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日。
寒雨若在房间里,用绫香特地去采来给他的狗尾草逗弄着小黑儿,它伸出爪子想要捉住那不停晃动的怪东西。
这时候,有团小小的黑影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圆桌上,把正在逗猫的寒雨若吓了一跳,连带小黑儿也吓到了。当他看清桌面上之物,是只有着金色翅膀的纸鸟时,面色遽变,迅即伸手捉起那纸鸟放进袖袋中,起身追至窗边朝外探寻,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他的忧心果然成真,除了龚娆外,这里还潜藏着第二个监视他的人。
「咿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寒雨若又是吓了一跳,霍然转过身注视着进来之人。
绫香推门走了进来。
「公子,夫人吩咐厨房给您炖了参鸡汤,我给您送来了,趁热喝了吧。」待抬眼看见他站在窗前,神情像是受了惊吓般,不由把托盘往桌上一搁,趋前急声问:「公子,您怎么了?脸色怎地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去请大少爷来帮您看看。」话落就欲转身出去。
寒雨若定了定神,忙伸手拉住她。「不、不用了,我没事,我只是一时眼花,被一个影子吓到而已。」
「影子?」绫香闻言也站圣窗前往外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寒雨若怕她起疑,遂指着庭院里一截挂在树上的断枝。「那截弯弯曲曲的树枝在那里晃动,我以为是蛇,刚好你又进来和我说话,所以我就吓了一跳。」
绫香看着那随风晃动的树枝,乍看之下的确有点像是蛇挂在那里,看了看后便说:「没关系,我出去叫雷护卫把它给拿掉。」话落便走了出去。
寒雨若这才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稳定心神。
外头,绫香找到雷峰,告诉他寒雨若被树枝吓到的事,雷峰便走至那树下,用长剑把那断枝弄了下来,转首看了眼站在窗前的寒雨若,原来他们那俊美无俦的公子竟会怕长虫,不由抿嘴笑了一笑。
不一会,绫香又回到房间催促他快点趁热把鸡汤给喝了。
寒雨若只得依言把鸡汤给喝了。
匆匆又过数日。
这日下午,寒雨若抱膝坐在树下的草地上,身边放着小黑儿的竹篮小窝,小黑儿在前方的草地上玩着布球,但一会它的注意力便被一只跳动的蟾蜍给吸引了。
龚娆的事件发生至今已一个多月了,再加上这些时日以来风平浪静,因此东院的戒护警备已不再森严,他想离开的话,目前是个不错的时机,只要把那信物随便找个地方挂起来,接应者便会来带他离开这里,可是——他真的舍不得,舍不得他那可爱又乖巧的小黑儿,舍不得待他好的所有人,但背叛的事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可以,他想放弃生命来回报他们,可是病中的娘亲还等着他完成任务,才可以看大夫继续服药治病。
从未离开娘亲身边这么久,寒雨若一天比一天更想念慈母的容颜。
「奇怪!这院子怎么这么大,我怎么好像都在同一个地方转来转去?又半个人也没有,想问路也没得问。」
一阵似自语股的话声传来,让原是把头脸埋在双膝中的寒雨若抬起头来,只因那嗓音实在太耳熟了。
秋荭实在被这座大院子条条都相似的小径给搞得晕头转向辨不出东南西北了,这时她瞥见前方的树下有个人,便想过去向他问路。
「请问公子,我是来找亲戚的,那个南边后院怎么……」秋荭未出口的话,在那人抬起头转过脸来后倏然而止,她仿佛看到天空乍开般,眼睛圆睁,张大嘴巴。
寒雨若也呆了!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惊愕过后起身上前急声问:「秋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家照顾我娘吗?」
秋荭这才回过神来,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二少爷。「二……二少爷,你……我……夫人她……」谈到夫人她本能地转首四望,面露疑惧之色。
「我娘她怎么了?」寒雨若着急地抓着她的手,急声问:「快告诉我呀,秋姨。」
秋荭服侍了夫人二十多个年头,二少爷几乎是她和夫人一起扶养长大的,二少爷从小就一直称呼她为秋姨,三人经历共同的苦难捱到了现在,她一直把二少爷当自己孩子般看待。
秋荭遂深吸口气,反问道:「二少爷为什么会在这里?」
寒雨若的焦急瞬间冷却了下来,慢慢地松开手,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地说:「是……朋友……的家……」
秋荭怜惜地看着他,自幼即被否定存在的二少爷,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存在,从不被允许离开夫人的身边,不论是学语、认字还是习字,全由夫人教导,夫人,她以及二少爷在那个富贵豪门里自成一个小世界,但自两年前开始,二少爷总会莫名地失踪,然后总管就送来白米,大鱼、大肉,告诉夫人说二少爷是出门去帮大少爷做生意了。
夫人听了自然很高兴,以为大家终于接纳了她所保护养育的无辜小生命,可是偶会到前院走动的她,难免会在无意间听到些耳语,是关于二少爷的,自家丁口中还说出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她既不敢向夫人禀告,也不敢向二少爷求证,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里,过平常的日子。
但时至今日,会在这里巧遇二少爷,也许是老天爷特地的安排,是该把所有的秘密都揭穿的时候了。秋荭遂深吸了口气,全盘托出:「虽然离开时大少爷威胁我,如果我乱讲话就要杀掉我,可是我还是认为应该是要让二少爷知道真相的时候了,那就是——夫人已经过世了,就在两个月前。」
娘死了?!这怎么可能?龚娆来的时候明明就说娘还活着呀,只是药快吃完了,要他快点完成任务,好能给娘看大夫、买药治病。寒雨若无法相信,自语地否认着:「不可能呀,她明明是说娘的药方吃完了,那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呀,刚刚我还在想,快点把事情做完就可以让娘看大夫、吃药的,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秋荭听着他的自语,心里总算有点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那些家仆间流传的小道消息或许不假,但这一切竟是场恶毒的骗局,因此她决定不再让孝顺的二少爷继续受骗了。
「前院那边根本从来没请大夫来为夫人看过病,虽然总管会送来白米、鱼肉,但那对夫人的病体一点助益也没有。你在的时候,我们是吃那一大园的野菜度日;你外出的时候,我们还是吃那一大园的野菜,总管偶会差人送来炖鸡和烤鸭,但送到夫人的面前时,都只剩下头、脖子、脚和残屑,我们很无奈却拿那些恶仆没办法,夫人每每都笑着说,你出去外面帮忙做生意,应该会吃得比较好,这样她就很高兴了……」秋荭述言至此,不由眼眶泛红。「我吃野菜是无所谓,可是夫人身体病弱,没有足够的白米又光吃野菜,身体自然是愈来愈不好。」
寒雨若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事实太过震撼,令他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一个年近五十、身材富态的妇人朝两人走来,还用她那略显粗哑嗓音高唤:「你不是秋荭吗?我听说你来找我,可是我在后边的南大院左等右盼就是等不到你,只好差几个正发闲的小丫头出来帮忙找人。」
孙大娘自顾自地说了一大串后,微转眸才看见了那与秋荭对站的美少年,这么漂亮的少年郎还真是罕见哪!她在心里读叹着,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忙笑着问:「您就是雨若公子没错吧?」
寒雨若尚未完全回神,只是胡乱地点点头。
孙大娘再仔细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开了一张阔嘴。「哎呀,您真的就像芷儿所说的一样,像朵牡丹一样漂亮,我今天还真是有眼福哩。」话落才似又想起了什么,忙又说:「对了、对了,我是后边大院负责管理那些小丫头的孙大娘。」
寒雨若回了神强敛所有的情绪,对她绽开抹笑容。「谢谢你送的小猫,它现在已经长得很大了,大家都说它好可爱,漂亮又乖巧。」
这话反让孙大娘颇感尴尬,那只小猫原本是要抓去丢掉的,她只能笑笑说:「哪里哪里,是它的命好,刚好碰到公子您喜欢它。」
秋荭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稍停便打断了他们:「孙大娘,您叫我来找你是?」
孙大娘这才想起了正事,忙说:「前阵子我有回去家里,听阿方说你回到老家了,正在找事做,说你到客栈去洗碗打零工,刚好我认识的一个大户人家,夫人病了,两岁大的少爷麻烦得不得了,没人有办法带,我就向他们推荐了你,快跟我来,他们等会要来接你了。」话落向寒雨若一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秋荭一点头跟在她的身后,临走前不由回头深凝寒雨若一眼。
寒雨若目送两人离去,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扶着树干缓缓摊坐在草地上,垂下头无声泪水自眼角滑落。
好一会,一阵细喃发自他的口中:「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都只是在欺骗我……都只是在欺骗我……太过份了……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你们付出代价……付出所有的代价……」
睡房里,寒雨若坐在太师椅上,小黑儿窝在他的怀里,舒服地眯眼享受主人的抚弄,他边抚着爱猫边凝看蔺之-的一举一动,
正在整理包袱做外出准备的蔺之-,一个不经意的转眸看见他凝注的视线,便笑问:「怎么,今天这么用力看我,舍不得我出门呀?」
寒雨若不自觉移开视线,但随即又回到他的身上。「因为你要离开好几天。」
蔺之-又笑问:「你觉得寂寞?」
寒雨若轻颔首。
爱侣这么坦率还是第一次呢,蔺之-心里高兴,语气却带着点无奈。「没办法,这是爹的命令,有个住在朱亭的道上朋友,和同是白道的另一个家族起了冲突,他来信要爹亲去做调解人,爹觉得两家的问题不大,要我去磨练磨练,刚好那附近有个世交之子生了怪病,也来信想请大哥去帮忙诊治,所以大哥也要一起同行,往返大概要六、七天的时间,虽然这次离家的时间较长,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寒雨若再次轻点头。
「有没有想要什么东西,我买回来给你?」蔺之-放上最后一件衣服,把包袱巾绑上。
「不用,我什么都不缺,我只希望你一路平安,一切顺利。」寒雨若说出他的心愿。
出自爱侣口中的话,让蔺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意,只能对他报以深情的微笑。
寒雨若亦凝着他,好一会才说:「我等会可以送你出门吗?」
「正求之不得呢。」蔺之-拿过行囊,上前对他伸出手。
寒雨若见状把小黑儿放回竹篮小窝里,伸手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蔺之-微笑着轻拥着他离开睡房走出外厅,正巧绫香送茶进来,见状便问:「公子也要一起出门吗?」
两人闻言互视一眼,蔺之-笑答:「雨若只是要送我出门而已,旅途遥远,我才舍不得带他出门风吹日晒,也许还得雨淋、露宿。」
「是这样啊,那我也一起陪你们出去吧。」绫香放下手中的托盘,跟在两人的身后。
三人行经回廊绕至西院时,蔺-笙也正好提着行囊和药箱,从厅堂出来,看见了三人便问:「雨若也要同行吗?是不是准备马车比较好?」
蔺之-只是笑着再次解释:「不是的,他只是要送我出门而已。」
蔺-笔听了心羡不已,转首朝内故意加大声量:「好羡慕呀,-弟有爱侣送行,我却得孤单一个人。」
里头,黎-贞自然听见了夫婿的话,也懂他的弦外之音,却只是一撇嘴角,佯装未闻,继续翻看她的医书,陪侍在旁的梅玉,不由抬袖掩口偷偷一笑。
门外,蔺-笙见里头毫无反应,也只好长叹口气自艾自怨地说:「主内的不理我,我只好认命孤单地自己出门了。」
蔺之-三人听了不禁漾开浅笑。
彤霞山庄大门外,蔺-笙和同行的护卫们纷纷上马,蔺之-挂好宝剑和行囊亦跟着要翻身上马。
「之-……」寒雨若见了不自觉轻唤了声。
正欲上马的蔺之-听见了唤声,便暂缓上马的动作回头看他,柔声问:「怎么了?」
「我……」寒雨若上前几步到他身前,眸中有着深浓的乞求:「我想……握握你的手。」
蔺之-不解爱侣此要求有何意义,只是依言伸出他的右手。
寒雨若不理众人的目光,用双手握着他那又温暖又厚实的大手,那么用心地感受大手的温暖,好一会抬头凝注着他的面容,轻轻地说:「路上小心了。」话落轻轻地松开双手。
寒雨若那动人双眸泛着泪光,惜别依依的感觉,真是楚楚可怜,那句轻轻的「路上小心了」的叮咛,是那么地回肠荡气,看得、听得众护卫们心迷神荡,忘了自我。
爱侣那泫然欲泣的不舍神情,让蔺之-的心痛揪了好几下,但不出发也不行了,遂抬手轻抚他颊侧,安慰道:「别难过,我很快就回来了。」
寒雨若点点头,绽开抹迷人的微笑,慢慢地往后退开。
「那我走了。」蔺之-说完便翻身上马。
众护卫们这才连忙回神,蔺之-一踢马腹便领头而行。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寒雨若的泪水再也无法忍抑,滚滚而下,只有他对他是真心且珍惜的,但今日一别却是最后的一面,今生今世再也无相逢之日了。
绫香见他无声垂泪,心儿也不自觉感到一阵发酸,直到看不见少爷们的身影,才趋前劝道:「公子,我们进去吧,虽然要分别好几天,但少爷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寒雨若抬袖拭泪点了点头,便随着绫香转回东院。
翌日一早,绫香接到老祖母过世的消息,便告假回老家奔丧了。
这日。
寒雨若在蔺之-的书房里待了大半天才出来。
近傍晚时分,他提着竹篮来到藏宝楼的树阵入口处,见四下无人迅速将小黑儿抓出,从怀里掏出手巾,里头包了条大鱼干,他将鱼干放进树丛的隐密处,轻语:「小黑儿,这给你慢慢吃,我一会就回来。」待见小黑儿闻香钻进去,便快步地朝树阵内走去。
雷峰沿着树阵外围慢慢踱了一圈,边走边留心树阵里是否有异状,当他巡视至入口处时,竟看见寒雨若从里头走了出来,他不由愣了一愣,接着上前急声问:「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
寒雨若看见了他自然也吓了一跳,但对此早已预先做了准备,便语气透着自然地说:「我在找小黑儿,我们原本在树下的草地上玩耍,可是它却追着一只落下巢还不会飞的小雏鸟往这边来,我便追了过来。」话落朝四周唤叫:「小黑儿?小黑儿?」
喵呜、喵呜,回应了两声,小黑儿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并朝寒雨若奔了过来。
寒雨若欣喜不已地将它抱起,轻声骂道:「真是不乖,万一在里头迷路了怎么办,之-和大哥都不在,看还有谁能救你。」
小黑儿轻轻喵叫了声,似在向主人道歉。
雷峰见了不由露出个有趣的微笑,也暗暗松了口气。
寒雨若把小黑儿放进竹篮里,对着雷峰颔首一笑。「那我就带着小黑儿回房了。」
雷峰微笑颔首。
晚上就寝前,寒雨若从猫窝的竹篮里,将一个白色大球取了出来,然后躲进床榻放下床帐,他卷起左手衣袖,拿来那柄小匕首退开刀鞘在左小臂划了刀,霎时鲜血渗流沿臂而下,他让鲜血从肘尖处滴落在下方的白色大球上,直至白色大球变成了血红色,才迅速在伤口处倒上刀伤药,用布条缠绑起来。
寒雨若将其它的东西都收拾放妥后,凝着那已变成血红色的大球,唇边不觉绽开抹冷酷的笑意,现在报复计画已万事俱备了。
翌日。
寒雨若利用带小黑儿到花园玩耍的时候,趁四下无人之际,从袖袋里掏出那只金翅纸鸟,系绑在一棵树上,然后陪着小黑儿在草地上逗玩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东院的屋子里。
晚饭过后,寒雨若把东西用一方黑布巾包好置于椅子上,走过去轻手抚摸着竹篮里睡得正香的小黑儿,今晚一别后应是永诀了,但他也深信蔺之-会好好待它的。
正亥时,窗外传来两声似虫叫又像蛙鸣的声音,原是望着油灯出神的寒雨若,听见了这暗号声立刻回神,下意识地转首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一条黑影像鬼魅似的窜了进来,更迅速地欺至寒雨若的身边,低声急语:「快穿上!时间很急迫。」说话间迅速地将一件连帽黑色披风罩在他的身上。
虽然来者一身黑色劲装又蒙面,但那嗓音是熟悉的,这两年来的所有任务在完成之时,都是由这个人来接应他离开,寒雨若抓起那黑巾小包袱,不舍地转首看了眼被惊醒的小黑儿。
一身黑衣又蒙面的邰明韪,见他拿着个小包袱,本想问他里头是什么,但时间有限,反正回去的路程时间充裕,届时再来慢慢问吧,遂搂着他轻瘦的身子跃出窗外,迅速隐没在夜色中——
的马蹄声和隆隆的车轮滚动声,在漆黑无人的深夜大道上更显清晰,马车上有盏随之摇动的油灯,一身粗布的马车夫,在这深夜里竟还戴着顶大草笠,很是诡异。
马车里是一片的黑,只有在寒雨若的身边停歇着一只发出微小亮光的萤火虫,但细看之下,才知那并不是真正的萤火虫,而是颗会发出亮光的小珠子。
离开彤霞山庄已好一段距离了,邰明韪见寒雨若坐上马车后,一直将那小包袱紧抱在怀里,不由心生疑念问道:「包袱里是什么东西?」
寒雨若闻言却把它抱得更紧,连迭摇头。「不……不值钱的,只……只是一些小玩意。」
小玩意?!邰明韪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如果只是小玩意,他会如此看重吗?再者,他从未在任务结束后私自带东西出来,这其中必有古怪。
寒雨若似怕他继续详问,遂说:「我觉得累了,想睡觉了。」
他像是想隐瞒着什么似的,邰明韪心想,要把小包袱抢来看个究竟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刻的,遂同意道:「好吧,你就好好睡吧,到家我再叫你。」
寒雨若闻言便抱着小包袱,斜倚而睡。
邰明韪不自觉就着夜明珠微弱的亮光细看着他,比起两年前青涩果子的感觉,这小子越发明艳动人了,他们手中的王牌已失,当他知道真相后将来定然不会再甘心受他们摆布了,不过,也许可以把他当成商品,凭他的美貌,连皇城里的王公贵族也难以抗拒吧。
辰时过后,天色早已大亮,马车进入「蒲圻镇」,大街上人来人往,市集叫卖声热闹非凡,马车却专挑仅容马车通过的小巷道绕路。
邰明韪拨开布帘朝外探了眼,估量目的地快到了,遂伸手将他摇醒。「喂,你家快到了。」话落将布帘稍稍拉开,让亮光透了进来。
寒雨若一惊而醒,面对光线本能地闭了闭眼,待稍感适应后才朝外探看。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寒雨若认出那是家宅的后门,便起身就欲下车。
邰明韪却突地一伸手拦在他身前,沉声道:「东西呢?」
寒雨若本能地抱紧小包袱,眸中闪烁着惊惶,呐呐地道:「东……东西……什么东西?」
这小子真的很可疑,邰明韪浓眉一皱。「还有什么东西?图呀。」
「喔——喔——」寒雨若这才恍然大悟般的轻喔两声,放下小包袱边解开边觑着他,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摺成小方形的纸递了过去。
他的动作愈是诡异,邰明韪的疑念就愈深,接过纸张摊开来看,是张画得十分详细的奇门树阵,以及藏宝楼的机关图,旁边还注解如何通过树阵到达藏宝楼的方法,以及如何避开藏宝楼的夺命机关,安全进入二楼的藏宝室。
合明题不觉看了他眼,虽然已知这小子很聪明,但这次主子打的是武林三大名庄之一的主意,他还能圆满达成任务,还挺让人意外的。
寒雨若看着他,小心地问:「我现在可以下车回家了吗?」
邰明韪点了点头,就欲把图收起贴身藏好。
寒雨若得到他的首肯后,抓着小包袱急急地就欲步下马车,突然间不知怎么搞的,一个东西从包袱里掉了出来,还滚到邰明韪的脚边。
邰明韪看见那滚到脚边的东西,是颗又大又圆的红色玉球,玉球里还有条黑龙的图纹,当场看得他目瞪口呆,好半晌还回不了神。
寒雨若却迅速地把那颗红色玉球捡起塞进包袱里,又慌又急地说:「这……这是……根本没什么……您不用在意……根本没什么……」
邰明韪回了神,那东西不就是举世皆知的珍宝墨龙血珠吗?这小子却说根本没什么,是不知这东西的珍贵,还是睁眼说瞎话?
正当想向他问个清楚之际,手忙脚乱中的寒雨若,又从包袱里掉出另一样东西,那是一本书,一本书皮上写着《玄天秘录》的书,这又看得邰明韪的眼珠子差点就掉了下来,那不是多少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武功秘笈吗?这小子……
寒雨若见书掉了出来,更急更慌了,立刻将它捡起胡乱塞进小包袱里,语无伦次地说:「我听说这只是一本故事书,内容是说玉皇大帝得道成仙的经过,我大哥说他很想看,说什么是出自名家之手,很珍贵的,叫我一定要偷偷带回来给他。」
这小子把彤霞山庄所拥有的两样至宝都偷出来了,那他所绘的那张宝藏还有何用途?邰明韪伸手拦住欲步下马车的他,想问他个清楚。
不意,寒雨若见状霎时泪如泉涌,哽咽地哀求道:「我大哥说,如果我没有把这两样东西带回来给他,或是给别人知道了的话,他就不给我娘看大夫、吃药,所以求求你,我只要带回这两样东西,我娘就可以治病了。」
看他哭得犹如梨花带泪,又如此的凄声哀求,邰明韪不由心软了,看来这小子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想独吞至宝的是那贪得无厌的寒成江,看来此事得尽快回去禀报主子才行,思毕便点点头。「你快回去吧,我不会说的。」
「谢谢。」寒雨若抬手抹去泪水,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后步下马车。
邰明韪待他下车后便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回总坛。
寒雨若站在后门的台阶上,目送马车消失在小巷的转角,唇边掠过一抹冷然的笑意,转回头深吸口气抹干泪水,现在该去布那最后一棋了,遂上前举手敲门。
「谁呀?」里头是声清扬的嗓音。
「寒雨若。」
「咿呀」一声,后门打开,门内是个年约二十的小伙子,他露出欣喜的笑容。「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只是看他一眼,便走了进去。这「寒家庄」里,除了总管周元宗对他尚称友善外,其他的家仆全都用一种蔑视的眼光在看他,所以他通常也都漠然以对。
阿坤被他睨了眼,不由心中一凛,迅即敛起笑脸,这次回来的二少爷,表情和眼神都很恐怖。
迎面而来的李奇,看见了离庄数月的二少爷回来了,立即上前问候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对他视若无睹,只是朝前院走去。
李奇愣了,转首注视着他背影,阿坤走过来低声道:「二少爷这次回来,变得好恐怖喔,刚才我被他看了一眼,心跳差点就停了。」
「会吗?」李奇耸了耸肩。「我倒觉得他变漂亮了,是会迷死人的那种漂亮。」但接着又说:「二少爷回来了,那就表示家里不会断粮了,要不是我爹娘从小把我卖身到寒家当长工,我老早就不想待了。」
「我也是啊。」阿坤瞄了左右一眼,才说:「我好想趁着半夜偷偷溜走,可是又怕大少爷报官来抓我。」
「这几天买不起白米,厨房的老婆子只煮稀饭,还炒了野菜,那些野菜又苦又涩,几乎难以入口,但为了肚皮还是得吃,可是大少爷却还叫酒楼送来山珍海味,自个儿和那妓女窝在房里享受,天天出门赌钱,完全不顾我们的死活。」李奇说到这里,突然深深叹了口气。「直到这两天我才体验到二少爷他们的苦,也才明白去世的老爷和只懂得吃喝嫖赌的大少爷,是如何地苛待亲骨肉和手足。」
阿坤也突现愧疚之情。「说来我们也不对,这两年来庄里所有大大小小的温饱,都是靠着二少爷,我们却那样看不起他,我们会不会有报应啊?」
「应该会有吧。」李奇抬眸看了看朗朗青天。「老天爷是有眼睛的。」
周元宗站在正厅的廊上,看着院子里高龄已六十又五的老家丁,魏魏颤颤地打扫着扫不尽的落叶,两个老婆子在回廊的尽头处挑捡着野菜。
周元宗不觉仰天长叹了口气,曾经是蒲圻首富,良田一望无际,店面无数,家奴仆婢百多人的寒家庄,在老爷过世后,短短的五年内便没落得家徒四壁,仆婢逃光,只剩下数名老仆在这座犹如空城的大宅院走动着。唉……想起来就觉悲哀。
寒雨若走在前院的回廊上,不经意的一个转眸,瞥见了一个奇特的景象,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为什么每一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
正在感叹的周元宗,听见了脚步声一转首就看见失踪数月的二少爷回来了,心里有惊有喜也有慌,惊的是突然失踪的二少爷平安归来;喜的是这次二少爷丰腴了许多,气色也很好;但慌的是不知该如何向他交代三夫人已辞世的事,尽管心里忐忑仍开口唤了声:「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这才回过神来向他走了过去,当他看见原本富丽堂皇的正厅也成了空屋一间时,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房间都是空的,椅子和桌子都搬到哪里去了,还有这大厅里的那些花瓶和字画以及其它的摆饰,怎么全不见了?」
这话问得周元宗老脸通红,羞愧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
寒雨若见他没回答,不禁转首四顾,整个院落竟安静得连一丝人声也没有,只听得见鸟鸣,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动作迟缓地打扫满地的落叶,原本花团锦簇的园圃,如今是花儿枯萎、杂草丛生,感觉像荒凉的废弃空屋。
至此,周元宗也不得不说出事实:「因为您这次出去的时间比往常都久,大少爷又挥霍无度,大概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没办法支付日常生活了,大家都偷偷地跑掉了,不得已只好卖掉家具,可是有一大半的钱又被大少爷赌输了,到了今天也快断粮了。」
寒雨若只是愣然地看着他,良久无法反应,事实上也不知该做何反应,难怪那两个年轻的家丁看到他回来,会露出欣喜的表情,好一会才问:「大哥呢?」
周元宗望向穿堂后的院落。「应该还在睡觉吧。」
「把他叫醒,我有事情要跟他说。」寒雨若说。
「可是——」周元宗迟疑了,虽然整个寒家庄已是家徒四壁,但大少爷的脾气还是很「老爷」的呢。
寒雨若看着他。「你就跟他说,我要和他谈银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银子。」
周元宗略略迟疑后点头,转身领头朝寒成江所住的院落走去,同时心里也惊讶,这次二少爷回来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但不再像以前般总是低着头、很沉默,而是突现一种沉稳之风。
周元宗来到寒成江的房外,抬手用力拍着门板,高声唤道:「大少爷,大少爷……」
他唤了数声后,里头才传来甚为不高兴的回应声:「叫什么叫,老子正好眠呢!」
周元宗回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寒雨若,回头又继续叫唤:「大少爷,二少爷已经回来了。」
怎料,里头却传来更为不耐的回答:「回来就回来呀,难道他被插得屁股开花没办法走路,要我去背他进来吗?」他话声才落,随即响起一阵女子的窃笑声。
周元宗又回头看了眼,见二少爷表情毫无变化,便又继续朝内发话:「二少爷说是要和您谈银子的事,而且是很多很多的银子,二少爷现在就在门外等您。」
「银子」两字似对里面的人产了极大的作用,只听得里头传来劈啪的一阵声响,寒成江旋即改变态度回应道:「好好好,我马上就起床了,你告诉他,我刚才的话只是玩笑话,叫他别放在心上。」不多时,房门打开,寒成江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待看见寒雨若罩着一袭黑色披风,整个人感觉有点怪异,不由微感一愣,但又连忙绽开笑容:「小弟,你回来了。」
寒雨若对他点了点头,接着对周元宗吩咐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大哥谈,别让闲杂人靠近。」话落走了进去。「请大哥把门关上。」
寒成江闻言一脸的狐疑,转首看着亦是一脸不解的周元宗,但他的话却有着令人无法不从的慑服感,因此寒成江只得依言关上门。
这房间举目所见仍是一片的金碧辉煌,琉璃灯、白玉瓷花瓶、黄金杯、西施浣纱图、悬垂的绘花丝纱、白玉珠帘,住在这屋子里的确感受不到任何的困顿,寒雨若很想叹气却又叹不出来。
这时,一个神态妖娆的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席诗诗是个过气的青楼红妓,她看见了寒雨若愣了愣,然后绽开抹虚假的甜笑。「二少爷,您回来了。」
寒雨若只是看她一眼,听若未闻只字不答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并把小布包置于桌上,开口说:「我不想再替他们做事了。」
寒成江闻言脱口急声道:「这怎么可以?你不去,我怎么分得到钱?这次你去得那么久,上次分到的钱我都花光了。」
寒雨若看了他眼。「所以我很不服气,也想通了,他们靠我才能潜进别人家的宝库偷光了所有的金银财宝,那些金银珠宝少说也值数百万两,为什么我们却只能分到区区的数万两?」
寒成江和席诗诗互看一眼。没错呀,为什么只分得少少的几万两而已?
寒雨若睇了两人一眼又继续说:「所以这次我偷偷带了两样东西出来,宝库让他们去搬,我们自己找买主卖东西,一分钱都不用和他们分。」话落开始解开小包袱。
当那颗血红的巨大玉球呈在两人面前时,寒成江和席诗诗的眼睛都发亮了起来,他们再怎么不识货也看得出这东西的珍贵。
「这是墨龙血珠,据说世上只有这一颗,珍贵无比。」寒雨若注视着他,希望他会知道这东西是稀世珍宝。
「墨……墨……墨龙血珠?!」寒成江吃惊得都结巴了,此次他们会安排小弟潜入彤霞山庄,最大的目的就是这颗罕世奇珍,而小弟竟抢先一步把它偷出并带了回来。
看来他是知道的,寒雨若遂又说:「听说这东西价值连城,少说也能卖个数十万两的金子。」
「数……数十万两……金……金子……」席诗诗立刻惊呼了起来,转首看着情夫。
寒成江只是盯视着墨龙血珠,心里却是忐忑的。万一让罗炯-知道他独吞了宝物,他焉能活命?
寒雨若抬眸看了他眼,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本薄薄的书册。「还有这个,这是一本武功秘笈,里头写着非常厉害的武功招式,只要练成了这书上的武功,便可以成为天下第一人了。」
寒成江和席诗诗听了不由睁大眼睛,原来这本薄薄的书册这么厉害呀。惊诧过后,寒成江呐呐地说:「可是……我不会武功,也不知道要怎么练武功……」
「我们为什么要自己练?」寒雨若露出神秘的笑容。「我们可以把它卖给武林人士,这么厉害的书,随便出个价也不会比墨龙血珠差,也值数十万两的金子呢。」
「什……什……什么?!」席诗诗忍不住又惊呼了起来。「又是数十万两的金子!」
寒雨若点了点头。「没错,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少说也可以卖个百万两的金子。」
百万两的金子?!那不就像座金山了,这样就可以无忧无虑挥霍享乐一辈子了,席诗诗和寒成江心里同时想着。
寒雨若见两人四目皆射出贪婪的目光,稍停便又继续说:「如果那些武林人士,知道我们有这两样好东西,一定会连夜扛来几大箱的金子,来换取这两样稀世珍宝的。」
「连夜扛来几大箱的金子?!」席诗诗仿佛看见正房的宽敞大厅上,摆满了一箱箱的金元宝,不由眉开眼笑地说:「好,那赶快去找买主卖了它们。」
寒成江却突然从黄金美梦中惊醒,不免心生忧虑,因为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帮派,要是被他们知道的话,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们——」
寒雨若看着他。「大哥在怕什么?」
席诗诗早已被财迷了心窍,也附和道:「对呀,你在怕什么?他们又不知道稀世珍宝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偷偷把它卖了,把黄金统统藏起来。」话落眼眸一转。「也许等他们搬光了人家的宝库之后,我们还可以再向他们分一笔银子呢。」
「是啊。」寒成江闻言忍不住一击掌,恍然大悟道:「诗诗说得没错,况且他们青衣帮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帮派,我只要不认帐他们也拿我莫可奈何。」
原来叫青衣帮啊,寒雨若在心里掠过一丝冷笑,佯装寻思道:「我在彤霞山庄听了很多有关武林人士的事,我想这样好了,由我来写几封信,偷偷请人送去给比较有钱的武林世家,看他们谁出的钱多就卖给谁,两样东西可以分开卖,也可以一起卖,只是——」他略为停顿看着两人。「大哥有认识可以帮我们跑腿送信的人吗?」
寒成江愣了一下,眉头不由一皱正待摇头之际,席诗诗却一拍胸脯,笑着说:「我有认识的,我也保证他办事牢靠。」
「那太好了,我立刻就去写信,大哥的书房可以借我吗?」寒雨若问。
「当然可以,你快去写吧。」席诗诗抢先代答。
寒成江见状便知情妇定然暗有打算,便也跟着点头。「你快去写,我们等会就去找人帮忙送信。」
寒雨若点个头,便起身转往内间的书房。
席诗诗见他走进书房,立刻过去把墨龙血珠和《玄天秘录》包起来,快手快脚地放进一个木箱里,并扣上大锁。
寒成江看了不解地间:「你这是——」
「宝物当然要赶快收起来,万一给其他人看到了要怎么办?」席诗诗靠到情夫的身边,细语道:「现在宝物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了,黄金到手之后,我们就趁夜远走高飞,罗老大找来时,就让他去担吧。」话落伸指朝书房指了指。
果然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寒成江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捏捏她的小翘鼻。
约莫一刻钟,寒雨若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六封已封口的信,过来递向寒成江。
席诗诗见状抢先接过信,满面笑容地说:「你连夜回来应该也累了,赶快去休息吧,这事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事成之后就和我们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不必再委屈地去当那些好色老头子晚上的床伴了。」
寒雨若不作任何表示,只是轻轻地说:「我的确是累了,想好好休息了。」话落转身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地,寒成江总觉得这次回来的小弟变得很怪异,不觉就说:「你觉不觉得雨若怪怪的?他以前都只会乖乖地听话,我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这次竟会偷宝物回来,还主动出主意,你不觉得很不寻常吗?」
「怎么会?」席诗诗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和收信者,好像都是附近有头有脸的武林世家呢。「他不是说他想通了吗?人一旦想通了,个性就会有所改变,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赶快去办正事要紧,把我的珠宝箱拿来。」
寒成江闻言转进内室,未久便捧出一个小小的木箱。
席诗诗用随身携带的小钥匙打开木箱,里头满是小小的金元宝,她拿了一个小锦囊捡了一块碎金元宝,掂了掂重量后点头。「跑腿的酬谢这样应该就够了。」话落又锁上小木箱示意情夫拿进去放好。
寒成江依言而行,接着两人便开始整装准备出门去找信差。
外头,负手站在阶梯下的周元宗,听见开门声便转过身,看见寒雨若一出来便将披风的罩帽拉上,让他不禁把原想问的话又吞了回去。
寒雨若步下阶梯朝他走近,从披风里伸出手。「这个给你。」
周元宗不知他要给什么,只是依言伸手去接,感觉像是两颗圆珠般的东西。
「拿去换点银两给大家吃饱,别让大哥知道了。还有叫大家没事早点睡,油灯不要点太晚,以免浪费。」寒雨若说完便朝穿堂走去。
周元宗应了声「是」后摊掌一看,竟是两颗鸽蛋般大的珍珠,这两颗罕见的大珍珠可换得不少银子呢,也可解决目前断粮的燃眉之急,待想到二少爷的叮咛,他立刻握紧手中的珍珠,下意识转首看了大少爷的房门一眼,接着快步追上二少爷。
周元宗静静地跟在他身边走了一段距离,才迟疑地开口说:「二少爷,三夫人她——」
岂料,寒雨若只是平静地回了句:「我已经知道了。」
周元宗愣了不由停下脚步,只是呆在原地目送着在大白天穿着一袭黑色披风,轻步慢移得宛若幽魂般的二少爷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寒成江的叫唤:「周总管!」
周元宗吓了一跳,本能地紧握住手中的两颗珍珠,下意识把手放在背后。
「我和诗诗要出去办点事,中午就在天香楼吃饭不回来了,记得要给雨若送饭去。」寒成江说完便搂着情妇高高兴兴地出门了。
周元宗对他点个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忿怒,因已故老爷和二少爷生母的爱恨情仇,而被否定其存在的二少爷,在被亲兄长乱伦欺凌,甚至为了大少爷和其幕后主使者的私欲,被当成私妓般送至喜好男色的富豪人家,成为窃夺其财宝的工具,这样的二少爷还会关心下人们是否温饱了,可是自幼享尽荣华富贵,却自私到只顾自己口腹之欲,完全不理会这座宅院忠心一辈子的老仆们。
此时,他多么希望上苍能打个早雷,劈了这个比禽兽还不如的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