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里就是你的栖身之所?’
进入奥洛夫位在圣路易旅馆的套房后,野玫瑰立刻皱起眉。
套房的整体摆设果然很‘客套’,只是为了接待短期旅人而设计。
这家旅馆是有名的建筑师与设计师联手打造,名家出手,品味非凡,却毫无奥洛夫的个人风格。
他带她参观了整个套房,除了妮琪的房间外。
他的卧房看起来就像样品屋,奢华、典雅、高贵,却没有一丝人味,枕头与床单拉得平平整整,到处一尘不染,除了衣柜里有他的衣服,浴室里有他的刮胡刀之外,实在看不出这里怎么能与他相属。
但工作室就不一样了。里面摆放了大型工作桌,桌面上散落着纸笔等设计工具、草稿图,墙角还有几个制衣专用的标准人体模型。
‘你为什么会开始玩设计?’她坐在他的座位上,把玩他做设计珠宝时,用来比对的各类宝石。
他还真放心她呵!这些宝石成色很美,价格也不低,他却一点都不怕她把它们‘锵’走。算了,她做贼也是有原则的,才不想干贼偷行当里最下九流的事——利用别人的信任,顺手牵羊。
‘说来话长。’他闪过一丝阴郁的眼色。
‘我已经准备好了要听故事。’
‘但我不想讲。’他直接走出工作室。
看来,这也是他黑暗的过去之一,以后有空再慢慢挖。
‘不讲就拉倒。我可以参观妮琪的房间吗?’
‘不行。’他拒绝得很干脆。
野玫瑰在客厅里转了几圈,找来一些称手又不起眼的小东西,三两下就撬开妮琪的门锁。
‘你在做什么?’
‘勘查敌情。’
‘我说了,不准参观她的房间。’女人的房间不能进,这点礼貌他还懂。
‘所以我才会自己来啊!我有请你带我参观吗?’她晃了晃手中的简便工具,看到他不赞同的神色,她翻了个白眼。‘先生,她查我的底,我勘查她的房间,这一来一往算是扯平耶!’
她的歪理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反驳。‘难道你没查过她吗?’
‘我查她干什么?你曾听说过有哪个当贼的出门还带保镳的吗?真逊耶!’她噘起嘴唇,隔空送他一吻,开始‘勘查’。
‘这个女人的生活好无聊。’她打量桌上简易、多效合一的保养品,象牙白的底妆,以及只有蓝黑色调的眼妆。‘而且品味不怎么好。’
她皱眉,小心翼翼地拎起几个纯银饰,转头问他:‘她喜欢在身上打洞?挂这种廉价戒指?’
为了提防她搞怪——其实是想看着她不放,奥洛夫斜倚在门口,看她东翻西翻。怪了,她是贼,她应该要把屋子搜得乱糟糟,但为什么她碰过的东西都井然有序地落回原位
‘她穿鼻环。’他发现自己的嘴巴主动回答了。
‘好看吗?’野玫瑰皱皱鼻子,把那些银饰放回去。
他想了下,只记起苍白的脸色与子夜黑的眼影,其他一概模糊。
‘她……有自己的风格。’
‘那就是不好看了。’
她直接下结论,话说得快狠准,让他不禁联想起妮琪开枪时的狠劲。
‘你不觉得女人应该像我这样,华丽、细致、充满女人味吗?’
‘我只能说,每个人对自我的认知不一样。’他持平而论。
‘听起来你也不是很欣赏她。’她得意洋洋,继而打开衣柜。‘但你还是为她辩护了。’
这句话有如在指控他犯了滔天大罪,让他不太高兴。
‘嗯哼。’这次他低咳的声音便沉了些,意在警告。
野玫瑰才不理他。‘她不会发现我动了手脚,一来我不偷她的东西,二来我很擅长物归原位。’
‘妮琪的直觉很敏锐。’只是最近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回想起她恍神的模样。
‘从刚刚开始,就听到你又夸她,又为她辩护,她是真的有那么好,还是你对人家有意思?’她不满地嘀咕,伸手翻了翻吊着的衣服,一一评论:‘没品味,好丑,恐怖,吓人,而且心机重。’
心机重?她还能从周遭事物看出这些端倪?‘怎么说?’
‘你看,每个衣架都是等距排列,每套衣服上连一根头发、一颗灰尘都没有。’
‘这证明了她一丝不苟的个性。’
野玫瑰青了他一眼。‘你可以停止对她的赞美了吗?’
他极为罕见地露出神秘一笑,往外走。
‘喂,你笑什么?’她追出去。
‘我问你笑什么?’她气鼓鼓地问,河豚的表情不改娇美的模样。
‘你的口气就像吃醋的女人。’
‘谁会为你吃醋啊?’
‘不知道。’他耸耸肩,双眼凝望着她,熠熠发亮。‘可能就是站在这里的某个女人啰!’
野玫瑰眼底有着尴尬。她承认自己心里酸酸的,但她何必要跟‘妮琪’吃醋?不都是‘自家人’吗
算了,换个话题好了。
‘我在见到你以前,以为靠近你就会闻到硫磺的味道。’
‘硫磺?’
‘因为恶魔之类的邪物,在出现时,都伴随着硫磺的刺鼻味——’她顿了顿。呃,说这个会不会太伤人了
‘我知道人们说我是恶魔的化身。’他稳稳地接话。‘因为我拥有恶魔之心,却没有遭到任何诅咒。’
野玫瑰娇笑,‘你很清楚嘛!’
他的目光犀利地盯住她的脸,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在轻颤。
‘而你比一般人有胆识,知道诅咒不过是杀人的借口而已,所以你才敢承担风险,接下偷它的委托。’
‘你知道这件任务的委托人是谁吗?’她一脸诡谲地看着他。‘你猜,委托人有没有可能是我本人?我为我自己偷恶魔之心?’
‘你?’他下意识地否认这个可能。‘偷了做什么用?’
‘也许我想玩玩这颗小石头,不行吗?’
他看了她好半晌。玩?他不会相信。‘如果你非得到它不可——只要愿意当我的女人,我就让它属于你。’
‘你不是从不取下项圈?’她技巧性地避开‘取不下’的问题。
就连史东研究了这么久,也还在懵懂阶段。最近她去探班,好耐性的他被一堆影像资料搞到火大,直要她干脆迷昏奥洛夫,把他送到实验室来做实体研究。
但她不想,那会暴露史东的所在地,潜在的敌人可能会跟随来歼灭这个实验室。据他说,奥洛夫项圈上的卫星定位系统与追踪晶片,可不是装好玩的,它们很有用。
史东是她顺利取下奥洛夫项圈的唯一希望,她已加派人手在保护他。
‘也许有一天,我会。’他付度着开口。
他能崛起,事业不再像从前一样暴起暴落,是跟一位在纽约法律圈的朋友凯恩有关。在凯恩的帮助下,他积累的资产全放在魔爪搜刮不到的地方,同时,在他的安排下,他曾经几度密商高科技人士,得知项圈不易取下后,他暗中赞助他们的研究,力图将掐住他的魔掌全部扳开。
也许再过几年,他就能取下项圈,甚至拿出恶魔之心了。
‘你这么想要我?’她打趣着,小腹燎烧神奇火焰。
悍马、骑士、悍马、骑士……这两个诱发莫名渴望的字眼在脑袋里飞来飞去。
‘不只是想要,而是前所未有的饥渴。’他举起她的手,抬到嘴边亲吻。
酥麻的感觉在她大脑炸开,沿着脊柱往四肢百骸窜去。
‘你也是这样诱惑前任女伴们吗?’别忘了,这男人曾说你是情爱‘小学生’呢!这代表他很有拐女人的经验了。
‘你跟她们不一样。她们不想也不敢要恶魔之心。如果把恶魔之心送给她们,保证她们晕厥。’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野玫瑰斟酌再三,最后粲然一笑。‘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对恶魔之心的想法。’
她的纤指从耳下往下滑,滑过颈侧,滑过胸口,一路蜿蜒向下。奥洛夫发亮的眼神也一路跟随,热切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他最想攻占的天堂地带。
‘这个女人,也就是我……’她毫不忸怩地展示自己的窈窕曲线。‘很美,配得起任何宝石。即使是邪恶的恶魔之心,配戴在我身上,也绝对压不过我的风采。’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
‘但是,我不会把它配戴在我身上。如果——’
她附耳过去,在他耳畔呢喃细语,唇儿牵起挑衅的弧线。
他听完,忽地愣住。从不知震惊为何物的奥洛夫.海特,因她说出口的话,而彻彻底底地愕愣住了。
他看着她。‘……我有没有听错?’
‘亲爱的,看你此刻的表情,我可以确定,你绝对没有听错。’她弯下腰,给他一个啄吻,然后迅速退出安全距离。‘就留你一个人慢慢想,谢谢你的招待,还有这个。’她亮了亮踝炼。‘掰啰!’
直起身,她款摆着臀部,迳自离开。
这次,她对自己很满意,野玫瑰第一次全身而退。
稍晓,妮琪背着运动袋回到房间后,立刻走了出来。
‘今天有女人进过我的房间。’她皱着眉说道。
他挑挑眉。‘是吗?’看吧,他就说过妮琪的直觉很敏锐,野玫瑰偏不信。‘你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
‘没有。’妮琪皱皱鼻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不过,我房里有香水的味道,我不擦香水。’
‘好吧!刚刚我进去过。’他硬着头皮,替野玫瑰顶下罪来。
‘那是女人的香水,不是古龙水。’妮琪盘起双臂,‘所以,到底是谁来过我的房间?’
看她冒着凶光的眼睛,奥洛夫觉得自己就像个夹杂在两个善妒女人之间的男人,很是为难。
野玫瑰与妮琪都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她们在‘业界’都有好名声,也都有好身手。自从妮琪知道野玫瑰要对恶魔之心下手、野玫瑰知道妮琪是他的保镳后,就开始暗别苗头。
总有一天,这两个女人一定会正面杠上,而他竟隐隐感到忧心。
他吐了一口气。‘野玫瑰来过。’
她细眉微微一挑。‘什么时候?’
‘下午。’
‘太可惜了。’她一脸扼腕的神情。‘我居然跑去练射击!结果最好最贵、最值得我耗掉子弹的靶心,就在这里。’
她恶踹墙壁一脚,又一脚。
他的眼色转冷。‘忘掉那个赏金猎人的念头,我不会让你拿她去换钱。’
‘喔——’自制力甚高的妮琪瞬间恢复平静,若有所思地点头,尾音拉得长长的。‘我懂了。’
‘从现在起,不准再打她的主意。’
‘那么我辞职。’
他知道她的盘算。‘就算辞职去抓野玫瑰,你也要先面对违约问题,你确定拿赏金来赔违约金,值得吗?’他冷笑。
妮琪盯着他。‘你这么中意她?她可不是个正派的女人。’
‘我也不是什么正派的男人。再说,你没跟她相处过,没有资格评断她。’
妮琪打量着他。‘对一个正在打你歪主意的贼来说,你对她的评价倒是很不低。’
奥洛夫有种错觉,好像时光又倒流回下午,野玫瑰在嗔责他替妮琪说话的时候。现在,变成妮琪对他为野玫瑰护盘很有意见了。
这两个女人不管是外貌、谈吐、品味都天差地别,但灵魂却同样坚悍,如果能浓缩成一个,他也不会为了辩解而头痛了。
不过,幸好妮琪是他的雇员,他可以叫她闭嘴。
‘我的私人感情不劳你费心,就这样。’
被迫堵上嘴的妮琪不爽地拽下皮夹克,拿起矿泉水猛灌。
‘好,不问私人感情,那我可以请教这位鼎鼎有名的女贼来这里做什么吗?’
‘参观套房。’
‘嗤。’她用手背抹去水痕。‘明明是勘查地形,也能说得这么好听。’
他用严厉的眼色警告她。他不想听到野玫瑰的坏话,一句都不想。‘恶魔之心在我身上,就算她要勘查什么,也是勘查我。’
‘我开始怀疑,偷恶魔之心只是个幌子,也许她另有目标。’
‘不,她要的就是恶魔之心。’奥洛夫想了想,匆然问:‘你想,偷窃恶魔之心的任务委托人,会不会就是野玫瑰本人?’
妮琪假装吓了一跳,‘什么?’
‘她是为了她自己偷恶魔之心的。’他似乎讶然领悟,随口脱出。
因为今天,她附在他耳边说的是——‘如果尘归于尘,土归于土,你觉得,这美丽又邪恶的恶魔之心,最终应该归于哪里?’
他记得,曾在她眼中看到伤痛。
她毫不隐藏对诅咒的嗤之以鼻,她看着恶魔之心的模样就像……就像曾经把玩着它,它曾经近在掌心,像个小玩具,然后发生了一些外人不知的事,恶魔之心从此成了她的伤口。
这么想就对了!他豁然开朗,她要这颗钻石的目的并不在于获利或履行任务,她要的是——解决私人恩怨。
‘她要恶魔之心做什么?’妮琪紧跟着问。
奥洛夫迳自思索,没有回答。
这一刻,他几乎能确定,野玫瑰跟他一样,恨透了恶魔之心。
但,怎么可能?他才是那个邪魔女意欲诅咒的对象,野玫瑰跟恶魔之心有什么过往关连
他直直地走进工作室,反脚踢上门,打开电脑,接上网路。既然当初他有办法弄到妮琪这个保镳,现在要亲手查些陈年资料,又有什么难
‘喂!你的感情世界我管不着,’妮琪对着门口低声咆哮。‘但如果你要拿我的房间或私人物品讨好你的女人,就是侵犯我的隐私——只要跟基本人权相悖,“老板命令”就不管用!’
她吼得激动,但回答她的,就只有那扇门的沉默。
还有谁会恨恶魔之心?跟那个邪魔女有没有关系
不管妮琪在门外踢门泄愤,他迳自在搜寻引擎中键入关键字,找出有关恶魔之心的报刊资料,一字一句地看。
……当时的拥有者为知名律师霍尔.豪帝,而后他最倚重的助理窃取了恶魔之心,偕同妻女逃亡,但逃亡途中,夫妻两人却不幸遇袭而死。之后,恶魔之心便从此消失……
……豪帝发表宣言,表明不追究第一助手的背叛,他甚至为助理夫妇举办隆重的丧礼,风度值得仿效……
……很不幸的,一年后,豪帝家族搭乘游艇出海,游艇不幸翻覆,一行十二人全部罹难……
奥洛夫反覆看了几遍,突然打住。
‘偕同妻女逃亡,但逃亡途中,夫妻两人却不幸遇袭而死……’他轻念出声。
找到了!如果当初那助理是偕同妻女逃亡,而两夫妻又已双亡,那那个女孩到哪里去了?有没有可能是野玫瑰
他蹙眉思索。假设她真的是幸存的女孩,为什么要恨恶魔之心?这根本不合逻辑,毕竟做错事的人是她的父母。
他继续检索新闻资料,一路从欧洲搜寻到美洲去,但找遍所有资料库,都找不到遇劫细节、那对助理夫妻的名字,更别提幸存小女孩的下落了。
奥洛夫疑心大起。如果有任何一篇报导提及这对夫妻的生平背景,他还不会觉得事有蹊跷,但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也许当年曾经发生过什么憾事或肮脏事,而有人执行了‘死人不会说话’的铁律。
就在奥洛夫密请纽约朋友凯恩,为他寻找恶魔之心的失踪过程与相关人物时,野玫瑰突然消失了。
她本来就来无影、去无踪,他没有任何方式联络得上她,因此,他只能被动地等待。他痛恨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在受制于人,但他拿她没有办法,他甚至无法生气,只能等待、等待,再等待。
为了引诱她上钩,他破例出席了几场该死的餐会、业界发表会,‘享受’人们好奇、探究、惧怕的眼神,‘悠游’于人们的议论纷纷之中。
更鸟的是,他像个该死的观光客、无所事事的法国招牌闲人,坐在露天咖啡座上享受日光浴——而且是最有名、最熙来攘往的香榭大道。
但她不出现,就是不出现。
话说回来,也许她早就出现了。她精于易容,或许她早就埋伏在附近,只是他没有察觉。该死的!她居然让他如此心神不宁。
他再一次怀抱希望,徒步回到位在蒙塔涅大道的奥洛夫名品,途中,没有熟悉的银铃声,也没有人甜甜地唤奥洛夫。
不知何故,野玫瑰就这样消失了。
想见的人不肯来,不想见的人偏偏堵到眼前惹人嫌。
当奥洛夫踏进总店,就感觉到异样紧绷的气息。
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上流贵妇就坐在店内的深红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她严肃的面容给了其他千金娇客无形的压力。虽然人们都认得这位权贵世家的夫人、早逝大亨威廉的遗孀,但看她摆出那副难以亲近的冷面孔,任谁也不敢上前来打招呼。
店里的员工,尤其是资深的毕许先生,对这位经常出入名店的夫人竟然不愿靠近柜台欣赏商品,也不愿意进VIP室接受招待,感到疑惑。
妮琪也杵在一边。这几天,她被奥洛夫命令,不许随他出去,以免野玫瑰不愿靠过来找他。
看到他进来,她对他挑挑眉,用口型无声示意他:‘她是“奥客。”’
奥洛夫微微颔首:心情从灰色直接变成黑色。他看了看玛德琳夫人,眼神冷淡。‘夫人,这边请。’
他转头朝妮琪吩咐:‘你也一起上楼。’
‘你应该很清楚,我要对你说的话,第三人无权知情。’玛德琳夫人昂起下巴,傲慢地说。
奥洛夫不甩她的权贵架式。‘这位小姐是我的保镳。’
‘你已经堕落到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你了吗?’她冷笑着走进电梯。
妮琪站在操作盘前,知道这时还是闭嘴得好,电梯里其他两个人看起来心情欠佳。
‘保护在其次。如果我死了——事实上,托“夫人”的福,我很可能随时猝死或暴毙。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趁尸体还新鲜的时候,能立刻被人发现——尽管那时候我可能是一块一块的了。’
妮琪垂目敛眉,听着这可怕的话语,却没开口,也仿佛没听见。
玛德琳夫人结结实实地瞪了他一眼。
‘你讲话愈来愈没教养了。’她横了妮琪的背影一眼,意思是说:你竟然敢在外人面前提起‘家务事’
但他不在乎。老虔婆休想再像控制孩子般地控制他。
‘教养,毕竟是跟成长过程有关系。’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让玛德琳夫人进入。
‘哼,你是不怕死了?’她毫不客气地霸占沙发主座。
这辈子,她不管去哪里,都要求要有宛如女王般的待遇,任何人都该崇仰她、敬爱她,把她当作视线的焦点,尤其是眼前的男人。奥洛夫在见到她时,甚至该磕头谢罪,为了他那从娘胎带出来的罪孽。
‘不,我很怕,夫人,你什么时候让我“不怕”过了?每一分每一秒,你都让我活得戒慎恐惧。’说完,他转向妮琪:‘你在外面候着。’
妮琪面露不满。‘可是……’
‘没有“可是”。’他对她使了个不要驳嘴的眼色。‘以你的身手,等听到玛德琳夫人掏出随身携带的象牙柄小手枪出来,还来得及进来救我。’
妮琪眨了眨眼。他自觉有生命危险?她点点头,用无声口型说:‘我就在外面。’
奥洛夫微微地点了个头。‘没事的。’他无声地说,随即把门关上。
就在这时,妮琪开始启动先前设置好的器材,窃听办公室里的动静——
奥洛夫转过身,面对玛德琳夫人。‘请恕我不招待你任何饮料。’
‘你已经退化到连基本礼貌都不顾的地步了吗?’她又冷笑。
一张经常以‘慈善家’面孔,上遍各大报章杂志的女人露出了阴沉的一面,她毫不掩饰那像利剑一样怨憎的目光,似乎恨不得戳穿奥洛夫。
‘自从上回你用咖啡泼了我一头一脸之后,我就决定不再提供任何“武器”给你——尽管你来找我,就是我离死亡最远的时候。玛德琳,你永远不会了解我有多高兴面对面地看到你本人。’
坏人来了,奥洛夫反倒离死亡最遥远?还有,他乐于见到玛德琳?这是什么意思?窃听中的妮琪皱了皱眉,直觉这是条重要线索。
玛德琳轻啐几声。
‘你不会没有事就来。’奥洛夫闲逸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要威胁还是恫吓?’
玛德琳怒视着他。‘你最近太过招摇,好像忘了你那卑贱的血统不该出现在我出席的场合。’
她指的是,他为了引出野玫瑰而参加一些上流圈的重要聚会吧?奥洛夫笑了,笑她的老大心态。
玛德琳夫人永远自恃高人一等,他也曾经以为她是,但直到长大了,他才明白她只是活在自己搭建的高塔里,自我陶醉与满足。
‘恐怕到我死之前,你都会觉得我太招摇。’他假意思索,为她烦恼。
‘但,怎么办?我是你重要的血腥玩具,支撑你无聊到只能参加慈善晚会的下
半辈子,更是你宣泄恨意的唯一出口,你不会轻易让我蒙主宠召的。’
他一点也不惧怕那双有如秃鹰般的眼睛,凑过去轻声低语:‘夫人,我
对你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我死了,你要到哪里去找解恨的玩具?威廉可没
有背着你生下第二个私生子。’
‘你!’玛德琳大拍椅靠,有违平日形象地疯狂斥喝:‘你跟那对狗男女一样无耻,当我的眼中钉还敢如此嚣张得意!’
室内浓浓的火药味,让妮琪就算不窃听也闻得出来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奥洛夫如此张狂,对他来说,玛德琳一定是一号不容小觑的人物。
玛德琳夫人的失态,也委实不像平日的形象。
‘你也只能任我嚣张得意。你已经试图拔过这眼中钉太多次了,现在,你还要继续尝试吗?’
她已经很难再像从前一样,随意耍弄奥洛夫了!玛德琳夫人恨恨地想着。他累积的身家、打响的知名度,成为一堵又一堵的保护墙,如果她再对他动手,她将逃不过秘密被曝光的命运。
那个秘密关系她一生的荣誉,她就算是死,也要带进坟墓里。
‘别失望,反正你的代表作早已面市了。’他摸了摸项圈,用狂傲不羁的态度压下内心的怨愤不甘。‘你再也找不到把恶魔之心送给我,然后诅咒我死掉更具创意的方式了吧?’
窃听中的妮琪瞪大眼睛,用心记忆这一切。没想到野玫瑰迟迟追不出线索的关键,竟然会在这一刻揭穿。
‘那是因为你天生就是要来折磨我的,要是没有你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好!’玛德琳气得直发抖。‘当年我下了药,为什么你不胎死腹中?为什么这么多年来,用水淹不死你、用火烧不掉你,你为什么不能只是夜里的恶梦,而要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上帝有他独特的幽默感。或许他只想让你认清自己的真面目。热衷解救第三世界国家难民儿童的慈善家?夫人,恕我直言,你并没有你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善良,你的心比什么部黑。’
玛德琳夫人急喘着,恨到了极点。‘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从现在起,滚出我的社交圈,我要你低调到死。否则,或许等不到恶魔之心的诅咒发威,我就会先买凶毙了你。’
他倾身向前。‘何必呢?夫人,你手中不正有个遥控器,随时可以引爆项圈炸药,处决掉我吗?’
‘你!’她突然放声大笑。
那个遥控器是她的乐趣所在,不管在什么地方,握着它就像掐住奥洛夫的咽喉,她要一直享受这种高高在上、视他的生命如草芥的权威感,直到她咽气的前一刻,再结束掉他。
奥洛夫光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相当陶醉在操纵人命的情境里。
‘你的来意我明白了,不过既然各不相干,以后我要去哪里、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大家各行其道,不必打招呼。’
‘你这只杂种狗,别想来沾我的光,你没资格玷污我的生活,除非我允许,否则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玛德琳说完,站起身走向门口。
就在她要打开门的时候,一记硬拳突然从她脑侧击向门板,发出剧烈的声响,她骇然回首,就见奥洛夫的眼色有如严冰。
‘搞清楚,我不是拿着你的名号到处招摇。’他满意地看着玛德琳惊惧的眼神。‘记住,你一天一天年华老去,我一天一天站稳脚跟,是你别想来沾我的光。’
‘你竟敢这么大胆顶撞我、忤逆我,你就不怕我一出去就按下遥控器,炸掉——’
‘老狗也得学会新把戏,何况是你呢?’他翩然为她拉开门。‘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词,下回再来,换几句新的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