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清雪对齐庄主的武功景仰已久,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向庄主讨教一、二了。”

    凌清雪缓缓朝齐浩宇抱拳。

    他后退一步,“清雪,你要跟我动手?”

    她干脆地回答,“是。”

    “风雷刀是不对镜明山庄的人出手的。”他提醒她。

    “所以我不会用风雷刀。”凌清雪转身从马背上抽出一对普通双刀,刀神出鞘,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冽冽寒芒。

    “你要用这样的刀跟我打?”齐浩宇难以置信。

    凌清雪目光沉静如水,声音淡漠如风,“能杀人的刀一样是神兵利器。”

    所有人一凛。

    如此从容、如此自信,如此的不可一世,几乎让人忽视眼前这个身形纤瘦的人正身怀六甲。

    “请。”简单一字,干脆俐落,不带丝毫感情。

    刀者已心如止水。

    当两条交缠的身影中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时,所有人一怔。

    那折断掉落尘埃的是剑,齐浩宇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名剑如今已一分为二。

    普通的青钢刀折断江湖兵器排行榜上的名剑,不是剑之过,而因人之锐。

    在双刀架上齐浩宇的脖颈时,所有镜明山庄的人都不禁下意识握紧手中兵刀。

    “他人在哪里?”凌清雪冷冷地逼问。

    齐浩宇笑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是不太可能。”她赞同地附和。

    “所以你要杀便动手好了。”

    凌清雪目光微闪,手中刀闪电般起落纵横,只闻数声惨叫传来,齐浩宇摔倒在地,手筋脚筋俱已被炸断,鲜血染红他身上的白衣。

    “我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凌清雪傲然而立,刀尖上兀自滴落属于齐浩宇身上的血。

    她冷冷地注视着地上因为疼痛而沁出冷汗,俊容扭曲的人,“被逼到极至,我会比你更狠毒,你这两年来做的一些事委实过分,枉你出身名门,艺从良师,却丢尽江湖世家的脸。”

    镜明山庄的人无不感觉面上无光。庄主近年来做的事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这样被人当面直斥,他们仍然不免愤怒。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庄主才会性情大变,行事完全不顾江湖道义。

    可,谁也没有办法去指责凌清雪,事情从头到尾,她一直是被动的,身不由己的。

    “他是生是死?”她朝他走近一步,滴血的刀指向他的眼。

    齐浩宇狂笑道:“我怎么会让他活着,他活着,我就永远不可能得到你,他只能下地狱。”

    凌清雪右手刀毫不犹豫地刺下,镜明山庄的人扑上来,她左手刀往外轻划,无形刀气划空而过,几声惨叫传来,救人的人翻滚在地。

    蓦地,她单膝跪地,左手刀落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蹙紧眉头。

    然后,“哇”的一声,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淌下。

    “清雪……”齐浩宇痛心地看着她,“为了他,你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吗?”

    怀着身孕竟妄动刀气。

    “齐浩宇,你没有资格露出这种表情,今天会这样,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们都退下。”

    镜明山庄的人面现忿懑地停在原地,没有后退。庄主都已经被她割断筋脉却仍护着她,而她却只关心另一个男人的下落。

    凌清雪看着他,眼神不曾动摇过,“你不怕死,我也不惧亡,江湖人江湖死,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肯说答案,那就下地狱,如果他死了,你就给他陪葬,如果他还活着,你就当赎罪。”

    “他死了。”齐浩宇说出了答案。

    她右手刀缓缓举起,风吹起她覆面的轻纱,露出那张满布红斑的脸,齐浩宇缓缓闭上了眼。

    然后,却有另一道剑气比她更快,瞬间划过齐浩宇的颈项,鲜血自伤口喷出,洒落地面,一片艳红。

    凌清雪以刀拄地,头也没回地道:“我没打算付你杀人的钱。”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我也从来没打算收你的钱。”他答应苏离洛护她周全,便一定要做到。

    “还我们庄主命来。”镜明山庄的人扑向那个仿佛平空出现的黑衣男子。

    凌清雪抬手擦去嘴角的血,缓缓自地上站起,掷落手中的刀,转身就走。

    身后是一片厮杀的惨烈,而那已经跟她再没有关系。

    当那一点白色消失在湛蓝天空时,苏离洛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洞内。

    江随云的声音从洞内传出,“是什么消息?”

    她语气轻松地道:“齐浩宇死了。”夜枭办事还是这样干脆俐落,说了会将祸责揽上身,就不畏因此多一个仇家。

    江随云顿时一惊,扶着石壁就要站起。

    “妹妹没事,”苏离洛停了下,然后抬头看天,语气一派悠然,“就是人从江湖上消失了。”

    江随云扶着石壁站起,又一个不稳摔落回地。她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消失是什么意思?”

    “消失就是不见了,妹妹许是厌倦了这些恩怨情仇,到深山古刹修身养性去了吧。”她无比欢快地为他解惑。

    “我要去找她。”

    她质疑的目光落在他的断腿上,摇头,“短时间内你怕是无法走远路,不过,我已经帮你通知江家的人了,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你跟我家娘子真的是朋友嘛?”江随云又一次表示质疑。

    苏离洛咯咯轻笑,“朋友这个词,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在我跟凌家妹子的心中,各自的解读也是不同的。”

    江随云知道自己又白问了。

    “我替你准备了几天的食物和水,接下来就不继续陪你在这深山老林里耗了。”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望着那抹红影消失的方向,江随云不由得摇头。这样性格怪异的女子倒真是不多见,也许江湖女子总是与一般人不同——目光微转,他想到了自家娘子,她也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啊。

    没几天,江随云就等到管事忠叔。

    他带着十几个强壮的家丁拿着做好的担架来接他出谷。

    “少夫人没有消息传回家吗?”这是他看到管事问的第一句话。

    忠叔避开他的视线,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随云的神情黯淡下去,没有再说话,在下人制作的简易担架上闭目养神。

    “少爷——”忠叔有些担心。

    他闭着眼睛道:“我没事,先回去再说。”

    忠叔于是不再说话。

    半个月后,一行人回到了扬州江府。

    江随云一直没有再问过妻子的消息,就像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妻子一样。

    然后,就在他腿完全康复的那天,他对母亲说要出趟远门。

    江老夫人了然地看着他道:“知道上哪里找她吗?”

    他笑笑道:“知不知道无关紧要,只要去找,总是能找到的。”

    江老夫人点头,“那你放心去吧,真儿我会照看的。”

    “谢谢娘。”

    当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园外时,江老夫人看着怀里的孙子,轻轻地叹了口气,“乖孙,但愿你爹能把你娘找回来。”

    从镜明山庄离开的凌清雪没有回扬州,也没有回江北的凌家堡,而是独自上了青城山。

    曾经答应师父不对齐家人出手的,可惜最后她仍然违誓了。即使没有使用风雷刀,她也觉得对师父有愧。

    于是,她跪在师父的墓前忏悔。

    山林幽径,与世隔绝,让人的心灵得以沉淀,将世间的纷纷扰扰遗忘。

    不知不觉中,凌清雪已经待上两个月。

    肚子越来越大,对腹中胎儿的父亲的思念也与日俱增,然而她还是没有下山。

    凌清雪知道丈夫还活着,她当时走过夜枭身边时听到他的低语。

    几乎马上的,她就猜到丈夫在谁手里——苏离洛,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喜欢凡事给她来阴的,就算帮她,也要先整到她再说。

    她一直认为苏离洛是个很奇怪的人,而苏离洛也是这样说她的。

    仰头感受山间吹来的凉风,凌清雪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朋友,有时候是很复杂的字眼。

    蓦地肚皮动了下,她眼中笑意增加,伸手轻抚着肚皮,微笑轻语,“你也这么觉得是吧,再过不久,娘就能看到你了,”目光投向远方,“也能看到他了。”

    夕阳一点点落到山后,她留恋地看了最后一眼,然后缓缓朝来路走去。

    穿过一大片密林,跨过一条并不宽敞的小溪,就是她熟悉的草庐。

    今日的草庐一如既往的沉静,却多了条头长而略显单薄的身影伫立。

    他背对着她垂手而立,静静地望着远方的天空,似在沉思。

    凌清雪看着他,没有出声。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江随云猛地回身,然后惊喜在他眸底闪现。

    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已胜过千言万语。

    “娘子。”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们还好吧?”他看着她和她的肚皮。

    “还好。”

    “我来接你回家。”他很自然地说,就仿佛他们从不曾分离过。

    凌清雪伸手搭上他伸过来的手,由他扶着往草庐走。

    “娘子,下次不要随便跟人动手了,尤其怀着孩子时;就算出天大的事,也要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凌清雪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下,什么也没说。

    “娘子,我不希望你为我去冒险。”他的声音转为郑重。

    她淡淡地道:“能让我为他冒险的人不多。”

    他握紧了她的手,感动莫名,“娘子。”

    凌清雪看都没看他,道:“以后我会跟你一道出门的。”

    “娘子——”

    “托人打听消息也是很麻烦的,尤其消息被人刻意篡改时就更麻烦。”

    尽管她的神情没有变化,甚至连声音的起伏都没变化,但是江随云就是知道她的心情很不好。

    于是,他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娘子,我摔下悬崖的时候摔断了腿,深谷中又人迹罕至,不是故意不让你知道我平安无事的。”

    凌清雪在草庐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坟墓,声音低低的,带着些感伤与愧疚,“齐浩宇是师父故人之子,我是不该向他出手的。”

    “我让娘子为难了。”

    凌清雪笑了下,笑容有些苦涩,“一直避免跟他正面对上,到底还是没能躲过。”她无限感慨。

    “娘子何必自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凌清雪没有回应他,转身进了草庐。

    “娘子,你几时下山?”江随云急忙跟了进去。

    草庐内的摆设一如上次他来时,简单到有些简陋,他不忍身怀六甲的妻子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等到百日期满,我便下山。”

    “百日期满?”

    “我向师父忏悔。”

    江随云沉默下去。

    许久之后,庐内传出凌清雪带着惊讶的一声低唤,“江随云。”

    “娘子,你为齐庄主心痛了吗?”江随云的声音充满低落与不安。

    这次换凌清雪沉默了。

    “娘子。”

    “求之而不得,这也许是他最大的痛苦。”长长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

    “娘子是怪我当初强求了吗?”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庐内安静了片刻,然后凌清雪带了几分不屑地口吻地道:“我若不愿,你强求得到吗?”

    “娘子……”

    “松手。”

    “我好想你……”

    “你松……唔……”声音似被什么堵住,就此中断。

    外面的天色也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山林里一片昏暗,星星满天的夜晚,月夜也偷起了懒。

    草庐内没有烛光亮起,却隐有夫妻床榻间的爱语传出,间或几声轻越的笑声。

    萧瑟的寒风中,一辆马车从密林间的道路尽头缓缓驰来。

    枝叶凋零的山林地上铺满厚厚一层落叶,马车辗过,发出“嗑吱嗑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林里听来分外清晰。

    轻轻挑起的车帘有山风灌入,带来深秋的凉爽与初冬的寒意。

    车厢内收拾得很是舒适,地上铺着厚实又柔软的波斯软毯,就连车壁上也钉上挂毯,还有几颗柔软又舒适的软垫抱枕。

    马车平稳而缓慢地行进着,这让躺在车里小睡的凌清雪睡得很安稳,也让旁边看顾着妻子的江随云很放心。

    越近临盆,妻子的手脚浮肿得越是厉害,行动也不如以往自如,这让他归心似箭,偏偏又不能加快行程。

    他伸手替她掩了下身上的厚毯,又轻轻抚上她的眉眼。

    手指下的眼皮颤动了下,他急忙收回手,有些心虚地轻唤,“娘子。”

    “有人。”凌清雪肯定地说。

    他面露疑惑。

    她推被坐起,目光锐利地看向车窗外,“有杀气。”

    江随云心头一惊。

    她继续道:“来者至少十人。”

    江随云眼中闪过忧虑。他们这次只带了四个护院,而妻子如今的身体状况……

    他不由得蹙紧眉头。

    凌清雪接下来的话安抚了他的不安,“这些人武功不高,护院可以解决的。”

    他放下心来,但却没有发现妻子眸底一闪而逝的冷光。

    只有两个人需要她亲自出手。凌清雪垂眸看自己腕间的紫金镯,心静如水。

    马车外很快就传来刀剑相交声,江随云关注着外面的战况,而他身边的凌清雪却只是轻轻摩挲着腕间紫金镯上的古朴花纹。

    当那两道剑气破空袭来时,她腕间双刀同时出鞘。

    江随云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便是车厢顶破裂的声响。

    三条身影无一字交谈,便在刀光剑影中腾挪交错。

    江随云冲出车厢,紧张地看着以一敌二的妻子。

    凌清雪知道自己要速战速决,奈何对方是镜明山庄的左右护法,也不是易与之辈,加上她如今身体状况,更是手脚施展不开。

    这三个月,她一直在等,等着镜明山庄的人来,然而,他们聪明地选择了在她最虚弱的时候出手。

    身怀六甲的她终究不若以往灵活,被两道剑气自左右两侧划过,一截衣带与一串血珠在风中飞扬。

    江随云伸手捂住嘴,此时他不想出声惊扰妻子,但眼中的担忧却无法遮掩。

    小腹突然传来的阵痛让凌清雪的刀势微乱,气息不稳。

    对战两人一见,立时剑势加速,要立斩她于当下。

    一片绚烂的刀光之后,是三条伫立不动的身影。

    就在江随云错愕之际,两条身影缓缓向后倒下,另一条纤细的身影也步履不稳往后疾退数步,最后单腿屈膝跪倒在地。

    “娘子……”他冲了过去。

    她指间的刀坠地,死死扣住他扶持的手,痛吟,“我……我要生了……”

    江随云看着他们所处之地,扶起妻子往马车而去。

    当护院将刺客尽数扑杀的同时,车厢内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

    扬州江家又添了一位小少爷。

    江随云颤抖着双手将儿子包裹妥当,看着一刀割断脐带后就颓然倒下的妻子,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娘子……”

    一脸冷汗倒卧在地毯上的人眼中盈满着淡淡的笑,带着母亲特有的慈爱,看着丈夫怀中的幼子,费力想抬起自己沾血的手,最后却是徒然放下。

    “娘子,你不要紧吧?”江随云满心的旁徨,满眼的焦灼。

    凌清雪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没事。”

    江随云的心尚未完全放下,她的人已缓缓合上眼睑。

    “娘子——”惊惧的喊声划破苍穹,惊起林中宿鸟。

    车外的护院和马夫互相对望,皆是惊疑不定。

    曾经显赫一时的镜明山庄在武林中迅速地陨落。

    留予世人的则是关于最后一任庄主因情而狂的话题。

    万事通捧着自己手中的一杯清茶摇头,“凌二小姐的人生总是在不断创造传奇,明明她只是想平淡过日子,在家相夫教子。”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红衣妖娆的女子,闻言咯咯轻笑,“可惜,有些人天生就是是非人,她不找是非,是非也要找她。”

    “是呀,这也许是凌二小姐人生最大的无奈了。”

    苏离洛笑容忽地变得幸灾乐祸起来,摇头笑道:“不对不对,雪妹子人生最大的无奈是遇到扬州江家的当家大少。”

    一阵翅膀拍动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万事通放下手中的茶杯走了出去。

    须臾,院中传来他玩味的笑声,“苏大姑娘,恐怕凌二小姐人生最大的无奈,还远不只你所说的啊。”

    红影轻闪,苏离洛已经到了院中,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手中的纸条,“上面说什么?”

    万事通的笑也带了几分不怀好意,“你应该也知道江家与皇家是有姻亲关系的。”

    “富可敌国却不遭朝廷猜忌,自然是因为本身便与皇家有关。”他轻晃着手中的纸条笑道:“所以皇家插手江家的事便不足为奇了。”

    苏离洛眼睛一亮,“皇家出手了?”

    “皇家曾经数次意欲以皇室宗亲之女下嫁江家,因为诸多原因作罢,但这次他们似乎势在必行。”

    苏离洛生平最大的喜好便是听八卦,同时也乐于制造八卦给众人嚼舌。一听万事通的话,顿时兴趣高涨,眼放异彩,“也就是说,雪妹妹这回要被皇权欺压,江家妹夫恐怕要再迎新人?”

    “差不多。”

    万事通话音未落,眼前已没了那条红色身影,远远的传来她带笑的声音,“我赶去看热闹去了,下次再来喝茶。”

    面对空空如也的庭院,万事通摇头轻叹。凌二小姐临盆之际与人搏命动武,导致产后便沉睡不醒,江家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均束手无策,而最有可能治愈她的毒手仙姬却偏偏作壁上观。

    现在这位仙姬又急匆匆赶去扬州看热闹。

    遥望扬州的方向,万事通忍不住喃喃自语,“看来,扬州真的要热闹了。”

    自古扬州多繁华。

    而热闹往往伴着繁华而生,尤其如今此处又住着两位传奇人物。大家才听说江少夫人因为江湖情仇,最后导致一睡不起,京里又传出消息,说皇上有意下嫁皇室宗亲之女到江家。

    于是,扬州城的话题再次多了起来,赌局也因此一开再开。

    然而,外面的热闹与喧哗都到不了江府的栖云小筑,唤不起沉睡中的江少夫人。

    身形消瘦的江随云坐在床沿看着昏睡中的妻子。已经一个多月了,请了不知多少位大夫,就是救不醒她,想到两个幼子,他心神俱伤。

    “娘子,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不担心为夫,也该想想咱们的两个儿子,尤其是信儿,他还那么小……”他握着妻子的手一如往常叨念着,总是期盼她能在下一瞬就睁开眼,对他说:“江随云,你真吵。”

    可惜,他一直在失望,长此以往,他害怕有一天自己会绝望。

    “少爷。”院中传来小厮乐清的声音。

    江随云又看了眼妻子,然后起身出屋。

    “少爷。”看到他出来,乐清急忙迎了上来。

    “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如今流言传遍京城,保证没有人会漏闻。”乐清保证道。

    “那就好。”江随云回头朝屋里看了眼。他不会让任何女人来占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如果她一世不醒,他便守她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