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她怔征地握着方向盘,以近乎呆滞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一幕。
小杰循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果然瞧见了易行濬,忍不住出声喊道:“是老爸!”
她的心口一窒,有些透不过气来。
难不成……这才是他离开她的原因?
因为他的身边有了更深的依恋,所以必须撇下她和小杰?
“妈咪,爸爸开车走了。”小杰提醒她。
咏橙握着方向盘,慢慢地驶离街边,隔着几辆车子的距离,尾随在易行濬的休旅车后,然后看着他将车子停在一间五星级饭店门口,将钥匙交给泊车小弟,搂着那位高挑的金发女郎走了进去……
她在跟踪他。
安装在她车上的卫星定位器老早就泄漏了咏橙的行踪。
易行濬知道她每天都会刻意把车子停在停车场的对街等着他下班,隔着一条街的距离偷偷跟踪他、打量他。
那笨拙傻气的行为,泄漏了她对他的感情。
为了彻底让她死心,只好央求韩克森陪他演这场戏了。
戴着一头金色长发,俊美的脸上化着浓艳细腻的彩妆,加上黑色紧身洋装,韩克森简直就像刚从巴黎时尚舞台走出来的超级名模。
“大嫂和小杰跟进来了。”韩克森故意转头朝柜台的服务生抛了一记媚眼,用余光瞄了那一大一小的鬼祟举动。
“嗯。”易行濬沉着俊脸。
两人拿了房卡,搭电梯上楼,刻意在走廊上放慢速度,以配合身后那两个“跟屁虫”笨拙的跟踪术。
进屋后,易行濬走到冰箱前,取出两罐啤酒,将其中一罐递给他。
“兄弟,你会不会玩太大了?尊夫人的心脏受得了这种刺激吗?”韩克森双手捧胸,粗鲁地调整胸前的NuBra。
“反正你只要尽好“妮可”的本分就好了,不要搞砸了。”易行濬拉开拉环,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
“放心,一切交给我。”韩克森朝他眨眨媚眼。
半晌,门铃响起,韩克森透过门板上的猫眼瞧见咏橙和小杰愣愣地站在门外,他拉开门,故意欠了欠身,让她能瞧见屋内的易行濬。
“你们找谁?”韩克森摸了摸耳后的迷你型变声器,原本低沉的男音瞬间变成一道娇甜的嗓音。
咏橙望了眼面前的高挑女子,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站在吧台前的易行濬,两人视线对上的那瞬间,她的心口一窒。
“老爸!”小杰松开了咏橙的手,往屋内跑去。
易行濬敛去眼底的担忧,语气淡漠地说:“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咏橙怔望着这一幕,双脚仿佛被钉住了,动弹不得。
“濬,他们是谁?这个小鬼头为什么喊你爸爸?”妮可一脸嫌恶的口吻。
“我的前妻和小孩。”易行濬说道。
前妻。
这个称谓狠狠地刺痛咏橙的心,也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是前妻,他前任的妻子,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一个他不想要的负累。
“爸爸,我和妈咪很想你,你不回家吗?”小杰抬头望向易行濬,不安地扭绞着衣角。
“小弟弟,你爸爸现在不会回家喽!”妮可走向小杰,故意说道。
“你是谁?”小杰朝她吼道。
“我叫妮可,我是你爸爸的搭档。”妮可故意走到易行濬的身边,热络地攀住他的手臂。
小杰一脸气愤地瞪视着这个叫“妮可”的阿姨,该不会是因为她把老爸抢走了,所以妈咪才会那么伤心难过?
哼!
原来这个留着一头金发的阿姨,就是害他少一份零用钱的罪魁祸首!
咏橙僵呆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妮可就是你想离开的原因吗?”咏橙问他。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易行濬故意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想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她是你的新欢?”咏橙不死心地追问。
“新欢?”妮可走到咏橙的面前,故意摇摇手指头,语气诚挚地说:“不是喔,我不是他的新欢,正确来说,我比你更早认识濬喔!”
是啊,他和易行濬可是从学员培训期就认识了,如果要讲求先来后到的话,咏橙比较像是“新欢”,而他则是“旧爱”。
“易行濬,你所谓的”出差”就是和她在一起吗?”咏橙又问道。
易行濬背对咏橙,不忍看到她崩溃心碎的模样。
妮可抢白道:“他每次“出差”都是和我在一起,我们一起经历了许多特别的回忆…该怎么形容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柏拉图式的友谊——”
“够了!”咏橙打断妮可的话,不敢再听下去,怕听到更多无法承受的丑陋真相。
原来她从来都不曾完完整整地拥有过易行濬,她拥有的只是一份不完整的爱,一份残缺的幸福。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易行濬残忍地说。
“我会走……我会带小杰走……我会带他回到台湾去……”她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尊严。
“以后我们母子俩,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了!”
咏橙走向前,拉住小杰的手,快步地冲向电梯口。
这一次,她彻底对易行濬死心了。
她要远离这座充满谎言的城市,去到一个没有他生活过的地方,一个没有两人回忆的国家。
她的幸福不需要靠他心血来潮的温柔,更不需要他的施舍!
自从咏橙决定带着小杰回到台湾的娘家之后,便开始着手进行搬家事宜。她找了一家信誉良好的仲介公司代为托售房屋,又到学校替小杰办理转学手续。
为了不让自己陷溺在哀伤自怜的情绪中,她开始着手整理家当,决心要把易行濬自记忆中一一清除,甚至把两人生活过的痕迹一点一滴地拔除干净。
花了几天的时问,她将屋子重新打扫过,该打包的东西全都收进货运箱内,但却在屋内一些隐密的角落找到好几个类似摄影机的镜头。
她拿起一颗安置在玄关处的摄影镜头,来到唐人街内的电器行,确定那是一颗精密的微型摄影机。
她不懂,为什么家里会装设这么多摄影镜头呢?
公是谁装的?
易行濬吗?
如果真的是易行濬装设的,那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吗?
她下意识否决了心里的想法,毕竟易行濬又不爱她,两人的资产也早已过户到她的名下,他没有理由监视她。
不只如此,她发现他遗落在床边矮柜上的钢笔,抽出笔盖后,竟然是一把改良过的微型手枪,里面甚至还放了两颗小型的黄铜色子弹!
这个发现令她惊愕不已,虽然在美国配枪只需要经过申请即是合法,但这种手枪太过罕见,不像是一般民众能够取得的物品。
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好像对一个同床共枕了十年的男人认识得非常少,甚至非常的陌生。
就像他们的婚姻之中何时多了一个“妮可”,她竟浑然不觉。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贪鲜的男人,如果这十年来他都能在这两段感情之中取得平衡,为何突然要放弃她和小杰呢?
既然决定离开这个家,签字离婚那一晚,他为什么要带走家中与他有关的照片呢?
梭巡了空荡荡的屋内一眼,咏橙发现易行濬留下太多谜团未解,有待她去发掘查证。
她拿起电话,拨了易行濬的手机,结果竟然停用。
改拨他的公司电话,另一端却传来已为空号的讯息。
她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发现事情太诡异了,易行濬可以说是凭空自她的世界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生活过的痕迹。
她不死心地冲到二楼书房,翻找着抽屉、书柜夹层,甚至将一本一本的书籍全都翻找过,企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最后,她发现书柜后方有个暗格,敲开木板,里头存放着一把枪、一枚金色老鹰的徽章,后面印刻着“BLACKHAWK”的字样。
她抚摸着徽章背后的英文字,喃喃地念出声。“BLACKHAWK”……和他的绰号黑鹰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这个徽章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为什么会藏在书柜的暗格里?
“易行濬,你究竟是谁?”咏橙握着徽章,喃喃地说。
她深吸口气,思绪一团紊乱,无法消化这么强烈的情绪冲击。
“为什么你在切割掉所有关系后,消失不见了呢?”不祥的预感让她的心情和脸色沉了下来。
心里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易行濬跟她离婚的事绝对不是不爱了那么简单,他肯定遇到了什么麻烦,必须逃开这一切!
她要去找他!
她要去解开他留下的谜团,她要知道他究竟是谁?
她要明白他离开她的真正原因,如果是因为不爱她,那么她会大方的成全他,但若有其他的隐情,她不会轻易放弃这段婚姻!
太酷了!
太刺激了!
这三天对小杰而言可以说是一场惊险的旅程,比参加漆弹烤肉营还要刺激一百倍!因为,他那个温柔美丽的妈咪居然学起好莱坞电影,要去寻找失踪的老爸!
虽然妈咪有时候看起来很迷糊,偶尔也会笨手笨脚的,但这几天追踪老爸的过程,妈咪倒是表现得非常镇定。
他答应过老爸一定要保护妈咪,所以他们就收拾简单的行李,偷偷守在韩克森叔叔的住处楼下,然后尾随在他的身后,一路从纽约搭飞机来到佛罗里达州。
“妈咪,为什么我们守在韩克森叔叔家,出来的却是和爸爸一起进饭店的那个金发阿姨呢?”小杰侧过脸,瞅看着正在开车的咏橙。
“我也不知道……”咏橙轻咬着下唇。
其实这也是她最纳闷的地方,如果说易行濬和妮可真的关系匪浅的话,为何她又会自由进出韩克森的公窝呢?
易行濬、韩克森和妮可三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当她再次到饭店却找不到易行濬和妮可时,二话不说马上改守在韩克森的住处底下,但万万没想到下楼的人竟然是妮可。
于是她和小杰马上尾随在妮可身后,一路从市区跟到机场,看着妮可排队买了机票,然后走进了咖啡厅,一边讲手机,一边抄写东西。
等妮可离开后,她立即冲进咖啡厅里,拿起妮可放置在桌上的空白便条纸及铅笔,复印下一串地名——
佛罗里达州。
赫斯顿饭店。
咏橙拿着复印下来的纸条,带着小杰,一路从纽约搭着飞机来到佛罗里达州,出了机场后,她租了一辆休旅车,靠着智慧型手机和卫星导航系统,沿着州际公路前进。
“妈咪,爸爸真的在这间饭店里吗?”小杰问道。
“我也不是很确定……”咏橙一脸茫然。
她不知道沿着妮可留下的线索能不能找到易行濬,但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傻傻地跟了过来。
望着车窗外漫长蜿蜒的公路,遥远得好似没有尽头,恰如咏橙迷茫的心找不到归处般……
“赫斯顿饭店”位于佛罗里达州东南角一处度假小镇,白色沙滩衬上蔚蓝的海水,微风轻拂过路边的椰林树影,天空泼洒下一地灿烂阳光,弥漫着一股慵懒悠闲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