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动心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如梦令
他的眼珠子变成圆的了?!!
不!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是绝绝对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就算地球爆炸了,太阳熄灭了,整个宇宙化成黑洞,他的眼珠子也不可能变成圆的。
别的塔莎人或许会,但绝对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
他绝对不承认!
除非他亲眼见到,否则,打死他也不承认!
所以……
他以後绝对不照镜子了!
这是在那夜尖叫事件过後,亚克慎重思考再三所下的决定。
他绝对不再照镜子了!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可是……
「亚克、亚克,再秀一次给人家看看好不好啦?把你的眼珠子变成圆的给人家看看啦!」
「没办法!」亚克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为什麽?」
亚克不理会水伶,迳自看自己的书。
水伶嘟了嘟嘴,随即眼珠子一转,又咧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来。「那告诉人家啦!你的眼珠子怎麽会变成圆的呢?」
「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人家明明看到了说!」水伶反驳鼓著腮帮子道。
「你看错了。」
「哪是啊!我又没有那个什麽老花眼、近视、远视什麽的,又靠得那麽近,哪会看错啊!」
「你眼花了。」
「是喔——」水伶不满的斜睨著他。「什麽花?喇叭花,还是龟壳花?」
亚克连眼皮掀也不掀一下,依然专注在自己的书上。
「圆仔花!」
水伶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而後耸耸肩。「小气,说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算了,不说就不说,有什麽了不起!」说罢!她哼了哼,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里,可一进门,就立刻「喀啦!」一声,把房门锁上了,然後左手一抬,打开了通讯器。
「希恩?」
银盒子里立刻传出希恩惊讶的声音。「咦?水伶?怎麽……怎麽是你?出了什麽事吗?」
「没有、没有,别紧张嘛!」水伶忙道。「我只是有点问题想请教一下啦!」
「我?」希恩狐疑地说。「干嘛要问我?为什麽不去问亚克?」
「他不告诉我嘛!」
「呃?他不告诉你?为什麽?」
「拜托!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她没好气的说。
「这样啊……」希恩迟疑了一会儿。「好吧!不过,先说好,能回答的我才会回答你喔!」
「安啦、安啦!我问的问题你一定可以回答的啦!」
「好,那你问吧!」
水伶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继而瞄了紧锁的房门一眼,再压低了声音问道:「希恩,你们的六角眼珠子是不是在某种状况下会变成圆的?」
一听,希恩脱口便是一声惊咦。
「你怎麽知道?」
水伶闻言,猛弹了一下响指。「哈,我就知道!」她以胜利的口吻叫道,随即以超兴奋的口气著急地问:「什麽时候,希恩?什麽时候会变成圆的?」
希恩这会儿却沉默了起来。
「呃……那个……水伶,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怎麽知道我们的眼珠子在某些状况下可以变圆的呢?是亚克告诉你的吗?」
「才怪!」水伶低叫。「若是他告诉我的,我还用得著来问你吗?」
「那是……」
「我看见的啦!」她理所当然的说。
银盒子那一头的希恩突然静默了足足有五秒之久,似乎是在确定他并没有误解自己所听到的内容,而後才传来错愕的惊呼声,声音听起来几乎像是要窒息了似的。
「你……你看见的?」
「是啊!我看见的,有什麽不对吗?」
「亚克?」
「废话,不是他,难道是我啊?」
「可是……不可能呀!」迟疑的两个字後,却立刻接了一个否定词。
水伶不由得开始有点火大了。「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我明明看到了,你还给我说不可能?你们联合起来玩我啊?」明明都被她看到了说,为什麽两个人都坚持说不可能呢?
「但是……」希恩的声音依然充满了不敢置信。「水伶,你……你究竟是在什麽状况下看见的?」不可能是……「那样」吧?
「啊?这个嘛……」
就算她神经再大条,她也知道亚克对她做了什麽,虽然当时她的脑袋已经糊到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麽了,即使进行式变成完成式之後,她也只注意到亚克的眼睛变成圆的而已,因为那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直到亚克送她回房躺上床,足足过了十分钟以上,她才逐渐意识到亚克干了什麽勾当。然後,她只记得当时她心里直大叫著:天哪!天哪!天哪……接著,心头小鹿便开始乱乱撞了起来。
一想起他那强硬的臂弯、温暖的双唇,她连呼吸都不太顺畅了;再想到他那炙热软滑的舌头、诱惑般的探索,她更是觉得全身无力……
想到这里,再一次的,她感觉全身的热气似乎又开始往上聚集到脸上了。「呃……那个啊……他……呃!他……嗯!咳咳……他……唔!嗯嗯,那个啊,他……他……」
「你在说什麽跟什麽呀?」希恩终於不耐烦了。他急著想知道亚克是不是真「挂」了,水伶却在那儿嗯嗯唉唉的,真是急死人了!「什麽他呀这个的,小姐,你到底在说什麽谜语呀?」
水伶涨红脸盯著银盒子半晌,才像下定决心似的快速招供,「他……他亲我的时候啦!」
「耶?耶?他……他亲你?那个……那个亚克?」希恩惊叫。
「是啦、是啦!那个亚克……嗯……亲我啦!」她不好意思的承认。
这回希恩停顿了至少有二十几秒之後,银盒子那端才传来他小心翼翼的声音。
「呃!那个……亚克,你确定是亚克他……那个家伙他吻你的?」
瞧他说的是什麽话?
水伶盯著银盒子的双眸蓦地一眯。「嗯!仔细一想,我的确不太能肯定,也有可能是你喔!希恩。」
「耶?我?」希恩怪叫道。「我哪有?」
水伶嘲讽地哼了哼。「不是你是谁?」
「当然是……呃!好吧!那他……他吻你的时候眼珠子真的……真的变圆了?」
水伶真的火大了。「喂!你也给我帮帮忙好不好?我说过的事你干嘛一再问个不停嘛!」
「因为真的不太可能嘛!」希恩也给她嘛了回来。
「怎麽不可能?你刚刚不也承认说会了?」水伶反驳道。
「是没错,但是亚克他……」希恩低喃。「不可能的呀!」
「为什麽?」
「因为他……」希恩突然噤声,而後改口问:「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瞳孔颜色是不是也……」
「紫色,」水伶不假思索地打断他的问话。「他的瞳孔变成紫色的了!」
「紫色?」希恩的嗓音高昂到接近尖叫了。老实说,男人尖叫的声音实在是不太好听,他自己也这麽觉得,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你确定是紫色?没有看错?确定是用你的眼睛看到的?」
「拜托喔!当然是用我的眼睛看的,难不成是你的?而且,我又不是色盲,哪会搞混啊!」她发誓,如果他再重复问她一次,她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杀到他那一头去了!
「真的是紫色?!」希恩喃喃道,而後毫无预警的,他突然爆笑了出来。「老天!他……他真的……那个亚克居然……老天!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个亚克居然也会……老天!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水伶眯起眼瞪著银盒子,听希恩颠三倒四、破破烂烂的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心里正在考虑要不要到希恩那里去练习她的雷射?
好一会儿工夫,直到希恩稍微收敛一点他那夸张的笑声後,她才慢条斯理地问:「喂!老兄,咱们是一国的对不对?」
咦?这什麽奇怪的问题?有陷阱吗?
「嗄?咦?」希恩困惑地愣了一下。「啊……嗯……是啊!干嘛?」
「是喔?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乐同笑啊?」
希恩又笑了,不过,这回没那麽夸张,只是一种感到很有趣的笑声而已。「是啊!没错。」其实,有他帮大家笑就够了,不是吗?
「很好,」水伶对著银盒子猛点头。「那你是不是应该说说你到底在笑什麽,让我也能开心一下呢?」
「当然可以,我……」
咦?不对!不对!他要是就这麽告诉水伶了……亚克会不会突然跑回来宰了他?
嗯!依他的个性,肯定会!
拜托!他都还没娶老婆耶!怎麽可以现在就呜呼哀哉尚飨呢!
於是,他迟疑了片刻後,才慢吞吞地说:「那个……水伶啊!这件事最好还是让亚克告诉你比较好,我……」
水伶不敢相信地瞪著银盒子,旋即对著它狂呼,「为什麽?你刚刚不是都已经要告诉我了吗?为什麽才说几个字就反悔了?」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了个哈哈。「不是故意的啦!我只是……嘿嘿!还不想死嘛!那个……水伶,我想,等过一阵子你再去问他,他应该就会告诉你了,我保证很有趣的喔!反正啊!这件事让我来说真的……呃!真的不太方便,请你谅解一下嘛!」
水伶本来还想再继续抗辩下去,争到地老天荒也没问题,可希恩似乎感觉得到她的意图,忙转开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水伶,我差点忘了,麻烦你转告亚克一下,这边可能会先派个人出去,因为我们很担心,如果两个地方同时出现问题的话,就很麻烦了。」
一说到这个,水伶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原先要出口的话就立刻改变了。
「对了,希恩,我一直想问你,为什麽派个人出来会这麽困难呢?」
「条件苛刻啊!」希恩说。「首先,意志一定要够坚定,否则很容易在任务过程中受到诱惑而产生不应该有的想法,不过,这一点倒是比较容易应付,只要挑出A级塔莎人就行了,因为,越理性的人就越不容易动摇,这是最简单的推论吧?」
水伶想了想,而後颔首。
「嗯!也对,然後呢?」
「接著是要找那种有A级行动反应能力的人。」
「哦!再来呢?」
「A级思考归纳策画能力。」
「还有吗?」或者下一个就是A钱能力了。
「然後,还要接受一连串的测试,最後是模拟行动考验。当初唯一能一次就通过所有条件考验的人就只有亚克和黛拉,所以,我们就直接派他们出去了。跟著,我们再从剩下的人员里挑选出问题比较轻微的人给予训练,希望能达到我们所要求的程度。」
「可是……」水伶不解地抓抓耳朵。「听亚克说,已经有十年了不是吗?难道这麽久还训练不出另一个人出来吗?你们的训练员的有这麽超烂吗?」
希恩未语先叹。「其实,所有的人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可是,都卡在同一个关卡上……」
「什麽关卡?」
「一个很严重,而且不容易解决的关卡。」
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拜托,你真的很喜欢说废话耶!当然是很严重,而且不容易解决,否则,你们怎麽会拖到现在还克服不了,不是吗?」
「咦?你说得很有道理耶!」
「少来!本小姐不吃马虎眼!」水伶嗤之以鼻。「快说啦!到底是什麽问题嘛!」
希恩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很可笑,星人的脑袋虽然比地球人灵光,可是在地球上,地球人的身体还是比星人要适宜生存。而塔莎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地球人几乎是一模一样,但事实上,在个别基因上还是有差别的。」
水伶听得直抓头发。「呃……啊……那个……嗯……唉!算了,你还是继续说你的吧!」
希恩不觉笑了出来,一听就知道水伶听拢怃。
「好吧!我说简单一点好了。也就是说,贝尔塔莎人虽然比地球塔莎人更具有智慧,但地球塔莎人却比贝尔塔莎人更容易适应地球的环境。所以,我们在因应地球时空环境状况下所制造出来的生命控制器,地球塔莎人也比贝尔塔莎人适用,当然,纯地球人就更没问题了。」
感觉好像听出点什麽端倪来了,「嗯、嗯!然後呢?然後呢?」水伶催促著。
「因此,在我们的试验当中,我们发现,所有的贝尔塔莎人即使戴上了生命控制器,在他们身上,时间依然会慢慢流逝掉,而且,只要一用脑力或体力,流逝的速度就会更快,只是,每个人流逝速度不同而已。事实上,越优秀的贝尔塔莎人,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水伶心下一惊。「耶?那……那亚克呢?」那亚克是不是很快就会出现「未老先衰」的情形了?
「亚克和黛拉是唯一仅有的两个特例,他们虽然都是A级塔莎人,但生命控制器却能完全控制住他们的生命周期,且不会因为任何因素而流逝。不过,现在想起来嘛……」
说到这里,希恩突然自言自语起来了。「嗯……也许并不算奇怪吧?因为……唔……应该是这样吧?这样说起来就……对啊!难怪会变成这样……嗯、嗯!这样就合理了……」
水伶听得满头雾水,谁知道他嗯嗯唔唔的到底是在说什麽,他以为她有读心术吗?
「喂、喂!你在干嘛?吃舌头吗?」
「不,是吃牙齿,沾点芥末酱还挺好吃的喔!」他胡扯著。
水伶挑了挑眉。「老实说,希恩,我一直很好奇你跟亚克似乎差很多耶!感觉上,你好像比较……嘿嘿!白痴白痴的样子,为什麽呢?你们不都同样是贝尔塔莎人吗?」
希恩很夸张的哀呜一声。「水伶,你怎麽可以这麽讲,你难道不怕伤了我脆弱的心灵吗?」
「脆弱的心灵?」水伶嘲讽地哈哈大笑。「得了吧你,希恩,你们塔莎人根本是感情缺乏的动物,哪有什麽心灵可言!」
「你好毒喔!」
「嘿嘿!普普而已啦!」
「不过啊……」希恩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也是没错啦!有些塔莎人的确是无情的冷血动物!可那也只是A级塔莎人才是如此啊!」
「哦?那你呢?你又是什麽级的?留级?」
「嘿嘿!D级。」
「D级?哇咧——怎麽差那麽多?」水伶忍不住惊呼。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
「是差很多。」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希恩只是嘿嘿直笑。
「那……再请问一下,到底是差在哪里?」
笑声消失了,「咦?你……」希恩诧异地问。「你不知道?」
「不知道!」水伶断然道。
「亚克没提过?」
「唔……这个嘛……」水伶抓著耳後。「好像是有提过啦!可是,当时我也没怎麽注意,所以,也没有想要去给他搞懂罗!」
「你喔——真是有点给他糊涂的耶!这麽重要的问题居然没有弄清楚。」
「重要?」水伶不以为然地哼哼两声。「把人分等级是很重要的吗?拜托!那根本就是变相的歧视嘛!」
希恩沉默了一下。「其实那也没什麽,只是把智力分等级,好方便分派任务而已,而因为塔莎人的智力又和理性百分比成正比,所以,又等於理性、感情的比例分级,基本上来说,最高级的是特级塔莎人,他们拥有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高度理性智慧,属於最高领导阶级。」
「接下来就是A级的白分之九十到九十六,专门负责最困难复杂的研究或任务;至於百分之八十到八十九的B级则担任高级干部!以下类推,到D级为止,都是属於贝尔塔莎人,这样你明白了吗?」
「这样啊!」水伶恍然大悟。「OK!明白了、明白了。」
「那麽,还有什麽问题吗?」
「ㄝ~~你们的眼睛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变成圆的?」
「掰掰!」
「咦咦咦?怎麽这样?我……」水伶顿住,随即对著己切断连结的对讲器开骂,「讨厌啦!这又不是什麽最高机密,干嘛这麽神神秘秘的呢?」
她不满地叹了一口气,而後又挺了挺胸。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来套他的话好了,哼!我就不信以我的聪明会问不出一个小小的问题来。」
她的聪明?
她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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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说心里有鬼大概就是这样吧?自从「惊天动地」的亲吻事件之後,水伶感觉得出来,亚克很明显的在回避她,甚至连目光的接触都极力避免。两个人碰面都只是转开头去,各自对著空气点头打招呼,连最简单的招呼语都省略了。
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有鬼。
其实像那种事,她是「有权利」甩他两个大巴掌,再臭他两句的——这是她从电视上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麽,她反而有种心虚的感觉。
实在很诡异!
再加上希恩那个白痴,不但不肯明白告诉她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甚至还用那种超级暧昧的口气叫她去问亚克,明明已经告诉他亚克不肯告诉她的说。
结果,後来当她再想去向亚克逼供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希恩的暧昧态度,然後不晓得为什麽,竟然有点害怕知道真相,结果!这件「悬疑事件」就此成为二十一世纪最大悬案了。
其实,亲吻事件本身并没有什麽,当时亚克不都表明了那是为了「提示」她,关於那天晚上她所提出问题的答案吗?可是,因为两个人心里都躲了不少孤魂野鬼,最後,居然就演变成这种彼此对面「不相识」的局面了。
甚至连没有什麽的「那回事」她都不敢去回想,因为,只要一想到,心跳机能就会开始秀逗,跟著又会出现几乎要窒息的感觉,那真的很痛苦,笨蛋才会去「自找苦吃」吧?
所以,她每次一想到那件事,脑袋里的回路就会自动改道,根本不想去搞清楚到底是为什麽会导致那种结果,也不想去思考为什麽亚克要那麽做,更不想去深思她为什麽会有那种反应。
机能简单的人也只会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应付」困难了。
於是,两个人就在微妙的气氛中度过了两个多月,亚克老是窝在房里看书,相对的,水伶就老往外跑。但即使他们几乎没什麽交谈,亚克依然感觉得出来水伶越来越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不知为什麽,他开始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不想到贝尔它去,而宁愿留在这儿了呢?
※※※
「亚克!亚克!快来呀!亚克!」
好久没听过水伶这种大惊小怪的叫声了。
当亚克冲出卧房时,心里不由自主地这麽想著。跟著,他就瞧见在客厅正中央,水伶如临大敌般地把手腕上的银盒子对准对面的人,一副随时准备撂倒对方,来个猎物大丰收的模样。
而对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贝尔它来的人!亚克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压下水伶的手,并向对面的人颔首示意。
「只有你一个人来?」
对面那个头发跟衣服一样银光闪亮的人面无表情、冷漠严肃,就跟水伶初见到亚克时一模一样,事实上,此刻的亚克也同样回复到当初的模样了。
「是的,只有我。不过,若是这边出现同时要进行两桩任务的状况时,那边会立刻加派一个临时人员过来支援。」
「你大概能待多久?」
「记录器一满35岁就得回去了。」
「会不会太晚了?」
「不会。」
「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
「太晚了。」
「我自愿。」
「你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我是独生子。」
「30岁就回去吧!」
「不需要。」
「你有对象了吗?」
「没有。」
「你父母会帮你决定吗?」
「不会。」
「为什麽?」
「因为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回去。」
够了!
来回看著两个同样面无表情的人讲一些她有听没有懂的话,搞得她满头雾水,水伶的忍耐力已经到极限了。
因此,她一个虎跃就跳到两人中间,然後双手擦腰,仰起不满的脸蛋对准了亚克,「喂、喂!你们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只顾著讲一些人家听不懂的话,这样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们懂不懂啊?」她大声抗议。
连瞄她一眼也没有,「你不需要懂。」亚克淡淡地道。
「谁说的?」
「我说的。」
「那是机密大事吗?」
「不是。」
「那为什麽我不能知道?」
「我没有说你不能知道,我只说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
「不需要。」
「不管需不需要,你告诉我就对了啦!」
「不要!」
「为什麽?」
「因为我不要。」
因为他不要?!
水伶的双眼倏地眯起,当下决定该给他瞧瞧当她抓狂时是什麽模样了!主意既定,她立刻伸出右手,一把攫住亚克的前襟并往下扯,让他弯下腰来与她眼对眼,可她一不小心扯得太用力,连鼻尖都差点撞歪了。
「我警告你,亚克,你要是不说的话,哼哼!我会……」
不等她说完,只和她对了一下眼,亚克便转开双眸,并拉下她的手站直身躯招供了。
「塔莎人虽然拥有地球人的血统,但依然无法拥有与地球人同样旺盛的生育力。我们的受孕力只有地球人的一半,流产率也非常高,而且,虽然能保有一辈子的性能力,但生育力一满四十岁就终止了,所以……」
「啊!我懂了、我懂了!」水伶突然打断他的解释。「所以,三十五岁再结婚生育似乎有点太慢了,对吧?」
「对。」
水伶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拜托!有的人就是不喜欢太早结婚,甚至不想结婚,你逼他也没用啊!」
「不行!」亚克断然道:「塔莎人需要提高生育力!怎麽可以任由……」
「哇咧——就为了提高生育力?」水伶不敢相信地叫道。「你还真敢说耶!人又不是动物,怎麽可以只为了……」
「是!」
「呃?是?什麽是?」水伶呆了呆!随即明白他应那个字是什麽意思了。
对啦,是没错啦!依那什麽进化论来讲,人类的确是由动物进化演变而来的,但严格说起来,人跟动物还是不一样的吧?
「好吧!就算是好了,但无论如何,人还是有感情的动物吧?如果是我,如果不是喜欢的人,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结婚,无论你用什麽手段来逼我都一样,不是喜欢的人我就不要!」
她一说完,立刻就觉得亚克的神情有些怪异,但也只是一刹那便恢复原状了,然後,他不再看她,只是顺手将她拉到一旁。
「卓和,在有任务之前,你先住下来,需要的话,就自己出去逛逛,有问题再来问我。」
「好。」
银发塔莎人卓和只应了那麽一声,便转身离开了,而亚克也迳自回房,独留水伶在客厅中间呆了半晌。
「喂、喂、喂!这……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怎麽……怎麽连帮我介绍一下都没有哇?那个……那个混蛋家伙!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夥伴啊?」
当然,没人理会她的哭夭,因为他们都「没听见」!
「好、好、好,你们给我记著,总有一天啊!哼哼哼……」
很奇怪的,自从卓和出现之後,亚克就不再躲著水伶了,但他却完全回到了初见面时的态度,非常冷淡,而且理性得过了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到达无聊可笑的地步。
譬如,她问他御饭团好不好吃?
他就分解出御饭团的营养成分给她听。
她问他某部影片好不好看?
他就开始分析各个主角的演技如何。
她找他一起出门逛街。
他就先来上一段气象报告和旅游报导。
她想去瞧瞧闹区的夜生活。
他就开始默念睡眠健康研究报告。
她……
他就……
真是够了!
这样他哪像个人呀?根本是个机器嘛!
唔……或许她应该去试试看,若是把他的脑袋多转两圈,他的脑袋是不是就能够拆下来?
但是,即使那双活宝都是同样的德行,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是那个样的,然而,她知道不是!初识时她不敢讲,但现在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他那理性的硬壳下,包裹的是强而有力的感情,看他曾经表现过的暴躁易怒就知道了。
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吗?
或许是吧!但如果那百分之七的感情都好像太阳火焰那般炽热狂傲的话,那也就够惊人了吧?无论如何,如果他们还要继续搭档下去,她宁愿伴著一只危险的狮子,总好过每天对著一面墙唱歌。
所以,她发誓,她一定要再次摘下他的面具!
他们喜欢耍白痴,她可不想跟他们一样变成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