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喂……」
下意识的追上,但担心她有更大的反弹,这回他控制住自己没再伸手拉她,却也被对方逃亡的神速吓了一跳。「喂,你小心一点啦!」
靠!她逃命的样子好像他是鬼似的!
「喂!?小姐……」追不到半层楼,怕对方会因追逐而发生意外,Mai放弃地停下脚步,改而喊道:「欸……记得去看医生呀……」
当然,对方没半点响应。
啊……该死的!这情况不对!怎么可以让她跑掉
卡在楼梯间不上不下,他很想抱头吼叫。
不过短暂几分钟的接触,从她身上见到的画面,就丰富到足以让他思考出二三十组新歌排列方法,他需要向她做自我介绍,交换一下连络方式、当个朋友或签个工作合约什么的都好,就是不该有从此见不到面的选项!
可天晓得,现在再追上去拦住她,搞不好自己就得从警局的笔录簿里得知她的名字,对方则是从明天的新闻上得知他的,而这两个选项都会让他被其它团员海扁一顿,也不太好……
内心挣扎之际,耳朵却敏锐地听见了熟悉的金属碰撞声响。当下,他毫不迟疑地两阶当一阶追上楼。
脚还未踏上自家所在的楼层,视线就已先到达。
与藏在门缝后的一双灰眸短暂交会之后,楼层中唯二的其中一扇门扉,当着他的面前甩上。
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瞪着那扇门好一会儿。
「好极了,除了可以确定她的手脚没摔断,还加码大放送。」瞪着紧闭的大门,消化这意外发现的事后,他吐出这么一句。
邻居耶!骗人的吧?
下午四点,「Shine」的专属保母车停在公司外的停车格上,等着一行团员到齐,前往下一个通告地点。
倚着车窗,Mai卷起一边手臂袖子,审视着昨晚的伤口。
虽然入冬,但台湾的冬天总是来得晚、去得快,昨晚那身薄布料完全挡不住大理石阶的撞击,被撞出好几片乌青不说,隔着衣料的手臂也被擦破一层皮。
当然,他知道这是为了抓住另一个倒霉鬼,不得不用手臂护住对方才会发生的灾情。
谁也料不到,那倒霉鬼后来还会咬他一记,为他的伤口再添上两排齿痕。
他看着手臂上两排齿印,上头有两个凹洞特别深,已刺穿表层皮肤,现在成了两个小红点,真不晓得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哇,『雷残』哦!」Keyboard手包子一上车,看到他的模样,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就是这家伙,昨晚不在,让他找不到人,害他糗也出了,还白跑一趟。
「别指望他啦,他最近都住到女人家去。」跟在包子后的是贝斯手伟伯。
最后上车的是团长阿Ki,他将一串钥匙抛过去。「喏。」
「谢啦。」一把接住飞过来的钥匙串,Mai扯扯嘴角。
今日上半场大伙各自有各自的通告行程,直到现在,团员们才聚首。
「结果你昨晚窝哪?」
「警卫室。」
「噗……」有人口中的矿泉水喷出来。「靠!真的假的呀?」
「有可能吗?」Mai给了个『你嘛帮帮忙』的白眼。「等锁匠来就走人了。」
「那你今天怎么锁门?」
「没锁呀……」他没好气的道。「管理费又不是缴假的。」要真的那么刚好被闯空门,干脆顺便搬家。
「古斯咧?」团员四位到齐,剩鼓手不见踪影。
「圆姊先过去现场,他也跟过去了。」前座的助手传来回应。
「靠!那还不开车!」后方有人伸手敲了司机脑门一记。
车子缓缓驶入车道,Mai倚着车窗,看着外头景色飞掠,他的心情从昨晚就一直很低迷。
十几个小时下来,脑海中不断浮现一张苍白、充满警戒的脸蛋,对于昨晚让『猎物』脱逃的情形,每想起一次,他就更加郁闷。
啧……昨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自己太粗鲁吓到人了?还是讲错什么话?
想半天,除了摔下楼这件他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发生的鸟事外,他还是想不出自己昨晚做了什么错事,会让对方见到他像见鬼一样的逃亡。
「欸,你今天很没劲耶。」阿Ki坐到他身边,搥了他一记。「干么?歌写不出来?」
他随口应了句,「还好。」写歌不难,要让他满意的却没几首。
「那是中邪了?」他们这团里最好动的鬼灵精,今天反应整个不对劲。
视线透过车窗玻璃的反映,懒懒地扫了身旁的家伙一眼,他突然吐出八竿子打不着边的问句,「欸,阿Ki,我长得很没女人缘吗?」
「你」他挑眉。看来这小子真的中邪了。「是差我一点啦,怎样?」
「去你的。」Mai笑骂了声。「我还长你一段咧。」
「嗟,还会开黄腔咧!」阿Ki巴了他脑门一记。「装得要死不活比较帅是不?」
「谁跟你装了,真的很郁卒。」他叹口气,将昨晚的情形大概提了遍。
「你对面不是没人住?」阿Ki也和他同样惊讶。
「我问过管理员了,她比我早搬进去。」也就是说,他和那位小姐至少当了两年多的邻居,而他竟然一直以为对面是侨胞置产,才会从没见过有人入住。
「猪哦,去按门铃呀。」此时,前方传来一句,插入他们的对话。
「欸欸,偷听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光明正大?」Mai抬头望向声源,提醒对方要找回自己的公德心。
「靠,车子那么小一台,你们讲那么大声聋子才听不见。」前面的包子堵了这么一句。「那女的讨厌你哦?」
「不像,比较像不认识。」他耸肩。
「几岁?」虽然他们很红,但也知道有些妈妈、阿姨只认识各类戏剧演员,再说有人连美国总统是谁都搞不清楚了,他们当然不会认为全世界都该知道自己。
「二十几吧,看不太出来。」
「呷幼齿顾目瞅哦?」包子挑眉。「你不是最会装可爱,零到六十岁的都吃这套,安啦。」
翻了个白眼。「装个鬼,这天生丽质好不好。」
「干,你这小子脸皮越来越厚!」
出道八年,团中年纪最小的Mai现在也三十有三,和他差距最大的包子长了他五岁,都快迈入四十大关,一伙人聚在一块总还是像小鬼头般吵闹不休。
「欸,说正经的,既然有兴趣,你要不干脆追你对门的那位小姐?」
「你觉得咧?」Mai撇撇嘴。
「算了,你爱当演艺圈最后一个处男就继续。」对于这点,其它团员都只能耸肩。
在这五光十色的圈子没迷失自己就算不错了,虽然团员们普遍都称得上好男人,不搞脚踏多条船或始乱终弃的勾当,却也没人像这小子一样,眼中除了音乐还是音乐,约过会的对象一双手数还有剩,而且多数约会理由还是音乐,着实让人想送他进寺庙每天吃斋念佛敲木鱼。
当然,早把经纪人拐到手,成为团中第一个死会的鼓手不在统计名单内。
「去你的。」这是Mai对于伙伴评语的响应。
突然,眼角瞟见车窗外闪过的影像,原本在唇枪舌剑中态度还一直保持慵懒的Mai猛然弹跳起来,激动大喊,「欸!阿福!停车停车!」
是她!
坐在他身旁的阿Ki,首当其冲地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靠!你中猴哦」
顾不得全车朝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猛拍前方椅背催促道:「快啦!」在催促的同时,视线依旧紧盯远方的目标。
「欸,时间不多哦。」阿Ki冷静提醒。
而对方的响应,是伸手抽走他头上的帽子。
「借我用一下!」将帽子套到自己头上,拉高脖子上的围巾,再压低帽檐,一张帅气十足的脸蛋,瞬间被掩住了七八成。
就在司机展现完他高超的挤道技巧,好不容易将车停靠在路边时,Mai几乎是同时打开门跳下车。
「你们先走,我等等马上赶上!」他丢下这句,在所有人面前甩上车门。
隔着车窗,团员们看着他们家的主唱拔腿往回狂奔,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中交换着同样的讯息……那家伙大概又看到什么激发他写歌灵感的东西了。
阿Ki伸手揉乱被帽子压扁的发型,耸肩。毫无疑问,若今天是见到知名吉他手JimiHendrix,身为团里吉他手的他,也会出现同样的举动。
只可惜对方已经挂了。
在大马路上狂奔了好一会儿,Mai来到刚才瞥见那道身影的路口。
他像只无头苍蝇,视线左右来回的梭巡。
没有?怎么会没有
适才下过阵雨的台北街头一片灰蒙,不见了太阳,午后犹如傍晚。
颈上的围巾遮住他鼻子以下,深长的帽檐替他的五官制造出遮蔽的阴影,却没挡住视线,让他得以确认四周。
刚才在车上,他确定他看到了昨天那个女人。
虽然是远远瞥见,那道身影有着深色长发,脸上还戴着墨镜,不只看不见全貌,也无法判断长发的真假,但对方的肤白太苍白,唇色也对比强烈的红艷,教他一眼就敢保证,一定是她,错不了!
但现在,他就站在她刚才出现的地点,却始终找不到任何一道相似的影子。
他不死心地继续张望寻找。
路上是雨水肆虐后的湿泞,行人稀少,他不在意自己的举止引起路人注目,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只有找到对方。
就在Mai在路口努力张望寻找的当下,离他几十公尺远的地方,席儿透过店家的玻璃橱窗发现了他。
见到他,她眉心几乎是直接反射地蹙紧。
为了日后随时可能到来的发病期,她看今日天况不佳,厚厚的雨云完全遮蔽住太阳,趁着下午人不多的时段,出门购买需要的生活用品。
她当然认得那男人是她的对门邻居,就是拜这位邻居的混乱作息所赐,害自己每回出门都得特别注意,先查看一回门上猫眼,以防两人会在门口撞见。毕竟她体内向来没存在过敦亲睦邻这功能,能避免碰面就尽量避免。
没料到,竟会发生昨晚的事。
凭着优异的视觉,就算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席儿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压在帽檐阴影中的那双眼睛。
她想起自己昨晚的行径……
她学过防身、学过礼仪,但没人教过她用牙齿咬人,血族的牙齿功能不应该是这么使用,若被族人知道她把牙齿当拳头使用,恐怕会成为大笑柄。
「小姐,您要的东西全都在里面了。」店员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她静静付了款,如同来时般沉默地步出店家。
门一开,带着湿意的冷空气迎面袭来。
肌肤毛孔因感受到温度变化而收缩,一股晕眩随即涌上。
下过雨,接下来几天温度恐怕会直线降低……席儿稍闭眼,站在原地等待晕眩退去,当她再度迈开步伐时,眼一抬,毫无预警的,两道视线就这么撞上。
天色昏暗,隔着墨镜,她却能清楚看到,那双像老鹰锁定猎物般瞬间凌厉的视线。
她感到……离病发时间,似乎更近了。
找到了!就像心电感应般,隔着几十公尺的距离,Mai在眼神扫过的一瞬间,便锁定了那道倩影。
店家橱窗的木纹、黄灯成了她的背景,暗暮寒风,这女人光是站在那,就能夺走他所有的专注。
「该死……」他忍不住逸出一声低咒,她……太有画面……太有感觉……太美了……想也不想的,双腿如有自己意识般往前迈去,他绝不能让她再次从眼前溜掉!席儿站在原地,看着那位邻居朝自己走来,那股寒毛直立的感觉再度袭上,下意识地又想逃。
明明,两人昨夜只是短暂打了照面,自己今天换了另一顶假发,更别说脸上还戴着副大墨镜,但从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