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日之后，两人像是切断关系的陌生人，而媒体也被新的八卦丑闻给转移了注意力，不再报导任何有关他们的消息。苏想想的工作室又开始有了订单，其中大部分是宋美瑶介绍的豪门名嫒。苏想想渐渐也感受到这位长辈是真的挺喜欢她，只是，看见宋美瑶就难免想起高镇韦。更难受的是，偶尔还会听到宋美瑶和他讲电话，害她每每不由自主地拉长耳朵偷听，也因此得知他正忙着新公司的各项事务。
“我不要去啦……”苏想想假装忙着画设汁图，头抬也不抬。
“你想当老小姐啊？高妈妈特地帮你安排的，你竟然不赏脸！宋美瑶两手插腰喳呼着。
“我又不急着嫁，干嘛去相亲！”她嘟着红唇连连抗议。
“谁说是相亲了？就说了只是介绍个新朋友让你认识，你是自闭症啊？为什么不去！”两人熟稔后，没大没小的对话不时出笼，就像斗嘴的母女似。
“人家忙着赶设计图啦！”她屁股黏在椅子上，硬是不肯下来。
“可是都已经约好了，你不去难不成我去啊？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也是可以啦，可是现在这把年纪……”
“高妈妈！”苏想想直一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人的工作和你老爸类似，完成合乎你的要求。”宋美瑶热心解释。
“你怎么会认识道上的兄弟？”她微愣。
“现在各种行业都是企业化经营，别再说什么道上不道上的。”宋美瑶连连催促苏想想出门。
“可是……”她愣愣地被宋美瑶拎起来就往外面走，直到抵达饭店都还摸不着头绪。
宋美瑶订了五星级饭店里的江浙菜餐厅当作初次见面的场所——苏想想看见早已等在座位上的人时不禁讶异，对方竟是个高大体面的男子，身穿义大利高级手工西装，举止颇有派头，俨然是个惯于发号施令的角色。
“这是Rona。”宋美瑶开心地帮两人介绍。“Ronaid，你喊她Sue就好，年轻人喊英文名字亲切点儿。”
“你好，初次见面。”男子起身替她拉开椅子。
“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离开了。”宋美瑶不顾苏想想反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男子招来服务生点菜准备，熟稔的点了好些个江浙佳肴。
“你混哪个堂口的？”苏想想直截了当，男子略微抬眉。户静呷！？？
“你是问我的工作吧？主要是娱乐相关产业，也负责开发与并购之类的事项。”他解释着。
喔，原来是和她老爸一样开设赌场、舞厅、夜总会等等的娱乐产业，而且还更狠，竟然还负责并吞其它帮派的地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苏铁头都没他这么出色。
“你呢？”男子迳自盛了一碗米苋黄鱼羹，然后将汤勺递给苏想想，示意她自己取用。
“我的工作和伸展台有关，”她含糊带过。看着眼前男人举手投足掩饰不住的霸气，忽然想起某个人总是以她为主，绝不可能像这人连菜单都没给她看就点了一桌菜。
他舀子一匙龙井虾仁搁在苏想想的盘里。“那以后说不定有合作的机会，我的公司时常举办发表会。”
什么？这家伙该不会想找她去夜总会登台跳艳舞之类的吧！苏想想细眉抽动，又看了一下眼前的菜，考虑该不该说出自己吃虾子会过敏。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听他轻描淡写的说今天并购了一家小公司，苏想想忍不住追问。瞧他长得人模人样，算是她见过最称头的道上人物吧。
男子微微错愕。“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家族企业，我没得选择，也不能逃避。”
“原来我们是同病相怜。”
“我倒不这么认为。其实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的责任，有些人老是逃避，而我的选择是主动面对，并全力以赴。”他边说边招来服务生替他们斟满两杯上好的浙江黄酒。
“这倒是挺有道理。”她颇赞同，发现这人还不讨人厌就是了，只是脸部线条十分严厉，而且眼神深沉精明，总是不若某人的开朗豪爽来得亲切。
“不合胃口吗？你几乎都没吃，我觉得这里的江浙料理比在大陆吃还要精致入味，”他微笑，又替她盛了些西湖醋鱼和奉化芋头。
“只是有点不习惯。我很少吃江浙菜，平时和朋友出去大多是吃西餐。”她也笑了，毕竟这人其实不如想像中难以相处，还颇有兄长架势。
“大部分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都偏爱西式餐厅吧，难怪我的朋友常笑我是老年人。”男子自我调侃。
“会被取笑是老年人，应该不只这个原因吧？”
他点点头。“因为我还喜欢泡茶和看京剧。”
“什么？”她讶然。
男子被她夸张的表情给逗笑，神情已不若刚才那么严肃，“泡茶是真的，爱看京剧的人却是我爸。”
“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苏想想漾起笑容。
接下来的气氛就轻松许多了，两人从京剧的话题聊到百老汇音乐剧，顿时拉近不少距离。
江浙餐厅外华贵高雅的长廊上，行经两个气质出众的男人。
“融资的事比预料中更为顺利。”杨希照和身边的人讨论着。
“是啊……”高镇韦忽然僵在原地，脸色骤变地盯着餐厅内。
“怎么了？”杨希照随着他的视线往里面看，也讶然愣了一下，他连忙拉住神情难看到极点的高镇韦。“冷静一点。”
“你先回去吧。”他挣开杨希照，气势惊人地走进餐厅。
“原来你看过这么多出戏码……”苏想想猛然停住笑。
“这是什么意思？”高镇韦立在桌边，眼神闪过恼意。
“你怎么会在这儿？”男子蹙眉看他。
“你们认识？”苏想想诧异，这两个男人看彼此的眼神分明就是旧识。
“我大哥，高镇棠，”高镇韦仍是一脸不悦。“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你大哥？！”这下子换苏想想惊叫。
“你也认识Sue？”高镇棠略感头痛，怀疑自己被老妈陷害。
“她就是苏想想，我在爸面前说过要娶她，当时你也在场。”高镇韦气煞，高镇棠则不着痕迹地翻白眼，透着无奈。他可从没想过会沦为老妈手中的棋子。
“谁说要嫁你啦！”她大发娇嗔，却因为他的这番话而心跳加速。
“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你坚决要分手我也认了，但你说要找类似家世背景的对象，难道我大哥就适合了？”看到自己最尊敬的大哥和苏想想有说有笑的吃饭，他就气炸。
“你凶什么凶啊！”她也不甘示弱。“高妈妈说他的职业和我老爸类似，Ronald自己也说从事娱乐相关的工作。”
“他说的是百货公司、电影院和游乐场！”不是赌场、舞厅和夜总会！高镇韦咬牙切齿。“你没有判断能力吗？我大哥哪里像道上兄弟了？”
“高镇韦你……”
“我建议两位移驾到贵宾室，省得白白便宜现场观众。”高镇棠招来服务生埋单，反正这顿饭也甭吃了。
“大哥，你没看上次的那本贰周刊吗？怎么会不知道她就是想想！”
高镇韦委实不悦。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大哥从不看八卦杂志吗？”
“你倒是挺清楚！”他真的会被气死。
“别把我扯进去，我这边的帐还不知道找谁算呢。”高镇棠不知何时点起一根雪茄，一边慢条斯理地抽着，一边睥睨他们，一派年轻实业家的气势。
“老妈到底在搞什么把戏！”高镇韦气得大声嚷嚷。
“我要是猜得透就不会上当了。”高镇棠站起身，身高和高镇韦不相上下。“我要搭晚上的班机赶去上海，要不要我请司机载你回家？”他看着苏想想。
“好啊！”
“不必了！”
高镇韦和苏想想异口同声。
“那你们自己搞定吧。”他耸耸肩，拎起外套就走。
“我送你回家。”高镇韦挡在苏想想前面不让路。
“我老爸的手下会来载我！”她不悦地撇着小嘴。
“既然如此，刚才为什么还想让我大哥的司机送你？”这小妮子对其他男人还挺有礼貌！为何对他偏偏就恶形恶状？
“神经病，懒得跟你扯！”她用力推着高镇韦的胸膛，可他硬如磐石，根本无法撼动。
“别再和我大哥见面，除非你想逼疯我。”
“你少无聊。”她压根没想过要和高镇棠继续发展。
“想想，你是存心要和我撇清关系是吗？”他粗犷的脸庞闪现罕见的冷漠。他不是个没脾气的男人，只是不愿对她发作罢了。
“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她狠狠别开脸。
高镇韦点点头，以一种从没出现过的冷漠语调开口：“既然如此，那以后就算见面也不用打招呼了。”
这场独脚戏他已经撑不下去了。这女人以为男人都是无敌铁金刚、都不会灰心难过吗？与其死缠烂打徒增笑话一则，还不如遂了她的心愿，从此各走各的路。
即将举行的换季发表会是苏想想回台湾后第二场正式的服装秀。为了延续上一场阿波罗盛宴所造成的轰动，也为了让所有人摒弃成见，苏想想卯足全力，连续一个月加班构思设计图，做出一系列以埃及艳后为主题的复古服装。
“哇！这次的设计都好性感。”敏敏仔细整理每一套以金色系为主的服装。
“明天要来试装的模特儿都安排好了。”小慧也没闲着，边说边拎起一件裙摆以流苏设计的金色短裙。“但是我觉得这件大小姐来穿最合适。”
正忙着替每一套衣服搭配首饰的苏想想抬头瞄了一眼，没空加入两个小丫头的闲聊。
“干脆大小姐亲自担任压轴，到时候就成了全场最美的艳后，就连真正埃及人也比不上喔。”
“设计师亲自扮成埃及艳后走秀，保证比上次的阿波罗还轰动。”
苏想想听她们提起阿波罗，秀眉微微扬起。
“压轴的埃及艳后造型，正好和上次的阿波罗配成一对，搭在一起简直就像另类的结婚礼服。”敏敏贼贼地说。
“拜托！这两个人是不同的时代好不好，你少在那里乱凑对。”
“你没听过交错时空的爱恋啊，为什么一定要相同背景的人才可以配对！”
“对喔，你说的有道理，就好像黑道大哥的女儿也可以嫁给企业家的儿子，对吧？”两人贼头贼脑地互使眼色，果然，始终没动静的苏想想眉头抽动。
“你们两个臭丫头说够了没？！”她火大发飙。“如果被我发现你们把衣服弄乱，我就把你们两个做成木乃伊！”
敏敏和小慧对看一眼，抿嘴偷笑。她们跟了苏想想这么久，刚开始还很怕这个脾气呛辣的大小姐，但摸清她外刚内柔的个性后，两人简直就当她是纸老虎。
“大小姐生气了啦。”
“可能是失恋太久，欲求不满喔……”她们小声咬耳朵，音量偏偏又刚好地传到苏想想耳里。
“你们两个去把地下室的布搬上来！”苏想想美眸一瞪，决定找点事让她们做，省得每天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搅得她满脑子都是某个胸阔肩宽的大块头。
“啥？很累耶……”小丫头同声哀叫，决定找楼下站岗的黑衣兄弟们帮忙；只是这一搅和才发现，今天楼下竟然没半个人站岗。
“大小姐，那些家伙都没来报到。”
苏想想讶然。今天并非帮里的固定集会日，怎么可能没有人来站岗？
“小慧，你打电话给苏铁头，敏敏打回我家问问。”她蹙起细眉，这些人怎么愈来愈松散，竟连例行的站岗都敢怠忽！
“铁头大哥的手机直接进入语音信箱。”小慧看向苏想想。
“家里没人接。”敏敏也看向她。
“真是莫名其妙！”苏想想拨打苏达虎的私人手机，响了两声竟然被切断。
“大小姐……”小慧忽然颤声，指向始终保持静音状态的电视。
苏想想和敏敏同时转头，却被萤幕上的头条新闻给吓愣。
“北台湾黑帮大火并，角头老大苏达虎重伤命危。”
“这是在搞什么鬼！”苏想想，惊讶大叫，一把抓来遥控器死命加大音量。
“今晨台北市林森北路爆发近年来规模最大的黑帮火并事件，上百名帮派兄弟携械谈判，现场爆发流血冲突，其中势力纵横北台湾的帮派老大苏达虎中枪命危，目前全案正由警方深入调查中……”
“大小姐，你要去哪？！”小慧和敏敏讶然看着冲出去的苏想想。
“没你们的事，别跟过来！”她得赶去医院看老爸。苏想想不准两个小丫头随行，迳自抓起车钥匙，犹如一阵风似地离开。
“真让大小姐自己去医院？会不会发生意外？”
“难不成你要报警啊？然后跟警察说我们担心黑帮老大的独生女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最近帮派里头气氛怪怪的，最气的是没有半个人肯透露，不过我猜大小姐都没感觉到吧。”
“她最近忙着服装秀，而且失恋后每天魂不守舍，哪会注意这个。”
两人不安地对看，颇有坐以待毙的感觉。
“病人胸腔中弹，目前失血过多造成昏迷，还没脱离险境。”
苏想想站在加护病房内，讶然看着插上呼吸器的虎爸，难以想像平日生龙活虎的人，此刻竟然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老爸……”苏想想方寸大乱，愣在原地忧心地望着昏迷不醒的苏达虎，忽然想到——“苏铁头呢？”
从她赶到医院探视父亲到现在，竟然没看到苏志铁露面，而这间加护病房也只有三五个兄弟在看守，毫无戒备可言。
“铁头哥带着各堂口的组长正在开会。”
“他不知道我来了吗？叫他来见我！”苏想想极为不悦，苏志铁竟没加派人手保护父亲，简直不像话。
“这……铁头哥不在医院，不过他吩咐过要我们先带大小姐回家等他。”
“他在哪里？我要跟他通电话！”
“恐怕不大方便，还是请大小姐跟我们先回去好了。”几个黑衣人凑近，竟然意图逼迫苏想想。
“做什么？！苏铁头带你们造反吗？！”本来只是一句气话，却发现所有人脸色微变，苏想想心里警铃大作，“大小姐千万别误会，我们只是想‘请’你先回去。”
“我要在这里陪我爸！”要她离开？免谈！
“恐怕不行。”
苏想想闻言止刻转头，发现苏志铁不知何时已站在病房门口，脸色极不自然。
“你到底在搞什么？老爸重伤你也不加派人手。还有，这些人简直一问三不知……”
“大小姐先回去吧，虎爸醒了我会立刻通知你。”苏志铁领着一帮属下横在她面前。
“为什么我不能留在这儿？！”她气哼，却也察觉苏志铁态度诡异、两眼飘忽，甚至没正眼瞧她。
“来人，护送大小姐回去，”他面无表情下令。
“谁敢对我无礼！”苏想想喝斥，围在她身边的几个黑衣男子愣住，不敢再向前，却都看向苏志铁。
“大小姐……”他神色晦暗地瞪着地板。
“怎么？你竟然不敢看我。”她冷哼。
“你还是先回去吧。”苏志铁抬起头来正视她，态度强硬而冷淡。
“你凭什么命令我？！”
“恐怕已由不得你。”他撇头示意属下围住苏想想。
“苏志铁，你当真想造反？！”苏想想惊怒交加，不敢置信。“我问你，我爸重伤昏迷，你不守在医院反而找各堂口组长密会，到底是何居心？！”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是代理虎爸的职务。”苏志铁脸色愈来愈不自在。“来人，还不护送大小姐回家！”
所有黑衣人一拥而上，苏想想知道自己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连连施展拳脚，踢倒好几个黑衣人，还抡起手刀痛劈他们颈项，若不是对方手实在太多，苏想想三两下就能打退他们，可是眼看着门外又闯进来十几个黑衣人，再周旋下去只有筋疲力尽被逮的份，她以眼睛余光瞄向窗边，随即俐落的窜出包围，跳上窗台。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是让你先回家等消息罢了。”苏志铁紧皱着眉头沉声，数十个黑衣人全都不敢妄动地看着苏想想。
“哼，让人绑我回家等死才对吧。”她不屑地气哼。“苏志铁，老爸待你有如亲生儿子，他现在只不过是昏迷，你就这样对我，你还真有良心！”
“有如亲生，可怎么也比不上真正的骨肉，对吧？”苏志铁没看她，一迳地盯着地板，声音闷闷的。
“你真是让我失望！”苏想想问过一抹痛心与不满，同时将窗户推开，一脚跨向窗外。
“你想做什么？！你疯啦！”苏志铁被她攀附在窗边的举动给吓愣。
“大小姐！”黑衣人当中有人忍不住惊叫。
“你们还有脸叫我大小姐？！”
苏想想眼睛一闭，轻盈的身躯瞬间一个弹跳，竟然在众人惊呼当中从窗户奋力往下跳。
掉落在树上的俏人儿忍痛抓住树枝。她原本以为从三楼跳到这棵树上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哪知道跳下来时脚踝撞到二楼阳台，痛得她险些昏厥；掉到这棵树上时又被尖凸粗糙的树干刮得遍体鳞伤，还得提防自己不小心掉到地上。
“给我搜！”
“好像是掉在这附近。”
苏想想痛彻心肺地移动身体，藏在茂密的树叶当中，大气不敢吭一声的看着一大票黑衣人从医院跑出来，仔细搜查着这片花园，稍后又有好几个医院的警卫和护士追出来询问，却被一一撵走。
从没料到忠心耿耿的苏志铁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苏想想气闷地紧揪眉心，努力思索该如何救出老爸、打击苏志铁，然后扳回劣势。
不过，这也得先想办法离开医院才是啊。
“人都走远了，还不赶快下来。”
刻意压低的嗓音由树下传来，这熟悉的声音，不会吧……
“你你你……”苏想想讶然盯着树下的男人，严重结巴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是人不是鬼，赶快下来吧，晚了就真的走不掉了。”高镇韦沉声催促，看苏想想仍是呆若木鸡的表情，连忙动手将她抓住往下拉。
“呜……”撞伤的脚踝让苏想想痛哼。
“你受伤了！伤在哪？”语气急切起来，高镇韦将她揽在怀里，紧张兮兮地追问，还腾出一只大手轻摸她身子。
“别乱摸啦！我是脚踝受伤。”苏想想急忙拨开他的巨掌，嫩脸臊红不已，挣扎着脱离他的搂抱。
“别跟我说你打算自己走出医院。”高镇韦绷着脸，拗不过她的挣扎而将她轻轻放下，却仍是扶住她纤腰。
“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苏想想推开他，固执地一拐一拐往前走。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你搞不清楚状况吗！”高镇韦一把抓住她手臂，板着脸严肃至极的训斥。“想保住小命就跟我来。”
苏想想从没看过高镇韦这么生气，两人相识以来他不曾凶过她半句，霎时噘着嘴说不出任何反驳。
高镇韦不再多说废话，迅速将她抱在怀里，趁着傍晚昏暗的天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废弃侧门闪身出去，坐上停放在一边的轿车。
“除了脚，还有没有伤到哪？”高镇韦猛然将车驶离，还不停从后照镜察看有无追车。
“你怎么会来这里？”苏想想皱着细眉不肯乖乖回答，反而追问高镇韦障，
“你那两个小跟班打电话给我通风报信。”他深看苏想想一眼。
那日在饭店分手后，他全心投入新公司的筹组，可脑海中总不免浮现苏想想的倩影，虽然有气有怨，但一接到小慧和敏敏的电话，他一点也没迟疑，立刻就飞车而来。
“结果我才踏进医院就看到你从三楼跳下来。”吓得他差点休克。
“我老爸昏迷不醒，帮里却有人趁机造反，我逼不得已才会往下跳。”想起方才的惊险，苏想想不禁有些仓皇。“现在帮里大乱，我担心小慧和敏敏，得先去接她们。”
“来不及了。我赶来医院之前先到你工作室看过，楼下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兄弟守着。”
“这个没良心的苏志铁！”
“苏志铁是谁？”
“他是我爸收养的义子，和我一起长大……”理当是一个最不可能造反的人啊。
“糟糕！看来我家也不安全。”车子才驶近高镇韦的旧公寓，就发现好几辆黑色轿车停在附近。
“幸好你凑巧没开自己的车，否则我看他们很快就认出来了。”
“不是凑巧，这是故意安排的，你没发现这辆车从外头绝对看不见里面吗？”他将车子驶离住所。
“现在怎么办？要去哪里？”他们还能去哪？
“我借了杨希照的阳明山别墅，地处偏远，还设有保全系统，非常的严密安全。”高镇韦将钥匙扔给她。
苏想想拿着钥匙，愣愣地看着他。坦白说从她得知老爸重伤开始，到她发现苏志铁造反、逼得她跳楼保命，一颗心就像被拎在半空中似的极度不安，但是高镇韦的出现让她有了安全感，他甚至细心地替她安排了藏匿处所。
“怎么了？在担心什么？还是哪里不舒服？”高镇韦边开车边腾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
“没啦，你开车专心点。”苏想想嘴上逞强，却不再闪躲他的触碰。
“我会联络朋友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会想办法找人确保你父亲的安全。”他将轿车停在一栋偏僻的别墅前。
“你不用替我做这些，我们……我们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我很感谢你帮我这么多忙，但是之后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等一下就先回去吧。”她知道这种话很无情，只是，难不成要让她眼睁睁看着高镇韦趟入她家的浑水吗！
高镇韦微微敛住浓眉，眼神闪现一丝无奈，车内顿时沉默窒闷。
“我现在不跟你讨论这些，下车。”许久之后，他才再度开口，而且话讲完就迳自开门下车。
苏想想扶着车门走下来，困难地拐着脚一步一步挪动，高镇韦臭着脸横她一眼，忽然低声咒骂几句，走过去强行将她一把抱起来。
“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再吵就别怪我掐死你！”他火大，不容分说地抱着苏想想走进别墅。
当高镇韦跨过大门时，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对方，视线短暂交会又立刻撇开，却同时敏感地联想到此情此景还真像是一对新婚夫妻……西方人不都是新郎抱着新娘入门的吗！只是，此刻他们正在逃避黑帮追踪，而且，两人各自心事重重，谁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