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帝滩头的人潮果然很多,一波波涌进来的人群,全是为了观赏落日而来,看得蒙贞头都晕了。让蒙贞讶异的是,这滩头的茶馆不仅卖茶,还家家聘请了乐伎演奏助兴。
坐在这里吹着河风,远眺红霞余晖,欣赏悠扬的笙篁乐音,真的是一处忘却烦忧的怡人之所。
她看着第一次见面的风清巽,心底免不了一阵诧异,原来这三个人都生得如此风流倜傥,难怪他们的名声会如此响亮,也难怪他们会目空一切,因为他们俱全了可以骄傲的所有条件。更让蒙贞惊讶的是,她看到风清巽竟然携带一名女伶莺莺前来,他不是娶妻了吗?
她疑惑地盯着这个略带峻容的男人,雷天昊在不久后大步踏进了茶棚里。
“你们都来啦?”雷天吴对着茶棚里的风清巽与嵇律笑道。
他一对像黑黝石似的晶亮黑瞳扫到了蒙贞,看到她身着女装,欣赏地又多看了她两眼。
他的动作让嵇律皱起眉头,不悦道:“你怎么这么慢!”
雷天昊不在意地笑笑,坐下来。“我在那里被绊住了。”他指指靠近渡头的方向。
“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你?”风清巽等人全转头瞧去。
“你们大概不相信,那边有个乐娘能把琵琶弹得出神入化,远远听着,喜怒哀乐全随着她的乐音起伏,她的乐悲,你则心酸,她的乐和,你则安详。我第一次碰到这种收放自如随心控制琴音的人,愈听愈舍不得离开,所以站在那儿听了一会儿。”他自个斟了一杯茶润喉。
“真的?这里的乐娘有这般水准?”莺莺瞠起美目,狐疑道。
别说莺莺不相信,连嵇律、风清巽二人也都一脸存疑。因为他们都知道风清巽的妻子柳雅茵能弹得一手好琵琶。
瞧他们怀疑的眼神,雷天昊指指周围道:“你们别不相信,说好的人不是只有我一个。你们瞧瞧,这左右茶棚子的人不是都往那边跑去了?”这倒是实话,这边的茶客稀稀落落,好像不见了大半。
“清巽,我们也去听听看。”嵇律难得有兴趣。
“走嘛!走嘛!爷,我们去听听看嘛。”莺莺向兴趣缺缺的风清巽撒娇。
蒙贞倒无所谓,反正她跟着嵇律,上哪个茶棚都没关系,离开这里也好,这里风大,她的头吹得好晕。
“喂!你们不去我可要去,我还想再听一听那世间难得几回闻的琵琶声。”雷天昊自顾自往外头走。嵇律与风清巽也跟着走出茶棚。
他们往滩头的方向走去,蒙贞发现怎么越走人群越挤,她暗自叫苦,这些人好像吸光了四周所有的空气。她跟在嵇律身后,站定后聚神聆听,一声声绝妙高超的琵琶声果然随风飘过来。
真的很好听,蒙贞在心底赞着。
她懂些音律,老爹会奏南胡,也曾教过她,这琵琶声似乎完全操控了闻者的情绪,她听着听着,头晕的不适感似乎有些减轻了。但是跟着传入耳中的除了乐声外,尚有四周人们的议论声,声音之大,足以让嵇律一行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不时传入耳里的淫秽言词,听得嵇律蹙起浓眉,眼尾瞄到风清巽愈来愈铁青的脸色,他知道他们碰到谁了。
弹琵琶的人正是风清巽的妻子柳雅茵。
嵇律无奈地叹气,风清巽却已怒气冲冲迈着大步走去。嵇律与雷天吴不待多说,也跟了上去,三人一字排开并着走。围观的人认出了他们,自动退到两旁,让出一条大大的路出来,他们一走过,人群在他们身后又聚合了起来,蒙贞与莺莺被挡在人群之中。
人潮愈围愈多,愈挤愈密,蒙贞捂着嘴巴,感到头昏目眩得厉害,她强忍着,看着走进前头茶棚里的嵇律,一阵阵窒息的感觉朝她扑过来,她忍着忍着……努力想呼吸,却吸不到任何空气……她慌了!空气像被冻结似的窒闷,黑暗昏眩迅速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下来——
嵇律耳朵依稀听到莺莺混在吵嘈中的呼唤声。他人虽然在茶棚里,有一半注意力却还摆在后头蒙贞身上。
“世子爷,贞丫头昏过去了。”莺莺喊道。
嵇律倏地转回头,恰见蒙贞瘫软地跌下去。他心一慌,足尖一点,飞掠人群上方,瞬间来到她身旁,矫健地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抱着她再度窜出人群。
他把蒙贞抱到人烟稀少的一处茶棚,伸手解开她颈口盘扣,指头触及一抹诱人的白嫩,让他想起他曾舔吻过的雪嫩肌肤,从她体内散发出的馨香,似乎正缭绕着他口鼻,让他心头微微荡了一下。
“蒙贞,蒙贞!”他轻拍她的脸颊。嵇律看着她可爱的小脸,她的消瘦让她轮廓更精致轻盈,美得有丝不食人间烟火,他蹙起眉头,她的脸蛋白得不像话……
蒙贞眨着羽睫,朦朦胧胧中意识到她身旁有人来了又走,像死城般的寂静让空气中流动着不安的气息,这种气氛让她觉得不安宁……她倏地睁开眼帘,一片柔和的光线赫然人目,晚上了吗?她起身看到桌上燃着烛光,这是她的小屋,她转动眼眸……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视线……
“爷?”她惊愕地喊。
“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嵇律原本站在小窗前的身子,转了过来。
“什……么?”听出他声音中的怒气,她不由得向床里缩了缩。
他知道了什么?
“你还不说实话!”嵇律像狩猎者盯住自己的猎物。
“我不知道爷在说什么?什么……实话?”她嗫嚅着,右手却不自觉按住了肚子。
“够了!”他暴喝一声,双眉鸷怒地纠起。“别跟我装糊涂!看你现在的手在摸那里!你怀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说?!”
他的欺近带给她莫大的无形压力,蒙贞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爷,我……”
“住口!”嵇律不耐烦地截断她的话,她的尊称让他觉得刺耳极了。
“别这么谦卑地叫我,我记得你也不习惯这一套!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这么大的事她竟然不告诉他,宁愿一个人独自忍受别人的歧视,也不肯对他透露半句,他要弄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蒙贞别过脸,把痛苦心碎埋藏在烛光照不到的阴暗里。“我不告诉你,自然有我的理由。”她坚定的语气有一丝不稳的颤抖,那是旁人不易察觉的悲哀与恸楚。
“什么理由?”嵇律的音调低沉起来。
蒙贞清楚那是他发怒的危险征兆。她深吸一口气,静待她即将为自己惹来的风暴。“我肚里的孩子既然不是爷的,跟爷提及做什么?”
尽管她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对嵇律在瞬间靠近她并攫住她手臂的动作,还是让她惊恐地叫出声来:“啊!你……”
“你说什么?”嵇律猛攫住她上臂,粗暴将她从床上拖起来,咬牙切齿地从唇缝中进出话。
蒙贞勉强自己去看那张铁青的脸,他眸中的冰焰足以焚毁周遭一切,包括她。“我说……”她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没有怀爷的孩子。”
嵇律神情骤变,狂燃的寒怒足以冻结六月春水。
“谁的?”阴鸷的冷眸瞬也不瞬地盯住她的柔眸。‘
“说!”他厉喝,加重手下力道。
好痛!蒙贞痛得柳眉深颦,挣扎不出他蛮捍的箝制,倔气也跟着涌上了心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不驯地反瞪他。
“你还跟哪个男人要好过?”他再次逼问,毫不怜惜地掐着手中柔软的肢骨,脑中倏地闪过他听到的流言以及阿和进出这屋子的画面。
手腕似火中烧的痛楚阵阵传递上来,蒙贞反倒冷笑道:“爷,你有资格问我个人的私事吗?我只不过是你一夜风流、发泄兽欲的低贱丫头,你管太多了吧!”
嵇律听她作贱自己,把自己讲得这么卑贱不堪,心中怒火更加不可遏,熊熊怒焰顿时把脑子里残留的理智烧得精光。
“你这不知自爱的女人!”他恶毒地骂出口。
闻言,蒙贞心底陡地一酸,却桀骜地仰起小脸道:“身子是我的,既然已经被你糟蹋了,我为何不能糟蹋得更彻底一点!”
“你!”他愤怒地将她柔弱的身子大力扭到眼前.近到蒙贞抬头可以清楚看到他蓄满青髭的腮边可怕地抽搐着。“跟我上床是糟蹋你吗?让你委屈到宁愿自甘堕落?!”
似地狱般危险的语调就在她头顶吐出,她拼命想控制心脏的速度,却做不到。“我怎敢觉得委屈?我只不过是个侍奉你的奴婢,一个让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贱婢!我凭什么觉得委屈?”她拼命用狠话来掩饰内心的脆弱。
嵇律眼中闪着戾光,冷酷又鄙夷地一笑,“原来你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比起那些吵着要我用八人大轿娶她们进门的女人强多了。”他阴柔一笑,“只不过是睡了她们,就痴心妄想,一副赖上我的样子,这种女人真是蠢透了!看来,我还是比较喜欢认本份的女人。”他的手指轻轻划着她的唇缘,如丝的声音滑过她耳边:“在我睡过的女人里,你还算不错,要不要现在就张开腿,使出你看家本领,让我看看你的技巧进步了多少?我可是很怀念你在我怀里带劲的销魂样!”
“你无耻!”她气得下唇咬沁出血丝,体内血液加速倒流起来。
嵇律唇角抿起一道残酷的笑痕,“无耻?哼!我记得那时你也挺享受的,怎么?带给你快乐的人变成无耻了?”
蒙贞扬手想甩他一巴掌,途中即被他一把抓住。
“别跟我说我没有让你快乐到,这种谎话在跟我睡过的女人里是行不通的。”冷魅的嗓音透着浓浓讽意。
嵇律的话刚好击中她的要害。
蒙贞恼羞成怒地叫道:“没错!拜你所赐,我把它用在不同男人身上,可真受益良多!”她不顾嵇律愈来愈阴沉恐怖的脸色,冷笑道:“不过呀!有些男人就是会高估自己的能力,技巧好不好女人最清楚。我的世子爷,搞不好现在换我教你了!”她损起人来丝毫不逊色。
嵇律眸底那簇令人不寒而栗的冰焰,充分说明他真的彻彻底底被激怒了。他倏地扫光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将她双手反剪在顶,一把将她推倒,按压在桌上。
“你要干什么?!”
“验收成果!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行!”他阴鸷地说着,粗暴地迅速翻开她的长裙。
“放开我!放开我!”蒙贞惊栗地叫道。
嵇律笑了起来,眼眸却无半分软化。
倔强已完全被他的温柔所融化,令人心魂俱醉的娇吟从她口中不断传出……下一刻,无预警的,嵇律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起身放开了她。
他的动作是如此的突然,快到让蒙贞一时困愕,顿时反应不过来。强烈的失落感令她空虚起来,她张着茫然迷惘的眼眸瞧他,却心惊地看到他冷然生硬的脸孔,他……怎么……
更让蒙贞惊栗的是他接下来的举动——
“听够了没有?进来!”嵇律朝外大喝一声。
随着他的喝声,蒙贞惊惧地看到门外走进一个畏缩的身影……
是……阿和?
怎么会……她此刻衣衫裸露,大张双腿地半躺在木桌上,这毫无羞耻的模样竟然被阿和撞见了?蒙贞颤着手,羞惶交加地想掩住她的丑态……
“看够了吗?”嵇律朝不知所措、进门后两眼不知该往哪里放的阿和厉喝。
“看够了就给我滚!”这声冷到极点的斥喝,让阿和慌得连滚带爬地逃窜出去。
嵇律回眸冷觑蒙贞颤抖苍白的小脸。“我想你淫荡的叫声,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他邪恶地在她耳边低语。
蒙贞两泓秋水陡地进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羞耻让她几乎举不起头来。
蓦地,她惊悟到他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门外有人,所以故意这样折辱她,蓄意用这种不堪的方式惩罚她!
“你是故意的?”她透着泪雾,羞惭到不敢抬头。
嵇律对她的难堪气愤不甚在意。
他手指紧掐住她的下颚,让她笔直对着他的视线。“这种事反正你也挺习惯的,干嘛在意!搞不好他也听上瘾了!”他恶毒地讥嘲:“我刚刚的技巧够好吧?能让你销魂的叫成那样,想必是不错!”
“你刚才分明还很陶醉,现在干嘛一副被强暴的样子?不必再故作姿态,省省你可怜兮兮的样子吧!”他狠啐她一句:“下贱!”恶毒地骂完,他鄙夷又不屑地看她一眼,甩门拂袖而去。
羞愧、受辱、忿恨让她无言地滑下身子,抱着残碎、被遭蹋光了的自尊,她在桌脚旁缩成一团痛泣起来……他怎么能这样残忍地对待她?呜……呜……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呜……
蜷缩的身体强烈地颤抖起来……
他骂她……下贱?
下贱?一种昏眩无力的感觉直直向她迎面扑来……肚里有他的孩子,而他却骂她下贱?他讲的每个字都像刀刃般不断刺向她的心,伤口明明鲜血淋漓了,却还是一遍又一遍,毫不留情地深剜狠戳,让她痛揪难当,重颤不已……
他…-一好残忍……好残忍……
泪眼婆娑中,她体会到他的无情,认知了他的残忍,她所有的自尊与颜面都被他丢在泥泞里蹂了又跺,踏了又踏……那是她从小到大唯一拥有的东西啊。
痛不欲生的热泪不断滑过脸颊,不断淌落地面,那一圈圈的水痕像是她心中不断向外扩张的伤痕……不断扩大……不断扩大……
直到再也愈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