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 一次命中
结束“爱之船”之旅后,欣怡恢复日常生活。她去公司上班,一样是那个被上司和同事们呼来喝去的“便利贴女孩”,但她不嗔不怨,认命地完成每一项无理的要求,甚至觉得很开心。
因为她心里多了个甜甜的小秘密——她认识了一个王子,他给了她如梦似幻的一夜,抚平她失恋的情伤,让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没人爱。
他送给她的那枚幸运筹码,她小心翼翼地藏进亲手做的护身符里,随身携带,放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
她知道,她或许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高傲又温柔的王子了,但没关系,她的回忆里永远会有他,永远记得他对她说过的话。
“欣怡,你发什么呆?”隔壁的女同事叫她,“你的手机在响!”
“手机?哦,谢谢。”她回过神,急忙接起,“喂。”
“欣怡,我是姐夫啦!”乌柒柒洪亮的嗓音传来。
“姐夫,有事吗?”
“没有啦,只是想问问,那天以后……你还好吧?”乌柒柒语气有些尴尬。
“嗯,我很好啊。”只是这几天身体稍微不舒服,偶尔觉得想吐而已。
“真的假的?”乌柒柒不相信,“你被那个王八蛋欺负了,还觉得好?”
“他不是王八蛋。”欣怡蹙眉,“他人其实不错的,不然也不会放过你们。”否则以乌氏父子当天的所作所为,早就该被扭送警察局了。
“你别被他给骗了,我看他是怕裁员的消息走漏出去,会毁了他们魔法灵集团的企业形象吧!”
“他说了,在商言商,他不是故意跟你们过不去……”
“你怎么了?”乌柒柒不满地嚷嚷,“那家伙不是只跟你上床吗?连你的脑子都被洗了啊?满口都帮他说话,你还是不是我们姜母岛的女人啊?叛徒!”
叛徒?欣怡一愣,这罪也太重了吧?
“算了!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没有最好!要是那王八蛋敢留下他的种,我跟他拼命!”说罢,乌柒柒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什么跟什么啊?欣怡茫然。姐夫到底打电话来干吗的?
正想着,隔壁女同事又喊她:“欣怡,这份文件帮我复印一下,待会儿开会要用的,印十份。”
“哦,好。”她接过文件,起身走向复印机,途中陆续有几个同事撂下话——
“欣怡,这些帮我归档。”
“欣怡,你午餐会出去吃吧?帮我买一个便当。”
“我也要!还要一杯星巴克的焦糖玛奇朵。”
“好,好,你们一个一个说,好吗?”同事们的要求太多,欣怡记不住,连忙拿出一本便利贴,一一登记。不知是否任务太多了,她忽然觉得头晕,食道涌起一股强烈的胃酸,连忙冲进化妆室,对着洗手台干呕。
“怎么啦,欣怡?”一个女同事走进来,笑道,“看你这几天老是在恶心,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同事本意只是调侃,欣怡听了却一怔,她想起方才姐夫的关切电话,最后一句仿佛是“要是那家伙敢留下他的种……”。不会吧?!
欣怡悚然睁圆眼睛,难道她真的怀孕了?
事不宜迟,欣怡趁着午休时间,冲去便利商店买验孕棒。正好外头飘着雨,因为怕被同事认出来,她索性穿了雨衣,头顶安全帽,还戴了口罩,鬼鬼祟祟地买了验孕棒,付了钱走出店来,还左顾右盼。
她不知道自己这副心虚的模样看在周遭几个待命准备抓抢劫犯的便衣刑警眼里,格外的引人注目,他们以无线电相互联络,悄悄跟踪她。
她浑然不觉,畏首畏尾地闪进办公大楼,躲进洗手间。
便衣刑警跟进,接着,一辆电视台的SNG车也偷偷开过来,记者不知使了什么妙法拦截警方的通讯内容,正得意自己可以拿到第一手独家新闻。
几个警察相互比手势,冲进洗手间,在其他人掩护之下,其中一名一脚踢开一扇紧闭的门。
“啊——”欣怡惊骇地尖叫,拿着验孕棒,不知所措地瞪着突然闯进来的彪形大汉,“你……你……你想干吗?”
“你被逮捕了!”大汉面无表情地掏出手铐,一把铐住她的手。
这什么跟什么啊?欣怡欲哭无泪。
更惨的事还在后头。她被刑警拽出洗手间时,镁光灯忽然亮起,一台摄影机对准她猛拍,一个记者拿麦克风冲着她兴奋地叫嚷:“陈小姐,你被捕了有什么感想?要不要说一下现在的心情?”
他现在的心情很火,非常火,真想找什么来痛扁一顿。
“你说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回台湾?”纪存希紧急踩刹车,将爱车停在路边,气恼地瞪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他女友石安娜美丽绝伦的娇颜。
“存希,你不要生气嘛!”安娜对他撒娇,“我知道我临时决定接下纽约舞团的邀约你很生气,但你替我想想,我即将在林肯中心表演《天鹅湖》呢!我怎么能够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希望跟我签两年约,我也只好答应了。”
“所以你就决定把我一个人留在台湾两年?”纪存希脸黑黑的,很不爽,“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不说一句话就放他鸽子,不跟他商量就决定离开台湾两年。“从以前到现在,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你有想过我要的是什么吗?”
“当然有啊!”安娜大眼睛眨呀眨的,表情很可爱,“而且你已经拥有了。”
纪存希蹙眉,“什么?”
“就是我的心!”安娜坚定地望着他,“我爱你,存希。”她柔声表白,靠近镜头朝他撅了撅粉唇,“就算我不在你身边,我的心还是一直陪在你左右,陪你哭,陪你笑,永远陪伴你。”
“安娜……”纪存希叹息,好无力,为什么他就是拿这女人没办法呢?明知她只是甜言蜜语,他的心弦仍因此牵动,“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会寂寞地去拥抱另一个女人?”
安娜轻笑,“别的男人或许会,但深深爱着我的纪存希绝对不会。”
她就这么吃定他吗?纪存希懊恼,“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也许等哪天你回头,我已经不在了。”
“既然这样,那我只好……”安娜长叹一口气,“搭明天的早班飞机,马上回到你身边。”
纪存希见她委屈的模样,心软了,他爱的安娜,天生就是舞台上光芒耀眼的主角,他怎么舍得剥夺她的梦想?“算了,你就留在纽约吧!”他让步。
“谢谢你,存希。”安娜感性地微笑,“谢谢你为我退让,这表示我在你心目中很重要。”她顿了顿,“你知道吗?我们芭蕾舞者在原地转圈的时候,必须先锁定一个目标,不管怎么转,眼光都不能离开那个目标,否则很快就会摔跤。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是因为迷失了,才会在舞台上跌倒,是你在表演后送我的那束花,让我重新振作起来。存希,从那天以后,我不曾再摔过了,因为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目标,就是你。不管我在哪里,怎么旋转,我的目光永远只锁定你!”
这深情的表白打动了纪存希,他悠悠叹息,“好吧,我也祝福你,加油!”
结束通话后,纪存希坐在车厢内,恍惚地看着车窗外来去匆匆的行人。
他爱的人又离开他了,虽然只是短短两年,他还是觉得有些寂寞。等待的滋味不好受,他尝过,小时候曾痴痴地等着出远门的父母,直到奶奶坦白告诉他,他们已经上了天堂,永远不会再回来。
老实说,他害怕等待,讨厌一个人被抛下。
但他,好像总是被抛下……
窗外忽地传来一阵骚动,惊醒了他。他定了定神,见到街道上不知何时聚拢了一群人,人人对着高高架起的电视墙指指点点。
台湾人就是爱看热闹!
他摇摇头,正想发动引擎远离是非之地,眼角忽地闪进一道熟悉的人影,他愕然蹙眉。
那不是陈欣怡吗?她在电视上做什么?他打量着屏幕上惊慌失措的她,她脸色苍白,手上颤抖地握着一根呈现阳性反应的验孕棒……不会吧?!
纪存希一震。她怀孕了,而且还搞得人尽皆知?
他顿觉不妙,一时间冷汗涔涔。孩子的爸爸是谁?不会……是他吧?
孩子的爸爸是纪存希,是她心心念念的王子,永远不可能娶她的王子。
陈欣怡,你这个大笨蛋!未婚怀孕!还将丑事闹上电视新闻!你死定了!
欣怡好想撞墙,果然她的人生还是很悲惨。她原以为遇上王子后可以为自己带来一些好运,但他却留给她一个大麻烦。
她该怎么办?欣怡不知所措,也不敢进公司面对同事的嘲笑,连忙请假,来到以前当义工的“圣若望之家”。
这间孤儿院是一个笃信天主教的若望神父办的,她第一任男友便是在这里认识的,后来他甩了她,拍拍屁股远走后,她却还是常常过来,帮忙处理一些杂事,陪孩子们玩。
因为若望神父的引荐,她也信了天主教,偶尔心有疑虑,便会到这儿来找神父吐真言。
只是这一次,她闯了这么大的祸,该怎么说呢?
“欣怡妈妈,你终于来看我们了!快过来这里,教我们捏陶土娃娃。”孩子们见到她好开心,丝毫不知道她内心的仓皇,拉她到后院玩陶土。
欣怡从小就喜欢捏陶,孩子们也很喜欢她为他们捏的那一个个可爱的陶娃娃,只是她今天真的没心情陪他们玩。
“乖,我改天再教你们好吗?”
“不行,就是现在!”孩子们缠着她,“欣怡妈妈难得才来一次,就陪我们玩一会儿嘛!”
“对啊,欣怡妈妈,教我们捏娃娃吧!”
孩子们左一句“欣怡妈妈”,右一句“欣怡妈妈”,叫得欣怡心慌意乱,她还不是谁的妈妈啊!她连自己的生活都一团乱,怎么教养一个孩子?
她好怕,她绝对不能生下这孩子,但,她能拿掉宝宝吗?那是一条小生命啊!
“若望神父在哪里?”欣怡问孩子们。
“好像在告解室吧。”
告解室?正好,她的确需要告解一番。
“你们先等等我,一会儿就好了,我待会儿再来跟你们玩。”欣怡柔声哄孩子,也不等他们答应,便匆匆走向告解室。
一个中年妇人似是刚告解完毕,心满意足地走出来。欣怡打开门进去,见黑色帘幕后一道人影隐约晃动,她深吸一口气。
“神父,我有罪!”
那人似是愣了一下,半晌,才扬起沙哑的嗓音:“你有什么罪?”
“我……”欣怡坐在窄小的椅子上,不安地绞着双手,“神父,你不要太惊讶,我……我怀孕了!”
对方默然。
欣怡以为老好人若望神父吓呆了,连忙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跟那男人上床,而且那么巧,一次就‘命中’。我……我……唉,都怪我自己不好,那天不该心血来潮报名参加什么‘爱之旅’,结果不但被人用力甩了,还欠了一大笔卡债……”她语无伦次地诉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人听着,过了好久好久,才发表言论:“这真是我所听过的最离奇的故事了。”
他在嘲笑她吗?欣怡怔愕,怀疑自己听见神父语气里藏着一丝笑意,连若望神父都不同情她?
她快疯了,又急又恼,又是郁闷,“神父,我知道自己很蠢,可是请你……别取笑我。”
“抱歉。”他咳了两声,“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欣怡顿了顿,突然觉得不对劲儿,“神父,你声音怎么了?怪怪的。”
“没事,咳咳……”他又咳了两声,“只是喉咙有点儿不舒服。”
“是不是感冒了?你有没有去医院检查?”欣怡焦急地问。
“我没事。”他好笑。这女孩真妙!自己的事都烦恼不完,还有空替别人担忧?“你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我也……不知道。”欣怡惘然,“神父,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好。”
“这个嘛,照我说的话,把孩子打掉最好了。”
“什么?!”欣怡惊骇。她没料到若望神父竟提这种建议,堕胎可是天主教的禁忌啊!“神父,你不是说过吗?每个孩子都是天主所赐的,是最珍贵的生命。”
“是吗?我这么说过啊?”他喃喃地,似乎有些伤脑筋,“可是不堕胎的话,难道你要把宝宝生下来吗?你一个人能抚养他长大吗?”
“我……大概不行吧。”欣怡对自己很没信心。
“那就打掉他吧!”
“那怎么行?”欣怡不觉抗议,“他可是一条生命啊!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他投胎到我的肚子里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可只要我生下他,就一定尽全力爱他。我一定给他最好的,我会保护他,谁都不准嘲笑他、欺负他!”对,谁都不准!所有她受过的委屈与怨气,她绝不会让她的孩子来受。
“我要好好爱他,给他我全部的爱。我要告诉他,他是最好最好的,是我拥有的最珍贵的宝贝。”欣怡嗓音越来越细,忽然哽咽起来。
她怎么能拒绝自己的宝宝呢?怎能抛弃自己的骨肉?她该是最懂被人抛弃的滋味啊!
“神父,我真的不能说堕胎就堕胎,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想。”语落,她抹去眼泪,仓皇离开告解室。
片刻,另一头也走出一个男人,他并不是欣怡所以为的老迈的若望神父,而是一个很有性格、很潇洒的年轻男子。
他深思着目送欣怡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Dylan爸爸,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久了哦!”一个小男孩忽然蹿出来,抱住他的大腿,“快,欣怡妈妈来了哦,我介绍你们认识。”
正当欣怡为从天而降的烦恼慌得团团转时,纪存希也正瞪着一个由快递小弟送来的麻烦东西发愣。
那是一张光盘,拍的是他和陈欣怡在床上缠绵的画面,寄东西的人不用说就是乌氏父子,目的自然是威胁他不准裁员。
那父子俩闹得还不够吗?纪存希又气又无奈,他没见过有人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拿自己儿媳和老婆的妹妹当女主角的性爱光盘来威胁他。他们以为把女主角的脸打上马赛克就没事了吗?若是公布了,真有心要兴风作浪的好事分子绝对可以查出来是谁。
他们不怕陈欣怡会因此受伤,还是他们根本不在乎?
真蠢!为何她周遭都是些只会利用她的人?他真替她不值。
纪存希越想越懊恼,他决定上姜母岛一趟,取回相机记忆卡,彻底解决这场无聊的裁员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