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柯瑾瑜被强行留在荣氏医院休养了整整两天。

    「我也是医生,处理这种小伤,根本不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只要不碰水,按时换药,过几天就没事了……」

    当她向负责照顾她的医生提出这样的抗议时,对方只是朝她笑了笑。「这是荣先生的意思,我们只是在执行上司的命令,希望柯小姐能配合,安心在这里调养身体。」

    虽然觉得荣泽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有些小题大做,但她却不讨厌这种被人关心和在意的感觉。

    住院的这两天,除了吃好喝好,被人伺候着,偶尔还会跑去和正在养伤的席洛闲聊打屁。

    席洛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家世不凡,却是个幽默感十足的家伙。

    和他在一起,心情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也很容易卸下心防,对他产生亲近感。

    当这样的情况传到荣泽耳中,当天傍晚,他就亲自来到医院,堂而皇之的将「休养中」的柯瑾瑜,当着正咧嘴笑的席洛的面,接出荣氏医院。

    过了很多年之后,每当席洛调侃他吃醋的样子很有喜感时,荣泽都会皱着眉,一次又一次,顽强的加以否认。

    「其实我只是手臂有一道伤口而已,真的没必要住院治疗,当我提出要出院的要求时,医生说是你的命令……」

    走出医院大门,直奔附近的停车场,荣泽始终保持惯有的沉默。

    一路上柯瑾瑜自顾自说个不停,其中还提到了席洛,因为那家伙前几天受了刀伤,在接受缝合处理的时候表现得很沉稳,这样的病患在医生的眼中是很难得的,所以她直接把席洛视为铁铮铮的硬汉。

    荣泽听得十分厌烦,却一直没打断她。

    喀嚓——

    突地传来按下快门的声音,这对柯瑾瑜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一直备受瞩目的荣泽来说,意味着有人在跟踪自己。

    眼尾轻扫,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这是那人惯用的伎俩,毫无新意。

    这几秒内发生的事情,柯瑾瑜自然没有任何概念。

    直到被荣泽送进车内,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到奔驰车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她看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眼,想起他就是上次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微微向他点头示意。

    接着看到随后坐进来的荣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特意来这里接我真是太麻烦你了,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腿,走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我听说最近清栓口服液就要上市了,你应该很忙,你只要送我到路口的公车站牌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荣泽根本没看她,绷着脸命令司机开车,对她的碎碎念置若罔闻。

    见他没搭理自己,柯瑾瑜也有些自讨没趣,每次在他面前,她都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但一想到原本沉默冷淡的他,这两天来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心头就忍不住泛起一阵甜。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荣泽这种人吧。

    自从那天他第一次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之后,她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无论她怎样想忽略这种奇怪的想法,理智都无法控制情感的蔓延。

    静止一般的安宁,让她倍感焦虑,她知道如果再不说点什么,肯定会被他看出自己的不对劲,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两天没回诊所,也不知道那些病人会不会因为觉得我这医生不负责任而选别家,梦梦毕竟还是个孩子,如果真的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知道搞不搞得定……」

    没头没脑说了一串,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突然一股力量将她扯过去,喋喋不休的小嘴,被蛮横的双唇紧紧掩住,她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小小的嘴巴先是被覆盖住,慢慢的,那粗暴的力道渐渐变得柔和,牙齿被轻轻撬开,滚烫的舌,带着淡淡的红酒味道,侵入了她的禁地。

    她的腰被搂得很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只能借着这个吻,来换取更顺畅的呼吸。

    就这样痴缠了好一会儿,荣泽才放开她,彼此的脸都有些潮红,散发着不自然的光芒。

    「你太吵了,我觉得这是让你闭嘴唯一的方式。」

    轻咳了一声,他给自己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来解释刚刚冲动之下的行为。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得知,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冲动?因为他绝不会承认,吻她的真正理由,是因为他真的很想吻她。

    柯瑾瑜红着脸,捂着被吻肿的双唇,心底很想说,让我闭嘴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用这种……奇怪的方式。

    之后,她就真的闭上了嘴,直到车子将她送到诊所前,她才尴尬的向他道谢,带着满脸红潮,飞也似的逃离这让她窒息的小空间。

    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司机试探性的问道:「少爷对那位柯小姐动心了吧?」

    ※※※※※※

    「妈妈,求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孩子无助的哭泣。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妈妈!」女人无情的离去-!一个耳光直接落在男孩柔嫩的脸上,眼前,如同鬼魅般阴森恐怖的脸,是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

    「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找那个贱女人,不听我的话,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

    恐怖的暴力,口不择言的谩骂,不见天日的黑暗……

    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拚命想要逃离男人布下的魔网,寻求一丝微弱的喘息空间,可不管他如何挣扎,终究还是落入那无底的万丈深渊。

    「不——」尖锐的叫声,带着难以忘却的恐怖记忆,荣泽突地从恶梦中惊醒。

    全身冷汗直冒,细小的水珠在他小麦色的肌肤上,闪烁着诡异的亮泽。

    已经有多久不曾再作这个恶梦了,为什么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无法摆脱这段不堪的记忆?

    他一定是被下了咒语,每当他快要将这种痛苦遗忘的时候,咒语就会发挥作用,强迫他深刻的记起从前的一切。

    他明明……已经快要放弃心魔的恶作剧了。

    可这时,眼前突然出现记忆深处,被母亲拥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的脸,她笑得灿烂幸福,彷佛坠落人间的天使,享受着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而原本属于他的快乐,被她硬生生的剥夺,他只能坠入无底的黑暗,承受着炼狱般非人的折磨。

    他曾发誓,会亲手撕碎她的世界,也许这个梦,只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当初的恨。

    而他呢,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报复的女人,居然动了情。

    胸口被撕裂般的难受,迷迷糊糊的起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始终是早晨的那个恶梦。

    到了清栓口服液上市记者会现场,荣泽还是有点心神不宁,所以当记者问到这个被脑科专家所看好的药剂,是出自荣氏旗下哪位医学博士之手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将柯瑾瑜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噗……」

    正在医院养伤的席洛,看到这段转播,才喝到口中的水,就这么喷了出来,他急忙打电话给荣泽,对方刚一接通,他劈头就是一阵大骂——

    「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说出小瑜的名字?裴旭尧那个家伙是变态,难道你忘记以前发生的事了吗?」

    他知道不少荣家的事,裴旭尧是荣泽商场上的死对头,而对方同样以制药业起家。

    按实力来说,裴旭尧经营的正宏药业自然是不及荣氏药业有名,但他经商手法卑鄙恶劣,每当荣氏有新药上市,不出多久,正宏就会生产同样疗效的药品,并以低价抢夺荣氏的市场。

    裴旭尧之所以每次都会得手,就是因为他喜欢暗中搞些小动作。

    荣氏旗下的药学博士,经常会被裴旭尧以阴毒的手段绑架,藉以逼问药品的成分与配方。

    曾经就有两个工作人员,因为不知道新药的具体制作过程,惨遭裴旭尧杀害。

    荣氏也曾报警,但因为证据不足,裴旭尧被无罪释放。

    从那之后,荣氏为了保护旗下的研究人员,配给每个人两个贴身保镖。

    在过去的几年里,每当有新药上市,荣泽都会三缄其口,以保护研究人员为理由,杜绝记者的再三询问。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当着媒体的面,公布柯瑾瑜的名字,这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席洛气得半死,在电话里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她不算是我的员工。」当席洛骂得正起劲时,就听到彼端传来这样的解释。

    两人之间顿时出现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后,席洛才淡淡地道:「如果这次你想借刀杀人,我只能说,也许你会成功。」他不想再和荣泽多说一句话,因为这个表弟,让他十分失望。

    右手麻木的举着早已被挂断的电话,荣泽的心,也不比席洛好受。

    他想,他的确是疯了!

    只因为早上的那个恶梦,他就在冲动之下供出了柯瑾瑜的名字。

    他又何尝不知道,一旦将她的身分曝光,她所面临的,就是无法预测的危险。

    为什么会采取这种极端的报复手段?就算他多么恨她,只要让她承受自己单方面的报复就好了,可那颗越来越把持不住的心,已经出卖了他伪装出来的冷漠。

    他在害怕,怕自己早晚有一天,会丢掉报复的执念,无可自拔地爱上她。

    可是……如果在他爱上她之前……她就死掉了呢?想到这种可能性,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慌。

    不,这个错误或许还可以弥补。

    从公开她的名字到现在还没超过三个小时,那些人不见得会立刻找到她。

    想到这里,他急忙打电话给跟随自己多年,几个身手利落的保镖,命令他们一定要将柯瑾瑜完好无缺的带到他面前。

    只要她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可以保证她的性命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放下电话后,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心脏不正常的狂跳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接着,他猛然想到,昨天在医院跟踪偷拍他的那个人……

    他彻底失了神,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害怕。

    没过多久,电话响起,保镖告诉他一个很可怕的事实,柯瑾瑜的小诊所被人洗劫一空。

    顿时,荣泽颤抖的瘫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

    柯瑾瑜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她用力扭动想要挣脱,却没有用。

    她戒备的打量四周,发现屋内空无一物,这里大约二十几坪,除了一道看起来很昂贵的雕花木房,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她开始回想自己最近到底是得罪了谁,看诊看到一半,突然闯进几个凶狠的家伙,不但把她劈昏,还把她绑起来。

    难道是她上次帮席洛,那些家伙终于发现不对劲,所以把她抓到这里,打算进行报复吗?

    可是不对呀,前几天和席洛聊天时还听他说,当初害他受重伤的那几个打手,早已经被他爷爷揪出来,不但被揍个半死,还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

    按常理来说,就算那些家伙心里还有什么不满,冤有头债有主,也轮不到她被绑架啊。

    可是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又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暗自思量这场绑架案背后可能存在的各种因素时,唯一一道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陌生男人走了进来,约二十七、八岁,大概有一百七十五公分高。

    男人的样貌并不算出众,不过看起来斯文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如果不是唇边挂着的笑容有些诡异,她觉得这人应该适合当个学者。

    「我猜柯小姐现在一定很意外,为甚么会被绑到这里?」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慢条斯理的,又带着几分轻柔。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的微笑看起来很吓人。

    透明的镜片,在强烈灯光的照射下,让她无法真切的看清他眼神。

    「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将柯小姐请来做客,我姓裴,裴旭尧,正宏药业的老板。」

    柯瑾瑜微微吃惊。她虽然不认识裴旭尧本人,但正宏药业这个名字可说是如雷贯耳。

    为什么会用如雷贯耳来形容,其实很简单——

    在医界混的人都知道,凡是正宏药业旗下所生产的药品,百分之五十,都是仿效荣氏药品,但价格却此荣氏便宜至少一倍。

    当然台湾不是只有这两家药厂,但正宏药业与荣氏是仇敌,这已经是个公开的大秘密。

    「请柯小姐来的目的很简单……」裴旭尧慢慢弯下身,用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清栓口服液的配方既然是出自柯小姐之手,我希望你能将制作过程清楚的告诉我,等试验成功后,我会将柯小姐毫发无伤的送回去,并保证亲手奉上两百万的支票。」

    如果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那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了。

    「正宏生产的药品与荣氏如此相像,都是你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得来的吗?」

    对方满不在乎的微微一笑,「你的猜测很正确,不过我不喜欢你说话的口气,要知道,如果惹到我,你也不会好过。」说话的同时,捏住她下巴上的手劲,也无形加重了几分。

    被迫与他目光对视,她无畏地回以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卑鄙这两个字,在我的脑海中,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词语,今天我却可以将这个词,用来形容你这个人。」

    话音刚落,一耳光已经无情的甩下来。

    「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刚才说过,如果惹到我,你也不会好过。」说完,他轻抚着她红肿的脸颊,泛起淡淡的邪笑。「我道个人做事一向很公平,让我开心的人,我会让她很开心,让我失望的人,我同样也会让她很失望。」

    「看来我们在这方面似乎达成了共识。」

    他瞇了瞇眼,似乎有些意外这个被绑成粽子的女人,居然会如此大胆,记得以前用同样手段,掳来荣氏旗下一个医学女博士,那女人的年纪和她相仿,可却在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里,便吓得尿失禁。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便轻易从那女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配方,简单到让他失去兴趣,不过这个柯瑾瑜有趣多了。

    「看来你的嘴很硬。」他哼笑。

    「至少比你的拳头硬。」她不屑。

    「柯小姐,你的行为在某些方面来说,可说是自讨苦吃,如果不想受太多苦,就快点告诉我配方,说不定我会难得好心,早点放了你。」

    她对他笑笑,许久之后,才慢吞吞抛出一句,「你这种人,活得真是可怜。」

    「可怜」这两个字,就像一管兴奋剂,瞬间激发了裴旭尧的神经系统,原本冷静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扭曲,大手带着怒意,狠狠掐住她柔嫩的喉咙。

    「可怜?你竟敢说我可怜?我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我裴旭尧活得比任何人都开心,我出身富贵,家财万贯,名车豪宅美女皆唾手可得,没有谁比我活得更潇洒惬意了,你这个意女人居然敢说我可怜,我会让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付出沉重的代价……」每说一句,他的力道便会随之加重一分。

    当看到柯瑾瑜被他掐得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慢慢找回险些丧失的理智,缓缓松开手,就听到她痛苦的猛咳。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去见上帝了,看来这男人不仅是个变态,还是个疯子!

    「我差点忘了,现在还不能杀了你。」

    恢复理智的裴旭尧很快换回原本斯文的模样,只不过嘴边的笑容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冷意。

    「在我还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毁了你,对我毫无益处。」

    咳了好一会儿,总算可以正常呼吸,她用力瞪他一眼,嘲讽的笑道:「别白费力气了,要嘛杀了我,要嘛放了我,想从我口中得到你要的答案,你作梦!」

    不是她不怕死,而是她知道,一旦她把配方告诉他,自己将会死得更快,她在尽量拖时间。

    小诊所被洗劫,肯定会惊动警方,荣泽说不定也知道她出事了,如果能拖到警察找到这里来,她也许还有活下去的可能。

    至于荣泽,她不相信两人之间的缘分到这里就结束了,她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哪怕是最简单的一句「你还好吗」,也可以。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裴旭尧冷冷一笑,「你以为荣泽会来救你吗?别作梦了,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快抓到你吗?这全要归功于荣泽的帮忙,是他把你当成一件礼物,亲手送到我面前的,他对自己的员工一向保护有加,甚至不惜花大价,请保镖保护那些员工,可是你呢?」

    他哼笑一声,又续道:「不但当着媒体的面公开你的名字,甚至连最起码的防备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了荣泽想要让你死!」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重,同时也狠狠击碎了她的心。

    有那么一刻,裴旭尧真的从她眼中看到了绝望,那绝望中,彷佛还掺杂着一抹不可置信。

    「你不说,我还是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开口,不过我希望你能明白,替一个亲手将你送上断头台的男人守护他的利益,你真的很蠢。」

    ※※※※※※

    当席洛带着未痊愈的伤闯进荣家大门时,看到荣泽的第一眼,就发狠的冲上前去,重重的挥下积压了一整路的拳头。

    结实挨了一拳的荣泽,只觉这一拳又狠又硬,险些将他下巴的骨头打碎。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最终,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任由席洛揪着他的衣领,对他破口大骂。

    从柯瑾瑜失踪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这段时间内,他完全没阖眼,在席洛来家里之前,他已安排手下联合警方,尽全力寻找柯瑾瑜的人。

    他知道席洛有多生气,但他也不好过,脑海中总会自动浮现出无数种她遇害的画面……

    这不是他的想象力太好,而是裴旭尧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当席洛的拳头挥到自己脸上时,他并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样的惩罚还不够。

    他当时肯定是疯了,才会在冲动之下,将柯瑾瑜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当年对你无情责打的男人是你父亲,狠心抛弃你的女人是你母亲,不管你的内心有多少恨和怨,那两个人如今都已经彻底从你生命中消失了。」席洛的吼声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小瑜什么都不知道,而你却将多年来的恨意,全报复在最无辜的她身上……

    「你说你最无法忍受她的笑容,因为在你最痛苦的时候,她却可以幸福的依偎在你母亲的怀抱里,但你有没有想过,那时的她不过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你自己的童年充满了黑暗,难道也要别人家的孩子,跟你一起黑暗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令荣泽无言以对。

    过去的很多年里,他一直将她当成生命中无时无刻都想消灭掉的敌人。

    他承认自己的恨意完全来自童年与她的那次偶遇,他嫉妒她可以享受母亲的呵护,而他却要独自面对残暴的父亲。

    小孩子的执念很深,深到可以影响整个人生。

    直到那一次,他无意中得知改嫁的母亲,在几年前,丈夫因病去世,而她自己也得了无法治愈的癌症。

    也许这就是上天对她抛夫弃子的报应。

    可他不甘心,因为自己多年来的积怨,并没有因此得到舒缓,所以他仍然想着要报复,只不过,承受他怒气的那个人,从他的母亲,变成了柯瑾瑜。

    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么多年,他不觉得再继续下去有什么错。

    但他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在他报复的过程中,他已经毫无理由的失掉了自己的一颗心。

    一连串的责打和训斥,换来的是荣泽的无动于衷,席洛十分懊恼,还未复元的伤口,也因为动作太过激烈而隐隐作痛。

    陪他来的保镖担心自家少爷有什么闪失,忙不迭将两人分开,劝哄着把他带回蕾医院。

    偌大的客厅顿时恢复了原有的安静,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荣泽,终于露出憔悴疲态。

    陆管家始终躲在暗处不敢吭声。他已经有多久,不曾在少爷的脸上,看到这么难过而又绝望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