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数个小时后，韩露露一通电话打进腾云建设集团，将正在公司和客户会面的池振华惊得笔一扔，吩咐池卫亚善后处理，顺便照顾夏毅，立刻冲进电梯，直达地下室停车场，紧急开车走人。
一到医院，他急忙跑进大门，还没找柜-问清楚，就看见向来跟在韩露露身后的黑西装男人站在大厅等著自己。
没有开口，黑西装男子冷静的望他一眼，随即领著他来到三楼的某间病房外，伸手转动门把。
门才刚开个小缝，让韩露露那通夏月出事的电话，惊得连闯数十个红灯的池振华就想冲进去弄个分明，却被韩露露一把推了出去。
“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向来少有表情的冷厉大男人，这回难得出现惊愕的神色。
她怀孕了？而且孩子快要没了？
这样令人震惊的消息，让他在接到电话的当时，险些失控的将手机摔到地上。
她说她爱他，却连再次有了孩子这种事都没跟他说，到底在她心里他又被摆在什么位置，有多少分量？
不然为何如此重要的事她竟然连提都没提，直到她生命垂危，严重到需要动手术拿掉孩子才能保住性命之际，才由不相干的人来告诉他这个残忍的真相？！
真的是爱吗？
如果爱，为何他永远都走不进她的内心深处，无法了解她真正的想法？
该死的，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这就是她口中的爱吗？
因为爱他，所以永远将他留在最后，让他直到最后一秒才知道真相。
她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让他甚至连自己又要有个孩子都不晓得，就得亲手签下她的手术同意书？
这就是她爱他的方式？她真的爱他吗？
该死的，她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绝不接受自己再一次被蒙在鼓里，成为最后一个知道实情的人！
该死的，她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就是孩子没了，这么简单，需要我再解释一次吗？整件事就是我韩大小姐中午离开时，不小心看见她在马路上晃，然后哭著站在某间密医诊所前，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堕胎，然后我制止她，好心的拉著她去吃饭喝茶，哪知道当我要离开时，她忽然喊肚子痛，脸色苍白，痛到在地上打滚，最后昏死过去，送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孩子没心跳，要人签手术同意书尽快把娃娃夹出来，不然再拖下去她可能会受不了，也跟著翘辫子，可是我不认识她，没道理帮她签手术同意书，她又没半个亲人，想来想去可能就你认识她，所以你快点签吧，别误了手术时间。”韩露露连珠炮般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完毕，立刻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他，接下来是看戏时间。
“为什么孩子会没心跳？到底是谁帮她检查的？我要换医院！”池振华失控的怒吼，双手握拳，不敢相信自己甚至连孩子的存在都不晓得，就得签下拿掉孩子的手术同意书。
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的骨肉！
过去小毅的出生和长大，他无法参与，陪伴在他身边，而现在更得忍著心痛送老二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见鬼的烂人生，为何每次都是他遇上这种事？
“你可以换啊！不过最好快一点，因为医生说她身体虚弱，再拖下去对母体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定很快我们就会见不到她了……但我想这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今天中午你不是说没那个必要，既然是个没什么必要的女人，池先生，你大可以不必签这份手术同意书，放著等她死就好！”韩露露耸肩噘嘴，不当一回事的摇摇纸张。
“韩露露，你说什么鬼话！明明中午她离开时还能走能跳，却在短短几个小时后变成这样，韩露露，你说，你到底让她吃了什么东西，才会害得她危险到需要动手术才救得了命？”池振华目露凶光，抓住韩露露的手，怒声逼问。
如果不是她让小月吃的东西有问题，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不会以为我闲到要找她的麻烦，好巩固自己池大少未婚妻的地位吧？告诉你，鬼才想嫁给你这种没良心的家伙。你也不想想里面躺的那个女人为你吃了多少苦头，她连大学都没念毕业，就中途休学，和家人断绝关系，一个人独自过日子，努力赚钱，白天晚上各兼一份工作，这全都是为了养你那个不知道何时才会长大的儿子，而你这混帐家伙，不可怜她就算了，还口口声声说永远不原谅她……
“就算过去她笨、她呆，做了伤你的心的事又怎样？！你大少爷伤心远走的同时，她不也付出代价，一个人惨兮兮的拉拔孩子长大，这样还不够吗？如果不够，那我再告诉你，为了你不原谅她这句话，她今天中午本来是要跟你说她又怀孕了，想问你该怎么办，可是你脸色臭得活像吞了几斤大便，开口就问她来干什么……你以为世上有几个女人可以受得了心爱男人一再漠视打击？所以不要怪她做得不够好，她已经尽力了，就算她做的不是你想要的，难不成你还想咬她？
“反正我已经答应她，等她恢复健康之后就帮她找新工作，让她重新开始，以后我还会介绍好男人给她认识……至于你，我看在你是她孩子的爸，给你面子请你来签手术同意书，签完后就莎哟娜啦，麻烦你以后别再来烦她了！”
韩露露大胆的将手中的纸张往池振华脸上甩去，找机会出清了满肚子的鸟气。
除了自己过去让冰块男整得无处可发的怨气外，另外，她还要替夏月出口气。
下午听到夏月说起她和冰块男过去的爱恨恩怨时，她好心疼，哭湿了好几张面纸。
像这种可恶又没良心的臭男人，真该有人一巴掌打醒他。
“韩露露……”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到底是震惊还是愤怒，池振华手劲猛烈，似乎想将韩露露的手腕当场折断。
夏月真的这样过了六年？
这些日子他从没问过她的事，不想知道她这几年怎么过，刻意将她排除在心门外。
不是不曾想过她一个人带著孩子有多辛苦和无助，但自己被背叛的满腔恨意无处发泄，让他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她的哀伤和心碎。
现在听见韩露露说出这番话后，他才知道自己刻意漠视，以及故意在两人之间拉出的鸿沟，才是让自己误以为永远进不了她心上的原因。
不曾在她心上吗？
实情或许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蓦然记起她说爱他时的那种神色……那夜她在他的要求下，第一次走进他家，让他拉著进房时的挣扎模样，现在回想起来，他才知道那是心碎之后的绝望，而伤她至此的人，却是自己这个以为被她伤透心的混蛋！
他真是个王八蛋，以为受到伤害，所以不断誓言报复，永不原谅她，却没发现在这场拉锯战里，没有人是赢的那方。
所有的人都输得凄惨，甚至连他都让自己的愚蠢伤得体无完肤。
够了！真的够了……
他承认爱她，他不要挣扎了，如果真的注定要伤心，那么就让他和她一起伤心、一起心痛，至少这次他们两个不必隔著长长的距离，让思念、悔憾，甚至是怨恨灼疼了心。
他爱她，从来都没有一天忘记她……
该死的！他为何直到现在才肯承认自己依然爱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先想通？那样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你放开我！就算你把我的手折断，手术同意书还是要签……会痛啦……”韩露露尖叫呼痛，嘴巴还不饶人的继续说。
想想这段日子哪有机会可以这样痛骂冰块男，既然让她逮到机会，当然就得用尽全力的骂。
不过她老头请来的臭保镖是死了噢？竟然站在那里，眼睁睁看著她韩大小姐遭遇如此非人对待！
黑西装男人冷静的睨她一眼，黝黑的脸孔透出隐约的笑意，明显就是恶意想看她让池振华痛整。
“手术同意书我会签，但是我要见医生，我要知道她的状况。”池振华怒吼。
“行啦！在你找医生来之前……狄野，你这臭石头，还不过来救我，老头请你来是保护我，不是让你站在那里看我被人大卸八块！”韩露露终于痛得受不了，开口求救。
臭石头，一副-得二五八万的烂脾气，摆明就是要她开口求他！
“放手吧！”黑西装男人依言走过来，伸手压在池振华的肩上，两个男人以目光在空中对峙。
“你今天下午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很爱那个孩子吗？”池振华低声询问，脸上满是怅恨。
现在他只在乎，她醒来之后要是知道孩子没了，会有多伤心……
狄野沉默数秒后才缓缓开口，“人生，有时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池振华一震，僵硬的呆了几秒，随即飞快弯下身捡起手术同意书，在上头签下自己的姓名。
“帮我跟医生说立刻安排手术，我只要她平安活下来！”
将手术同意书递给韩露露，他毫不迟疑的推开病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疾走进去。
“身不由己噢？狄先生，你是在说冰块男还是在形容自己？”
韩露露诡计得逞，笑得贼兮兮的仰脸看向狄野。
遇见任性的她，就算是个保镖，只要她喜欢，照样抢回家做老公。
所以身不由己？形容他自己这个倒楣鬼还比较恰当吧！
屏著气走进单人病房，池振华在床边站定，悔恨不已的伸手轻抚夏月熟睡的脸庞。
这是他深爱的女人。
想了六年，也恨了六年的倔强小学妹……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多年前那夜，她顶著南瓜在礼堂外咒骂不休的搞笑模样。
还有因为他恶意威胁要揭穿火警真相，而在家族聚会时，忍耐又假装殷勤的替他服务跑腿。
甚至是之后，因为他的威胁放话而不得不低头，开始跟在自己后头，过著摇尾巴陪笑跑腿、买便当外加洗衣物的日子……
每一幕都清楚得仿佛昨日才发生，他甚至还依稀记得，他大发慈悲开口要她做自己女友的那天，她嘴里咬了半口的饺子瞬间滑落喉头，搞得她面红耳赤，咳得快断气。
回想起相爱那年，她经常胡里胡涂外加丢三落四，有时连他隔日要交的报告都可以让她当成废纸，拿去擦翻倒的汤汁。
当时他又气又怒，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觉得眼里湿润，好想流泪。
这段日子，他很少再从她脸上看见和过去一样的甜暖笑靥，六年的分离似乎把她磨得只剩一副瘦弱身躯。
她的天真，年少时的鲁莽和漫不经心，似乎全让光阴磨得丁点不剩，在他面前，她不再肆无忌惮的大笑，也不再同过去一样总爱扯著他的手臂，在人行道上疯狂奔跑。
这全是因为他吧！
因为他的恨，只想狠狠倾倒而出的怒火，让她在他面前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就怕说多、说错了，会再次引来他的愤怒呼吼。
她不再说自己的事，不告诉他心里的想法，只会逆来顺受，默默承受他的愤恨，然后等到再也没办法时，才会躲回自己的壳里，心碎的舔舐伤痕。
如果不是小毅这几天不断对他诉说和猫咪的生活点滴，他可能也不会晓得重逢的这几个月，她三不五时就会关在浴室，扭开水龙头痛哭出声，更不会知道这些年每到自己生日那天，她总是什么都不说的另外摆上一副碗筷，然后点燃一根蜡烛，一边吃饭一边望著蜡烛发呆。
因此小毅那个孩子中午才会神秘兮兮的对他说，猫咪有个蜡烛纪念日，那天吃饭时都不可以说话，因为一说话神仙就会被吓跑……还邀他下次纪念日时，父子俩一起陪她看蜡烛。
但只有她和他知道，事情真相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都很想他吧！
可是他却伤透她的心，为了拉不下的面子和骄傲自尊，说尽令她心碎的混帐话，甚至连怀了孩子都不敢跟他说，无助得想找间小诊所拿掉孩子。
他真的错了……从头到尾错得离谱！
伸手握住夏月的手，池振华在床边坐下，懊悔的将脸埋进她的肩头。
该死的，他知道错了，相爱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懂得如何爱人。
他为何不早点想通这点，知道就算过去她爱自己的方式不够完美，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她不也已经尽了力，努力付出心力在爱他了？
他真的是笨蛋，若非今天韩露露那女人不怕死的站出来骂他，自己还可能无法想通，仍继续陷在自怨自艾的泥沼里，一辈子都爬不出来。
就算过去做错了，那又怎样，他不也是曾经做错过很多事？
紧抓著别人的过错死咬不放，到最后只会伤了自己，让自己错失原本可以享有幸福的机会，却对现实状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他知道错了……
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他发誓会好好对待她，也诚实面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他不会再大意，让幸福溜掉了。
大男人高大的身躯隐隐震动，抓著她的手的大掌微微渗著汗水。
“你一定要平安的活下来，夏月，你听到了吗？我爱你，你得给我好好活著……不许再丢下我……这次我会牵著你的手走下去……你听到了吧！我爱你，笨学妹，我真的没有忘记过你，拜托你，再爱我一次……”
他捧著她纤细的手指，自责又心疼的一根根温柔吻过，却听见身旁响起女人细碎的哽咽。
抬起头，他不敢置信又惊喜的瞪大眼。
“你……你醒了？”他嗓音嗄哑，喉头有急滚而上的酸楚。
待会儿护士可能就要过来推她进手术室了，他该怎么跟她解释？
“你……你刚刚说的话我听见了，那些……是真的吗？你……你说……”她惊愕，泪花在眼里汇聚、打转。
她听见他说爱了……
这是梦吗？
就算这个梦太不可思议，原本宣告会永远恨下去的男人，在她一觉醒来却忽然听见他开口说没忘记自己，那么她宁愿什么都别多想，只记得他此刻的温柔就好。
“是真的！笨学妹，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一直以来我告诉自己要恨你，但其实我根本办不到，我舍不得你……怎么都忘不了你……过去是我不好，我以为用恨意就可以让自己放下，却没发现不宽恕只会火上加油，让自己更加无法释怀……”池振华避开夏月手上的点滴管线，坐在床沿，心疼的将她搂进怀里。
“你……你说的是真的？这不是梦？你愿意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爱你？你不是开玩笑？”被吓傻的小女人瞪大双眼，轻声颤问。
虽然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她的世界却真的变了，幸福得让她不敢相信。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要抢我的台词，应该是我求你原谅我……小学妹，你愿意原谅我吗？我知道自己做错很多事，可是我后悔了，不想一辈子都陷在痛苦里……就算一再自欺欺人的说不爱你，但这样的方式只会伤了你，也让我更痛苦……所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再爱你一次？好吗？”伸手抹去她流个不停的泪水，他笑得温柔。
把愤恨重担卸下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过去扛起的担子有多沉重，忽然间觉得可以好好呼吸，能够重新去爱人了。
“好、好……”夏月紧搂著他，哭得不能自己，胡乱的摇头再点头。“不要说请我原谅，我也有错……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应该以为是爱你，就替你擅自下决定，骗你离开。我真的很后悔……这些年我没有一天不后悔，你说得对，我很自私，当初应该要好好跟你说清楚，而不是用这样伤人的方式推开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许再说这三个字，也不许再辩是谁的错，不然一定会没完没了。等你身体养好，我们一家三口重新开始过日子……”他捏捏她的鼻子，佯怒的说。
“好，可是……现在不是三个人了，是四个……我……我又有了……”她嗫嚅，面色绯红的低头。
下午和韩露露聊过天后，她改变了心意，决定再试一次，就算知道很有可能会被他拒绝，但至少她得为自己争取机会……
只是没想到事情发展会变成这样！
“小月，有件事我得跟你说……”看见她羞赧的脸色，他的心一震，不忍的将她再次揉进怀里。
韩露露说她晕过去后，就被送到医院，所以一定不晓得孩子的事。
“什么事？”察觉有异，她抬头，小脸缓缓变白。
看他的表情，她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我们的孩子……医生说孩子没心跳了，必须动手术拿掉。”他面色灰白，嗓音粗嗄颤抖。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刚刚医生还说孩子长得很好，要我安心修养……你来时没看到韩小姐吗？是她陪我来做检查的，她也听到医生说的话……你说，孩子怎么了？他为什么会没心跳？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夏月全身颤抖，抓住他的手低喊。
绝对不可能！
她和韩小姐要分手之时，因为忽然觉得不舒服，所以让韩小姐送到医院来看医生，而当医生检查时，韩小姐也站在一旁看，而且还非常有兴趣的几次想伸手摸她的肚子。
所以孩子怎么可能会没心跳？
医生说孩子很健康的！
“你不是肚子痛，还痛到在地上打滚……是韩露露那女人跟我说的，她还告诉我医生检查出孩子没心跳，得开刀拿掉……等等，你刚刚说姓韩的那个女人陪你一块做检查？”池振华目光一凛，语气怀疑。
“嗯！的确是韩小姐陪我进去做检查的，可是除了有点头晕之外，我的肚子根本不会痛……是韩小姐为了我，特地请医生帮我开安胎补营养的点滴，说等点滴打完再送我回去……那……孩子到底有没有事？我喜欢这个孩子，我要留住孩子……”她急得快哭了。
“好好，我知道了！孩子没事……孩子好好的……”池振华脸上迸出惊喜的光芒，搂住夏月低声哄慰，随即转头拉嗓怒吼：“韩露露……”
该死的女人！
他总算明白了，那个混帐女人竟然连这种事都可以拿来玩。
看他饶不饶她！
“终于轮到我进场了吗？池少爷，你现在可是想谢谢我这个大功臣，让你不用继续陷入水深火热的未婚妻地狱？”
一直偷偷拉开一条门缝，很不要脸的躲在门边偷听的韩露露，兴高采烈的推开门，走进病房，一边大放厥词的夸耀邀功。
“快点感谢我吧！若不是我诡计用得好，你们俩会有这种幸福结局？”
呵呵！现在她也非常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觉得自己举世无双，又聪明又美丽！
“韩露露……”池振华怒吼，脸色铁青，似乎想要杀人。
感激她是吗？
他一定会记住今天的事，记得她整得他差点心脏麻痹，自责而死这事。
“你现在想杀了我对不对？没关系，之后你会更想杀了我……你们两个慢慢谈情说爱，恕我先走一步回家告状。对了！病房钱还没缴清，为了你池大少的孩子的妈咪，我可是特定向医院要了一间最贵的VIP病房，价钱保证会让你开心，永远都忘不了今天！你待会儿可别忘了去缴费。”
韩露露扬扬手中准备拿回家当证据，能让池韩两家吵个天翻地覆的手术同意书，然后开怀的走出病房。
“韩小姐不是在开玩笑吧？她……她要去告状？”目送韩露露嚣张的离去，夏月面色死白，转头看池振华。
这下他的婚约要怎么办？不晓得韩家会对他做出什么事……
“她的确没有开玩笑，不过你别担心，我刚好可以乘这个机会解决和韩家的婚事。”池振华不当一回事的扯唇微笑，眼神温柔。
既然知道自己爱她，他就不可能再去娶其他女人，所以和韩家的婚约当然就该解除……
至于家里老头那边，明天他就去说个清楚，告诉他，自己再也不要任他摆布了！
五天后，下班去幼稚园接孩子的夏月，站在校门前焦急的等待著。
十数分钟过后，接到手机赶来接人的池振华，一到校门口立刻停车打开车门，叫夏月上车。
“学长，小毅他……他让你外公带走了……”一见到池振华，忍了许久的夏月慌得哭出声。
二十分钟前她来接孩子时，才从老师那里听说小毅让一个自称是他曾外公的老人带走，而且老人家就是那位曾经出现在媒体版面上，严厉表情让人一看就忘不了的腾云建设集团老董事长。
“别担心，我们立刻回家找我外公，看他怎么说。”池振华搂著她，低声安抚片刻，替她系上安全带，再驱车离去。
一路上，正在开车的大男人面色冷凛如冰，怒火从心里冒出。
前几日他回去池家大宅一趟，和外公摊牌，说自己绝对不会和韩家结亲，想当然的，老人家立刻发飙摔东西，怒气冲冲到根本听不进他说的话，所以他当时也没多说，只大致提了自己早有了个孩子，而这辈子除了儿子的妈，不可能娶别的女人。
没想到那个顽固老头竟然会把主意打到孩子头上，还亲自出面到幼稚园接孩子……
臭老头到底想做什么？
有气冲著他来就好，何必牵连到无辜孩子身上，害得夏月担心成这个样。
而且现在她肚子里还有另一个宝贝，哪禁得起半点惊吓！
池振华小心开车，一边抽空睨了下她，在发现身边的小女人脸色苍白如雪后，不舍的握了下她的手。
“没事的，如果小毅是让外公带走，就算他老人家再生气，也不会真的狠心对孩子下手……顶多到家以后，我跪著让他打一顿就是，保证孩子平安无事……”为了安抚夏月，他佯装轻松的说。
“但是……”夏月迟疑的顿住，“学长，你外公不会想见到我的……”
六年前，那位脾气强硬又暴躁的老人家已经清楚说过，这辈子他绝不会让任何觊觎池家财产、妄想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虚荣女人跨人池家大门一步，包含她！
就算这样的指控不实，可是那个顽固老人已经认定她是这样的女人，所以任凭她当时花再多力气解释，也改变不了老人家的成见。
因此那时，在无法辩驳的情况下，她只能咬牙转身离开，可是现在……在六年后的今天，她还要再转头逃开一次吗？
不，以前错就算了，可是这一次，除非他先开口说不爱，否则她绝不再丢下他。
“为什么你说我外公不想见你？虽然他的确顽固又难说服，但现在小毅也六岁了，就算一时不能接受，久了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接纳我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实……”他佯怒的低语。
这女人总是想很多，然后憋著不说，她到底哪一天才要对他坦白心事？
“学长，待会儿如果你外公见到我非常生气，不肯让我们在一起，那你会站在我这边还是听他的话，舍弃我们母子？”她转头，不安的开口打断他的话。
“臭女人，你下次要是敢再问这种话，我会立刻修理你……”
车子在红绿灯前暂停，他转头，伸手扣住她的下巴。
“我只说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许再丢下我转身逃跑，我不想当无情负心人，因此就算前方的路凹凸不平、布满荆棘，你也得陪我一块走下去。两人要一起生活本来就不容易，没有谁一开始就懂得怎么爱人，所以如果想过得好，就得诚心携手面对风雨。”他的目光变得凝重，一脸正经。“从现在开始，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得让我知道，听见没？”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待会儿先让我跟你外公说清楚，因为若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就得付出努力说服你家人……所以学长，我拜托你，就这么一次，让我为我们的幸福努力争取，等事情过后，我再向你好好解释，将这些年我真正的想法，像翻书一样摊开在你面前……”她抬眼，紧张不安的望著他。
“这是你说的……我等著你的坦白。”
伸手转动方向盘，车子行驶在静谧的林荫大道上，池振华缓缓扬起一朵笑花。
终于等到她愿意承诺的一天，她说，要为了他们的幸福努力争取……
这一刻，他知道她再也不会舍下他了！
池家大宅
充满中国风的古朴书房里，一老一小正围著棋盘厮杀。
“爷爷，你拿错了，那是我的棋子……白色是我的，黑色才是你的，你怎么那么笨啦……”夏毅蹲在羊毛地毯上，小小身子半趴在桌面，拦著池镇大声制止。
“什么爷爷？你才是笨蛋，都说了几次，叫我曾外公……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长记性，也不晓得是跟到谁的种，笨死了！”身材高壮、表情严厉的老人家伸手敲了下小娃的头，受不了的翻个白眼，一边用手指捏起一颗让黑棋围到没有出路的白棋。
“我哪里笨了，你才是笨蛋，那是我的棋子，爷爷，你拿我的棋子干什么？快点还我……”不懂围棋，却分得出棋子颜色的夏毅，根本不管游戏规则，吵闹的扑上前抢棋子。
“我干嘛还你？你已经死了，就要认输……”池镇眯眼，向来严厉的脸庞有少见的笑意掠过。
“我没有死，你看我还会说话，我哪里死掉了……你还给我，那是我的棋子啦！”
小的耍赖硬抢，老的却将手举得高高的，偏不将棋子给他，惹得小鬼又叫又跳，一边使劲伸长手，踮脚想抢回棋子。
吵闹中，两人都没发现书房门已经被人推开。
夏月和池振华惊愕的望著眼前景象，同时相对无语，僵立片刻。
“外公……”池振华首先清了下喉咙，不自在的发出呼唤。
池镇震了下，随即拉开小娃，一边板著脸，单手撑向孩子的肩头站起身，严肃的回头。
“你来了。”他看也不看夏月一眼，目光停落在自己孙子身上。
六年前他处心积虑想让他清醒，别再和没有家世背景的女人厮混同居，结果绕了一圈，六年后，这死孩子还是忤逆他，说什么也要和她在一起，还说这个死丫头已经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然后他派人去查，才发现孩子已经大到念幼稚园了。
但是说实在的，这臭丫头除了生的娃儿还算有点可爱外，其余到底有哪里好？
他想不通，阿华这孩子是哪根筋不对，放著韩家有教养的美丽千金不娶，偏要和这个看来起来清秀有余，却没有背景又不够美丽出众的平凡丫头在一起。
“嗯。”池振华微怒的点头。“小毅，过来，为什么没等妈妈就先跑掉？”
“可是，爷爷……是……是老爷爷他说爸爸在这里，要我跟他回家……”难得看见父亲严厉的表情，夏毅委屈的垂著脸，一边不安的往夏月怀里躲。“猫咪，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小鬼讨饶的嗓音可怜得似乎能拧出水。
夏月伸手揉揉孩子的头，心绪复杂得难以形容。
在这位老人家面前，她只觉得既尴尬又难堪，仿佛往事再次浮现眼前。
“不要想找妈咪帮忙，你这样随便乱跑，要是被坏人带走怎么办？”池振华一把将儿子拉过来，毫不留情的捏住小鬼的脸颊，低声痛骂，“下次再敢这样随便离开，以后你就别想回幼稚园跟小朋友玩，听到没？”
不想跟家教读书而要回幼稚园上学，这也是小鬼自己的决定，因此下次要是敢再一声不响的跑掉，他就剥夺他和小朋友游玩的机会，让他跟无聊的家教一对一，读书读到哭。
夏毅僵了下，眼泪都快掉出来，惊慌的转向母亲求救。
“猫咪……”
只是夏月还没开口回应，后头的老人已先发出恼怒的吼声。
“你现在是怎么样？教训孩子给我看吗？而且这小笨蛋又哪里乱跑了，是我带他回来的，难不成现在连我这个当人家曾外公的想看一下自己的曾孙都不行？！”说著，老人家凌厉的看向夏月，嫌弃的说：“还有你，你那是什么表情，看到长辈不会打招呼？我早就说过你进不了我池家门，一点礼貌都没有，跟韩家那个漂亮丫头一比，你简直差多了，还远得很……就算池家随便一个下人，可能都比你还来得像样……”
“外公，够了，她是我爱的女人，我喜欢她就够了，请你不要……”池振华脸色大变，火大的辩驳话语都还没说完，就看见夏月伸手扯住自己，苦笑的摇摇头。
这件事攸关她的幸福，所以应该由她来为自己争取！
“池老先生，我知道我的确没有韩小姐漂亮，家世也比不上她，就算我告诉你我爱学长，我对他的心意可以抵得上一切，我想你也一定会说爱看不见，更不能吃，根本只是个屁……”
“哼！你知道就好，我以前就说过，我不会接纳你！”池镇老眼微眯了下，狠戾的瞪著她，目光里有抹怪异的打探意味。
“无所谓，你接不接纳我都没关系，只要我接纳自己就行了！我知道自己不完美，更没有惊人的家世背景，但是池老先生，我想请问你，这世界上有谁是完美的吗？应该没有吧？更没有谁是永远都对的！”她抖著嗓音，鼓起勇气再道：“是的，我曾经犯了错，以为听你的话离开，就可以让学长得到幸福，可是经过这些年我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幸福不是光靠委屈退让就可以得到，若想要幸福，就得靠自己努力去争取……
“就算你觉得我长得不漂亮，甚至还比不上你家里那些下人，但我来是为自己争取幸福，而不是要到你面前当花瓶摆著好看，不管你接不接纳我，我都要说，这个男人我要定了，这一次，你别想我会松手放开他！”
说完，夏月的心跳得飞快，却发现身边的池端华忽然伸手紧握住自己。
池振华惊怒瞪视，脸上有许多复杂表情飞过。
这可恶的女人，竟然瞒了他这么多事，若非刚刚听她亲口说出，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外公竟然曾经和她见过面。
想当然耳，脾气火爆又固执的老人家一定也给她吃了不少排头，怕是威胁利诱外加劝阻恫吓吧！
而他外公劝阻人的手段，说实在的，连过去向来潇洒从容的老爸都受不了，还差点在当年为了不能和母亲在一起，而抓狂的找老头拚命，更何况是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的夏月，怎么会忍得住……
难怪她最后会选择转身逃开。
臭老头，当时她还只是个将近二十岁的小女生，他竟然这样对她！
“你说什么？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还当真以为先斩后奏生了小笨蛋，我就会看在小鬼的份上，心软让你进池家门？告诉你，池家门没那么好进……”池镇举起搁在沙发旁的拐杖，使劲往地上重重敲下，再举著拐杖指向夏毅。“也不想想自己生的娃儿有多笨，这么笨的小鬼哪里像池家人了，你休想我会让你母凭子贵跨进我们池家门！”
“池老先生，我根本没想要进你池家的门！你不满意，骂我就算了，何必牵连到孩子？而且我儿子一点都不笨，他很聪明，请你不要这样说他……”听见心肝宝贝被人骂笨，夏月完全忘了害怕，恼怒的开口回应，却让身边的大男人出声打断。
“外公，那是我儿子……”池振华也不爽。
“住口！我会不知道吗？光是小笨蛋那副丑样，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种，你当我眼睛瞎了，认不出来？”池镇火大的反驳。“小笨蛋，你过来。”
“不要，爷爷才是大笨蛋，你干嘛一直叫我笨蛋！”夏毅不高兴的扁嘴，拉扯池振华的裤管，大声嚷著：“爸爸，我们回家，这个爷爷不好，他骂猫咪，我以后再也不要来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回什么家？说你笨还不承认，这里就是你家……你这傻瓜，都告诉你好几次了，不要叫我爷爷，我比爷爷还老，我是曾外公……笨蛋！”池镇也很不爽的大吼。
简直是一群笨蛋，大的笨，小的也笨，真是要气死他！
“我不是笨蛋，你才笨！”夏毅不怕死的说，还不忘吐舌头。
“小毅，跟我回家！”知道就算继续说下去，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大逆转结局，夏月气恼不已，完全忘了来之前的宣誓，拉著孩子就要走。
一旁，池振华冷静的梭巡片刻，心里有了了悟，嘴上却没多说，替他们母子俩拉开房门。
“站住！我有说让你们走吗？你以为我池家这么随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池镇怒吼。
“池老先生，你老了，要好好保重，别随便生气比较好。”既然不可能被接纳，夏月豁出去的回嘴。
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发脾气，小心身体承受不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咒我……臭小子，你还不快带著死丫头和小笨蛋过来跪下！”池镇使劲用拐杖敲了下地板，对著池振华咆哮。
死丫头，当初他怎么没发现她是这样的倔脾气！
要是她敢像自己那个混帐女婿一样开口跟他争取，他也不会那么无情的赶她走……
唉！谁教妄想进池家攀权附贵的女人实在太多了，他要是不严厉把关，池家现在早就一团乱了。
“我不跪！我又不是你池家的人，干嘛要跪？还有，我可不许你打学长，他没有错。”夏月张开手臂护住池振华，一副要和老人力抗到底的模样。
既然不是池家人，自然就毋需理会什么长幼伦理，她只晓得，她儿子的爹是个成年人，要是让老人家这么一打，面子要往哪里搁？！
“我让你说话了吗？多嘴！你不是说过你不是池家人，那你管我爱怎么打自己的孙子！还是你改变主意，要让我一起打？”池镇非常爱面子又顽固，目光凌厉的瞪著夏月，堵得她无话可说，心里满是怨气。
“外公，你真的要打她？那你就打吧！”一直不动声色听著两人对话的池振华忽然冷冷的开口，同时将错愕的夏月推到老人面前。“你可以狠狠的打，不过要是打坏她肚里那个小的，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你说什么？她又有了？”一向气焰暴躁，唯我独尊的池镇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只双肩垮下，老脸还扭曲抽动。
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来告诉他，阿华这死孩子真是越来越狡猾，专挑他兴致正好时泼他冷水。
“没错！外公现在还要打她吗？我可以叫她站著别动，让你老人家打个够……毕竟就算不是池家人，可是敬老尊贤这个道理她也应该知道才对……她真的不该顶嘴。”池振华说得一本正经，眼里却有笑意掠过。
看见外公的反应，他就知道其实老人家已经看在孩子的份上接受夏月了，只是面子拉不下来。
“知道啦，烦死了……去去去，你妈知道你们要回来，开心得不得了，你还不快把臭丫头带上楼给你妈看看！”池镇恼怒又语焉不详的低骂几声，随即开口再道：“喂！笨蛋娃儿，你过来，我们棋还没下完，你这样就想偷跑？你们两个还站在那干什么？快点给我出去，别妨碍我们！”他伸手叫夏毅，一边不耐烦的挥手赶池振华和夏月。
“爸爸？”夏毅抬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家老爸。
大人都很奇怪，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老爷爷明明是在骂人，可是爸爸和猫咪看起来却很高兴。
“去吧！曾外公在叫你……”池振华拍了下小娃的屁股，将他推过去，一边拉著夏月出去。
门外，夏月才一转身，就让池振华拉著抵在墙边。
“你真的很过分，连曾经和我外公见面这事都隐瞒不肯说，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了？”这件事，让他一想起来就又气又怒。
如果她当年有说，他们一家三口怎么会需要花这么多年的时间才再度找回彼此？
“你生气了？”她抬头，尴尬又心虚的低声询问。
“你说呢？”他佯怒的板著脸，拧眉瞪她。
“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她小心的问。
“哼！”池振华双手抱胸，俊脸撇向一旁，故意不看她。
“那……如果我说其实我一直都把你放在这里，这样可以吗？”她一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上，一手扯扯他的衣袖，讨好的陪笑。
放在心上，这样的答案还不值得被原谅吗？
“哼！不够！”他故意哼得更大声，嫌她没有诚意的摇头。
这样就想打发他，太便宜了吧？
“那……从现在到以后，你不只会在我心上，而且永远都会排在儿子前面，这样够不够？原谅我啦，学长，好不好嘛？”趁著四下无人，夏月干脆扯著他的手臂，撒娇讨饶。
“敷衍！”池振华忍著笑，一脸傲然的伸手指指自己的脸颊。
他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要道歉就得表现出诚意。
“学长……”夏月会意，瞬间红了脸，顿了半晌，再左右看了下，终于踮起脚尖，飞快亲了下他的脸颊。
“这是道歉吗？我没看见你的诚意……可是我接受！”伸手搂住她，他在无人的楼梯间，抬起她的下巴，宠溺的亲吻她。
眼角眉梢，都有笑意停驻。
不管过去的路走得有多辛苦，他现在知道人生还是有幸福的。
只要愿意张开手臂勇敢去爱，快乐就一定会降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