九晚五加班不断的工薪阶级,收入高自然付出多,要在忙碌之余家务、家务再家务,谈何容易!
不过短短三天,他已累得精疲力竭,还逞强地不肯让我碰一点儿家务。尽管不算太笨的知道叫一部分外卖,但下班之后又洗菜又做饭,完了再刷碗刷地刷衣服,也着实够他受得了!
我无奈地看着凭借执念做完家事后就如死鱼一般瘫在床上的可怜男人,同情地拍拍他似乎迅速消瘦下去的小身板:“哥,还是放弃吧。”
看着易笙一脸扭曲不甘怎么也不肯屈服的表情,我想此时此刻我原本就很坦白的脸上一定相当诚实地写着一行大字:“孩子,面对现实吧,你生来就是当大爷的命啊!”
“不要!”易笙任性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决绝得很。
“哥,你别这样!”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趴到他身边,硬是对上他闪避的眼,“梦想和理想是不同的。所谓梦想,原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你有这个心就够了。”
“不够!”
“……”丫的,我好想吐血。
易笙虽年长于我,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在玩时尚的姐弟恋。他如磐石一般的顽固及似乎只在我面前出现的孩子气,常常让我郁闷得想挠墙。
莫怪人家都说女人在家永远是两个孩子的妈!
我强忍住给他一记庐山升龙霸的冲动,露出一个比温柔多了些什么的的微笑,抚着他柔软的发,耐心地哄着:“哥,你还是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吧,真要过意不去就分担一部分好了。主要我现在在家也没什么事儿,等我赶稿的时候,你想不做家务都难。再不然,将来你失业在家,我一定让你为家务死而后已,这样总行了吧?”
“……”
“如何?”
“……好。”
“真乖!”
“郝郝。”
“恩?”
“你的眼神好可怕!”
“……”
“如果刚才我说‘不要’的话,你会很用力、很用力地拧我的耳朵,对吧?”
“……”
“我就知道!”
……
嘛,不管怎样,我舒适的大爷生涯只维持了非常短暂的三天。
之后,依然是闲赋在家的我负责大部分家务。原本非常憎恶家务的我,在每天这般劳作之后,竟无比惊愕地发现:我其实挺有这方面的天赋!
我可以光看着菜谱就做出八分相像的菜色,可以充分利用时间在洗衣机劳作的时候顺便把地擦了,在用脚擦地的同时把想看的散文小说也给看了。
现在,我已经可以用比预计少一半的时间做完所有家务。
看着房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样子,我居然会产生一种可耻的满足感,然后带着清爽的心情继续操持原本异常憎恶的家务活儿。
原来,真的没有任何东西是人类不能习惯的。
人类这种生物真是雄壮,太雄壮了!
不过,我想自己会这样甘愿,是因为易笙同志很知趣,不再霸占大爷的席位,一回家就会主动帮忙,哪怕只在一边打打下手、做做粗活,也一脸满足。
最重要的是,他还坚定地包办了对我来说最为艰难的任务——煮早饭。虽然现在做个稀饭并不困难,只要在电饭煲上轻轻一点……但是,还是要提前40分钟左右起床,去施展一阳指神功。
原本就不算太宽敞的家里,近来又添置了不少新产品,例如新款的全自动洗衣机、奢侈的洗碗机,等等等等。
“唉,自找麻烦,男人啊!”我看着越来越拥挤的空间,不住地摇头。可惜应该无奈的脸上,此刻却不争气地溢满了幸福的笑。
于是,易笙便学着我的样子,摇头右晃脑,笑着嚷嚷:“哎,口是心非,女人哪!”
他模仿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我止不住笑,装作恼羞成怒,扑上去打他:“找死啊,你!”
易笙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更是欠打地囔个不停:“哎呦,大家来看啊,母老虎谋杀亲夫!”
靠!居然敢说如此贤惠的我是母老虎,这丫果然活腻了!
我咬牙切齿地使出了一千零一式飞腿,却只踹开了虚掩的房门。
出现在门的另一边的,是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或许,也完全不想遇见的人——易笙的母亲。
“易笙?”看到嬉戏着的我们,易笙的母亲似乎也有些诧异,但相信看上去绝对不及我们来得惊讶,“你们这是?”
“妈。”易笙一下沉下了脸,不动声色地站到了我们之间。眸子里再无笑意,只有让人心惊的疏离和淡漠,“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好久没回家了。”这话说得还算理直气壮,但怕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信。因为易笙上周才刚回去过么,距离现在只有短短三天。
我有些想笑,尤其看到易笙的妈妈刻意撇过脸的姿势——难为她还知道这谎说得毫无水准!
然不管怎么努力,我终是没能勾起唇角,心里尽是装傻也逃避不了的明白,我怎么能不明白?
自易笙的父母离婚后,她就不曾踏足过这里一次,纵然易笙搬回这儿也有五、六年了……
可是现在,她却来了,来得突然。
理由是什么,我想自己能猜得到,易笙自然也不会不知道。
我看向自发挡在我身前的易笙,他的侧脸看上去异常淡漠,没有惊愕,没有惶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连一丝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我。
心微微一紧,我没有勉强自己,乖乖退场:“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了。”
然后,转身回房。
门轻轻阖上。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易笙的声音,轻轻响起,低沉的,温温的。
原来,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想当着我的面说。
我笑了起来,无声的,在傍晚微暗的室内,浮浮沉沉。
看着不再空荡的房间,脑海一片空白。
我抱着膝盖,掩住满脸的仓惶,脊背虚弱地贴着薄薄的门扉。
而门的另一端,是我最爱的人,和曾撕裂我们的人。
易笙回来时,夜已很深。
桌上摆满了饭菜,依然都是他爱吃的。可惜,凉了。
我打开了所有能开的灯,室内亮如白昼,却仿佛如何也照不清他的表情。
惟有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然。
当然,那绝不可能来自于我。
他去见了谁?
我想我的脸定一如既往地坦率,可平日比狐狸还精的易笙却似乎全没有察觉:“等很久了?抱歉,你饿了吧?”
“不,我不饿。”我从他手中抽出筷子,用比想象中更冷静的声音说道,“你已经吃过了,不是么?”
“郝郝?”
“哥,在我这里,你没必要勉强自己。”我笑,也不知是否牵强。
他没有回答,我也不再看他,顾自收拾。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的是他略显不安的低语:“郝郝……她到底是我妈。”
我微微一顿,复继续动作:“我懂。”
“但是,我绝不会放弃你的。”易笙从身后环住我,紧紧的,温柔的,珍惜的。
“……嗯,我知道。”我没再洗那些本就干干净净的碗,只是一径看着哗啦啦冲刷着的水龙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