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当日暖再度被送到日本,参加亲戚女儿的婚礼时,傻瓜也嗅出不对劲了,而关河从来就不
傻。
或许他曾短暂地被相思冲昏过头,但是理性的那一面挣扎著冒出水面呼吸。於焉,许多事
渐渐理出头绪。
「该死!」他从头到尾就搞错对象了!
江金虎只是打手,真正的狠角色是那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端丽绝俗、雍容高雅的江夫
人!
他怎麽会如此愚昧呢?只因为对方端出一副慈爱长辈的形象,竟硬生生将他唬住。
表面上是江金虎拒绝他,事实上每一次的理由——拜拜,看亲戚,探外公,旅游——都是
江夫人把日暖给送出门。
然而,最让他茅塞顿开的,是缠绵那晚日暖说溜嘴的话。
我妈咪会杀了我。
爸爸,这次一定是他。既然说「这次」,便表示前几次不是江金虎主谋!
「我竟然就这样被唬住!」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但是,除了上门负荆请罪,顺便问清楚之外,他还有什麽
选择?
找了个天气微凉的周末午後,提了两样薄礼,关河规规矩矩地上门求罪。清洁女佣说女主
人正在後院的小花房里,他移师就驾。
「伯母,您好。」
「啊,关河,是你。」江夫人从层层花影中抬起头,漾出无比美丽的笑靥。「不好意思,
阿虎的一位朋友嫁女儿,日暖陪他到日本参加喜宴,隔几日就会回来。」
「伯母,我不是来找日暖,我是来探望您的。」
「你真是有心人,多谢你了。」江夫人温柔一笑,拿起浇花器怡然浇花。
关河苦笑,看来还是得直说。
「伯母,其实我是上门请罪的。」
「请罪?」江夫人讶然放下浇花器,一脸关心。「你和日暖还没和好吗?唉,都怪我们宠
坏日暖,让她的脾气难免娇一些;改天我帮你说说她。」
「伯母,我怕我得罪的人不是日暖,而是您!」他挑明了说。
「何出此言?」江夫人轻讶微笑,狡黠的神色一闪即逝。
「我就是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麽,所以上门来虚心讨教。」关河天性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伯母,我有做不好的地方,请您直接赐教,可是别再一天到晚让日暖飞来飞去的,您不怕她
辛苦吗?」
明人不说暗话,再装下去就太假了。江夫人浅笑。
「辛苦倒不至於,年轻人嘛,四处跑跑总是好的。更何况,有她父亲随身照应著,我很放
心。」她悠然拿起花剪,剪下几处长歪的枝。「我只担心那些不长眼的人,随便把我们家日
暖当成什麽伴游小姐,一下子冷一下子热的,那可就不太妙。」
啊,原来如此!关河揉著眉心,这件事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伯母,这一切都是我不好,您要怪我,我没有二话。」
「你好得很呀,怎会不好呢?真要比,是我那个丈夫比较不好吧!他打小就混迹江湖,行
为不检,难怪会让人误以为容易在外头拈花惹草。我只是比较替小暖抱屈,她怎麽瞧都像个乖
巧的女孩儿,怎麽还会被人误会呢?」江夫人悠哉游哉地穿梭在花架间,身後有个昂藏八尺大
汉像个小学生似的跟著。
「伯母……我真的非常抱歉!可是,请容我直接说一句,当初决定和日暖开始交往时,我
仍然以为她是个,嗯,被包养的女人,可是我并不在意,也认真恳切地开始追求她,这样还不
足以证明我的真心吗?」
「我就是顾念到这一点,才没阻止日暖继续和你往来,否则,你以为自己还见得著她?」
江夫人扯了扯唇角。
至此,关河不禁深深感谢自己当时的睿智。
「日暖知道我误会过她吗?」他试探道。
「你希望她知道吗?」江夫人似笑非笑。
她不知道,幸好。关河松了一口气。
江夫人停下来扶正一株蝴蝶兰。「我偷偷跟你说,我身边那一只,结婚初期真的在外面有
过不少女人,这一点你不会也学上了吧?」
「那我也偷偷跟您说,我生平最怕麻烦,要我另外养其他几个窝,我宁愿孤寡一生。」他
苦笑。
「你想孤寡一生也不是那麽困难。」江夫人笑谑地白他一眼。
又说错话了,他长声叹息。
掐指算算,过去这个把月来,他叹息的总和已足够启动一座风力发电厂。
「其实,我想想还真不明白呢。日暖的性子像她父亲,大而化之的,和你完全不同……」
「我们的个性正好互补。」他连忙接话。
「你是个堂堂的公司副总,她只是个咖啡屋的小店员。」
「我的出身背景也是小门小户,说来还怕高攀了贵府。」
「她说不上特别聪明或有才气。」
「我是在挑老婆,不是挑才艺班班长。况且日暖天生热情又开朗,很善於与人相处,这一
点连我都及不上。」
「她的性子有时候挺鲁莽的。」江夫人妙目流转。
「这倒是真的。」他的嘴角浮起一丝隐约的温柔。「可是当初若不是她的这份鲁莽,我们
也不会相识了,我宁愿她保留这个可爱的小缺点。」
「可是她私德不彰,在外面与有妇之夫勾三搭四。」
「江伯母,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日暖和江伯伯,您就放我一马!」他彻底举白旗
投降。
听起来这小子对她女儿倒真是有情有义。江夫人嫣然一笑。
关河现在看到她的笑容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也没有初时的惊艳。
「关河,你给我听仔细。我那个丈夫一身是胆,偏偏有勇无谋。我的女儿虽然娇美伶俐,
性情却像她老爸多一些,像我少一些。丈夫是我嫁的,女儿是我生的,我只好认了,但是……」她娇容一板,眉目立刻森寒。「如果有人以为我家的人个性耿直就是好欺负,我可不会放过
他。」
「是,我完全明白。」他被教训得心甘情愿。
「咱们家虽然不才,教养女儿却也花尽心思。日暖虽然无才无德,但是洁身自好,活泼善
良。将来嫁到任何一户人家里,相信都不致辱没对方。」
「我非常明白。」
「这回让日暖世界到处跑,固然是开你一个小玩笑,却也让你明白,只要我有心,随便找
个角落都能把她藏上十年八年,让你一辈子见不著。」
「是,小子受教了。」生平第一次被人完全踩在脚底下,就是未来的岳母,他无话可说,
只有俯首称臣。
「你明白就好。」看他如此乖驯,江夫人轻哼一声,愠意稍平。「女儿可以交给你,我没
有意见,只盼你自己懂得怜恤,将来别让她哭哭啼啼的回家来求助,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股不舍的心情突然涌上来。女儿真的要变成别人家的了!这时就很能了解老公为什麽千
方百计刁难他,一来固然有她的默许,二来也是因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和伤感哪!
「伯母,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日暖究竟在哪里吗?」
「她真的去了日本,难道你以为我骗你?」江夫人柔声轻笑,又笑得他背心直冒寒气。「
不过她刚刚打电话回来说已经下了飞机,正在高速公路上,她要直接去你家找你,你回去和她
碰头吧。」
关河连忙把手机打开,果然有一通未接的留言。方才他怕「谈判」过程被干扰,先把手机
给关了。幸好日暖有他家的钥匙,自己能进去。
「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不打扰您了。」
任务完成。他重新步入阳光下,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有这种丈母娘在,哪个女婿都会短寿三年。以後说什麽也要把日暖拴在身边,没他陪著不
要轻易回娘家。
慢著,日暖要去他家找他?
糟糕!他忘了告诉她,现在关寓是叶梓嫔大小姐在住的。这下子她们两个撞上,凭叶子那
副专爱找他麻烦的性子,真不知道还会惹出什麽事。
关河大叹一声,立刻往外冲。
为什麽他会这麽命苦呢?他生平无大志,只想谈一场平淡无奇的恋爱,日子过得一成不变
,老年之後死亡原因为「过度无聊」!偏偏身边老是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人出来揽局,一下子是
他那个把危险当饭吃的老弟,不时还会拐他一起出任务,一下子是莫名其妙的前爱慕者和她老
公。
为什麽谈个普通又无聊的恋爱是这麽困难的事呢?
※※※
「爸爸,你不要跟上来啦!」
「奇怪了,他家又不是龙潭虎穴,借我看一下会死?」江金虎瞪大眼睛。
日暖无话可说,只好让老爸一路从机场送到男友的住处楼下。
「关河就住在这栋大楼的顶楼,你看过了,满意了吧?」日暖跺著脚撒娇。「人家情侣要
讲体己话,你跟在旁边多奇怪,快回家啦!」
江金虎不理她,迳自巡视了一圈。环境还算不差。真可恶!这下子不能用「日暖跟著你会
过苦日子」的藉口刁难那小子了!
他为什麽不继续当个咖啡屋小弟呢?这样自己也好有个因由可以发作。
「你刚才拨他手机和家里电话,不是没人接吗?可见他也不在家,不如我们先回去。」他
就是不爽让女儿进其他男人的家。
「我有他家钥匙,我可以进去等他。」她得意洋洋地掏出钥匙圈来晃一晃。
「那好,趁他不在,老爸爸帮你看看他家里有没有藏什麽违禁品。」江金虎一把将钥匙抢
过来。
「土匪啊?」日暖用力跺足。「老爸,你不要闹啦!」
追到一半她方想起,行囊还放在後车厢忘了拿出来。算了,反正屋子里没人,让老爸先上
去也不会怎样。
「哈罗,麻烦你们帮我把行李拿出来。」她客气地向两位接机的手下说。
江金虎不当大哥已经很久了,可是几名干部仍然忠心耿耿地追随著,进进出出的排场都不
输当年。
手下互望一眼。
「大小姐不等回家再拆行李?」
「不用了,我直接搬上楼。」开玩笑,这一回家不知道又会被刁钻的老妈送到地球哪个角
落了。
大楼警卫事先被知会过,知晓她是关河的贵客,连忙绕出接待柜台,帮著手下把行李从车
上取下来。
她的行李不多,一大一小,一个人提刚刚好。
「谢谢。我自己提上去,麻烦你们两位在楼下等一下,我爸爸马上下来。」她可没有让老
爸久待的打算。
电梯爬到顶楼,她嘿咻嘿咻地提著行李来到门外。老爸应该进门了!
叮咚。
「谁啊?」一声不耐烦的娇唤悠悠来应门。
「怎麽会是你?」两个女人一打照面,同声轻呼。
叶梓嫔风情万种地打开铁门,倚著门框。人美就是有这种好处,随便摆个pose都充满明
星气质。
「让我想想看,你就是那天晚上躺在关河床上的人。」叶梓嫔挑高形状优美的柳眉。
日暖茫然地瞧了瞧门内,再瞧瞧走道间。她没走错间呀!
「你怎麽会住在这里?」
「不行吗?」叶梓嫔的挑衅听不出恶意,反倒是逗弄的成分居多。
「我老爸呢?」
「原来刚才那位凶巴巴的大叔就是令尊。」
「你没有向我老爸胡说什麽吧?」她急了。
「那要看你对胡说的定义是什麽罗?」叶梓嫔抠了抠指甲,弹弹手指。哈哈,关河,当年
竟敢安排替身,陷害老娘,现在轮到你落入我手里了。
「你到底跟我老爸说什麽?」她连连顿足。
「也没什麽,他问我的身分,我就说我是这间屋子的住户。他又问我为什麽住在这里,我
回答因为我老公也住在这里,大致就这样罗。」她可没有说谎,她老公最近确实住在关宅。
日暖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说谎!你才不是关河的老婆呢!」
「我又没说我是。」叶梓嫔-了-长睫毛。
「妈咪,人家要吃绿豆汤啦。」屋子里传来小孩子娇嫩的呼唤声。
「喔,马上来。」叶梓嫔扬声回答。「你还有什麽事呢?」
日暖拍了下额头。「完了,还有小孩!这下子误会大了,关河会被你害死。」
「看你紧张的!顶多我出面帮他解释一番就是了。」叶梓嫔笑得非常艳丽灿烂。
日暖退後两大步,「不用了,我们自己搞定。」
再让她出马,关河岂不死得更惨?日暖丢下行李,忧心忡忡地按电梯下楼。
※※※
关河大步走出电梯。
其实他从地下停车场直接上楼,并不需要经过一楼大厅,但他担心日暖忘了把钥匙带在身
上,会坐在大厅里等他回家。
「是你!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江金虎踏出另一座电梯,入眼
的就是这个浑小子。
「伯父……」他愕然迎上去。
「给他一点教训!」江金虎向两名手下使了眼色。
「是。」手下不待多问,揉身而上。
「慢著,伯父,这一定有误会……」
他来不及多说,两名手下一左一右,已经攻了上来。
关河不及细想,左手挡住左边的飞拳,右脚扫向右边的地堂;待对方轰然垮下,再回身一
个勾拐,唯一站著的手下也撂倒在地。
四两拨千金,动作乾净俐落,胜负立见分晓。
最意外的人是关河自己!他瞪著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原来关城教的那一套防身术真的管
用!
「好小子,想不到你真有几分本事!」江金虎怒极反笑。「那我就亲自讨教几招,瞧瞧是
你年轻力壮,还是我宝刀未老。」
关河连忙跳开来。开玩笑,别说自己没必胜把握,要是他敢动江金虎,现成就有两只母老
虎摆不平!
「伯父,您先别动手,大家把话说清楚。」
「还有什麽话好说的!」江金虎脱下西装外套大喝。「原来你平时把妻子藏在高雄;若非
她正好带小孩上来小住,小暖不知还会被你骗到何时!」
关河气得咬牙切齿。该死,叶梓嫔!你最好别让我再看到你!
「伯父,那个女人不是我老婆,那几只小鬼更不是我的小孩,他们只是来我家借住几天。」
江金虎一拳扫过来,虎虎生风,他连忙往後跳一大步,拳风扫到脸颊,竟然隐隐生疼。
好家伙!金虎兄年轻的时候绝对不是混假的,他心中一凛,全神贯注接招。
「哼,你还敢狡辩!寻常良家妇女没事会随便认人当老公吗?」江金虎扫出一记地堂腿。
「别的女人不会,这个女人偏偏就有这毛病。」关河只敢闪躲,不敢出拳,转眼间就被逼
得左支右绌。
「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架……」警卫巴巴地躲到旁边蚊子叫。
关河被逼到墙角,眼见已无路可退,不得已,只好伸出手臂准备抵挡。
「爸爸,住手——」一声尖锐的呼喊从大厅边缘奔过来。
江金虎一拳轰出,已来不及收势。
在百万分之一秒,关河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收回双臂。
砰!千钧力道结结实实卯上他的下巴。
他整个人飞出去,撞到身後的粉墙,再跌回地面上。会客区的小茶几承受不住他的力道,
哗啦垮成碎片。沙发组被撞得四处横散,关河躺在满地狼藉之中,痛得起不了身。
「关河!」日暖心痛地大呼,扑上来紧紧抱住他。
「小暖,你不晓得,他……」江金虎想替自己分辩。
「不要再说了,爸爸,你太过分了。」日暖气得流下泪来,连忙低下头检查情郎的伤势。
「关河,你有没有怎麽样?要不要紧?你的下巴都肿了,呜……」
啊,果然挨这一拳是值得的。关河埋进软馥喷香的酥胸里,满足地想。
「小暖,都是他的错,他已经结婚生子了!」江金虎飞快替自己分辩。
「那个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啦!这次你真的太过分了,没搞清楚情况就动手打人,我再也不
要跟你说话了!」日暖忿忿抹掉泪水。
「怎麽不是?我已经问得清清楚楚!」江金虎连声辩解。
「我不要跟你说了!反正在我没有气消之前,我绝对不回家,活该你自己去想办法跟妈咪
解释。」
「你……你……你这个逆女!」江金虎张大嘴指著她。
「怎样?」日暖龇牙咧嘴的,比他更凶。「动手打人本来就不对,你要我跟妈咪告状吗?」
江金虎整个人消下来,犹如斗败的公鸡。果然女儿养大了就是别人的,呜……一心外向,
根本不管老爸爸了,呜……
「老大。」
「老大,您不要难过,小姐过几天就想通了。」
两名手下哼哼唧唧地过来搀扶。
「呜,养女儿有什麽用?你们听我的话,将来绝对不要生女儿。」他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
来。
「是是。」
「日暖,我没事的,你千万不要责怪伯父。」关河突然呻吟著坐起身。老实说,他还真担
心金虎兄回去找那位未来丈母娘哭诉,他真是怕了江夫人了!
江金虎忿忿转头,「谁要你这小子多嘴!」
「爸爸!」日暖瞪著圆圆的悄眸。
「呜……你们看、你们看,女儿长大了就是别人的。」江金虎继续转头对两名手下哭诉。
关河活动一下颈颚,确定骨头没断。刚才这一记真的不是盖的,虽然他已经尽量抓角度避
开其锋,仍然承受到绝大部分的力道。
「你要不要去医院照一张X光?我爸爸力道很重的。」她非常紧张。老爸的神力她比任何
人都清楚,他曾经有一拳打断人家三根肋骨的纪录。
「乖,我没事。」他温柔地亲亲她,不顾旁边那张几乎爆破的怒颜。
他拍拍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起身,顺便拾起江金虎方才遗落在地上的皮夹,送过去。
「伯父,以後如果我有一丁点对不起小暖的地方,您都可以像今天这样修理我,我绝对不
敢有任何怨言。」
江金虎斜睨著他,不发一语。
「小暖方才说的是气话,过几天我就带她回去吃饭,并且讲人上门去提亲,请您不要担心。」关河轻声安慰。
江金虎不禁想到女儿又气愤又心疼的表情,仿佛这拳是打在她身上。
唉……罢了,孩子长大,终归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此後是风是雨,是喜是悲,都得由他
们自行去承受;做父母的人,到了此时,已算是功成身退。她喜欢这浑小子,就让他们去吧!
他摆摆手,接过皮夹,搋著一颗万分复杂的心离去。
「关河,你的嘴角在流血。」日暖走上来,拿面纸轻拭他的唇角。
关河不碍事地笑笑,低身捡起一张从皮夹里飘落的名片,翻过来一看——
两性关系增进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江金虎
什麽?他是那个江金虎?
「销魂一级棒!」关河脱口而出。
日暖愣在原地。
「阴阳乐透散!」第二句爆炸。
「……好,我要回家了。」佳人转头就走。
「日暖,日暖!」他连忙把爱人拉回来。
呜,终於还是被他知道了!虽然迟早会有这一天,她仍然宁愿它越晚来越好。
是的,没错,她老爸就是「销魂一级棒」及「阴阳乐透散」的创始人,闻名全亚洲的超级
情趣用品大亨!
路上随便抓人来问,只要提到「情趣用品」四个字,十个有八个会立刻叫出「江金虎」。
「咳咳,这个其实也没什麽……」关河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你当然这麽说,你不是那个从小被取笑到大的人。」她羞红著脸怒瞪他。「你不是那个
被同学暧昧兮兮地问:『日暖,你爸爸在做那方面的生意,你们家怎麽只生你一个小孩?』你
不是那个被同学嘲讽说:『日暖,你爸爸是不是很猛、很厉害?』你也不是那个被同事戏弄道
:『日暖,将来你和你男朋友什麽都不用愁,现成的最好用,真幸福。』但是这些都无关紧要
,最最最让人火大的是什麽你知道吗?」
他摇摇头,抿紧嘴唇。
「大学那一年,好不容易我心仪的学长终於来找我了。他把我拉到校园角落,含情脉脉地
看著我。我的心跳几乎宣告停止,只等他说出『日暖,和我交往吧』的告白,我保证马上扑上
去叫好,结果他终於开口了!你知道吗?这个该死的家伙竟然……竟然……」她怒声咆哮:「
他竟然拿出那根该死的『一级棒』,说他和他女朋友看了半天说明书都不知道该怎麽用,这是
我家出品的东西,我用起来应该『很有经验』,可不可以教一教他?我当场抢过那根该死的一
级棒,没头没脑地痛揍他一顿,说:『就是这麽用!』」
他只能同情地点头,努力保持面无表情。
「我爱我老爸!他是我全世界最爱的男人……好吧,他是我全世界最爱的『两个男人』之
一,可是,这不会改变一个事实:他经营的事业让独生女从小活在恶梦之中……你为什麽那副
表情?很好笑吗?嗯?你想笑吗?」她危险地眯起杏眸。
「怎麽可能?」他在下一秒钟恢复完全云淡风清的神色。
她可疑地打量他几眼,哼!愠怒不息地刮回电梯前。
他按著作痛的下颚,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後面。
「日暖,虽然你大学时期过得很悲惨……」
「还有高中!」她低吼。
「对,还有高中,不过最重要的是……」
「还有国中和国小。」
「对,国中和国小,可是你别忘了……」
「还有毕业之後出来工作!还有不同公司的同事!还有一堆无聊的客户!还有一些神经兮
兮的追求者……」
他将她转过来,按住她的唇,脑筋突然灵光起来。
「日暖,这些人的取笑,不就是为了让你离他们远远的,只待我们两人的相遇吗?」关河
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噢……她的心登时融化了。
「关河,我爱你。」她投入他怀中,深深地献上香吻。
「我可以为这句话而死。」他轻声叹息。
日暖渴望的明眸闪闪发光。「换你了。」
「……换我什麽?」
「我刚刚说我爱你。」她提醒他。
「我听到了,我也有所回应。」
「你说的是你可以为这句话而死。」她再提点一下。
「所以?」他如坠五里云雾。连爱的告白也有标准答案?
「你不觉得你应该回应跟我一样的话吗?」她眯起猫眼。
唤,明白了。
「我爱你。」不过是句子而已,他并不怎麽在意。
日暖瞪视他良久。「你没诚意!」
「我又怎麽没诚意了?」他下意识顶了顶黑框眼镜,才想到方才打斗的时候不知被甩到哪
个角落。
「你还要我提醒才知道要说,当然没诚意。」日暖愠恼地踱入电梯里。「女生就是爱听这
种话!等你哪天不用人提醒,自动自发全心全意地对我说一句『我爱你』,我才要考虑嫁给你。」
他连忙追上去。
「等一下,日暖,我爱你,我真的爱……」
电梯当著他的面缓缓合上,关河哑口无言。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为时已晚地宣告,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大厅里的袅袅回音。
算了,他摇头苦笑。她终於回到他怀里,这比较重要。
虽然楼上还有五枚不速之客急待摆平,她的家里有一个令人冷汗直冒的母亲,他不晓得自
己还要受苦受难多久,而她父亲的拳头既硬又重,还有非常明显的暴力倾向,然而,只要她回
到他的怀里,巨石般的险阻也化为轻松好走的碎石子路,他,甘之如饴。
当然,他不忘提醒自己,务必随时提防那位狡诈多黠的丈母娘,还有还有,永永远远都不
能让日暖知道,他曾经把亲爱的岳父大人,误认为她的包养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