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破灭的开始
WFP医学研究中心--
他的世界因为一通短短数十秒的电话而彻底崩溃,他的脑海里仍不断浮现出在晨曦中给他早安吻的悠,她是多么的美丽、健康!却不是眼前躺在病床上毫无血色、奄奄一息的人儿,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就求老天让它赶快消失,他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
狄克全身僵直的站在床边,海蓝色的眼眸痛苦的凝视着慕容悠,他颤抖的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将它靠在脸颊边摩挲着,黯然神伤的闭上双眼,他身上散发出的哀伤感染了病房里所有的人。
「怎么会这样?」看着病床边痛苦的狄克,卡尔忍不住问道。
「下午的时候,悠还是好好的,她说要到楼上去帮我拿药,结果……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娜娜害怕的握着自己的双手,颤抖的回答。
感觉到她的害怕,卡尔将她搂进怀里,他知道亲眼看见事情经过的娜娜还没有从恐惧中回复过来。
欧阳决则焦急地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检查报告。
寂静的走廊上突兀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身白色制服的士官急急得朝这里奔来,「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阿洛拉少将请各位去医务室!」
还没等上她喘上一口气,她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像是旋风一般的冲了出去,病房里只留下几个孩子和一个颤抖的女人而已。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的错!」娜娜精神恍惚的摇着头,嘴里不断的呢喃着。
士官注意到她的异样,走到她跟前询问道,「克丽丝中将,您没事吧?」
但娜娜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完全没有理会眼前的人。
见她毫无反应,士官伸手摇晃着她的身体,想试图唤醒她,怎料,她却麻木地像座雕像,眼神则毫无焦距直视着前方,片刻后,她又将脸埋入自己手掌里,茫乱的摇着头。
一边安慰着伙伴的威尔见状来到母亲的身边,无论他喊什么,娜娜都没有反应,他察觉到她的异状,随即向一旁的士官说道:「麻烦请阿洛拉少将过来!」
听闻,士官点了点头,立刻跑出房门寻求救援。
而在阿洛拉的医务室里,众人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即使不是学医的,也能从各种血液的鉴定单上看出端倪——每一项都不符合标准值。
这怎么可能!?
狄克将手中的化验单紧紧拽在手里,然后用力抓着阿洛拉的手臂用力的摇晃着,丝毫不在乎是否会弄疼她,「悠没有事对不对!你快告诉我!」
卡尔见状立刻上前制止他粗暴的几近疯狂的举动,但单凭他一个人无法制服他,只能牢牢的抓住他钳制的手。
毫不容易挣脱束缚的阿洛拉神色严峻的站在狄克的面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有多爱她的妻子了,她看着他痛苦慌乱的表情,随即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必须冷静下来听我说,首先就是要挽救悠肚子里孩子,要尽快将孩子移入氧气箱,因为……」
她闭上双眼陈诉着残酷的事实,「因为她……生存的几率很渺茫!或许在没有孩子给母体造成负担的情况下,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这句话就像是判了一群人的死刑,他们茫然的看着开始掉着眼泪的阿洛拉,了解到死神将要在他们的面前挥动那把无情的镰刀……
「你说谎!你不可以开这种玩笑!」狄克悲痛的表情突然转变成狂笑,他蹒跚的倒退了几步,握紧双拳,任由指甲戳刺着他的手掌心,他思绪纷乱的甩着头,她只是吐了口血,她只是……她不会死的!她会好起来的!会像以前一样……会像以前那么的健康!
最后,他颓然的跪倒在地上,双手握拳重重的捶打着地面,难道最近那种不祥的预感指的就是这个吗?
卡尔拉拽着狄克发泄的手,以防他弄伤自己,他也怕他会支持不住,「狄克冷静一点,不一定完全没有希望!阿洛拉只是说首先要保住孩子!」
「接下来呢?悠呢?」站在墙角默然的欧阳决突然开口道,他蹙起浓眉,向墙壁用力的挥了一拳!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哀伤像是一阵风暴席卷着众人,浓重压抑的气氛如同一块巨石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阿洛拉拿起桌上厚厚的检验单,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开口,才可以不伤害到他们,如果可以她宁愿选择不说,但是她是一名医生,她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而病人的家属更是有权知道一切。
「我给悠做了全面的检查,发现……」她突然顿了顿,思索着找一个可以让他们理解的方法去解释,「我发现有一种不知名的病菌正在破坏她的免疫功能,它们繁殖的速度异常的快速,在这样下去她的感官系统,神经中枢都会受到破坏!而目前我能想到的只有先救孩子!」
她的话音无情的落下,没有人开口,沉重的气氛让室内鸦雀无声,空气中弥漫着哀戚的影子,那抹影子如鬼魅般扣住他们,无法挣脱!!
「她还有希望对吗?」狄克嘶哑的声音在空气中幽怨响起,他仿佛走在悬崖上,周围的景致一个个崩塌,只剩下他一人抓着峭壁喘息着。阿洛拉望着狄克颓废的神情,她抹干沾在睫毛上的泪珠,她直起身子,像是在激励自己般的说道,「我会尽力的!我保证!」
狄克黯然的蓝眸失去了往日的霸气和狂傲,但她坚毅的眼神却让他逐渐干涸的心湿润起来,只要一丝的可能性,他都不会放弃。
而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陪着悠,守护着她,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
「阿洛拉少将!」猝然间士官从门外闯了进来,「克丽丝中将似乎有点不对劲!」
娜娜!?她怎么了??
☆☆☆
病房里,孩子们围绕着病床趴跪着,心智早熟的他们已然发现到了事实的残酷,但幼小的心灵却努力的排斥着。
「妈咪,不会有事的。」安迪娇小的身子趴在床沿上,看着病床边的心脏检测仪,绿色的心率图不停的滚动着,像是在告诉自己母亲还活着,不会离他而去。
「阿洛拉阿姨一定能治好妈咪的!所以不要担心!」凯文信誓旦旦的保证。
「不担心!不担心!」修伊点头附和着,很快他们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和父亲玩争夺母亲的游戏了。
卡奥利望着必须依靠氧气罩呼吸的慕容悠,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站起身,他握紧拳头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转身冲出病房。
他的举动引起了威尔的主意,他也跟着离开病房。「你要去哪儿?」
「我必须去做一件事!」说完,他矫健的小小身影瞬时消失在转角处。
威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他要去哪里?
此时,卡尔在走廊上看到了正独自发呆的儿子,快步上前抚mo着他漂亮的长发,「妈妈呢?」
威尔奔进父亲温暖的怀抱,他仰起头担心的说道,「在里面,从你们离开以后就一直很奇怪,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卡尔闻言,将怀里的小家伙一把抱起,疾步走近病房,他的视线落在长椅上的娜娜,然后蹲下身体,疑惑的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她,「你怎么了?」
娜娜抬起没有焦距的眼神看着他,静默的什么也不说,但是谁都看得出来,她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她的眼神里有哀伤、有疑惑、还有一抹自责。
她挪动了一下嘴皮,嘶哑的声音低喃着「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的错!」
卡尔见状,放下怀里的儿子,抬起她细嫩光洁的下巴,蹙起浓眉疑惑的问道,「娜娜,你振作一点!」
但是她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卡尔不自觉的抓着她的肩旁,轻轻地摇晃。
「妈咪,好像一直在说‘是我的错’这句话,问她是什么错,她也不回答。」
此时阿洛拉和欧阳决也走了进来,他们看见魂不守舍的娜娜后,也跟着蹲在她面前。
阿洛拉的手在她毫无焦距的眼前挥了挥,「娜娜,我是阿洛拉,你听得到吗?」
但是她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依然关闭心房,不接受任何人的打扰。
阿洛拉用手指搭了一下她的脉搏,检视她的身体状况,然后站起身,冷静的分析着,「她可能受刺激了,目睹悠在她眼前出事可能一时接受不过来。我给她注射一针镇静剂,让她好好睡一觉。」
而欧阳决在一旁莫名的看着娜娜,显得有些烦躁,他暴躁的用手搔着自己浓密亮泽的黑发。
先是悠,然后再是娜娜,他都快疯了!
卡尔点了头表示同意,娜娜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他打横的抱起呆滞的她,准备离开。
他的举动让娜娜身体微妙的动了一下,她似乎有意无意的抗拒着,下一刻却突然听到她近乎疯狂的言语,「是我害了悠,是我害了她!」
声音虽然有些轻,但足以让房间里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沉浸在无限悲痛中的狄克,他一个箭步冲到卡尔面前夺下她,然后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你再说一次,你刚刚说什么?」
娜娜空洞眼神对上一张狂暴骇人的脸,但意识仍就处于迷茫状态,「我杀了她,是我杀了她!」
她的话像是炸弹,一下子把整个房间的人震得惊鄂不已,当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狄克发狂的掐着娜娜的脖子,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到了,离他最近的卡尔和决立刻冲上去拽着他,制止他几近杀人的举动。
阿洛拉将脱离危险的娜娜护在身后,然后对着他叫道,「你疯了吗?你会杀了她的!」
但是此刻狄克已经听不经任何话了,他暴怒的双眼充满血丝,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这当中一定有误会。」欧阳决死命的压制着狄克的身体,双手不行,最后连脚也用上了,他夹住狄克扭动的身体。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卡尔则护在娜娜的身边,怀里的她因为缺氧而不断咳嗽着,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冷静一点!狄克,好好想想!娜娜和我们出生入死,她怎么可能害悠!」欧阳决手脚并用的把他拉向一边。
「咳!咳!」娜娜捂着自己脖子费力的呼吸着,她痛苦的看着双眼几近发红的狄克,害怕终于使她恢复了神志,她看着病床上的慕容悠,一时间所有的思绪涌上心头,她颤抖着抱住自己得头,无助的沿着墙壁慢慢滑下,颓然的跪坐在地上,「是我的错,是我的诅咒!我只是一时的气愤,我没有恶意的!」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卡尔皱着眉不明白她的意思,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恨不得摇醒她,「什么诅咒,你诅咒悠吗,你说清楚。」
娜娜用力的甩开卡尔的手,她狂乱的眼神怒视着他,「是你,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爱着悠,你一直爱着她,你从来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她的指责令卡尔冷静的外表迅速瓦解,他伸手想扶起她,未料却扑了个空,他放下停留在空中的手说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中了,戳到你的痛处了!你敢说你现在不爱她,你敢说吗?」
「够了,你别在闹了!」
「你不要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悠晚归的那天,我就明白了!」
卡尔眯起细长的双眼,疑惑的看着泼妇状的娜娜,她的话让他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
娜娜颤巍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的手下意识的抚mo着自己的膝盖,她狂叫道:「你不明白吗?让我告诉你,为了去找她,你把滚烫咖啡整杯的洒在我身上都不知道,你心里只惦记着她,完全不顾及我就冲出去了,如果我今天不说出来你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猝然间,她上前揪着卡尔的前襟,愤恨的捶打着他的胸膛,将心中的愤恨和苦恼一股脑的全发泄了出来,「你根本不爱我!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所以我诅咒,我要你们找不到她,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啪!’清脆的巴掌声突兀的在病房里响起,众人的眼神惊愕的看着停留在空中的手。
「阿洛拉!」娜娜捂着红肿的脸颊看着她,这一把掌将她打回了现实。
阿拉洛硬生生收回自己打人的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将娜娜拥入怀里,徐徐的说道,「我那天就告诉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没想到你会有这种念头!你真是天字一号的大笨蛋!」
被拥入怀的娜娜仿佛找到了可以依赖的避风港,她抓着阿洛拉的衣襟哇哇大哭起来,好会儿,她才泣不成声的说道,「对,我是个大笨蛋!我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的气愤,我不想害她的,可是……可是为什么气话也会害人呢!」
娜娜抬起泪眼迷离的眸子,她看向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悠,她疾步冲到病床边颓废的跪坐在地上,握起悠冰冷的手哽咽着,「我真的没有要害你,也没有恨你,事实上我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只是喜欢挖苦人,我就是这种性格!悠,我错了!你醒过来啊!哪怕用我的命跟你换我也愿意,我只求你醒一醒!求你原谅我!」
她扑倒在白色的床单上,失声痛哭着,仿佛要将这一个月所有的痛苦都随着眼泪流尽,将所有的委屈、愤恨、嫉妒一起排出体外。
看着她极度悲伤的模样,不免让人心生不忍,更何况诅咒真能害人的话,世界上就不会还有那么多人活着了。
卡尔却在听到她的指责后,惊颤的抽了一口气,真的吗?他竟然烫伤了她都不知道!他转首望向阿洛拉,以眼神求证着。
「没错!你烫伤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混帐男人!」爱一个人没有错,但爱上不爱自己的男人,又能如何?
静默的病房里,只有娜娜闻者心伤的哭声,她的眼泪沾湿了床单,她的哭声让他们不忍心阻止她,就让她哭吧,生性好强的她,有太多太多压抑需要发泄。
须臾片刻后,狄克闭上双眼,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失控的脾气,他慢慢找回失去的理智,然后对钳制住自己的决说道,「你可以放开我了!」
欧阳决不放心的看着他,他还不能确定眼前的他是否带有危险性,要是在来一次他可受不了。「你确定不会发彪!」
怒火中烧的瞳孔已经冷却,换来的是冷酷的睥睨,「再不放我就踹你!」
欧阳决被他的视线射得发毛,但他还是确定了一下,发现他的呼吸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促,才渐渐松开自己的手,「狄克,老实说再来一次我可不是你的对手,狄克,你做什么,住--住手!」
束缚解除的狄克抡起拳头,就向卡尔挥了过去,立时将后者打倒在地,欧阳决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卡尔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无力阻止这一切的他被眼前的猝不及防的行动给惹急了,他捋起袖子吼道,「你到底他妈的发什么神经,你要打架我陪你!」
他作势准备进攻,但架子刚摆好,就被无情的打断。
「决,你别管!」躺在地上的卡尔擦拭着嘴角的血水,他苦笑着,他的确该打!
「爸爸!」威尔眼见父亲受难,连忙挡在他面前,想要保护他。
「威尔,让开!」卡尔从地上站了起来,想将儿子推开,怎奈他个子虽小,倔强的脾气可是扭得很,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他张开细小的臂膀,毫无惧怕的站在他的面前。
安迪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却不能放任老爸杀人不管,伙同另外两个兄弟,随即扯住父亲的衣袖叫道,「妈咪说过不可以打架!否则妈咪会生气的!」
「妈咪说的吗?」狄克松开拳头摸着儿子的头颅,望着病床上仍就昏睡不醒的妻子,可以的话,希望她能亲自对他说。他无奈的再一次闭上眼睛,多希望能听到她甜美的声音,多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唤着他的名字。
三兄弟无言的看着父亲,他们能够感觉到他悲痛的心情,他们紧紧的抱着父亲的腿,「妈咪,一定会好的!」
父子天性血浓于水,狄克轻拍着儿子们的背,他蹲下身子宠爱的揉着他们的小脑袋,然后转身冷然地对着卡尔说道:「现在带着你的儿子和女人给我离开这个房间,我不想看到你!」
说完,他走近床边执起慕容悠的手,将它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另一只手则将她滑至脸上的长发拨回脑后,背对着他们说道,「你们也出去吧,让我和儿子静静的守着她。」
「让我陪着她好吗?求你让我看着她醒过来,让我亲口对她说声抱歉,好不好!」面对狄克的逐客令,娜娜央求道。
「不需要!」狄克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明知道诅咒不会害人,可他就是没办法原谅她。
「我求你!」娜娜哀求着,却没有得到他丝毫的回应。
「走吧,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聚聚!」阿洛拉眼看僵硬的气愤一触及发,连忙出来打圆场,她扶起娜娜安抚着,况且她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娜娜还想说些什么,一接触到阿洛拉示意的眼神,她无奈垂下双眼,漠然地跟着她一起离开病房。
而欧阳决看到卡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一把拎起威尔塞进他的怀里,将他们父子一同推出去。
这个小小的房间现在是只属于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