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七章 乱世修罗(3)
第七章来使
不知不觉,刘璃已经在司空府住了一段时间。虽说是人在屋檐下,但日子过得倒也还算舒心。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在这乱世之中,曹家无疑是最好乘凉的大树之一。而且,曹操似乎也没有急着操办她和曹丕的亲事,这就更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发现半点改变曹丕命运的蛛丝马迹,一切,似乎都和历史发展的轨迹相吻合。
这天,刘璃将近中午才起了床。用完餐后,她到院子里去透透气。秋天的阳光温暖宜人,庭院里的红叶释放着浓艳的色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般的光泽,远远望去,犹如在朱砂中浸染过一般,红得通透,在枝头流转着片刻的美丽。
来到树下,抬头望去,觉得其中一片红叶格外醒目,她伸手想去采摘,无奈个子够不到,只得踮起了脚,再尝试一下……忽然,从她的头顶伸过了一只手,轻轻巧巧地摘下了那片红叶。
她扭过头去,正撞上一双冷冽清朗如冬日寒星的眼眸。“二公子,早、早啊。”刘璃赶紧挽起一个笑容。
他的眼眸内闪过一抹淡淡的嘲讽:“早吗?似乎已经不早了。”看到刘璃一时不知怎么回答的样子,他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
“拿着。”他将那片红叶递给了她,刘璃伸手去接,冷不防被他顺势握住了手腕,她蓦地抬眸,只见他的眼中写满了捉摸不定。
她的手腕仿佛被一块烙铁紧紧锁住,一种炙热的感觉从手腕蔓延到了她的四肢百骸。这样冰冷的少年,竟也拥有可以燃烧一切的热量。
“男女……”
“男女授受不亲。”他忽然轻轻一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
“谁说我要说那句,我想说的是,男女有别。”她试着挣扎了下,没用。
他唇边笑意更深,手上的力也更大:“你我就快成夫妻,不必介意。”
她无奈之下,忽然朝他身后一望,大声道:“司空大人!”
曹丕微微一愣,手上一松,她赶紧趁机挣了出来,退后了几步。
“你骗我?”他察觉上当之后脸色一沉,半眯起眼睛,上前一步。
刘璃心里有些慌张,正烦恼着,忽然看见他身后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不由心中一喜,高声道:“子建!”
曹丕冷冷哼了一声:“还想故技重施?”
唉,这是不是狼来了的三国版呢?刘璃眨巴了下眼睛:“骗你我是小狗。”
“哥哥,嫂嫂,你们都在?”曹植在他身后笑眯眯地开了口。
曹丕回过有去的时候,脸色已经略有缓和:“子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荆州刘表的来使过几日就回来邺城,父亲让我负责安排,所以我想和哥哥商量一下。”
“父亲让你负责安排?”曹丕的脸色有些古怪。
曹植丝毫没有察觉到长兄的不对劲,还滔滔不绝地在那里说:“听说那为来使博学善辩,口才出众,子建正为选择作陪的人选所困扰。”
“子建你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么。”曹丕在一瞬间的古怪之后又恢复了平静无澜的神色。
“但子建并不能时时刻刻作陪,父亲还有另外的事情交给我。”他似乎有些无奈,“子建也不明白,其实哥哥比子建更合适安排着一切。”
刘璃在一旁看着倒明白了几分,只觉得这位子建老弟还真是单纯,没发现自己老哥已经很不爽了吗?接待来使这样的事情居然让弟弟安排……难怪曹丕会那样古怪的表情。
“对付善变辩的人,自然就是找个比他更善辩的人。”曹丕一脸平静地说道。
“但是那样的人,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曹植面露担忧。
刘璃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了历史上一个关于宋太祖的故事,似乎和这种情况很相似。她转了一下眼珠,开口道:“人选并不爸爸糟改啊,这里不就有一个。”
曹植惊讶地看着她:“谁?”
刘璃随意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侍卫:“就他好了。”
“什么?”曹植大吃一惊,一旁的曹丕的脸上也露出一丝不解。
“照一般的做法,对付善辩的人,应该是找一个更善辩的人,但如果我们偏偏找一个不认识字的人去应对,反倒会引起那位来使的猜疑,因为他认为陪伴自己的人,一定是经过千挑万选的,他对我们猜不透,就不敢放肆。这一招叫做‘以愚困智’,让智之长处根本无法发挥。”刘璃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只见两兄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不由也开始底气不足,讪讪笑了两声,“就当我胡说好了。”
曹植忽然大笑起来:“好嫂嫂,好一招‘以愚困智’,子建受教了。子建这就去安排人选。”
刘璃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小小的得意,嗯,这算不算是熟悉历史的好处呢?正暗自偷乐着,忽然想到了身边有杵着一个不好惹的家伙,抬头望去,曹丕那幽深的黑眸中似乎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荆州来使到达邺城的时候,曹植果然按刘璃所说的,让一位根本不通文墨的侍卫作陪。那位来使见了侍卫,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侍卫根本搭不上话,只连连点头。来使见侍卫一味点头,猜不出他到底有多大能耐,只好硬着头皮讲。一连几天,侍卫一直都不说话,最后来使讲累了,就不再吭声了。
在替来使饯行的宴席上,曹植又秀了一把他的才华,让曹操面上增光不少。宴席结束之后,曹操当着众人的面,将曹植夸赞了一番,宠爱更甚。
对于这种宴席,刘璃是没有什么兴趣的,虽然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可人多眼杂,根本吃不爽,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躲进自己的房内,自成一统。
她顺手拿起了一本书,还好,幸亏那时已经有了纸书,不然捧着一堆竹简……想来就很恐怖。
不过,这些繁体字看起来还真是吃力啊,她没看几行就觉得那些字开始旋转,睡意一波波地袭来。就在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二公子,小姐她已经休息了……”
二公子?刘璃心里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只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璃赶忙手忙脚乱地套上外衣,嘴里念念有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出乎她的意料,曹丕并没有进来,他倚在门口,冷声道:“出来,陪我喝酒。”听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带了几分醉意。
第八章醉酒
刘璃走出房间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独自饮着酒,脸色微红,眼神略带迷蒙,似乎已经喝了不少。
“来,你陪我喝一杯……”他一仰脖子,灌下一杯,笑道“好酒。”
“二公子,你这样哪还能分出好酒坏酒……你心里不痛快吗?”刘璃并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的关怀。
“不痛快……”他喃喃重复了一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轻叹了一口气,“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月光朦胧着笼罩着他的全身,半明半暗,勾勒出完美的轮廓,那双冬日寒星般的眼眸内流转着淡淡的伤感,此时的他,带着几分华丽,几分颓废,几分骄傲……
听他吟着这首《燕歌行》,刘璃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以丝莫名的情绪。其实,曹丕并不是平庸的人,史书上就有记载:曹丕“少有逸才”,8岁能写文章,熟读古进经传、诸子百家,过目不忘,是个文学天才;又善骑射,好击剑,能领兵打仗,堪称文武双全。
只是,他的父亲和弟弟都太出色了,出色得让他只能隐没在他们的光环之下。
这样的他,一定很累、很委屈吧……
“在你眼里,我比子建如何?”他忽然开口问道,不等她回答,他又是自嘲般地一笑,“其实我知道,人人眼里,都是子建胜我一筹。”
“那可不一定。”刘璃微微一笑,站起身,顺手摘了一朵花盆里的菊花,放在他的面前,“你看,同一朵花,鼻子不灵的人只看到了花的娇艳,而嗅不到它的芬芳;让一个闭上眼睛的人来看着朵花,却只能闻到花儿的香味,看不到花的形状。大多数人只能看到事物的一面,就好比他们只看到了子建的绝世文才,却忽略了二公子的文武双全。”
他蓦地抬头,眼中有许多震动,喃喃道:“宓儿……你真的这样想吗?”
刘璃点点头,眨了眨眼,还无意识地做了一个“V”字手势,:“我很看好你哦,二公子。”她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大力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酒味夹杂着淡淡的青草味弥漫在她的周围,而这样的姿势令她可以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她脸上一热,想挣扎出来,却被他牢牢扣在怀里,半分不能动弹。
“宓儿……”他轻轻地用下巴蹭着她的发端,忽然低头,吻在了她的头发上。
刘璃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猛抬头,只听他发出了一声吃痛的低呼:“宓儿,你这么用力做什么……想谋杀亲夫吗?”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刘璃也郁闷的揉起自己的头顶:“喂,我这里更疼啊,谁叫你突然……”
“突然什么?”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略带邪恶的笑容。
“忽然……”刘璃迅速往后退,在退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回头笑道,“忽然发酒疯!”
就在她要闪进屋子里的时候,忽然他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以后,叫我子桓。”
第二天清晨,刘璃还在梦乡里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她不耐烦地翻转身子,喃喃道:“老妈,再让我睡一会儿啦……”
“还不起来?”那个声音又大了一些,还带了一丝不悦。
刘璃皱了皱眉,她最痛恨别人打扰她睡眠了,这个声音不是老妈的,一定是相柳了……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完全忘记自己已经穿越了。
在那个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刘璃终于愤怒地抓起枕头,朝那个声音的方向扔了过去,还不忘吼了一声:“出去!”
只听旁边响起东西摔碎裂的声音,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
在刘璃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人从被子里揪了起来。
她睁开眼睛,撞上了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此时,这双往常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火光在闪动。曹丕……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思绪还有些恍惚,见他面色不善,忽然想起了刚才的举动,顿时心里一惊,剩下的瞌睡虫顿时全跑到九霄云外。
刚刚……她好像扔了什么……
她的目光迅速一转,看到地上一堆碎瓷片,呃……这不是她的瓷枕吗?
偷偷又打量了一眼曹丕,他的额角好像有块淤青,刘璃的心里一沉,哇啦啦,完蛋完蛋……这个罪魁祸首不会就是……她吧?
“早、早啊。”她皮笑肉不笑地先开口。
曹丕冷哼一声,伸手轻抚一下额角的淤青,望向了她。刘璃立刻理亏地低下头。
“知道做错事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
刘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才没有错呢,哼,没办法,反正认个错自己又不会少块肉,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他忽然轻笑出声:“这么快就认错了,还以为你会狡辩几句呢。”
不等她回答,他站起身,朝身边的侍女道:“替她梳洗打扮一下。”他又看了看刘璃,“如果想认错,半个时辰后跟我出去。”
“去哪里?”刘璃疑惑的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他抛下一句话,转身出了门。
第九章关键之人
刘璃没想到,曹丕竟然会带她来这么一个地方。
那是一片枫红如火的林子,满坡的红叶如绚丽的云霞绽放得一天一地。深秋的晨露染红了翩如蝴蝶的红叶,蕴出了一种沉醉而怡然的气息。林子中还有一个不大的池塘,红叶在秋风吹拂下不停飘落,水面上仿佛铺上了一层红叶织就的夜锦,在阳光下更是炫目明媚。
他将她抱下马,拉着她来到池塘边坐下。
“想不到二公子你也有这份闲情逸致。”刘璃轻笑道,这美丽的景致让她的心情豁然开朗。
他轻皱了一下眉:“叫我子桓。”说完,他不置可否地侧过脸,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地问道。不知为什么,这声子桓总是叫不出口,有些别扭。
他的神思似乎并不在这里,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低低吟道:“高山有崖,树木有枝。忧来无方,人末之知。人生如寄,多忧何为。今我不乐,岁月如驰。”
又听到这位曹大才子的诗作了,刘璃忍不住笑了起来,侧眼望去,晨曦下的他,浑身晕着淡淡的阳光,却掩盖不住眼底的落寞和孤单,正如同山之有崖,木之有枝一样,与生俱来,无法摆脱。
她有心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忽然一只黑糊糊的东西从那个小池塘里缓缓爬了出来——
“看,看,是乌龟……”她指着那个小东西喊了一声。
曹丕转过头来,不已为然地瞥了一样:“不过是一只王八。”
那是的“王八”一词,还没有被演化成骂人的话,所以从曹丕口中说出这个词,刘璃并不感到奇怪。
她眼珠一转,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有王八这个词?”
曹丕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笑眯眯地接着问道:“那你会背百家姓吗?”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停,你看……王排在第几位?”
他微微愣了一下,突然就大笑了起来。
笑得如此纯粹,如此温暖,如此动人……
望着那样笑着的他,刘璃的心里微微一动,在孤独的风中穿行与游走的他,此时就像一个渴望温暖的孩子。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却是一片清澈宁静。
回去的时候,他像来时一样将她抱上马,却没有立刻策马而行。她正疑惑着,忽然后颈处传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几分温柔的声音:“宓儿,其实当初我知道父王对你有意,所以才想逆他意一回……不过,”他的声音愈加低沉,带着浓浓的暧昧,“我现在很庆幸当初的决定,好像……有些等不及想娶你了……”
他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后颈上,犹如蚂蚁轻噬,又痒又麻。幸好他只是轻温了一下,就策马向司空府而去。
刘璃心里暗暗郁闷被吃豆腐了……
回到府里的时候,曹丕将她送回院子就离开了。刘璃正要往房间里走去,忽然听一个深沉成熟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宓儿……”
刘璃心里一惊,转过头去,见一位身着紫袍的帅大叔正朝她微笑。
“司空大人……”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笑容。
曹操朝她走了过来,笑道:“听子建说,那‘以愚困智’之计是你所出?果然是好计策。”
刘璃赶紧装谦虚:“我只是班门弄斧而已。”看着他走近,刘璃有些莫名的慌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正好踩到一颗小石子,身子歪了歪。
曹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顺手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多、多谢。”她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异。
曹操的眼中深不见底,忽然低声道:“宓儿,如果当初是我先进入袁府,也许……”他刚说了一半,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趁曹操分神的时候,刘璃赶紧闪到一边,转头望去,不由吓了一跳,后面站了好几个人,那在说话的女子正是卞夫人,她身边还站着曹植。
卞夫人冷冷扫了几眼刘璃,转向曹操的时候,已经面带笑容:“大人,妾身正在找你呢。”
曹操点点头,望了刘璃一眼,向卞夫人走去。
“嫂嫂,你在这里正好,我有几首新作的诗词想请教嫂嫂过目。”曹植笑容满面地朝她眨了眨眼。
“子建,宓儿现在还不是你嫂嫂。”曹操随着卞夫人离去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刘璃连忙低头恭送,抬眸的时候,正好看到卞夫人眼中闪过了一抹诡异的神色。
“有美一人,被服纤罗。妖姿艳丽,蓊若春华。红颜韦烨,云髻嵯峨……”望着丰神俊朗的曹植,刘璃心里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曹丕的帝王命运被改变,应该多半和曹植有关吧,可是,到底该怎么解决呢?如今她可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嫂嫂,怎么样?连无念都说,如果真有这样一美,他也会动了凡心呢。”曹植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无念!刘璃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和尚的面容:“他夫人春华不就是个美人吗?”
刚说完,她忽然愣在了那里,春华,司马,这两个人名是如此熟悉,她一定在哪里看到过……春华,春华,好象是某名人的妻子……
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整颗心,缓缓低沉下去。
“子建,那位无念出家前的名字可是……司马懿?”她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曹植惊讶地看着她:“嫂嫂,你怎么知道?”
她的头顿时轰一声炸开,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三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司马懿,帮助曹丕将来顺利夺得太子之位的司马懿,日后的晋宣帝司马懿,居然,居然出家当了和尚!
Och,MyGod!谁来给她一拳吧……
刘璃在忐忑不安中煎熬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找了一个机会溜出府,目的自然是司马懿所在的龙清寺。
想不通啊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去做和尚……这里是改变的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太不靠边了吧。
虽然没有把握说服他,但她还是想试试,因为昨夜她记起了一句他曾经说过的话:
如果是贫僧,绝不会逆天命而行。
那么,如果让他看到自己的面相,知道自己的未来,他会不会动摇了?
到了龙清寺的时候,琉璃在寺里借着烧香的名义转了一圈,却没看到无念。无奈之下,她只好偷偷摸摸的溜进后院寺中弟子们所住的厢房。
在找到第三间的时候,琉璃闻到一种熟悉的香味。这种香味……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那间厢房正好半掩着,琉璃轻手轻脚推开门,只见房中正坐着他要找的人,同时,她也找到那股香味的来源在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一盆黄杜鹃。
奇怪,现在明明不是杜鹃开花的季节,而且。这杜鹃,怎么那么眼熟……似乎前几次任务中也出现过……
她正疑惑,忽听无念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施主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呃,被发现了……琉璃索性走了进去,在他对面席地而坐,然后开口道:“无念师父,我想请你帮忙看一个人的面相。”
无念一笑:“何人?”
琉璃微微一笑:“你!”
他愣了一下。立刻摇摇头:“施主不要说笑了,贫僧如何能看你的面相。”
琉璃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他的面前:“这样,如何?”
无念抬头,赫然看见自己的脸映照在一面不大的铜镜里。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看清了自己的面相。
黯然了许久,他叹了一口气:“贫僧一直执着于‘自己的面相\',却没想过,有时越是复杂的问题,越是能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贫僧的慧根实在差夫人太多。”
琉璃不觉笑了起来:“无念师父,你能看清楚自己的面相了吗?”
无念脸色微变,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会看一点面相哦,无念师父可是大富大贵之相,不但能位及人臣,更是有……”她低下头,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帝王之相。”
无念身子一颤,脸色大变。
“司马懿,可曾记得你说过的活,你说你绝对不会逆天命而行,你有选择的机会,不过……”刘璃站起了身,“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在这个乱世里,逃避是没有用的。”
他神情一震,望向刘璃,又黯然垂目:“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只有这一方净土了……\"
“可是,躲进这方净土有什么用,这里难保日后不会变成修罗场。在这个乱世,只有当你足够强了,才能得到真正的净土。”
他默默地站起身,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我,也许真的不适合做个和尚。”
刘璃拼命地点头,大哥,你就赶快还俗吧。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眼如深潭:“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璃身子一僵,果然不愧是未来的权将,这么快就怀疑她了。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不过,我保证,甄宓很快就会忘了她所说的一切。”刘璃盯着他道。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目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然后轻轻笑了起来:“那就再好不过。”
刘璃稍稍松了一口气,“那我告辞了,无念师父,请保重。”
他唇边笑意更深:“夫人,再下司马髓”
听到他的回答,琉璃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故意那么说,就是想试试他,看来,他已经重新成为司马懿了。
一切都归位了。
走出寺庙后,琉璃一身轻松。当她拐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忽然从巷子里冲出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把薄刃,对着她的脸就扎。
琉璃大吃一惊,脚下一扭,摔倒在地。那男人不依不饶的再次刺来,琉璃下意识的举手去挡……
就在那薄刃快要刺到她脸上的时候,忽听那男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宓儿!”
不知为什么,这声音让她感到一阵安心。
是他,是子桓!
手腕上又蓦地传来一股灼热感,白光一闪,那男人顿时被弹开,他转头看见曹丕,顿时大惊失色:“是卞夫……”
几乎是同一瞬间,曹丕手中的剑已经扎入了那男人的身上……
鲜血,顿时像莲花一般盛放。
琉璃连忙侧过头去,刚才那个男人难道想说的是卞夫人?看那男人似乎招招想毁她容,难道……真的是卞夫人指使的?还没来得及多想她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宓儿,幸好,幸好……”他紧紧搂着她,用尽全力搂着她,连说了十几个幸好。急促的呼吸,狂乱的心跳,微颤的身体……这还是那个冷静的少年吗?
她的心里,泛起了一种温柔的感觉,他在担心她,他在害怕……
“子桓,我没事。”不知不觉中,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惊喜从他的眼眸中流水一般溢了出来,他更用力的搂住了她:“宓儿想到刚才差点失去你,我,我从未如此害怕过,我绝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此生此世,永远都不会放开你……”
琉璃静静地望着他,只觉全身似乎被夏日的阳光所笼罩,温暖,温柔。就在有些迷茫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史书上的记载,甄后最后的命运,心里顿时一凉,如坠冰窖。
身上忽然开始传来了熟悉的灼热感,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又是时候会去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琉璃超级意外的发现相柳居然坐在她的床边。
“啊,你怎么还在?”她瞪着他。
相柳微微一笑:“只是想看看,你这次回来,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偷偷地哭。”
“才不会啦~”她垂下眼眸,身上似乎还留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刚才的真情流露,谁又能怀疑,那一刻,他确确实实的爱着甄宓,可是,为什么……
最后伤害了甄宓的人,也是他。
刚才心里一凉也是因为想起那段史书上的记载:黄初二年六月,魏文帝曹丕以甄宓对自己“有怨言”为名,赐死了甄宓,葬在邺城,下葬之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极为凄惨。
过去的风情万种比不过一句谣言,往日的千般恩爱比不过两句闲话,所有的情爱。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相柳,永远有多远了?”她轻轻问道。
相柳的脸上申请难辨,只是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缕发丝,温柔的缠绕在指尖:“永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个太沉重的承诺。”
琉璃转头望向了窗外,今夜的月色,似乎格外迷离。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首《燕歌行》:
援琴鸣弦发清伤,
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
尔独何辜限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