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阳春三月,气候怡人,京城里本是适合游玩的大好时节,却因为京中出了一件大案,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城中风云变色,那京城首富的关家竟在一夕之间被抄了个干净,所有的连锁商号也都被封了。
京城里连著乱了好多天,凡是与关府有过来往的人都通通去衙门转了一圈,仔细查过才放回去,关府那些老仆也都被查了又查。关家的生意来往满布全国,这一番细查可忙坏了各级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员,更有甚者,被查的大小官儿也是不少,有被请去衙门的、有被召到宫里的,还有那么几个说不出也不敢说自己被请去了什么地方的。
上面传下来的风声,道是此案牵连甚广,后果极重,那关家的大少爷不知哪里得罪了太子,惹得太子殿下雷霆大怒,看情形竟是要把那关家连根拔起;关大少也不知哪里得了消息,早早的开溜跑路了,只苦了那些留下来的亲戚下人。
说苦倒也不算太苦,即便是亲戚下人也并不知关大少的私事,他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是早早就与其不相来往了,说起关大少竟没有几句好的,所知的事情也是少之又少。
那些下人都是老弱病残,一问三不知,逼急了还时不时晕倒,反把那问话的人搞得战战兢兢。若只有一人这般回话,自然是不足以取信,人人都是这般回答,上头也没了法子,只得抓了放、放了抓,交代案子未曾了结之前不准出城便算。
要说关大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许多被牵连的人也是一头雾水,上头问的话又多又杂,他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回了,那关大少为人吝啬无比,与众人都私交极少,无非是有些鸡毛蒜皮的小帐进出,查来查去,竟无人得知那关大少除了钱银之外还喜好什么、交了些什么样的朋友、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令人起疑的异常举动。
问起关大少去了哪里,又可能去哪里,他们更是半点猜不出,若一顿板子下来,只得各自胡扯一通,这个说去了南方,那个说去了北方,把那查案的官员们气得吹胡子瞪眼,无可奈何。
顶顶厉害的官吏遇著这等案子也只有得个「办案不力」的评语,想糊里糊涂的草草了结此案,最上面的那位却又不许,道是此案不彻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安生,敢敷衍了事的一律革职。
再拖了几日,京中开始流传一个小道消息──本朝的十二殿下,竟也突然离宫出走,顺便还带走了赵大人的爱子,那位京城第一恶少赵思齐。赵公子离家之时,曾给父亲留了一张纸笺,说是十二殿下夜闯他房中,拿匕首横在他脖颈上逼他一齐出走,若是不肯,当场就割下他的脑袋,纸笺上还留了一个被匕首戳出的小洞为证。
且不管这消息从何处传出,所传的事情倒确实是真的,赵大人当时看了这张纸笺,立刻苦著脸拿去宫里拜见皇上,皇上看了也是大吃一惊,当即派人去召十二殿下,却哪里还找得到人?十二殿下身边的心腹小太监一边哭一边抖,揭开自己的衣领给皇上和赵大人看,那细嫩的脖子上果然有一条破过皮流过血的新鲜伤口。
那小太监抽噎不止的跪求皇上饶命,说十二殿下这一次可认真得很,全不像往日般只是吓吓他,他只劝了一句,十二殿下就一匕首过来,划伤他之后还交代他跟皇上说一声:「皇儿不孝,要出宫去找一个人。若不找到那个人问清楚一件事,皇儿这一世都会不甘心。」
皇帝陛下听得是莫名其妙,只得看向立在一旁的赵大人,赵大人此时却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揣摩──莫不是十二殿下看上了他的犬子?因此闯到府里抢人私奔?两人素来交好,他那犬子又确实有那个龙阳断袖的毛病……天老爷啊,他虽然一直想赶走那个姓杜的,但若换来一个十二殿下,他只会更加头痛,他的犬子勾引十二殿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他收到留书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大叫杜剑横,哪知那个姓杜的也不在,或许是发觉了有人来抢思齐,跟著追了去。留下这个烂摊子,却叫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家伙怎生收拾?
他想著想著,不自觉满头满脸都是热汗,把仁慈的皇帝陛下看得连连叹息──
唉,自己那个顽劣的幼子委实太不像话,仗著自己生在皇家就胡作非为。这次还对赵卿家的爱子做出匕首伤人的威逼胁迫之举,虽不知到底所为何事,总不过是孩子们闹了些口角之争吧。
赵卿家为他朱家天下向来是鞠躬尽瘁,先后辅佐了两朝皇帝,犹记得他跟著先皇打天下的时候还是个翩翩少年,如今却已老成这般,自己这个便宜皇帝在这个辅政老臣面前,当真是惭愧之极,无颜以对呀。
两人齐齐开口,又齐齐收声,神情羞愧的向对方让道:「您先、您先……」
尴尬了半天,两人都觉得这事实在是不好说,这当口终于有第三人开口道:「皇上!可要把太子殿下请来?」
皇帝陛下连连应道:「快请、快请!」
赵大人也松了口气,总算正正面色把身子站直了些:「甚是、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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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为了十二殿下离宫出走的事闹得鸡飞狗跳,连皇上都在担心那位倒霉的赵公子。那被劫持的赵公子此时却快活得紧,正对著一片大好春色笑得比花儿还娇。
什么「劫持」、「胁迫」,自然是假的,只因朱正昭好不容易才偷溜出宫,在他房中求到半夜,他委实没有办法,只得转身去求杜剑横。
杜剑横此人也算不上个好说话的,唯独对他没有什么办法,捱不住他甜言蜜语哄了一夜,三个人这才一起出了京城。
为免皇上与太子怪罪赵家,他们还一起做了场戏,到时候回到京中,便说是朱正昭年幼贪玩,宫外又只与赵思齐交好,因此逼著他跟自己一起偷溜出京去玩。
杜剑横起初是不肯的,那赵家老爷时时刻刻想抓他的小辫子,平常便把他欺负得够苦,这番不告而别,更让赵老爷多了筹码,等到回去之时……还不知要怎么作贱他。他想到此节,哪里高兴得起来,眼神哀怨的看向自己那个口才了得的情人。
「思齐,我真的怕你爹……我现下就身上发凉,咱们还是回去吧。」
朱少侠连忙表示反对:「杜家哥哥,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已经答应的话,你怎能反悔?出来行走江湖,最重要的便是个『信』字!」
杜剑横继续哀怨:「话是不错……可他爹……」
赵少爷转过身来回眸一笑,杜剑横登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魂摇魄荡,眼前大好河山竟不敌他色如春花。
「剑横,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我?我为了你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好不容易才跟你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后悔……我爹他也是明白了此节才极不甘心罢了。放心,日后他定会让你改口叫他做『爹』的。」
一番话把杜剑横哄得大大安心,禁不住对那一日悠然神往:「好好好……我可委实有些等不及了……」
赵少爷微笑著偎进他怀中:「那便快些帮帮小十二吧。他一日不找到他的关大少,我们便一日不得抽身,你说是不是?」
杜剑横迷迷糊糊的点头:「也对……我们找了这好几日,京城周围的市镇之中皆无他们的消息,定是他们极为小心,刻意避过了人多之处。我从前行走江湖,干的便是追猎江洋大盗换取赏金的营生,对这野外追踪之术倒也在行,你们只管信我便好。只是你们两人都娇生惯养,这追猎途中不能入住客栈,必定是餐风露宿,你们可要受苦了,若累得途中生了病可怎么是好?」
朱少侠握紧拳头、斩钉截铁的道:「我不怕!只要能找到他,问清楚那件事,我便从此死心了!」
赵少爷也轻轻摇头道:「无妨。我虽无武功,自小却极少生病的,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撑得住。」
杜剑横苦笑著点头:「那就好。我们动身吧。十二殿下,你途中须得时时留意,只要是他们经过之处,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最熟悉那位关大少,你不能有丝毫松懈。」
「嗯……唉,不知他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他虽吝啬小气,到底也是个大少爷……他若在路上病了,唉……」
赵思齐与杜剑横对视一眼,都在心里叹息:「唉……果然这般认真,时时都念著那人,看这情形,就算找到了人,也未必死得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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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在宫外,也料得到宫里已经翻了天,只是未曾想到太子殿下这次竟怒得痛下杀手。以皇上之仁,自然不准他随便杀人,但经过他一番密谈,一五一十讲了那关大少这些年暗地里做的可疑之事,第二日宫里就帖出皇榜,公开通缉那在逃的关天富,凡举报密告者,赏黄金千两。当然,关大少是要活的,被定下死期的,是关大少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还有若干跟他关家没有什么关系、早已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
皇榜上说得明白:关天富一介草民,私藏巨财,勾结外敌,意图谋反,此谋逆大罪当诛连九族。若自首投案,可赦免他家人不死,只取他一人的脑袋,若继续潜逃拒不归案,他关家无论老小,只要在九族之内的,全部秋后斩首。
开国的先皇登基时就已废除了「诛连九族」一罪,当朝皇帝为了此案竟重开这道极不人道的大刑,京城中人人自危,都把那关大少恨得满头包,更别提那姓关的一大家子人,蹲在大牢里整日哭泣哀告,哭得累了便不住咒骂那害人性命、自己却溜得不见人影的关大少。
关大少这些日其实也不好过,他跟黄凤两人早就远离了繁华市镇,一路向著黄凤学艺的山中而行。两人不敢与人照面,连一路上换的马都是偷的,只是每次牵走别人的马之时,关大少都会留下相应的银两。这等非常时期,他连银票都不敢用了,身上带的银子虽不多,好在两人吃住俱是自己动手,那点零碎的银子倒也够花。
到最后那道皇榜帖出之日,他们已行近那座山下,其地人迹罕至,隔好几里才住那么一两户以打猎为生的人家,官家皇榜哪里贴得到。山路极陡且窄,马匹是奔不上去的,他们便把骑的马在山下放了生,然后用上自己的两条腿。
关大少虽身无武功,这些日的流浪奔波反而让他身子强健了些,爬了好几个时辰才跟著黄凤一起坐下休息。两人在半山腰的一个山洞里过了一夜,第二日继续往上爬,越往上越是无路可走,最后还是黄凤背著他使了一阵轻功,两人才总算到达黄凤从前所住之处。
她师傅常年在外仙游,这等春光大好的季节自然不在山里,黄凤高高兴兴把师傅的居处收拾好给了关大少住,道是师傅向来不拘小节,就算日后也不会见怪,让关大少只管安心住下。
关大少起初的几日还是住得很高兴的,此处风景怡人、山青水秀,有黄凤陪在身边,也不担心什么伤人的猛兽,用来养老再好不过。可住了个十来天以后,他竟是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牵挂他的生意他的商铺,还有他最重要的那件事。
他每日里只能无所事事的打著那个小算盘,身上带来的也只有一本帐,算过来算过去,帐上的那些银子却是动不了半点,他终于开始长吁短叹,整日里愁眉苦脸,晚上的觉也睡不好了。
黄凤看他这般情形,也猜到他是挂心那件事,自告奋勇下山打探消息,也好联络那些各地的主事之人。他求之不得,连连道谢,黄凤却道他既已把这件事交托于她,这便也是她的事了,再无须对她说那个「谢」字。
他大是欣慰,又一次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人,他平生也算见过不少才华出众的名士,但无论是何出身,都免不了一点功利私心,只有黄凤妹子最合适做下一任的当家人。
他所看重的那件事,不折不扣便是他关家祖训中顶头一条,向来只被关家的当家人所知。关家富足几代,累积的巨财确实是富可敌国了,那些银子既然不在钱庄之中,自然是有个去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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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说来话长,其实也简单,关家祖上第一代富商原是个还俗的和尚,虽出了佛门却佛心不灭,怜悯天下穷苦百姓。他叛出佛门,破的只是一条色戒,平生最爱的便是普度众生,对身外之物本不重视,只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
行了大半生的善,他越行越欢喜,到晚年时还召集了历年来所知的数名同好,成立了一个秘密组织专司情报收集和安排发放赈灾财物,其后直到本朝百年不坠,即使战乱时亦然。
之所以秘密行事,盖因那善名是不能出的,他行善已久,早发现善名一出便有好些官儿和当地名绅上门来表示嘉许,其后再捐善款,就要从他们手上代办了,而银子只要一到了那些官儿手上就会层层克扣。
这么下来,分到百姓手里的委实寥寥无几,早已脱离行善之举的本意。凡组织内的各地主事人,也都对此等情形知之甚深,因此众人并无异议,从灾情核查到善款发放俱是行事极为隐秘,多年来人手充足、井井有条,配合十分默契。
组织发展到关天富父母这一代,已是大得贯穿南北,连纵全国了,当家人自然也是越来越累。他父母全心投在这件事里,心力交瘁之下,都是早早便亡了,他还是个小小少年时,就不得不受了当家的重任,听闻此事时只有如晴天霹雳。
即要行事隐秘,又要钱银充足,事务繁多不说,还得不停赚取更多的钱银以做后备之用,他自小爱财如命也是不出奇了。他日复一日累得半死,竟没有半点时间交朋结友、附庸风雅,且以他关家财富之多,组织之大,朝廷若知晓了定会猜忌,到时还不知是个如何下场。
他遵从父母的遗愿,跟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早早的分了家,以免将来被他拖累,可若说要散了组织,他是从来也没有想过的。
天地不仁,苦的从来只有百姓,前朝也好,本朝也好,哪朝哪代皆是如此,关家世世代代聚了如此一大笔财富,若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等同于帮了那不仁的老天一齐欺负百姓,这等事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
况且从小吝啬惯了,挣钱也挣得惯了,如今倒也累惯了,不累的日子反而过不惯。他关家虽产业无数、金银满钵,无奈他这个当家人拿著银子也只会想著节省,自己用不上的死物,拿给旁人却可以改天换地,正是何乐而不为也。
只有一条令他极为头痛──他太过吝啬的习性使得他年近三十尚未成婚,眼见是难得有姑娘愿意嫁他了,不得不提早安排下一个当家之人。
自从与黄凤结识,他很是喜欢这个天性淳朴的妹子,平生所见未有她这般不藏半点私心的好人,他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
关家祖训之中倒未曾提及不可将大当家一职交给外姓人,也未曾提及不可交于女子,就算提及了……他关天富既是这一任当家之人,自然有权破例。
况且如今太子殿下已对他动了杀机,于公于私都要致他于死地,他关家财富胜过本朝国库,即使没有阿昭那件事也是大大的危险。
那些钱财说到底本不是他关家的,而是无数百姓的血汗,要他散尽银子以求自保,他是万万不能。
横竖便是舍了这颗项上人头吧,也算回报阿昭待他的一番情意,关大少轻轻一叹,脑中浮起那少年灵动活泼的可爱神情。
他关天富自小到大,未曾尝过什么真正的人生乐趣,唯有那少年骂他带来了几许私下里想到时会脸红心跳的滋味,日后待他身死,那少年也许会伤心一阵子,过些时日也会忘了他吧……即便如此,他也算不枉此生了。
他本以为来到人世一遭,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遵循祖训,那少年却令他这一生有了别种景致,那些不愿与人说、只愿自己一人独享的微微酸甜,竟使得他回想起从前那些时日便觉全是虚度。
那少年如今在做什么?可正在为他不告而别的离去伤心愤怒?关大少再叹了一声,自怀中摸出那枚玉环来。那玉环的成色乃是极品,做工也绝顶精致,他第一次细看时便知是御用之物。
上面刻著一个小小的「昭」字,字迹甚为拙劣,显是阿昭年幼时自己刻上去的。就因为这个「昭」字,他那时已猜到了阿昭的身份,若那时就避而远之、离开京城,想必不会这么快惹来杀身之祸吧。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后悔。
关大少独自一人在山上待了几日,日子清淡无聊,来来回回也就想著这些平日里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敢多想的私事。
待到四五日之后,黄凤已自山下回了,一回来便神色郑重的对他说了两件大事。
两件大事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一是朝廷放了皇榜要他关天富自投罗网,否则诛连九族;一是组织里各地的主事人都已暗通消息,依照会规叫他立刻安排下一任的当家,若他一直不安排下去,其它人便要另行推举当家取而代之,会规有云:现任当家若有生老病死,而又没有明确安排下一任当家时,可由各地主事者推选下一任当家。
这会规原也是他关家的老祖宗定的,个人的生老病死本是常事,百姓的苦难却无尽头,那善举自然也不可中断。正因如此,他已提前做了安排,只等黄凤说完便淡淡回道:「这两件都算不得太过意外之事。也好,我这几日便下山回京吧。妹子你也跟我一起下山,拿当家的信物去见他们,之后的事务他们自会安排。」
黄凤怔怔看他半晌,对他这般平静之态又是惊诧、又是担心:「关大哥,你这一去是凶多吉少啊!」
关大少苦笑道:「不然能如何?我本不曾料想太子竟如此狠辣,连那不相干的人命也视如草芥,这一招使得虽狠,却是大大的失了民心,太子此举差矣。想来还是关家太富,连朝廷也红了眼吧,若能逼我交出这份家产,他便是一箭双雕。」
黄凤茫然听著,显是并不听得太懂,关大少也不忍多作解释,让这善良女子知道更多人心诡秘之深。
「关大哥,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也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白白送了性命……我明日与你一起下山进京!关大哥……我不能眼睁睁的看著你死,宁可陪你一起……你可知道我……我……」
关大少心中一凛,已知黄凤言中之意,他何德何能,竟能得这个善良女子倾心?且不说他对黄凤如何看待,就眼下这般情势,他怎能拖累黄凤?他想也不想,狠下心开口道:「妹子,我对你没有那份心思。若我真与你两情相悦,同生共死自是美事,现下并非如此,便不能接受你的情意。妹子也不要这番珍贵情意轻易加于大哥之身,以免有负那位日后出现的真命天子。更何况……你已答应了我要好好去做当家人,又怎能随意抛出性命?」
这一番拒绝之辞实在厉害,竟令黄凤没有半点相驳的余地,饶是黄凤生性豪爽,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露出一点女儿态来追问他道:「关大哥,你喜欢的,是不是那个阿昭?」
他端正的面孔突然一红,露出些许扭捏的神情来,虽未立刻作答,黄凤却已明白他是对那个阿昭动了心,全因这片刻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