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宫深似海 月央宫中礼往来
我在月央宫迎接了第一缕晨曦的秋阳,那一束束淡白色的光芒,透过雕花的窗牖倾洒在桌案上,琴台间。那些镶着金丝的帏幛与阳光相撞,折射出七彩粼粼的光影,而我恍若处在晶莹虚幻的梦中。
红笺与烟屏侍候我穿衣,秋樨带着梅心、菊心早已端来了水为我梳洗。一夜不曾睡得安稳,坐在镜前我觉得自己有些苍白,红笺为我将胭脂抹得稍微厚些,遮掩住那份虚弱。
早膳是秋樨亲自为我熬的冰糖燕窝,我吃了一小盅,另外喝了少许的参茶,觉得气神要清爽了些。
只听到门外刘奎贵尖细着嗓子禀报凤祥宫内侍杨明康来传旨,我匆忙来到梅韵堂正殿接旨。
见一四十出头的内监,着戴甚为气派,知他是皇后宫里的首领。跪地听旨:“奉皇后懿旨,传新晋宫嫔于三日后卯时至凤祥宫丹霞殿参见皇后娘娘和后宫嫔妃。”
我恭谨地接过旨,命秋樨取了两锭金元宝好生送他出宫。进宫前,岳承隍为我准备了不少的金锭和珠宝,他知道我初进宫,这些赏金是免不了的。适者求存,我虽做不到奉承迎合,但基本的人情也是知道的。
秋樨回来后才告诉我,新晋宫嫔都要在三日后参见皇后和后宫嫔妃,行过此礼,就可以安排侍寝。
我趁着这秋日的暖阳信步至月央宫后殿的大花园游赏,身边只随着秋樨、红笺和烟屏。穿过梅韵堂,有一长廊直抵园中。石栏苔影,画亭古栋,庭园的桂花开得异常繁盛,金黄的细蕊缀满枝头,散发出馥郁的芳香,见画眉鹦鹉、黄鹂白鹤在阳光下拍打着彩羽,巧舌弄慧,有鸳鸯在池中戏水,悠闲对浴,染碧空映。
过桂林,曲径幽回,见大片梅园,虽不是梅开之季,想到他日梅开,一片香雪,更是奇雅。还记得旧年的暮冬,我与画扇相约至翠梅庵,踏雪寻梅,吟诗对句,品茗参禅,无尽风雅。看着梅园中有一座幽亭,想是用来赏梅品茗之处,而我形单影只,无了那相伴的知音。
过一石桥,桥下鸳鸯追戏,自在欢娱。有紫薇成列,花开纷繁,缥缈流香。梧桐树下,不知是谁扎了一个秋藤和杜若的秋千架,细细的绿叶上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在微风轻荡。我坐在秋千架上,烟屏轻轻地推那秋千架子,我在暖暖的秋风中闻着幽淡的桂香,渐渐地露出了笑脸。她一下一下地轻推,秋千一浪高过一浪,我嬉笑着,衣袂在风中轻扬,我闭着眼,如临云端,感受着清新的凉风与花香,全然忘记了昨夜的梦。
秋樨在一旁笑道:“娘娘该下来歇会儿,当心累坏身子。”烟屏这才停住了推荡,而我等待秋千的节奏由快逐渐地变慢,缓止时,她们才小心地将我扶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蓝天白云,澄净如洗。秋樨笑着为我挽鬓边的发梢,柔和地说道:“脸色红润多了,这样子真美。”那一刻,我感觉到温暖,她的举动就像小时候母亲抚摸我时的柔情。我微笑地看着她,深切地感觉到这个人我可以与她走得很近,犹若亲人般的和暖。而红笺的眼神与我有瞬间的相视,我明白她眼中流露的欣喜,她亦感觉到秋樨对我的忠心,还有那种有别于主仆的亲切。
我心里想着,纵然我在后宫不得宠,纵然我会被封寂在月央宫,也是无妨,因为我身边还有红笺与烟屏可以推心。而秋樨给我的感觉也比亲切随和,只是相处时间还太短,我不能贸然对她付以真心,只待日后再细处。
正说笑着,我宫里的小太监小行子匆匆走来,禀报道:“婕妤娘娘,云妃娘娘宫中的首领内监张喜宁命人送来了几盒大礼。”
我心想着,云妃娘娘遣人来,我不可不见。遂随着秋樨等人,一并朝梅韵堂走去。
走至梅韵堂正间,只见首领内监张喜宁已站在那等候,行过礼,又笑着说:“云妃娘娘特地命奴才将这些礼物赏赐给湄婕妤。”
我含笑道:“多谢云妃娘娘美意,请公公向娘娘转达我的谢意。”接着又命人为他斟茶。
他推辞道:“多谢婕妤娘娘盛情,只是奴才还要到别的小主那里去,娘娘的话奴才一定转达。”
我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不耽误公公办正事了。”我朝红笺看了一眼,她立即取出两个金元宝送上,张喜宁躬着身谢恩,随后垂着双目,轻轻将元宝揣入袖中,转身笑着辞去。
看着几大盒子的礼物,我是没感觉的。秋樨命梅心和竹心她们打开看看,我扫了一眼,尽是些珠宝绸缎,耀人眼目,只命内监将东西抬到库房去登记。
只一会儿,刘奎贵又通报舞妃有赏赐来。
舞妃宫中的首领内监周福海已走至前向我行礼问好,随后挥手命身后的小太监将礼盒抬上,笑着说:“舞妃娘娘特地命奴才将这些礼物赏赐给湄婕妤。”
我说完刚才对张喜宁的那番话,又命红笺取两个金元宝送去,他谢恩辞笑离去。
待内监将东西抬去库房,见梅心和竹心她们喜滋滋地说道:“恭喜主子。最受宠的两位娘娘对主子真是青睐有加呢。”
我也不作答,想来我虽初进宫,皇上却赐我正三品婕妤的封号,又是岳承隍的千金。她们自是也不敢轻易怠慢,而此时收拢人心,想必也是最好的时机。我只想保持中立,不敌不友也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这些都还是后话,一切见机行事。
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兰昭容和许贵嫔的赏赐又到了。她们的首领内监走了之后,才听秋樨跟我说,此二人是云妃的心腹,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跟随在云妃后面,待皇上登基后,就被提拔上来。她们此番送礼之意,我大致也明白些了。
一上午,又有几位新晋的宫嫔前来访候,我一一接待,甚觉疲累。
过了晌午,我的月央宫总算安静下来了。用过午膳,便回暖阁休息。
躺在梨花木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烟屏坐在我身边绣花,红笺为我斟茶,屋内很安静,这样的情景就像当初在迷月渡一样,清闲悠宁。
秋樨轻轻从外堂走进来,在我耳边细语道:“湄主子,我刚才命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就我们月央宫赏赐得最多,其余新晋的宫嫔那都甚是清冷些。”
我点点头,道:“这并不是好事,初进宫太过招摇会引来新晋宫嫔的侧目,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些。”
秋樨回答道:“是。”
就这样静躺着,直到夕阳的光影洒落在窗台,屋内的烛光燃起时才知道夜幕已经来临。她们侍候我用晚膳,我沐浴后回寝殿里休息。
想起昨日的梦,我不敢早睡,于是坐下来捧起一本书随意翻阅着。喝下了秋樨为我准备的安神茶,慢慢已有睡意,便上床歇息,而秋樨和红笺贴身陪伴着我。
迷糊中,又入梦境,梦里又是那番情景,宫殿,纷扰的声音,流淌的血。而我在安神茶的作用下,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又是这样折腾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