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好球!”
瑞波闭上她那闪烁不耐的眼睛,第一千次的咒骂。
“你还好吧?瑞姊。”
睁开她依然不耐烦,但同时又多了点认命的眼眸,“我要是‘好’得起来那才见鬼了。”她以单指顶一顶棒球帽,柔声的看着蹲踞在旁戴着护头盔与护胸甲,小身子几乎隐没在那堆重装备底下的凯蒂,说:“我真不懂为什么会让你说服来打这一场棒球,天知道我连球棒和球都分不出来。”
凯蒂在那丑陋碍眼的大头盔之中,咧嘴笑了笑,“因为你恰巧是一个心软得连三岁小孩都能骗得动的人,瑞波姊,你一听见我为育幼院小朋友办的友谊赛缺少几个选手,就义不容辞的拖了大哥和卡尔一块儿来参加,你是天大的善人,最好心的瑞波姊姊。”
“凯蒂妹妹,”她顺应凯蒂戏谑口吻说下去,“如果我再让你们那位天才小投手三振出局一次,我这位天大的善人将会决定亲自把那颗球喂给你吃,你觉得这个点子如何?我保证在场所有小朋友都会欣赏这小小余兴演出。”
“你们在搞什么鬼?瑞波,看着球,盯着球,拿它当成第一特奖两百万,别再给我聊天了,”遥远一分暴跳加雷的洛夫已经踩在球帽上狠狠蹂躏着愤怒吼叫的说:“看着球,你这个运动白痴。”
瑞波呻吟一声,“闭嘴,洛夫!我不需要你的指导!”
“说像你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喝醉酒一样是吗?”他也毫不客气的回嘴,一下子打扁瑞波的反抗。看着前方,把球棒挥出去,“你要是再被三振出局,我会给你一顿好看!”
瑞波咬着牙瞪回前方,“凯蒂,再告诉我一次,那一个鬼叫鬼叫的人是何方神圣?我觉得很想给他个痛快好打,就用手中的凶器。”
格格笑出声的凯蒂只是说:“看着球,瑞波姊,它来了哟。”
“两好球!”
“噢,天啊!”瑞波翻跟,“你从哪里挖来这么厉害的投手,职业大联盟吗?他的球飞得比闪电还快,我眨一下眼看不见了。”
“冷、瑞、波!”洛夫贯耳的吼声也一下跑进她耳中。
瑞波摇摇头,“好,好,好,我太自以为是,我不该相信能玩这种一根的高难度的游戏,我是说——谁会想到那颗小球那么难打得到呢?凯蒂,你的小鬼们真的很行,太行了。”
“那当然,有我这个孩子王做军师,大哥等着失败吧!
他得乖乖让我的孩子们去参观片厂看他拍片,“凯蒂得意的说:”你瞧,瑞波姊!你会是孩子们心目中的伟大天使,没有你帮我们这临门一脚,我们还办不到呢?“
吐吐舌。瑞波说:“晓得我的失败能为你和孩子带来这么大喜悦真是太好了。”她挥挥棒子,“来吧,小鬼,再来一球,我保证我会挥棒的。”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站在投手板上二十岁的小雷装模作样的比了些手势,迅速的在手套内吐了口口水,把玩一下球儿,然后,摆出架式——球投出来了!
紧张的闭上眼睛,瑞波决定放手博一搏,挥棒出去——“好球,挥棒落空,三人出局。”裁判说。
“噢,该死。”
瑞波发现自己败在一颗世界超慢且偏左的环球手上时,已经大大的来不及了,她再一次被三振。
球赛在两局后草草落幕,很明显的比数落差让人不怀疑谁是赢家。
“好了,大哥你答应的条件呢?这些天才小选手是不是有这个荣幸参观你拍的情形?他们可都等不及要与大明星程隆拍照签名!”已脱下重装备的卓凯蒂甩甩她那头暗红褐色
的长发,以十六岁花样年华女孩专有的明艳青春微笑说:“原赌服输,大家可都在等你的一句话!”她以歪头到身后那群小鬼身上点一下,没错,那一双双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热切殷勤勤齐望着洛夫。
瑞波决定再伸手帮帮亲妹妹,“对呀,洛夫,你不是以培育未来电影人才为志吗?这正是大好机会让——”
“哇!”这十几个小孩子们兴奋的叫声已然淹没了其他洛夫尚未出口的话,手足舞蹈的样子让人感慨,这些孩子所有专有的权利与玩乐,一次小小的参观就能让他们兴奋到这种程度,怎么能教人忍心拒绝呢?
洛夫叹口气,转而对凯蒂说:“我会再和院长详谈,并安排专车接送的问题,这样好吗?”
凯蒂也跟着激动,她踮起脚踉抱了一下洛夫,“谢谢你。大哥。”她亲一下他这后说:“但是大功巨还是瑞波姊。”
瑞波吐了吐舌,“归功于我那烂得可以的球技吗?”
凯蒂愉快的挥挥手,身形轻盈的跑向小朋友们。
他们兄妹三有则坐到树底下休息,瑞波接卡尔递给她的冰条,享受这那沁凉目光飘来看去的观察着自己的兄弟,洛夫,和往常一样狂野不羁,套着简单运动服装修长结实体格是长年辛勤钻天长地拍片熬出来的,浑身散发着浓厚成熟的男子气息,卡尔,比凯蒂大一岁,十七岁的少年却已有足足一八○的身高,再过两年等身子长壮脱离育少年的惨绿阶段,瑞波相信似以他的亲和力与想力十足的微笑,自三岁到九十三岁的女人都会被他迷得半死。
“噢,我们兄妹四个好久没有这样聚聚了。”瑞波叹口气,满足的靠在粗实的榕树干下,“要不是卡尔你刚好自牛津放假回来了,我看等我再见你,说不定都已经是——”
“两个孩子的妈的了?”卡尔调皮的接口。
瑞波瞪他一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那真的是的胡说吗?”一旁正喝着啤酒,满脸都是汗水的洛夫,掐着铁铝罐说:“你从比赛前逃避我的问题直到现在,瑞波,我要知道答案,究竟亦安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要转告你,‘事情尚不结束,它才刚开始’,还有他要我盯着你,因为你是喝酒后对男人子非礼的危险分子?
这些许是什么鬼玩意儿?你什么时候喝碎了酒非礼了男人,这和黎亦安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是被我非礼的男人。瑞波心怦怦跳了起来,每回只要她一想到黎亦安和他临时那饱含威协承诺的一吻……
她就不由得脸红心跳,血液加速窜流起来,他英俊揉合魄力的脸庞,笑起来有独特魔力的完美磁声,及最后那邪恶的眼神……已经两天过去了,瑞波发现自己像陷足泥沼的人,再也无法脱身离去,他占据白天的胡思乱想与夜晚的迷离梦魅中。
“我说过没有事,你不相信我罢了。”
“鬼才相信没有事。”洛夫反驳道:“着看你,每次我才讲到黎亦安三个字,你就开始露出不知所云的话。停止闪躲,我就会相信任何你讲的鬼话。”
瑞波接触到洛夫锐利的眼光,她旋即避开了去——卡尔也颇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让她左躲也不是,右闪也没用。
“你把我推向他的,记得吗?你让我和他不得不一起跳舞。”瑞波只好回以小声的低语,希望卡尔没听到,但很显然他是伸长耳朵半字不漏。
“我是让你和他跳舞,可没‘让’你和他上床!你和他上床了吗?”
“柴洛夫!”瑞波惊跳起来,有几分失措,“注意一下,这里还有未成年的——”
“别假装你没听见我的问句,至于卡尔,我认为他虽然才十七岁,但他显然比你再了解什么是‘性’事,在国外独自生活多年,又是梅绍轩的亲儿子,他积累的知识与丰富的经验搞不好都是他妈的足以出一本厚厚的报告,没什么好吓倒咱们弟弟的幼小心灵,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洛夫挥挥手说:“告诉我,你和他睡在一起了吗?”
“你不是我爸爸,洛夫,你只是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而已,我已经二十六岁了,能够自己管自己——”她严正声明,发表独立宣言,但眼前两个一老一小却不把她当一回事,他们头靠头的窃窃私语说:“他们睡在一起了!”
“你们!”她鼓起腮,自树下一骨碌的爬起身,“我受够了,我不需要你们这些臭男人一鼻孔出气的试图影响我的生活。”她捉起大提袋,“为什么没人把我当成有行为能力的人来看待?本人不是需要保护、摆着好看的昂贵重花瓶。我会讲话,有思想、有手、有脚……究竟我哪里不能做自己主宰,需要你们这些臭家伙来管东管西的。
“她在发脾气了。”卡尔轻声说。
“她是恼羞成怒。”洛夫满不在意的回答。
瑞波试着掩耳不听,往外面停车场走去,不到两步就听洛夫圈起手来就着大口喊,“嘿,亲爱的妹妹!”
“去死吧!”瑞被不理他。
“你拿错了我的袋子,你的袋子在这边。”
过了两分钟,瑞波挺着僵直的背与死板板的脸孔来到他们俩兄弟面前,“拿来。”她伸出右手并把左手的袋子递出去。
柴洛夫的嘴角不断在抽搐,卓卡尔的肩膀可疑的抖动着。
“不许笑,谁笑我就不认谁是兄弟。”她瞪一眼,狠狠的,然后过了一秒之后放弃垂下僵硬肩,死板的脸上慢慢浮现上弯的唇角,“噢,笑吧,笑死你们这两只白大的沙猪与早熟的种猪算了。”
率先爆发出一阵笑声的是柴洛夫,接着卡也加入,最后是瑞波,他们笑得七倒入歪,捧腹不已。“会不会有天咱们的瑞波宝贝生了孩子也会抱错?”洛夫笑喘:“我一定要警告亦安,千万小心。”
瑞波的笑消失了,“我和他不是一对。”
洛夫正经的直起身来,“这不是我得到的印象,我以为这家伙是认真的——”
“他是有提过婚姻什么的,”瑞波耸耸肩,“但是,那永远不会发生,他和我之间岂止十万八千,他不可能会接受一个全心投入演艺工作的女演员为妻子,就像我绝不对受不了嫁给一个处处完美的老公一样,所以——人告诉他已经结束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而他说这只是开始而非结束。”洛夫深思的疑望着她,“事情好玩了。”
她躲开大哥的关心,“我不管他怎么想,总之,我做出我的决定,他要怎么想不关我的事。
“我有告诉过你,亦安不足轻易能打发的人物吗?”洛夫缓缓开口,“我和他是在大二那年认识的。他刚开始创立他的”触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忙得连吃饭都没时间,我在校园内和几位小妞差点开车碾过这位天才,他没对我吼叫,只是看了看我一眼,告诉我说:”花花公子先生,我可不可以提出起诉,反正法庭判决出来也是以社区服务了事,我有个更好的差事给你。“他晓法律,理亏的人是我,我完全拿他没辙。他给了一个和解的机会,就是替他的触机资讯免发跑腿员,利用我的跑车为他的公司办事整整一年之久。既俐落又有效的解决纠纷与他的需要,那就是我刚认识黎亦安的情况。”
瑞波几乎能看见理智的亦安用一条无形的“理”字捆住洛夫这匹无主野马的情况。聪明,太聪明了。
“我认为经过这十几年的锻练经验,亦安不但没有倒退走,反而更加了解。了解什么呢?人性。人性的弱点与优点。他过去是不可小视的天才,现在则不可小视的大亨,随便任何一点加起来……没人能够忽视他。瑞波,你能吗?”
“他不是超人。”她会避开他的,永远不再和黎亦安见面。
“他何必做超人?”洛夫反问:“内裤外穿,秀那一身的肌肉?他没有那么蠢?瑞波,我从没看过他下决心做的事情没有达到目标的,别忘了老哥的这句劝告。”
瑞波没有忘记。她走入家门时,斜落的夕阳洒过整座公寓,火烧似的红红落日悬挂于半空中的山头。壮观华丽的景致能扫去满心的郁郁之气。
“你终于回来了。”其雅自沙发上跳起来。“我的大小姐。”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今天是商子强宣布他新片最后决定的卡司阵容,瑞波已经等候多日终见分晓的这一天,她是否能有饰演阮红前辈的机会,就全看商子强的决定了。万一他决定由别人出演——瑞波会感觉非常非常遗憾。
其雅面部保持小心谨慎的样子,“我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喜欢哪一个先来?”
她恨透这种玩法,“随便,只要把答案告诉我,是或不是。”是她当上阮红一片的女主角——或不是。
“是也不是。”
瑞波一愣,“你是哪门子回答方式?”
“好消息是你刚刚获得提名最佳女主角,导演心中也只有你这号人选。”在瑞波来不及高兴之前其雅一口气又说:“坏消息是评审团老大有意见。最佳女主角目前目前从缺,说不定连颁奖典礼都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瑞波昏沉沉的坐到沙发上,她需要一点点支撑,她的膝盖罢工,大脑不听指挥,“陪审团是谁?
谁又不赞成我演出这角色。我以为……一切都是商导演决定。“
“基本上还是商导演决定没有错。”其雅站在她面前,靠着敞开的窗台,凝重的说:“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大老板突然插手,说你无法担任这个女主角,隐约提到什么禁酒令的,我不知道——你和黎亦安之间有什么我不晓得的意外发生吗?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天风平浪静的接收过程,他不会过问环华片厂与环华影业的内部运作,结果平地起雷声,无事生波,我不明白。”
黎亦安。瑞波一切都懂了。
他说过他会不择手段,说他可以恶劣,完美到不完美——瑞波放声大笑,狂笑得连泪水都攫籁直下,黎亦安永远都不会懂的,就算他摇身一变为邪恶也无碍于他的完美,因为他只不过是由完美的好男人跳为完美的坏男人,如此而已。
“瑞波?怎么搞的?”其雅奔到她身边,摇着她,“怎么回事?别闹了,你在歇斯底里,快点清醒过来。”
笑声逐渐被苦涩的泪水取代,“潘朵拉启开的罪恶之盒,爱情是里面最可怕、痛苦的一样情感,老天爷全都料错了,其雅。”她边哭边笑边说:“但我必须面对现实,我不会让他打倒的,不管他是超人、完人,还是男人,我都要战胜他,证明我也不会轻易让步,我保证。”
“你应该把事情说出来,究竟是怎么了?你和他。”
摇摇头,瑞波抹去泪水恢复些许平静,黎亦安已经出招,她则有义务接下,她不会不战而逃——至少在面对她心中唯一最重要的“演戏”时不会。
或许他就是明白这点。
***
老金不自觉的打量起门口的女子。
她很漂亮,当然啦,每一位找少爷的女人都很漂亮,那不是重点。老金可不是什么美女鉴赏家,好听的话他会讲,更别提怎么形容一个女人。那些诗啊词的玩意儿,他碰都不屑碰。
可是这一个……用“漂亮”来形容肤浅了点。老金慢慢自她脚底的耐吉运动鞋看到贴身牛仔裤——迷死人的腿——圆圆翘翘的小屁股,宽松的棉布上衣也搞不住的丰润曲线,老金肯定少爷和她在一起一定会像是进入了天堂一样。嗯,老爷也许会喜欢她的健康模样,适合为黎家传宗接代。
特别是那张闪闪发亮、红扑扑的脸蛋儿,活力的神采像要找人打架一样。她马尾一甩双手叉腰生气问道:“你该不会是机器人吧?”
“什么?老金怎么会是机器人那种冷冰冰的现代玩意儿,你侮辱到一个以传统与好男人为傲的老人家了,小姐。”
“我还以为你眼中装了金属探测器,想找出我浑身上下有没有藏致命武器。如何?你想让我在走廊站多久?黎亦安如果不在,我马上离开!”
“真是的,干什么这么急呢?让我看两眼又不会死……”
老金转过身去,满嘴嘟哝,“进来吧!顺手把门带上。”
瑞波翻跟朝天,黎亦安家里怎么会有个如此奇怪的老管家?瞧,他还一边走一边念着,“这时代的女入比起我们那个年代要糟糕多了,以前的女人又听话、又乖巧、又有美德。”
“那真的是女人吗?我以为你在讲狗。她忍不住在他身后添道。
老管家身孜孜不倦,“哼,就知道爬到男人头顶,我真是搞不懂这些男女平等的论调有什么好处,全是一些废话。我应当相信男女之间会平等,光看身体就知道嘛,你什女人有我们强壮吗?”
“一只老虎也很强壮,那你们男人的地位岂不比老虎更低?”
老管家瞪大眼睛,就是没有胡子可以吹气。他摇头“好,好一个女人家。我们少爷怎么会和你这种女人一起?
我警告你,别想嫁给我们少爷,我老金绝不会答应的,因为我们老爷也绝不会喜欢你。”
瑞波不和老人家计较这个,“我求之不得。”
老管家自鼻管哼了口气儿,领她走到一扇厚重的大门之前,敲了两声。“你自己过去,我可是忙得很,没空理你这种不识好歹的小丫头。”
她本来也不想要他理,瑞波莞尔的想着,这年头已经很难碰到像老金这种又直又硬的臭脾气老人家了。
她慢慢的推开门。
“老金,我说过我吃得很饱,不需要消夜。”
黎亦安正爬在足足有一层楼高的滑梯上,在惊人的书库当中翻阅某个高格内的书,背对着门口。他脚勾着楼梯的样子让瑞波心一坠,担心起他的安危,直到下一秒对他的怒火重燃,为什么她要关心他的任何事?她不要。
“我不是老金。”冷冷的说。
“瑞波?”他讶异回头,接着点点头——惊讶已经不翼而飞。“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来。”
瑞波趁机打量了下他的书房。非常可观的藏书——不,图书馆。一座私人小图书馆。一个人要读完这全部的是花费多少生命?或许一个天才就能够比较迅速的读完它。一个恐怖而且可怕的天才。
“坐,你想喝点什么吗?两瓶烈酒,这次附送我。”他轻松的漫步到她前面。笃定而有把握的神情摆明了他了解她出现的原因。
“然后隔天早和再和你对战一声?谢了,我懂得自错误中学习。”
“好,我喜欢。”他微笑,“那么我就不用担心你会醉得四处找别的男人顶替我的位置了,不是吗?”
瑞波神色一沉,“当然,没人说清醒的我就不能找别的男人。”她挑起眉头,进一步制止他的反应。“别和我争吵,你已经知道我容易被激起,别逼我。”
他摊个手,表示让步。
瑞波深吸口气,“让我们直接说吧,什么条件你才不阻止我的演戏合同?其雅已经告诉我了,你有权阻止我接拍某部戏,只要在六十天里面你有办法找到别一部戏给我拍,契约上你就是有理的一方。”
“我没有阻止你拍任何一部戏,”他走过书桌,神态自若的取起一方纸把玩着,“你可以拍任何戏。”
“包括阮红的那部?”
他蓝绿眸住她,“你想拍那部戏吗?”
这是饵,他在撒下一把一把的饵,“我一定要拍那部戏。”
“一定?”他笑得更温柔,也更邪恶。
瑞波吸了口气,“你不明白,一个演员一生中能碰到的好剧本不多,同时又能有好导演来拍它的更是少之又少,整个合作的赏班底、故事的架构,这将会是一部好片,而我会使尽全力来拍好它。我需要这个机会证明我自己的能力,证明我可以达到完美的境界。我要——”
“嘘!”他举起食指压在唇上,“不要多说,我完全了解。你要这部片是吗?它就在那儿等着你,不是吗?你能成功的机会,满足你对完美的追求,弥补此生的缺憾,告诉我,瑞彼——是谁为你设定目标的,是谁告诉你怎么样才是完美的?完美的定义是什么?”
瑞波倒退,“我自己设下的目标,等我做到完美的程度我就会了解什么是完美。”她如履薄冰,在那薄冰之下是黎亦安深沉的用心,他在捕捉她,一步又一步,而她不出氰在冰面下哪里是危机。
“就像你一眼看出我的完美?是那样吗?是不是,瑞波?”
瑞波点点头,胸口硬咽。她是怎么了?她再度倒退两步,逃也逃不开他那两簇又冰又冻却又烫热的蓝绿火焰。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冷静、清楚,完全知道她内心的挣扎,但是他怎么可能了解?在日日夜夜被辛苦训练的那些童年日子里,他不在。天才神童如他,何以能体会一个笨拙的孩子的内心?他不可能了解。
“那么你会等到那机会的。”他轻轻的下了断言,口气中有丝强硬,“不过不是阮红这部片。”
“为什么?”她禁不住叫出声来。
他没有回答的瞅着她看,为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
“是不是你要我求你?我懂了,就为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要我付出我的事业为代价?这就是你不择手段的作法,牺牲我多年的事业只为了把我变成你手中一块任你操捏的全拥,是不是?你要扼杀我吗?何不在那天晚上让我醉死算了,反正隔了这么多天你依然想要谋杀我。借着谋杀我的事业、我的个性,慢慢的把我也谋杀了。”
“冷静下来,瑞波。”
“为什么?你一个人就把全世界的冷静全用光了,我一点也不想冷静。”她愤怒的说:“你这狡猾的蛇辈,说出来,说出你的企图——你想要用我的戏来要胁我乖乖就范是不是?说出来啊,难道你还要假道学当君子。”
“你会答应吗?”
问句投入她的心湖中,激起阵阵涟须,“我不会为了一部戏嫁给你。”
“那么你愿意做什么?你愿意提供什么出来,好换取我的合作。不要婚姻,那么交易呢?这一场交易我握有什么筹码你很清楚,你要给我什么代价呢?不是威协,瑞波。你有选择在眼前,你可以提出你的底限,我告诉你我接受或不接受。让我们谈场交易吧!光明正大的。”一椿交易。瑞波微颤着双手想着,她能提出什么条件?什么条件可以简单得不让她受到伤害,她一定要快点想出来,她不能输。
小小的念头闲视而过,“一夜情人。”瑞波快速的说。
“不。”他摇头,“太短了,况且我们已经是一夜情人了。”
“那还有什么?我还能给你什么?”她傻傻的问。
他料到似的说:“我要你搬来和我一住,睡同一张床,吃同锅饭,用同一间浴室。”
“不!”她惊慌的说:“那和结婚有什么差别?”
“所以你愿意结婚吗?”
“不!”
叹口气,“你得下定决心,结婚或是同居?”他收紧网日O“同居要多久?”她松动了。怀疑自己能在这场讨价还价中获得什么?起初是一小步夫妻,演变成灾难,接着瑞波相信脱轨太远的火车早已无法再回头。
“直到我喊停为止。”
猛烈摇头,“三个月。”她提出。那部片大约会拍摄三个月,一等影片结束,她就可以自由了。
“永远都有下一部片在等着你挑战,瑞波O”他着穿她的想法说:“直到你发现我背叛好了”。他改口,“只要你在床上看到别人,那么你随时都可以回到你家去。但是只要我对你是忠实的,那么你也得付出忠实,守着诺言与我同居。”
“如果我遇到心上人呢?”她明知不可能,却忍不住要刺探。
“瑞宝贝,你能够离开我的床去拍戏就该偷笑了,遇见别的男人?我不以为你会有多余精力去迷惑别的男人。总之你要嫁就只能嫁给我,不想嫁的话……你还是得和我绑在一起。”他握住所有王牌,毫不放弃。“如何,交易成立吗?我们能达成协议吗?”
瑞波极其渴望能把这见鬼的协议扔回他的脸上,顺道加
上一两巴掌做为额外红利,“我有戏要演,你不可能期望我天天和你——狂欢。”她艰困的吐出最后两字做为替代。
“我不会碰你,只要你讲一声‘不’。”他挑起眉,眼神中带着暗示的轻佻与亲昵,“并非我会介意碰你,老实说,我可能会勾引你。像现在,我忍不住想像你赤裸着身子躺卧在我黑色真皮沙发上面——”
他的话激起一阵不受欢迎的红潮,瑞波咬着牙,“我对你的性幻想没有兴趣,看在老天的份停止再对我露出那种‘我要你’的表情,我不会上当的。据我那天的回忆,那件事并没有像你一直暗示的那么‘不可思议’,随便一个女人都可以满足你。”
“不是你的记忆需要重新被唤起,就是你那天醉得无法体会那会神奇。我迫不急待和清醒的你共赴天堂了,到时候你就没话可抗议了。”他显然脸皮奇厚的说:“我有过其他女人,不过只有你能勾起我的性幻想。我有没有说过你穿着球鞋的样子真性感,我等不及要剥下你那紧身的——?”
“我还没有答应你!”瑞彼生怕再听到他更进一步的幻想内容,因为她的胸部正肿胀刺痒,一如她火热的双颊。欲望,是危险的武器,特别当它来自于一位魅力十足的男人身上时。
“那么你会说不吗?”他诱哄的看着她,蓝绿火焰烧着她,“错过这个让你晋身一流演员的完美境界?放弃与商子强导演合作的机会,放弃那不可多得的剧本?你会吗?”他一步步走近,近得直到瑞波能嗅到、感到他的体热与体味亲密的包围过来,“找不是要伤害你,瑞波,我只是‘要’你。被需要是那么可怕的感觉吗?被渴望是恶梦吗?”
不,那不可怕也不是恶梦。瑞波在心中回答,但她迷失在这片需要与渴望的丛林里面,忘却她多年奋斗想达成的目标。她不是为了成为“黎亦安的女人”而锻炼演技、学习所有技巧,她不想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这正是迷失在黎亦安怀中所可能发生的。
他大手缓缓包住她的脸颊,温柔的抬起她,另一手往下握住她的小手,带往他的心口。“感觉我的心,瑞波,因为你的接受,它们正激动我跳着,成为我的女人吧!说‘好’,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得到你要的。”
“如果我真的能随心所欲,我就不会在这儿了。”她幽幽的说。
“给它一次机会。我们可以建立一段美好的关系。”他继续劝诱,使出浑向解数。
“你总是随心所欲吗?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她抬起两眸坦率、真诚与不再闪躲的眼光,她晓得了她心所选的方向,他也晓得。
成为他的女人,同居于一屋檐下,拿自己换一部戏的演出机会。瑞波战栗一下,“是的,虽然我自觉得很廉价。”
“不要那么说。”他火花顿灭,认真的看着她说:“你永远都是我的瑞宝贝。我要吻你,瑞波,你会说不鸣?”
他不是在要求一个吻而已,瑞波看着他热情洋溢的蓝绿眸,而是一个承诺与许可。允许他进入她,不仅是身体,也是她的内心世界。诚实的面对自己,瑞波晓得她也渴望再一次重温那一夜的狂野,醒来后她只能模糊看到的片段,像可望不可及的梦,让人饥渴,她想要尝一尝……他口中的瑞士巧克力。
无语的,瑞波轻靠向他。
呻吟一声,他接受了她的暗示,双唇猛然占有她。
火,烈烈的燃起。
***
你是星空中最独一无二的星子,我会保护你。
瑞波皱眉看着这张没有署名,只是以打字机印出来的字条,它就塞在她私人化妆室粉扑内,用心良苦,让她不看到也难,会是谁?不像有恶意的样子,或许是某个影迷吧?虽然想到影迷能大胆到闯进化妆间留言,让她不觉得有点惊然,瑞波掉纸条扔进角落的垃圾筒中。
“你准备好了吗?”剧务小生敲了敲边门问。
瑞波点点头,起身拂平这件五○年代天鹅绒镶水钻的戏服,今天要拍的戏是阮红参加她生平头次参加上流宴会的情况,在那儿阮红遇见她此生中热恋的命定情人,也中害她住
后饱责难与困苦楚的冤家,施启楠。一位天生权贵的企业掌门人,一位已有妻儿与家室的男人,一位有情有义却陷入三角问题的大亨,阮红当年与他那场限制有的爱情,在民风尚保守的五○年代,掀起新闻界与娱乐界的丑闻风,也让阮红演艺生涯受挫良多。
这场戏,她要演出阮红与施启楠一见钟情的场面。
片厂现场已架起场景面板,精致华丽的大厅栩栩如生的转映出五十年代高贵家庭的生活方工,进口纯丝绣花带穗窗帘,晶莹剔透五、六百颗纯水晶雕出的水晶灯高悬于中央,加上大石光可监人的地面,最拳的电气灯照亮每个角落,如梦似幻。
瑞波站在那儿冥想着阮红——一位出身平凡的贫穷的女孩儿,靠着一部“云彩姑娘”奠定名声,如麻雀变凤凰的接触到另一个世界,一个金钱与权势,名利追逐的世界,当时的她是怎么想的?兴奋?畏惧、不自觉的瑞波抬起了额。
不,坚强而又固执怀抱梦想的阮红是单纯的不畏不俱。
她会用最自傲的表情踏入这个地方,证明出身平凡的女孩产生被这些娇生惯养的大事与淑女们吓倒。
没错,正是如此。
她以阮红的角度审视这场衣鬓云影、霓裳倾服的宴会,找出一股力量涌生。她可以了解阮红的思想与她的作法,一个不屈不挠在逆境中力争上游的女孩子,乐观积极面对挑战。
“冷瑞波!”副导演挥了一下手,“过来这边与南强森、左慧慧对一下台语,马上要开拍了。”
南强森,目前影坛上天王级的男演员,与瑞波合作过几部戏。他使酷的外表自不在话下,不过他结实的体魄正吻合施启楠中英混血儿的要求,出任这角色现再合适不过,他现在笑开了一口白牙,在瑞波颊上轻吻打了声招呼,“嗨,瑞波,真高兴到你。”
瑞波回以熟悉的拥抱,强森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两人也是合作多年的好朋友了。他的演技纯熟,是瑞波热爱的前辈,总是和洛夫一样的兄长似的照顾着她。有南强森担任男主角,瑞波晓得几场亲热的戏也可以放心了,他们的默契都可以让彼此没有后顾之忧的大胆拍摄,无庸害怕假戏成真。
“嗨,强森,你气色真好,南大嫂一定很尽责的照顾你。”
强森笑着说:“她再宠下去,我这圈小腹的肥油都要膨胀,一下子由小生演成老生,她就高兴了。美姬巴望着我早早息影,不要一天到晚都被你们这些漂亮的小女生围绕。”
“哟,原来南大哥是妻管严协会会长?”左慧慧口齿伶俐的加人说:“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么怕嫂夫人?”
强森的笑容缩小了一些,“这位是左慧慧,瑞波你大概没见过吧?她担任施屏华这个角色,也就是我戏里头的老婆。”
瑞波看了一眼,抢光四射的左慧慧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迫人的锋芒,浓厚的装束有股盛气凌人的感觉,不需要演就已经活脱脱是戏中那目中无人,高贵华丽的施屏,导演挑演员的目光果然准确。
“你好,左小姐。”她伸出手来。
左慧慧施舍似的递出手来,五指上倒有三个挂有指环,红宝与钻戒。“彼此彼此,我看过你几部片子,很高兴在这儿和你合作。不过,我这个新人比较不懂分寸,万一抢了你的风采或镜头,你可要大人不记小人过才好。”
别看她话说得很漂亮,瑞波耳中可没错过半丁点的情绪,这个新人可是气焰高的,瑞波微微笑说:“你这么为我的镜头担心真是善良,我会尽量让自己的镜头出色,好不辱没你的配合。”
左慧慧挑了挑眉。“好了,我们先对对词吧!”副导出一场面上只余下事业的讨厌。
门房打开了,身着天鹅绒与兴奋得如孩童一样纯真,散发光华的阮红站在那儿,所有的人都静下来,好奇是什么人物的出现,引起这么强烈的反应。
甲临时:原来那就是阮红,本人比电影还要可爱漂亮。
乙临时:我也喜欢。
阮红脸上特写,由人群打量到天花板。
邵爵士:不要害怕,阿红,我会护着你的。
阮红:干爹,我没有害怕。
镜头再回到她背后,由下,光芒渐增,踏上舞台的她。
阮红:我不怕,我会让他们明白,我不再是那个来自乡下的野丫头。
“好,卡。”导演喊停之后,所有的人都再度走动。
亦安深思的盯着仁立场中被众人环绕的瑞波。他安静的藏身在黑暗一角,为的就是想再看见瑞波浑身都激发出光芒的那瞬间,看过试片带之后,亦安无法相信人能在转瞬间改变那么大,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不再是她,而是为剧中的阮红,一位已去世却又再被演活的女明星。
对于阮红,亦安并没有什么概念,一来对他所谓的娱乐新闻是碰都不碰,二者他从来都不崇拜偶像或是任何明星,从青少年起就缺少所谓真正的热情,只有探索新知是他所感光趣的,与其盲目幻想爱上一位女明星——不如寻找一位他中意的佳人共度一夜,那就是亦安会满足的。
直到瑞波的出现。
她是如此的热情,有活力,亦安好奇她对于演戏的执著,希望也能汲取她的热情温暖他冰冷枯竭的生活,他需要她,迫切的,只是她尚未体会认到这一点,他将会一分分、一厘厘拆开她的心锁,进驻她的内心,获取她的热情。
成为她心中、戏剧以外的最爱。
她一定要爱上他的。
“准备一下,下一场。”导演的声音在场中响起,忙碌的人再度归队,亦安着迷的凝望瑞波像换上面具似的或是眨眼的感觉,小小的改变就带来大大的影响,他的瑞波真的很行,非常行。
“好,准备,五、四、三、二、-,开始。”
全场的人缓缓的随着圆舞曲节奏舞动着,阮红轻轻自人群中溜出去,站在台边无人注意的角落喘气。
施启楠:你需要喝一点水,拿去。
阮红吓一跳,转身。
阮红:你是谁?
施启楠硬把手杯塞入她手中,并趁机会握住阮红手腕,往窗台外走去,阮红挣扎着。
阮红:放开我,你这家伙!我要喊人叫救命了。
施启楠把她推到窗台旁的墙边去,以他的身子挡不住头的人们的视线,双手困住阮红。
施启楠:你晓得我是谁,别再装了,整个晚上我们两个玩够了躲猫猫,你还要假装不懂。人家说戏子无情,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
阮红在此时挥手给他一巴掌。
阮红:下流,无耻。
施启辆楠着颊边,两人对视,紧接着他吻住了她,先是抗拒挣扎,最后是融化在怀中,长吻结束之后,她气喘吁吁的瞪着他,他则露出会心的一笑。
施启楠:你也想要这个,明天晚上到这地址找我。
阮红踩了他一脚,愤而离去。
“好,卡。”导演指挥着说:“小刘过来,我要再看着那个灯光,我觉得不太好——其他人休息一分钟,等下再来一次。”
瑞波没有抗议的坐到剧务小王给她小板凳上,一旁的化妆师正忙着为她的红唇补妆。方才那场吻红拍得很顺,可惜导演不满意,看来又得重来一次,瑞波复诵着台同,眼睛盯着前方。
“冷瑞波,导演叫人过去一下。”
导演忙着指挥灯光师重新调整光线来源与角度,“瑞波,你站在这边不要动,我要看看从另一个角度取景会怎么样?”
瑞波顺从的站到镜头前方,灯光师忙碌着调整照摄灯与反光片,导演则命令指挥着,她闭上眼睛,偷空休息一下。
一切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啊!”尖叫声与刺耳的铁链嘎嘎声,吓得瑞波马上睁开了眼,她抬头僵立的看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自空而降,直住她头顶压下,心儿一个停拍,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有反应的
瞪视着像慢动作又像快闪镜头的发生。
千钧一发瞬间,一个人推了她一把。
“砰”地,十几公斤重的铁架设备坠倒于地,整个场景乱象纷纷,临时演员与十位工作人员都不知所措的闹烘烘,闪的闪,躲的躲。
瑞波只知道有人抱起了她,温柔的排开她脸上的乱发。
“你没事吧?”
“亦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回答是紧紧搂住她,高大身子的微微战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