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乍见刀青梅目瞪口呆的模样,里那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终於轮到他扬眉吐气了,他快意地想。
「你?」刀青梅的嘴角扭曲了一下。
「嗨……」她在去年才相认的孪生姊姊,同时是麦氏一族的现任族长夫人,董青萝,向妹妹挥挥手,挤出一丝微笑。
刀青梅脑袋一偏,望向跟在姊姊身後的另一个女人。
「小姐?」现在,刀青梅连五官都扭曲了。
「青梅?」欧阳宁馨同样感到无法置信。她上上下下打量刀青梅一遍,好不容易才认出她的真面目。「老天爷,真的是你!你这副装扮真……真……真有特色。」
「你们两个该死的跑来这里做什么?」刀青梅从嘴角挤出话来。
里那认为自己可以沉浸在这种痛快的感觉里三十年。
他先把三个女人带出叶城,来到空旷的地方,便远远躲到某个沙丘後藉口守卫。有些时候男人必须懂得明哲保身!
沙漠的星子与月光从不曾如此美丽祥和过,他舒爽地深呼吸一下。
「什么叫做你离家出走?」一阵怒吼飙高。
没错!绝对是应该保持距离的时刻!
不过,几分钟之後,女人再度印证了她们是深不可测的生物这项事实。身後的交谈声渐渐平缓,里那从沙丘後支起身一探——
三个女人互相分一分乾粮,居然开始吃起消夜来,一副夤夜野餐的和乐气氛。
……她们不吵了?
他发誓他永远搞下懂女人!
「喂!水壶。」其中最张狂的那个向他呼喝。
里那默默解下腰间水壶送过去,再躲回沙丘後面。
「里那,你也来吃点肉乾吧!」欧阳宁馨不愧为当家夫人,极为体恤员工。
「放心,饿不死他的——嗟,来食。」刀青梅随手扔一块肉乾和硬面包过去就算打发掉。
「你……」身为手足的董青萝叹了口气。
不过姊妹俩自幼分离、长大重逢之後又没有多少机会相处,严格说来比普通朋友还要生疏,她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可以念这个人人闻之色变的妹妹几句。
「好了,你们一个是韩伟格的老婆,一个是麦氏族长的老婆,两个人一齐离家出走是怎么回事?」
董青萝的丈夫齐磊出自於麦地尼克拉那一族,在中东地区富甲一方,是走在正道上的名门望族,与韩氏这种亦邪亦正的诡谲门路自然搭不在一块儿,所以两个男人的老婆虽然私交甚笃,男人们却王不见王,能避则避。
她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场面陷入凝窒状态。
董青萝的表现比较正常,她面露不安之色地偷瞄好友,自个儿倒没啥子扭捏的,所以刀青梅判断,问题还是出在她这个漂亮的女主人身上。
「小姐?」
欧阳宁馨盯著手中的面包,许久许久。
「他外头有人。」
「噢,然後呢?」刀青梅啃了一口牛肉。
两个女人杀人般的眼光移向她。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董青萝抢先发难。
「你一直知道?」欧阳宁馨也丽颜发青。
「对啊,有几个女人还是我帮他找的,怎样?」她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天大地大的事。
欧阳宁馨森然瞪视她许久。最後,她一语不发地站起来,大步走出老远。沙丘後的男人探了探头,确定女主人身後有人跟上去,继续伏回原位戍守。
「喂,等我一下,小姐!」
「你才等一下。」董青萝半路先把她拦下来。「我问你,姓韩的平时真的要你帮他找女人?」
奇了!找女人就找女人,这两位「家庭主妇」干嘛一脸吃了炸药的表情?!
「为了她好嘛!」
「为谁好?」董青萝脸色极端难看。
刀青梅看看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双眼,再瞧著几公尺外那抹窈窕依旧、玲珑依旧,但是大受打击的背影,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我的妈啊!搞了半天你们在气这个?哈哈哈哈——真好玩!原来这就是『女人会想的事』,哈哈哈哈!喂,姓里的,你听到了吗?」
我不姓里。男人揉著额角,勉强自己忍耐。
快影一闪,刀青梅飞向小姐身後,悠悠哉哉地道:「喏,你先说你是怎么发现韩先生外头有女人的,我就告诉你他的女人们在哪里。」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
原本她还期望青梅会告诉她,一切都是她胡思乱想,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一阵酸楚顿时冲上心头。还说什么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连儿女在他眼中都没她重要!结果呢?他不但有女人,後面还加上一个复数「们」,他们主仆俩根本是狼狈为奸!
亏她还把青梅看得比自己亲妹妹重要,不想连她都吃里扒外……
「喂喂喂,小姐,你先别忙著骂人,我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呢!」刀青梅立刻为自己抱屈。
欧阳宁馨一愣,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把心声都给吐露出来。
她瞪刀青梅一眼。
「好吧,那我先说好了。」刀青梅摸摸鼻子,这种时候下要捋虎须,尤其是母老虎的。「韩先生的女人呢,有三个在利雅德,七个散布在以色列、伊拉克、叶门、阿曼等国家的主要城市,一个在欧洲、一个在美国,大致上是这样。」
欧阳宁馨的柳眉纠起来。
「自从开战之後,那两方人马自己闲著无聊,就担心韩先生也会跟他们一样无聊,没事去插手,所以目前有七个香巢被盯上了,两个据说被人友善地请去作客,至於被哪一方请去则还不太明朗,因为这种事也不顶重要,所以韩先生没要我去把她们接回来。不过我大概得再多布几个点,让那群无聊人士有事可做,报告完毕。」刀青梅迳自说下去。
「你是说……?」董青萝慢慢走过来,握住好友的手。
刀青梅长叹一声,「小姐啊,连中东地区最懂得玩障眼法的狂人都被人逮了去,你敦韩先生怎么能不未雨绸缪呢?和那个魔头不一样的地方是,韩先生自己不怕死——你知道他只怕谁出事。」
欧阳宁馨怔怔望著她。
「学人家找替身整容当然是不必要了,韩先生不可能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你长什么模样,但是大家都明白他不可能没女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每个地方都放个女人在那里,那就谁都不知道该动哪一个!」
「那些女人都是什么身分?」欧阳宁馨眨了几下丹凤眼。
「不一定罗!有的是平凡女子收钱办事,有的和他本来就有一腿……」抢在小姐变脸之前,她赶紧补上一句,「不过那也是在认识你之前,之後就没有了,我发誓。」
「真的吗?」欧阳宁馨眯起杏眸。
「平时最常跟在他身边的人就是我和里那,他偶尔确实会在这些香巢落脚没错,总要营造一点假象嘛!但是我保证他没要那些女人服侍过,对吧,姓里的?」
「……嗯。」我不姓里。
「那些人抓他的女人做什么?」欧阳宁馨颦眉。
「当然是威胁、恐吓加利诱。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你老公站在他们那边,偏偏你老公有时候小气得很,做人天生不爽快……」
咳!那个沙丘暗影轻咳一声。
刀青梅向他吐个舌头,继续道:「总之,抓了他的女人和小孩,他就不得不听话了。」
欧阳宁馨心头一凛。「所以那些香巢里真的有小孩?」
「有几个女人是身边带著小孩的寡妇,你知道单亲妈妈在中东地区是极难独力生存的,除非改嫁,所以他们母子替我们当烟幕弹,我们就提供适当的保护,大家互蒙其利,皆大欢喜!」
「……他真的没跟那些女人乱来?」
「呋,那些女人看到他就吓死了。你也知道你老公平时龟龟毛毛的样子有多讨人厌——」
咳!沙丘暗影又咳了一声。
「我说,你要是沙子吞太多了就喝点水!」刀青梅不爽地扬声喊。
沙丘後传来一阵咕哝。
「那些孩子里面,有没有……他以前生的?」
「拜托!他又没多喜欢孩子,连你生的也一样,怎么可能随便跟其他女人生小孩。」
欧阳宁馨低头深思。
青梅说得没错,亲情这种关系在孤介傲世的韩伟格眼中其实很薄弱,「我是你的亲生孩子,所以你必须无条件爱我」这种话之於他完全没有意义。
他深爱自己,因为她有让他倾心之处。至於他们共同生的三个小孩,与其说他重视亲情,不如说是因为心爱的女人爱这些孩子,他才跟著爱屋及乌。
「换句话说,只要孩子的母亲不是我,都是可以被牺牲的?」欧阳宁馨喃喃。
「没错,不过他真的只有你生的这三个小孩啦!我保证。」主子,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真是不遗余力啊,给我加薪吧!「你还没说呢,你是如何发现那些香巢的?」
「有一天下午我到书房发email跟我台湾的家人联系,他桌上就摆著一份报告,我只瞄了一眼,就看到『情妇』、『被带走』这些字眼,我当然拿起来仔细研究。报告上面说,他在利雅德东边的那个情妇被带到叶城来了。」
对於韩伟格的巢被挑掉一个,而且是被送往叶城来的这件事,她和沙丘後的男人互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所以你就自己跑出来了?」刀青梅问。
「我当然是等到他回来当面询问他!那种不明不白乱吃一通飞醋的事,我还不屑干。」欧阳宁馨白她一眼。
可是她明明就是在吃飞醋啊!刀青梅吐了吐舌尖,没胆反驳。
「那韩先生怎么说?」
「如果他否认也就算了,我保证无条件相信他,没想到他居然只给我一句『这件事你不必管』,然後就期望我当做没看到!」欧阳宁馨余怒难消。「他在外面搞什么事我都可以不管,独独外遇这一点,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欧阳和她老公吵了起来,韩先生坚持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於是她气不过,当天就跑出来投靠我。我们两个人商量了一个晚上,决定乾脆自己来叶城弄清楚是什么情况,以後也好有个计较。」董青萝细声帮忙补完。
所以,说来说去就是男人嘴笨!越有权有势的男人嘴越笨,而有权有势外加结婚多年的男人则是嘴笨一族的就中极品,因为他们通常认为把时间花在哄老婆上面很没有经济效益。刀青梅只能长声太息。
「你们不会就两个女人自己买骆驼骑过来吧?」
「当然不可能。」董青萝道。
「我们付了点钱,告诉利雅德的一队商旅我们要来叶城找抛家弃子的老公,请他让我们同行。」
明明抛家弃子的是「老婆」吧!刀青梅只敢在肚子里暗诽。
「现在你们两个人都知道韩先生很规矩了,你们可以安心回家了吧?」
「那个被掳来的女人呢?」欧阳宁馨问。
「她怎样?」
「报告上面说她还有一个儿子,也不见了!」董青萝连忙强调。
「所以?」
欧阳宁馨拍了下额头,「那个女人是无辜的!我们不打算做一点什么吗?」
「『我们』是什么意思?」刀青梅瞪著女主人。
「好吧,那『你们』不打算做一点什么吗?」欧阳宁馨耐心地改口。
「何必?她存在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替你当炮灰,现在不过就是发挥应有功能而已。」她回答得非常理所当然。「有时候,小姐的想法真令人很难理解!」
是谁的想法难理解啊?欧阳宁馨快抓狂了。「刀青梅,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人命是不可以取代的,你就是跟著这些臭男人太久了,才会被他们教坏!」
这句话很冤,到底是谁教坏谁值得商榷。里那大皱其眉。
「但是那些女人明明白白就是来取代你送命……好好好!不要瞪我,我输了,我输了,我帮你把这对母子找出来就是。」
老天爷!
「怎么会发生这种鸟事?」
「三十几岁的女人了还学人家青少女逃家!」
「韩先生在搞什么?我们出差在外已很辛苦了,还要替他顾老婆!」
「那个麦氏的齐磊也太过分了吧!堂堂一个族长连自己老婆都管不好,人家随口讲几句就跟人跑了!」
她真的很烦躁!
里那盘腿坐在自己的寝榻上,像是看天方夜谭一样,惊奇地望著她。
他以为她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她出任务时吊儿郎当,休假时更没好到哪里去,就连攸关她生命安全的行动她都一样嘻嘻哈哈。基本上,在他眼中,他从来没见过这女人认真的模样!
可,这一刻,她却真真切切地为她女主人出走的事感到烦恼,
「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我明天传讯回总部去,让韩先生找人来绑他老婆回去,一切问题自动解决!至於要不要救那对母子,等这两个女人离开叶城之後再说。」刀青梅用力一拍手掌。
里那蓦然明白了。
仿佛有人拨开刀青梅表面的轻纱,将底下那一层性格暴露在他眼前。
这个世界之於刀青梅是绝对的二分法,一边是她在意的人,一边是对她不痛不痒的人。她平时出任务时,周旋的是第二种人,所有的伪装与面具也是针这一种;说得残酷些,这群人即使在她面前死光死绝,她也一样笑颜以对,眉头都不皱一下。
至於第一种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她会为他们忧,她会为他们烦,她会为他们的喜怒哀乐而跟著笑吼哭叫。
这两个世界是不该混杂在一起的,然而昨儿夜里,她在意的人却出现在不该出现的那一半,所以她短暂地错乱了,而里那就在这珍贵的片刻之间,瞥视到她真实的一角。
「喂,你别装哑巴,到底是给个说法啊!」
他的脑中突然浮起董青萝的脸。
一模一样的两张娇颜,却因为成长环境而衍生出截然不同的气质。
董青萝看起来秀外慧中,眸底透出一股坚毅的气息。她是个女人,娇弱需要人保护的女人,她开心时会在丈夫怀里撒娇,气愠时会让丈夫吃闭门羹。里那不确定董青萝生小孩没有,即使现在没有,有朝一日她也会生,脚边会缠著几颗萝卜头冲著她喊「妈妈」。
如果她们姊妹俩小时候没有失散,这可能就是刀青梅会过的人生。
从来没有人问过刀青梅,这是不是她要的生活,八成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从她有记忆以来,她的生活里就是刀光剑影。
他突然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
其实,先发现刀青梅的人是他而不是韩伟格。当时她是一个刚从人蛇头子手中溜出来的小女孩,才七、八岁大,一身脏污地躲在利雅德一处暗巷里翻圾垃箱。
少年的他绝对没有济弱扶倾的侠义心肠,所以他只是随手丢了块乾粮给她,转头准备回去向韩伟格覆命。
但是小女孩跟上来了。
她跟上来的原因也跟感激无关,纯粹以为他身上有更多好吃的东西而已。
他沿路走,她沿路跟。他走几段路便回头丢块乾粮,她则一路捡。本来他丢乾粮只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没想到倒成了钓鱼的饵,直到碰头之後,年轻的主子发现了他身後的小女孩。
里那开始想,如果当时他有不一样的做法呢?
例如,他压根儿不理刀青梅,连片面包都不给。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继续窝在那个垃圾堆找食物,最後被赶上来的人蛇头子抓回去。她被痛揍一顿之後,丢进妓院里当雏妓赚皮肉钱,或者变成街上的扒手,长大之後被阿里不达的混混头子收为情妇。
又或者,他将她送往收留孤儿的官方机构,她可能被遣送回中国或香港,被平凡人家收养,上学、考研院所、就业,最後嫁给年收入三万七千美金的白领上班族,生二点五个小孩,付二十年期的房屋贷款。
可是最後她跟著他来,然後她的人生发生天翻地覆的逆转。
原来,从他们在巷子里初见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改变了她的人生,而他竟然恍然未觉。
「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刀青梅被他盯得发愣。
她发愣的神情更像她姊姊了。
很……纯真,很可爱。
一股不知名的冲动让里那挺起身,吻她一下。
他并不确定自己为何会忽然吻她。他甚至谈不上喜爱她——或者,在今天之前,在看到她像「人」的那一面之前,他以为自己不。
然後,突然间所有感觉涌上来!
她是他发现的!
他给了她一种人生!
於是,她也回敬他充满意外的人生!
她尝起来出乎意料之外的清甜,和她的名字一样,像酸中带甜的青梅,又像呛中带辣的烧刀子,入喉不总是那么顺口,滋味却令人忘不了。
就在无意之间,他将一朵青梅留在这旷野黄沙里。
她瞪大杏眸。就这一个迟疑,让他的舌钻进她唇间,他加深这个吻,唇齿间尝进了她的滋味。
那铁般刚强的手臂没有抱她,高塔般的伟岸身躯也未贴近她。他们全身上下,就只有四片唇相接,彼此的舌互相纠缠,
接著,里那退开来。
他承认自己极好奇她的反应。刀青梅总是爱亏他过度自制,迟早死於欲求不满,他吻了她,这下子大概要被嘲笑至死了。
「你……你……你……」刀青梅呆住了!
只因为一个吻,然後,刀青梅呆住了!
阿拉真主,这是真的吗?里那近乎著迷地盯觎著她的反应。
她为什么不快点恢复「正常」呢?她为什么不赶快嘲笑他呢?她为什么不换上那副坏坏贼贼的笑,勾著唇角问他:「怎样?现在想不想立刻压倒我?」、「我不介意陪你来上一下喔!」
他多希望她的反应和昨天以前一样,那么他就可以继续把她当成那个吊儿郎当、没半丝正经相的不良女子!
他紧握著最後一根稻草,希望她可以变回那个他完全不必去在意的「布雷德」!
「你……你干嘛……你……你……」她猛然往後跳开一步,错愕得甚至忘了要取笑他。
一个失常的杀手看起来竟是如此——讨人喜爱。
「你、你……可恶!恶灵退散!」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抓起沙子往他脚边一洒,夺门而出。「我懒得理你!」
她,逃走了,
在那一刻,里那心头高筑的墙,开始出现裂缝。
笨蛋!笨蛋!笨蛋!
她在跟他说正经的,结果他呢?他竟然吻了她。
他干嘛吻她!
莫名其妙、登徒子、色狼!
要吻也不趁她有准备时再吻,害她猝不及防,当场呆在那里。
真是糗死了!
白痴!白痴!白痴!
骂到最後,她都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骂帐篷里那个死硬家伙,或是自己。
「……晴儿?怎么又是你!」
「啊!夫、夫夫夫、夫人!」
他们两人怎么这么有缘?在娜莉夫人的营地里永远碰不到面,偏出了营地哪里都碰得到。
「你跑到城西的帐篷区做什么?」娜莉夫人眯了眯水眸。
「我、我替赖丝克大哥来给他的客人传讯儿。」赖丝克是舞团里的当红舞者——当然也是当红应召男。
「传什么讯?传给谁?」
「那边那个红帐篷的主人……赖丝克说他晚上不能陪客了,因为族长要召见他……」男孩紧张得开始结结巴巴。
娜莉定定盯了他好一会儿。
「你给我小心一点。让我太紧张的人,最後都没有好下场。」
「我我我、我不敢!晴儿这就回去洗衣服,夫人饶命!」男孩再度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