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欣姐,这是‘明星对对碰’的时间安排和节目单,你看一下。”

    “天哪,又是周末,”展欣哀号,“让我死了吧。”

    路路摊开两手道:“没办法,大家的时间排不开,其他明星也不好惹啊,电视台比我们还难做呢。”

    “好了,知道了。”展欣翻了个白眼,转身搜索陆显峰的身影,“天王,天王?跑哪儿去了?大肠。看见天王没?”

    “在这儿。”陆显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她吓了一跳,“你属猫的,走路都没声音吗?”

    “是你声音太大,我在厕所就听到你的喊声了。”

    周围几人闻言诧异地看他们一眼,展欣红了脸,白他一眼,低声道:“听到就听到,你那么大声干吗?怕别人不知道你刚才去了厕所?”

    他浅浅地一笑,“怕别人不知道你嗓门大。”

    他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她看着他温和的笑容,慌忙低下头。最近,陆显峰突然变得爱笑了,脾气也收敛了很多,有事没事跟她聊聊天,偶尔还会开个不怎么好笑的玩笑。似乎在他跟她坦诚了他出道的故事之后,他们就在无意中一点点靠近,形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和亲密,那无形的和谐令她有点儿迷惑,甚至有点儿——害怕。

    他还是挂着那温柔到在她看来诡异的笑容,“刚才叫得那么大声,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哦。这是节目单,你看这首歌要不要再练一练。还有,从下星期开始就没通告了,放假一周,一会儿耿哥来,跟你商量韩国歌友会的事,你的护照在这里,别忘了交给他。”

    他没接,“你直接给耿哥就好了,干吗给我?”

    “我今天约了人,要先走,耿哥来之前让小罗应你。”

    “约了人?什么人?”他笑容凝结,眉心聚拢。

    “辉哥。‘明星对对碰’他也去,顺便约个时向让你们碰面,套一下节目中的台词。”

    “这种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干吗要你亲自跑一趟?”

    “我是说顺便,我找辉哥还有别的事。”

    他追问:“什么事?”

    她疑惑地看着他,答道:“私事。”

    他头顶立刻笼上一片阴云,似乎马上就要打雷闪电。

    “等等——”展欣做了个暂停手势,“我现在赶时间,要发脾气等耿哥来了跟他发。小罗,待会儿把这个交给耿哥。”她将护照抛给小罗,拿了外套就走。

    陆显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黑着脸道:“我还没准你假呢。”

    “拜托,天王,”她苦起一张脸,“我真的赶时间啦,辉哥是大腕,总不好让人家等我吧。”

    他不放手,一字一句地道:“你是我的统筹,我说不准就不准。”

    “统筹也有请假的权利吧?”

    “你的权利就是:我开工你开工,我不开工你也开工,只要我不准,你就不能请假。”

    “你……”她脸上阵阵发白,“简直是无理取闹。”

    他重复一次:“你是我的统筹。”他特意强调“我的”,顿了顿又道:“如果你想擅离职守,那待会儿录音出了什么事你就要负全责。”

    他这是在威胁她?他居然拿他自己的工作来威胁她?简直荒谬!他以为她怕了他,他以为他用“统筹”两个字就能吃定她?她用力挣脱他的钳制,冷冷地道:“我没空陪你玩,耿哥就来了,你想耍脾气跟他耍吧。”说罢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录音棚。

    “展欣!”身后传来一声狂吼,伴随东西碎裂的声音和小罗的惊呼。

    她顿了一下,毅然走下楼梯。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虽然她很同情他,愿意理解和迁就他,但不能任他吃定她,她是他的统筹,但不是他的应声虫。

    陆显峰两天都没跟展欣说话,路路过来哀求道:“欣姐,去哄哄天王吧,他跟你生气,害得我们每个人都挨刮。”

    展欣淡淡地瞥了眼伸展台上的,陆显峰,他正在拍一款秋装广告,白色高领毛衣,银灰色风衣,配一条灰色方巾,右侧身站着,眼神酷酷的。前天他一怒之下砸了棚内的布景架,花盆的碎片在左颊上划了个小小的伤口,所以这两天都只能拍右侧身。唉,镜头下的天王巨星,谁能想到他生活中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哄他,他又不是两岁,是二十二岁啊!

    “再忍忍好了,反正晚上录完‘明星对对碰’就可以休假了,天王和耿哥去韩国,咱们至少可以轻松一个月。”

    “说得也是。”路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阿弥陀佛,上帝保佑,让今天晚上快点儿过去吧,美好的假期啊,我多么思念你。”

    展欣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

    那边导演在喊:“好了,Ok!可以收工了。”

    展欣看了看表,站在更衣室外面大声道:“节目六点半开始录,还有两个半小时,我们可以先吃饭,或者先休息一下,路上我帮你套台词。”

    里面淡淡的一声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展欣翻了个白眼,吩咐小罗:“你去楼下员工餐厅叫几个菜,我们五点半出发。”他不说话当然由她决定了,那就先吃饭再休息再出发,反正她是统筹,干的就是这个,他有意见就自己排时间。

    “……《天下无双》的‘无’是给你的,题目和答案都在这里,还有《翻山越岭》那个项目,待会儿过去看看场地,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他们可以帮忙挪动一下。中场主持人会要求嘉宾献歌,就《日出》那首,上星期我就告诉过你的。还有大概会问下一季的发展和专辑,耿哥说透漏点儿《爱要说出口》那张新专辑的情况。还有一个明星竞赛的项目,你跟辉哥合作表演一个简短的小品,这个应该难不倒你吧?如果有机会,最好表达一下跟辉歌合作出专辑的意愿,这是老总特别交代的,大概是两家公司的宣传手段。还有……”

    “你有完没完?”陆显峰突然爆发,凶巴巴地打断展欣的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不说话了。

    展欣低着头,顿了好久,将记事本放在陆显峰腿上,淡淡地道:“要注意的事情都在这里,你自己看好了。”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车厢里霎时陷入宁静,空气沉闷得令人有些呼吸困难。小罗透过后视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用力打方向盘,车子猛地往左侧偏去。

    “啊!”展欣和陆显峰没坐稳,跌成一团。

    展欣按着陆显峰的大腿撑起身子,叫道:“小罗,你搞什么?”

    “哦,对不起,路上突然窜出了只猫。欣姐,怎样?你跟天王都没事吧?”

    “没事!”展欣坐好,揉了揉跌痛的手肘,见陆显峰还歪在一边怔怔地看着她,急忙伸出手问:“摔坏了吗?怎么不起来?”

    他将手掌放在她的掌心,她将他拉正做好,上下捏了捏他的胳膊问:“没摔坏哪里吧?”

    他摇头,沉默了半晌,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肘,轻轻推了两下道:“这样揉就不疼了。”

    展欣动了动,惊奇地道:“真的?你什么时候学的这项手艺?”

    他看她一眼,没回答,抬起记事本翻看。

    好不容易他主动跟她说话了,好像有雨过天晴的趋势,展欣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用肩头碰碰他的肩头,低声道:“喂,还生气呢?”

    他闷闷地道:“没有。”

    “真没有?”

    他瞪她一眼,她保持着笑脸。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瞪得累了,眼神也慢慢柔和了,把记事本往她怀里一塞,道:“那,不是帮我套台词吗?”

    “你不是嫌我哕嗦吗?”

    “我什么时候嫌你-嗦了?”

    “你刚才还大声吼我有完没完。”

    “展欣!”他跟睛瞪大,声音扬高。

    展欣缩缩脖子,举高本子,挡住他怒气腾腾的目光,大声道:“好了,对台词。”

    “辉哥!”展欣离老远就大声招呼,热切地跑过去跟尚辉聊天。

    尚辉用力拍着展欣的肩头道:“欣欣,考虑得怎样?什么时候再回来帮我?我这边缺人,小纪那家伙能力是有。就是没你勤快。你看,今天他都没陪我过来。”

    “人家是要结婚的人嘛,辉哥你就体谅点儿吧。刚好我下星期就有空。你这边如果真忙不过来,我可以去帮你一个月。”

    “真的?那太好了,我就知道欣欣对我最好了,来,给辉哥亲一个。”

    “别!”展欣笑着躲开,“要是被你的fans看到,我会被乱刀砍死的。”

    他们这边有说有笑,陆显峰那边已经黑了半边脸。小罗小心翼翼地叫道:“天王,主持人在叫你呢。天王,天王……”

    陆显峰根本没听到,几个大步过去,一把扯住展欣的手腕。冷冷地道:“对不起,辉哥,我的统筹很忙,要叙旧以后再叙吧。”说罢便强硬地拉着她离开。

    展欣急忙回头赔着笑道:“辉哥,我们等一下聊。”回过头来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喂,你干吗?我在跟人家说活,你这样很不礼貌你知不知道?”

    “人家?人家是谁?尚辉不就是比我老十岁吗?你看着,十年之后我一定比他红。”

    “你在说什么啊?没头没脑的,什么老十岁?辉哥才不老,人家靠的不是年纪,是成熟的魅力。别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了,主持人在叫你呢,拉我过来干吗?是不是双方沟通又有问题了?节目安排不是都淡好了吗?你哪里不满意?我去跟他们谈。”

    “我没有不满意。”

    “那你拉我干吗?”

    “我……”他愤愤地想: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样子。

    “我什么我,还不过去?主持人都叫了你五遍了。”

    “你要在这里看着我,不准离开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给你提词的,放心,又不是现场直播,说错了也没关系。”

    他瞪了她一眼,心想: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逊吗?

    “你是怎么搞的?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无’的题目是你的,‘双’的题目是辉哥的,你这样抢台词让入家很没面子你知不知道?还有啊,你们俩合作的时候为什么总抢人家的戏?那是合作,不是竞争,让你说有合作出专辑的意向你又不说,现在好了吧。看你回去怎么跟耿哥交代。”展欣一边开车一边训陆显峰,这个陆大牌,能把人活活气死,NG了三遍还是抢台词,弄得主持人都不好意思,最后只能这么过了。

    陆显峰垂着头,突然道:“你跟尚辉很熟吗?”

    “什么?”

    “我问你跟他很熟吗?为什么一直向着他说话?”

    “我这哪里是向着他?像这种综艺节目电视台是要号虑各个明星的台词份量的,怠慢了哪一边他们都很难做。你枪得那么明显,观众一眼就看出来了,到时候对你对辉哥的形象都有影响。哦,我忘了,我说过以后不再自以为是也不再多管闲事的,你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她在公寓前面停了车,“到了,下车吧,幸好明天开始我有一个月不用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祝你韩国歌友会成功!”

    他坐着不动。

    “干吗?还不下车?”

    他缓缓地转过头,默默地看着她,认真地问:“见不到我真的让你这么高兴?”

    “是啊,再也不用每天早起,不用忙得焦头烂额,不用忍受你阴晴不定的坏脾气,真是人生一大……”她对上他黯淡的眼神,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干咳一声后又道:“怎么了?不是又生气了吧?我跟辉哥是多年的好友了,我做的第一份统筹工作就是跟他,他对我有恩,所以我在不知不觉间好像维护他一些,你放心,以后无论你怎么做我绝对不再多说一句。”

    他突然大声叫道:“我又没有提他你干吗解释这么多?”

    她吓得一哆嗦,没好气地道:“是,又是我多嘴,拜托你陆大牌,快下车吧。真是!”

    他猛地拉开车门,迈下一条腿又顿住,沉默了好半天才闷闷地道:“对不起。”

    她叹口气,喃喃地道:“别又来了,我不想听事后对不起,况且你也没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他下了车,扶着车门背对着她,低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一个星期的假期吗?”

    她有些不耐地道:“不知道。”

    “因为明天是我父亲的祭日。”

    她一震,惊愕地抬起头。

    “每年的明天,我都带着妹妹去拜祭,然后找个地方放逐自己,一个星期是我平复心情的最短周期。本来,我想拜托你明天陪我去接妹妹,或许你还愿意帮我安慰她一下,因为我每次都沉浸在伤心里,没有能力去安慰她,哪怕是抱抱她擦擦眼泪这样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到。不过,既然你这么庆幸可以不用见到我,那就算了吧。再见!”他关上车门,没有回头,双手插进口袋里,迈步离开。

    她本能地想叫住他,声音却卡在喉咙里,酸涩涨痛的感觉又来了,沉沉地压着她的胸口。眼看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孤独,她冲动地拉开车门,大声叫道:“天王。”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月光照在他晶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希冀。

    她咽了口唾沫,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接你妹妹吧。”

    柳叶眉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标准的一个古典美人,如果进军娱乐圈,想必也会红吧。展欣忘情地欣赏着美女,看得陆显湾有点儿害羞,不停地往哥哥身后躲。

    陆显峰拉着她道:“来,湾湾,叫展姐姐。”

    “展姐姐。”显湾乖巧地叫道。

    “哎,”展欣乐呵呵地应着,“显湾是吗?三点水那个?你爸爸真会取名字,有山有水的。”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了,但收回已来不及,急忙拉过神色一黯的显湾笑着道:“你长得可真漂亮,我看着都心动了。来,告诉姐姐,在学校有没有男孩子追求你?”

    显湾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道:“展姐姐说什么啊,我才大一呢。”

    陆显峰脸上黯然未散,坐上驾驶座道:“咱们出发吧。”

    两个女人坐在后面,陆显峰一路上都不说话,越接近墓地神色就越凝重,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泛白,青筋突起。显湾小心地拉了拉展欣的衣角,压低声音问:“展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呃?”展欣一怔,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急忙摇摇头道:“不是。”

    显湾长长地“哦”丁一声,展欣又道:“真的不是,我跟你哥哥只是朋友,我是他的统筹。”

    显-又“哦”了一声,展欣透过后视镜只能看到陆显峰的墨镜,看不到表情,见显湾不做声,也不好再多加解释,好像越描越黑似的。

    初秋的风有点儿凉,展欣缩着脖子,拉拢衣袖,默默地看着兄妹两人跪在父亲墓碑前,碑上的照片已经泛黄,但依然看得出是个英俊成熟的男人,显然他们兄妹俩都遗传了父亲的好容貌。

    一个英俊成熟并且事业有成的男人,却遭到妻子和朋友的双重背叛。为什么?大概是不够温柔体贴吧,从陆显峰的性格上就可以看出,他父亲也许不是个体贴的男人,他不也说过他父亲总是忙于事业而无暇管他吗?女人的感情有时候很奇怪,无论拥有什么都会渴望那份未曾拥有的东西,那个总经理真的就会比结发丈夫好?她跟着那男人走了就会获得幸福?一个夺人妻窃人财的男人会好到哪更去?今日,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会过得好吗?她有没有后悔?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知道。就算她后悔了,她也不会知道她对丈夫和子女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展欣,”陆显峰的声音沙哑而哽咽,“麻烦你把湾湾带开好吗?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待会儿。”

    “哦,好。”她上前扶起满面泪痕的显湾,柔声地道:“来,湾湾,跟姐姐先回车里去。”

    “嗯。”显湾乖巧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道:“哥,你不要待太久了,风很冷,你生病了爸爸会难过的。”

    陆显峰没回头,只是道:“我知道。”

    两人回到车里,远远地看着陆显峰挺直的脊背弯下去,额头抵在墓碑上,久久不动,展欣知道,他在哭。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是哥哥,所以他的眼泪不想让妹妹看到。

    展欣帮显湾擦干眼泪,安慰道:“别哭了,眼睛红红的都不漂亮了。你哥哥只有你了,你一哭,他会心疼的。”

    “嗯。”显湾点点头,突然问:“展姐姐,你喜欢哥哥吗?”

    “呃?”她又一怔。

    显湾没有等她的回答,自顾自地道:“哥哥一定很喜欢你吧?哥哥不喜欢的女人是不会带来给爸爸看的。以前有个吕姐姐,哥哥也带来给爸爸看过,那时我问她是哥哥的女朋友吗?她说不是,只是朋友,跟你今天的回答一样。后来,那个吕姐姐伤害了哥哥的感情。”

    展欣抽了口气。

    “哥哥很笨,跟爸爸一样笨,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也不会表达。哥哥也很脆弱,吕姐姐走的时候,他变得很颓废,我真怕他会像爸爸一样疯掉,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有我,爸爸可以抛下我,但是他不能,因为没有他,我就真的无依无靠了。展姐姐,”她握住展欣的手,“哥哥很可怜,你不要伤害他好吗?”

    “显湾,我……”展欣有些不知所措,“你恐怕误会了,你哥哥带我来只是因为不放心你,想找个人来安慰你。”

    “不是。”显湾坚定地摇着头,“小的时候都是我们两个过来,难道我这么大了反而需要安慰?展姐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知道哥哥喜欢你。”

    “显湾。”

    “唉!”显湾轻轻地叹口气,那叹息从一个美丽忧郁的女孩口中发出显得分外凄凉,“哥哥这次又错了,又要受伤了。不过,一个人受的伤害太多,也就变得坚强了。对不起,展姐姐,我不该要求你做你做不到的事情。我真傻,何必勉强你呢?勉强来得感情也不是真感情,到最后受伤的还是哥哥。”

    这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该说的话吗?对于感情,她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感慨和失望了?

    “显湾。”展欣想要说点儿什么,却无从说起,她发现平时在工作中的精明灵巧此刻都用不上了,只能讷讷地叫着她的名字。对于感情,她从来都不敏锐,也不想花心思思考,如果她有显湾一半的敏感,当初就不会跟李竞豪分手了。

    “展姐姐?”

    “呃?”一听显湾叫她,展欣就有点儿心惊肉跳。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什……什么事?”

    “如果你不喜欢哥哥,就不要给他错觉和希望。那样就算他受伤也不会伤的太深;如果你喜欢他,那就主动一点儿坦诚一点儿,他是个不会表达的人,别让他的感情走得太辛苦。”

    天,这算什么要求?喜不喜欢陆显峰?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者,是根本不愿去想这个问题。难道真像显湾说的,这些日子以来他闪烁在墨镜下的迷惑和渴望,他反反复复地问她同一个问题,是因为喜欢她?

    “展姐姐,能答应我吗?”

    “哦,哦。”她虚应了两声,自己也不明白算承诺还算带过。

    “唉!”显湾叹口气,垂下头。

    真要命,个性像个孩子似的陆显峰怎么会有个心态这么成熟的妹妹?简直令她招架不住了。她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陪他来了呢?做他的统筹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才发现做他的朋友更麻烦。

    陆显峰终于起身走下山坡,展欣在心里大叫阿弥陀佛,他要是再不下来,她真怕自己会打开车门落荒而逃了。见他开驾驶座的门,她急忙下来道:“我来开吧,你坐后面。”他现在的情绪实在不适合开车,而且坐前面可以避开显湾,她真怕那忧郁的古典女孩一会儿又问出什么让她招架不住的问题。

    他看了看她,默默地坐进后座。等她发动引擎才开口道:“先送显湾回学校吧。”

    她想说兄妹俩好不容易见一面为什么不一起吃顿饭聊聊天,想想又打住了,不聊天也好,要是显湾突然当着她的面问陆显峰喜不喜欢她,那有多尴尬。

    一路上兄妹俩都不说话,显湾脸上的泪痕一直未断,陆显峰面朝窗外,虽然没有流泪,但疲惫的似乎连话也不想说了。唉!好郁闷的一家人,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造就了他们父亲的悲剧。做人应该坚强一些、想开一些日子才能过下去啊。

    看着显湾进了校门,展欣问:“你去哪儿?送你回公寓?”

    “不,我不想回公寓。”他摘下墨镜揉了揉眉心,突然道:“能陪我喝一杯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酒吧。”

    “哦。”她本来想说好,她对朋友从来不吝于付出关怀,况且开解他的心情已经成了她工作的一部分,但她突然想到显湾的话:如果你不喜欢哥哥,就不要给他错觉和希望,那样就算他受伤也不会伤的太深。于是出口的话就变成,“对不起,我答应了妈妈今天回家。”

    他惊愕地抬起头,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她心虚地低下头,讷讷地道:“真的,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糟,其实我应该陪你的,可是……”

    “不用说了。”他打断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我想去个地方,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搭车吧。”说完发动引擎便疾驰而去。

    她举起手,却没有喊出他的名字,汽车尾气在她身边散尽,她乏力地靠在路边的栏杆上,无声地自问:展欣,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儿大惊小怪了?是不是有点儿白作多情了?是不是突然变得胆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