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然而,有二十年的时间,那条路是我孤零零一个人走的。

二十年如昨,爱你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我只是对自己失望。

要是我那么爱你,我不是也可以爱你原来的样子吗?

我说过你是混世魔王,我早该知道的。

那个晚上,我窝在我的床上,听着《夜曲》,抱有那本《格雷的画像》,不知道已经第几遍看了。

看到书,就好像看到你,我甚至傻得去吻那本书。

夏夏那天跟你出去了。

回家以后,她打电话给我。

“我看看你睡了没有。你在做什么?”她问我。

“我在看书。”我连忙关掉唱机,我不想她听到我在听《夜曲》。

“累死了!”地说。

“你们又去跳舞吗?”我苦涩地问。

“不是啊!我们在他家里,一整天都没出去。”

“你们在家里做什么?”

她听到我的问题,放声笑了起来。

“你真纯情!两个人一起,你说干吗?”

信生,那一刻,我觉得我已经死了。

我对你的爱,没有意思欲念。

那个年纪的我,天真地相信爱情是单纯的,圣洁的,超然的,就像《钟楼怪人》加西莫多对吉普赛女郎爱丝美拉达那样,爱念与欲念刚强,凌驾欲念。

只有那样的爱情是最纯粹高尚的。

但你毕竟不是那个丑陋的加西莫多。

虽然我明知道你有过许多女朋友,我却还是欺骗自己。

我告诉自己,你是不会跟她好的。

我竟然笨得跟自己说,你和她顶多只会拥抱和接吻。

我竟然相信你们两个的纯情。

她那句“你真纯情!”把我从自己的梦里惊醒了。

梦醒总是虚妄的,不知身在何处。

“西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试着表现得若无其事,可我的嘴巴,我的脸,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要睡了!”我挂断电话。

我想要恨你,你却做不到。

这时候,我听到房间外面的脚步声,是爸爸回去面包店上班。他会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等到他出去了,我走下床,在厨房的壁橱里找到白兰地,抱着酒瓶,,仰起头,骨碌骨碌地猛灌了几口。

我不想要清醒,那太痛苦了。

我回到我的床上,头一次发现酒精的美好。

我气得哭了。

我抱着你的书一直哭到醉死过去。

我问自己为什么?你知道夏夏很本是个玩弄爱情的女人吗?她跟你一起时,一直也有跟其他男孩子出去。她还要我守秘密,有几次,她对你撒谎,说是跟我一起。

她甚至不是处子!这你都知道吗?

你都不会介意吗?

多亏那瓶白兰地,我终可以在梦里忘记你。

第二天,我依然昏昏沉沉的。

我发了烧。

爸爸没发现我喝了那瓶白兰地,他给我钱,要我自己去看病。

我没去,我希望我就这样病死好了,那么,你也许会为我难过,会记得我。毕竟,我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

可我没死。

我缩成一团,就这样在床上瘫了好多天,再也不想起来。

夏夏找我出去,我就说我生病了。

因为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个样子。

我以为只要见不到你,我或许总有一天可以忘掉你。

我们不都是会忘记无数曾经做过的梦吗?一觉醒来,它就这样渐渐从记忆中消逝,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