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苍月强忍着双脚剧烈的疼痛,走过了地狱烈焰。而才刚踏出地狱门,立刻有一群杀手围了过来。

    双足受创的苍月,剑势依然凌厉非常,因此纵使以寡敌众,仍然气势逼人。

    “真不愧是组织里最顶尖的高手,赤足走过地狱烈焰,依然如此骁勇善战。”

    许多地狱门的杀手感叹于苍月的英勇,又甚或自知不敌,纷纷退了开去。

    苍月且战且走,自知连连激战已耗尽她的气力,便朝着树林的方法跑去。

    藉着树海的地形,她沿途甩掉不少追杀她的杀手,越走越深入阴暗诡谲的密林之中。

    正当伤痕累累的苍月,甩掉所有的杀手,坐下来休息之时,突然一道箭雨迅如闪电地向她袭来。

    匆忙中,苍月向右一滚,才躲过了那阵箭雨,立刻又有一大片金针朝她射来。

    她狼狈地躲过一连串的攻击,却始终感觉不到那人位在何方。

    他那宛若鬼魅的轻功,无声无息地出没在鬼影幢幢的黑森林中,更显得诡异可怕。

    就这样,苍月不时地躲避无声无息射来的暗器,有时密如骤雨的利箭难以闪避,因而中了些许箭伤,幸而苍月始终未被伤及要害。

    数个时辰之后,林中深处蓦然传来一阵柔嫩的嗓音:

    “气死我了,怎么射都会失手。哼!不玩了,杀人一点都不好玩。”

    想不到对方竟像孩童般的稚气。

    过了半晌,那道嗓音接着说道:

    “不行,我要是这样一走了之,让这件事传了出去,一定会被修罗耻笑的。

    哼!我才不让那个可恶的娘娘腔,看我的笑话。说什么也得杀了这个女人灭口不可。”

    照她惯用暗器,又行踪飘忽的特性来判断,苍月推测,她极可能是夺魄十二使中的幽冥使。

    陷入沉思之际,一道森寒的剑气狠狠地刺向苍月,她一时闪避不及,被伤及右臂。

    右手的伤势令她更难招架对方精妙的剑法,幽冥使又一剑划伤她的左腿。那招招致命的剑法,逼得苍月节节败退。

    幸而危急之际,寒星和熙真及时赶到。

    寒星一见苍月陷入险境,立刻拔剑相助。星月双绝一联手,幽冥使随即落居败势。

    “可恶,你们两人联手打我一个,简直是欺负人嘛!哼!本姑娘不跟你们玩了。”

    双方激战数回合,稚气未脱的幽冥使见无法取胜,便懊恼地施展卓绝的轻功,消失在浓密的林荫问。

    苍月手中的月魂剑一落地,纤柔的身子便宛若风中柳絮般,飘然倒下。

    “你不要紧吧?”

    熙真和寒星同时焦急地趋近相扶,两人异口同声地担忧着苍月的伤势。

    苍月倒进了熙真的怀中,却倔强地别过脸去。她不想让他看到此刻自己狼狈的模样。

    “你还在怨我吗?”

    熙真沙哑的嗓音,透着心疼的颤抖。

    “你为什么要来?”苍月虚弱地问。

    “当然是为你而来。”

    他心疼地望着全身血迹斑斑的苍月,扶着她躺下,开始检视她身上的伤口,逐一地上药。

    直到两人看见她脚底近乎焦黑溃烂的肌肤,皆震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强烈的怒意令寒星握紧双拳,而心疼得仿佛在淌血的熙真,则小心翼翼地为她敷上天香玉露。

    瞬间,一股清凉的感觉慢慢地缓和灼热的剧痛。

    见苍月紧皱的眉心略微舒展开来,熙真这才放下一颗忐忑的心。

    熙真爱怜地轻抚苍月凌乱的发丝,细心地以衣袖拭去她额上的汗珠,那体贴的举动,令苍月脆弱多情的芳心,再度悸动起来。

    “如此美丽的双手,不该沾染上鲜血。”寒星怜惜地凝望着苍月纤柔的玉手。

    “我杀人无数,早已摆脱不掉一身的血债了。”苍月苦笑。

    “不,你杀的都是该死的贪官污吏,宵小恶人。我不会让你这双美丽的手,染上无辜的鲜血。该下地狱的罪孽,由我一个人承担便够了。”

    寒星那望着苍月的眼神,有着深深的怜悯与哀伤。

    “难道你……是为了我,才接下那些暗杀任务?”

    苍月这才惊觉,当初寒星之所以抢着要执行某些任务的理由。

    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甚至不惜为她背负杀害忠良的罪孽,只为了不让她美丽的手染上血腥。

    寒星苦笑地说:“我接任务其实是为了自己。人活在世上,不是常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吗?”

    望着熙真对苍月所做的那些亲密举动,他黯然一笑,转身欲走。

    “救苍月的任务已完成,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苍月焦急地起身,问道:“慢着!你为了救我,不惜和幽冥使交手。若是组织发现你形同背叛的行为,岂不危险?”

    “和你这个已经叛门,又四处受人追杀的人在一起,会更安全吗?”

    寒星优美的薄唇微扬,魅笑着。

    “别替我担心,就算组织想对我不利,只怕也没人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寒星!多谢。”

    苍月心中多少的感激与感动,尽付一言中。

    寒星朝着熙真两人挥挥手,随即潇洒地离开。

    苍月与熙真神情复杂地目送着寒星离去。

    熙真轻抚苍月的秀发,柔声说道:

    “经过长久的激斗,你也累了,我在这儿守着你,你睡会儿吧!”

    一阵冷风吹来,熙真随即解下外衣,披在苍月身上。

    而疲累至极的苍月,望着熙真温柔的俊颜,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她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却又星眸半启地呓语:

    “我怕……如果这是一场梦……而我一醒来,却见不到你呢?”

    他心疼地将苍月拥进怀中,情难自禁地亲吻她秀长的发、光洁的额。

    “别担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她受尽委屈,饱受折磨,都是为了他。这番情义,就算他粉身碎骨,也难以回报。

    熙真静静地抱着苍月,呵护着她入眠,过了数个时辰,一阵风吹草动惊醒了苍月。

    “有人正朝着此地而来,说不定是组织派来的杀手。此处不宜久留,快走吧!”

    苍月挣扎着要起身,熙真连忙-把将苍月揽入怀中,不让她受创的双腿负重。

    “不行,你的脚伤势过重,不能再勉强行走。由我来背你吧!”

    他背起苍月,迅速地离开。

    熙真一路背着苍月逃亡,苍月不忍见熙真如此劳累,便道:“放我下来吧!”

    “不成,你的脚伤太重,勉强行走只会加重伤势,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受苦。为了养伤,今后就由我来当你的双腿吧!”

    苍月的美眸水灵灵地泛着泪光,她深受感动地问道:

    “如果我永远都站不起来呢?”

    “那我便永远做你的双腿,你要到哪儿,我便陪你往哪儿去。”

    温热的泪珠滑落玉颊,苍月紧紧地抱着熙真,满怀感动。

    而眼见天色已黑,却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熙真十分忧虑。

    他一介匹夫即使在荒郊野外,枕臂而眠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舍不得受伤的苍月连个好好休息的地方都没有。

    正自烦恼间,忽见远方有一座古寺,熙真立刻背着苍月朝古寺迈进。

    至少今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能让苍月舒服地睡上一觉就行了。

    他只要静静地守在她的身边,便是他最大的满足。

    熙真怜惜地望着酣睡中的苍月,怕她醒来会饿着,便虚掩上寺门,到附近摘些青菜野果。

    好不容易找到一些野果,他采了一些回去,正好发现有一道黑影闪进了古寺。

    大惊失色的熙真,立刻火速地冲进了寺中,却迟了一步。

    只见一名狞笑的杀手,正高举长剑,一剑贯穿苍月那病弱的娇躯……

    “不!”他满身冷汗地自恶梦中惊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

    熙真焦急地望向一旁熟睡的苍月,直到看见她宁静的睡颜,才松了一口气。

    他情不自禁地轻抚她的发,凑近汲取她发间的清香。

    他温热的呼吸,轻吐在苍月的脸上,她幽然地睁开星眸,便对上他的眼眸。

    苍月再也无法抑制深藏的情感,她主动献上红唇,轻轻吸吮他柔软诱人的薄唇。

    熙真低吟一声,情难自禁地回吻,激情的舌长驱直入,火热地撩拨她诱人的丁香,缠绵地勾缠、嬉戏着。

    双手爱抚着她柔顺的发丝,悱恻的吻,自她甜美的菱瓣,缓缓地延烧到小巧的鼻、清灵的眼,还有白玉般的小耳……一发不可收拾的燎原情火,在两人心中熊熊地燃烧着。

    嘤咛一声,苍月的双手贴上了他健壮的胸;熙真的热吻转眼间已滑落到苍月的香颈,顺势而下,覆上那诱人的雪丘。

    他的大手轻轻解下肚兜的红绳,却在最后关头,唤回仅存的一点理智。

    “不!我不能这么做。”熙真颓然地放开怀中的佳人,他不能在伤重之时,要了她。

    “就算你心里仍对舒梦涵念念不忘,也不要紧,我只要一个回忆就够了。”

    苍月早就明白了,在她出现以前,熙真的心,早给了另一个不懂得珍惜他的姑娘。

    苍月幽怨的眸中,闪烁着动人的泪光。在泪珠沿颊化作一闪而逝的流星之际,熙真竟有种冲动,想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泪滴仿佛老天给他的惩罚一般,滚烫地滴在他的心上,灼痛他的、心。

    “傻姑娘,我一直对梦涵百般的呵护,也许是因为她有时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妹子。

    我也明白,有时我忙于照顾病患,以及梦涵的任性,令你受了不少的委屈。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懂得该怎么做,才能令你开心,不受半点委屈……”

    “不要紧,我不在意。”

    像是要回应他的深情,苍月轻吻他含笑的眼、诱人的眉、挺直的鼻、优美的薄唇……一路将热情延烧到理智崩溃的边缘……

    这一路,他们为了躲过地狱门的追杀,隐居在荒郊野外,偏远的古庙中。

    但过不了多久,他们所带的干粮已耗尽,就连附近的野菜瓜果,也几乎被他们吃完了,熙真决定进城去补充些食物用品。

    原本熙真打算要独自进城,但一思及那夜的恶梦,实在放心不下将苍月一人留下。两人只好乔装打扮后,由熙真背着苍月进城。

    他们进了城镇,看见城墙的告示牌上,张贴了官府悬赏缉拿熙真和苍月的画像,他们默不作声地离开大街,找了一间客栈饱餐一顿之后,两人各自进房,招来店小二准备热水沐浴,洗掉一身的疲惫。

    片刻后,熙真前往苍月的房中探视她。

    一推开门,见到出水芙蓉般娇艳绝美的苍月,虽未施脂粉,却依旧清丽动人,熙真愣了一愣。

    “伤口好些了吗?我来帮你上药。”

    熙真深情的目光紧瞅着她,苍月俏脸微红地点了点头,任由他温柔的大手撩起她的衣袖,为她敷药。

    苍月黛眉微蹙地说:“有件事,我觉得十分怪异。”

    “你是指我们两人同时被官府悬赏缉拿之事?”

    “没错!虽说我曾是金陵城官府想缉拿的地狱门杀手,但像你这般德术兼备的大夫,怎么可能被宫府悬赏捉拿?”

    “也许是因为我跟你在一起,所以官府将我当成了潜逃的共犯。”熙真苦笑道。

    “就算是这样,你不觉得那数百两黄金的赏金,实在太多了吗?难道有什么原因,令他们非抓到我们不可?

    更何况,我们两人的行踪,从未被官府之人发现,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是一起逃亡的?”

    “你说得没错,不但地狱门想追杀我们,就连官府也愿出大笔的赏金来缉捕我们,这般的巧合,难道是因为官府和地狱门之间有某种联系?”

    “你是指地狱门和朝廷有所勾结?”

    “只是怀疑,尚不能确定。”

    “对不住!熙真,也许真的是我连累了你也说不定。”

    “永远不要对我说抱歉。我自认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唯独亏欠于你,竟让你独自一人,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与委屈。”

    熙真爱怜地将苍月拥进怀中,绵密的吻印上了她美丽的发、白皙的额。

    此刻他是真真实实地明白自己怀中抱着的苍月,才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没有任何一点的疑惑。

    是坚强又温柔的苍月,给了他勇气,让他终于了解自己真正的感情。

    也许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憔悴的病容那一刻,她就深深地吸引着他。

    两人朝夕相处,他更是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感情,一点一滴地投入而不自知。

    “只要有你相伴,我不怕苦。”苍月依偎在他的怀中,心中充满着浓浓的幸福。

    熙真温柔的大手轻抚她秀丽的发,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似的。接着,他自怀中取出一把造形古朴,却十分典雅的金步瑶,在苍月发上挽了一个髻。

    “这支金簪是我娘的遗物,当年她交给我时,曾交代我以后要转送给未来的媳妇儿。每回我见到它,都好像看见我娘,所以一直很小心地珍藏着。

    那天我见你去药材行替我买药材,一回慈济堂头上便少了的紫玉簪,心里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虽然金步瑶不如紫玉簪那么名贵,但对我来说,它却是最珍贵的东西。如今,我终于替这支金步瑶找到最适合它的主人了。”

    苍月灵灿的眸与他深情的目光紧紧纠缠,纤手轻抚头上的金步瑶,她晶莹的美眸缓缓蒙上一层薄雾。

    熙真竟将母亲的遗物送给了她?她简直不敢相信!这表示他真心真意地接受她了?

    她情不自禁地扑进了熙真的怀里,感动的泪水扑簌簌地滑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熙真紧紧地搂着苍月,任她尽情宣泄。

    正当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时,房外隐约传来官兵搜房的声响。

    眼看着官兵就要搜到他们的厢房,偏偏沐浴后的两人已来不及乔装,熙真连忙背起苍月,自窗外匆匆逃离。

    待官兵一脚踹开房门时,只见两道人影瞬间消失在窗口。

    “有两个人从窗口跑了。快追!”

    为了躲避官兵的追捕,两人仓促地逃入了小巷中,待官兵远去之后,熙真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我将一件重要的东西遗落在客栈里了。”

    刚才见苍月体贴地以衣袖为他擦拭额间的汗水,他正想拿出那条一直妥善保存着的月牙色帕子,为苍月擦汗,手伸进怀里掏了掏,却摸不着那条帕子,这才想起,一定是他方才沐浴之后,忘了将帕子带在身上。

    “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苍月好奇地问。

    “一样非常珍贵的东西,趁着官兵们走远了。我先将你藏在安全的地方,再回头去客栈找找。”

    “别去,现在不管是黑白两道,到处都有人想捉拿我们,方才我们在客栈的行踪又已经暴露了,我伯你去了会有危险。”

    他爱怜地捧起苍月那清灵绝美的脸蛋,情难自禁地偷了个香,然后焦急地背起她,便窜进暗巷深处。

    “娘子放心,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群官兵绝对料想不到,我们会再度冒险回去客栈。

    而且我只是去取回一样重要的东西,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你别为我操心。”

    “可是……”

    熙真将苍月安置在一间废弃仓库里,他刚才亲眼见到那群官兵搜过这里,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再回来这里搜查,应该还算安全。

    “我去去就来。”

    熙真匆忙地想夺门而出,却被苍月叫住。

    “等等。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疑惑地停下脚步,一回头,看见她眼眶中的泪水,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熙真俊美的脸上漾着促狭的笑意,趋近她道:

    “娘子,你还不明白吗?先前我将家传的金步瑶,当作定情之物送给你,就表示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娘子了。难道你现在想反悔?”

    望着她深情的泪水,汩汩地落下,仿似天上的星钻一般晶莹、珍贵,他爱怜地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地调侃道:

    “敢情娘子是对我这个夫婿不满,现在就哭着想反悔了吗?

    这可不成,你既然戴上了我的定情物,就非要当我的夫人不可。这可是怎么赖也赖不掉的!”

    这话逗笑了苍月,她笑中带泪地娇声抗议:

    “讨厌,都这个时候了,还这样调戏人家。”

    见她露出平时难以一见的娇嗔,熙真感觉自己体内好像有一把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心,对她的渴望。

    “娘子,这段日子,让你跟着我受苦了。等到我们逃到安全的地方,我一定会请八人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进门,再也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到时候,咱们再把子棋、伯宁和小雪接回来一起住。对了,你喜欢在北方过着自由自在的游牧生活?还是想在南方种田,过着平凡的庄稼生活?”

    熙真原本狡黠的目光,瞬间变得柔情万千。

    “只要能与你白首偕老,到哪儿都一样开心、幸福。”

    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汲取她身上的芳香片刻,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时候不早了,我得快去快回。可是……我实在不放心将你一个人丢在这儿。”

    他想取回那样珍贵的东西,却又放心不下脚伤未愈的她。

    “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要小心一点,快去快回。”

    她的那番话,给了他无比的力量与勇气,他转身离去。

    苍月目送着熙真走远,感觉没有他,时间仿佛特别漫长。

    心中的不安,时时刻刻地加深,直到熙真终于平安地回到她的身边。

    看着他气喘如牛的模样,她拉起袖子再度替他擦汗,却注意到他怀里露出一角的月牙色帕子。

    她好奇地取出一看,这才诧异地发觉,眼前这条染了血迹的帕子,十分眼熟。

    “这就是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寻回的珍贵物品?”

    熙真含笑地点了点头,深邃的眸中漾满柔情。

    这不是当初,他从金鸣府的人手中救下她时,她用来替他包扎伤口的那条帕子吗?想不到过了那么久,他依然小心翼翼地将它保存在身边。

    即使那令人沭目惊心的血迹,仍残留在帕子上,他仍然爱护如昔。

    他为什么要把这条已被血渍弄污的帕子视如珍宝,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回客栈取回它?

    止不住内心里波涛汹涌的思绪,她泪眼迷蒙地问:

    “为什么?”

    朝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他促狭地说:

    “因为这是娘子送给我的定情物啊!”

    说这条染有血迹的帕子,是苍月送给他的定情物也不为过。因为他是在得到这条帕子之后,才惊觉自己对她的感情。

    苍月看着那条月牙色的帕子,既感动又欣慰,心细如发又温柔体贴的熙真,不但在她受伤病重之时,细心地照料她,更将她身边最微不足道的一样东西,视如珍宝地珍藏着。这份深情与执着,令她动容。

    熙真心疼她的眼泪,爱怜地将她搂进怀中。两人就这样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喜悦中,紧紧地拥抱着彼此。

    时间无声地消逝,直到两人恢复理智,恋恋不舍地离开彼此温暖的怀抱,这才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便匆忙地经由无人的小巷离城。

    出了城,又走了好一段路之后,眼见天色渐暗,他们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时,黄昏的霞光下,忽然走来一名相貌十分清秀、面如冠玉的男子,他十分客气地朝着熙真一揖,问道:

    “可否向二位问个路?”

    “兄台想往何处去?”

    “请问黄泉地府该怎么走?请二位指点迷津,在下好送二位一程。”

    面如冠玉的男子笑容可掬地用极温和的语气询问着,但苍月两人一听,脸色霎时大变。

    她神情凝重地要求熙真放她下来,熙真怕她的脚伤加剧,不肯答应。

    “与我们两人的性命相比,我所受的那一点脚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极有可能是十二使之一,我若不全力以赴,只怕毫无胜算。”

    “真不愧曾是地狱门最顶尖的杀手,好眼力。”他依然笑得一脸无害的样子。

    苍月警戒地望着眼前丝毫不露半点杀气的俊美男子,心知此刻碰上的强敌,只怕更胜以往。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月魂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吵杂的声响。

    “那两个重金悬赏的嫌犯,就是往这个方向逃走的,大伙儿快追。”

    一大队的官兵自后方而来。

    糟了!前有强敌,后有追兵,这下就算她全力一搏,四面受敌,也绝无获胜的希望。

    神秘男子一扬手中铁扇,姿势优雅地朝着自己插了扬,含笑的眼神瞬间一变,铁扇朝着苍月凌厉地射去,苍月冷静地接下他狠辣的攻势。

    可惜伤势未愈的她不是他的对手,铁扇将她震退了十数步,直到熙真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她才停了下来。

    是错觉吗?方才她隐约觉得熙真的双手传来一股暖流,镇定了她体内紊乱的真气,并助她将那把威力万钧的铁扇震了回去。

    此时,男子接回铁扇,立刻使出更加惊人的掌力,重重地击向苍月。

    熙真心知对方的武功在苍月之上,此掌必定积蕴对方全部的内力,若是苍月硬接,只怕会筋脉尽毁而亡。

    他一手轻轻地将苍月推开,硬是挡下对方那足以震碎大石的一掌。

    然而两人双掌相接之时,一掌未尽,另一波掌力又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柳熙真足足接下了那气盖山河的三掌,两人才势均力敌地各退了三步,纷纷呕出一口鲜血。

    苍月则是对眼前的景象大为震惊,直到现在,她才发现,熙真不但武艺高强,远在她之上,甚至连内力也比她深厚得多。

    就是因为他的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所以在她面前能轻易地隐瞒自己真正的实力。

    无怪乎当初组织派出一大批顶级杀手,前去暗杀与当年那件宫廷秘案有关之人,却只有柳忠全一家逃过这一劫。

    原来就是因为有这么一位绝顶的高手相护,所以组织才功败垂成。

    这么说来,那夜吓退朱姬,救了她的绝顶高手,是熙真?

    熙真和那名男子交手没多久,后方的追兵已赶到。

    不断涌来的士兵,已令两人难以应付,更不用说那名武功绝顶的神秘男子。

    苍月和熙真且战且逃,竟逃到一处偏僻的崖边。

    眼见熙真与对方的武功在伯仲之间,勉强打下去,也只有两败俱伤的下场。

    而且两人身上又受了不少的刀伤,脚伤未愈,却过度消耗真气的苍月,体力也已达极限了。

    神秘男子手中的铁扇攻势十分凌厉,当他看出熙真的武功远在苍月之上,立刻将攻击的目标转向苍月。

    气力将竭的苍月已无力接下那雷霆万钧的一击,熙真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奋力一跃,挺身护在她的身前,替她挡下那招攻击,两人双双跌落崖下。

    坠崖的那一刹那,两人紧紧相拥,心中皆抱持着同样的决心——

    只愿今生能相守至死。

    “小姐,小姐,不好了,听说那个阴狠的庆绫王爷,又暗地里参了咱们丞相大人一状,要是大人再想不到法子应付,只怕连官位也没了。”

    “唉!朝廷中,谁人不知庆绫王朱天兆的狼子野心?只怕唯有皇上被蒙在鼓里罢了!以前群臣不敢得罪庆绫王,但至少还有一个御史大夫敢直言进谏。想不到如此清廉又忠心为国的御史大夫,居然遇刺身亡。御史一死,再也无人能阻止庆绫王那嚣张的气焰,爹爹变得更孤立无援了。”

    苍月自昏迷中恢复意识的刹那,便听到这对主仆的对话。

    对了,御史大夫就是组织命令寒星所杀,难道说……地狱门真与庆绫王有所勾结?

    她张开双眼,四处张望,只知此刻身在陌生的厢房中,却找不到熙真的身影,不由得焦急地呼唤着心爱的人。

    “小姐,房里的姑娘好像醒了。”婢女听见房内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快随我进房瞧瞧。”

    苍月一见衣着华丽,看似十分娇贵的美丽姑娘进房,立刻焦急地问:

    “请问姑娘是否见过一名伤痕累累,却长得十分清俊的书生?他此刻是否安全?”

    “你放心,他的伤势虽然比你严重了一些,但目前已无生命危险。我发现你们时,你们虽然已经昏迷,但仍紧紧地抱在一起,我想,你们应该是对恩爱的夫妻吧?”

    苍月闻言,娇颜立时染上一抹红霞,不知该怎么回答,心中又十分牵挂熙真的安危,便道:

    “他此刻人在何处?我可以见他一面吗?”

    “小姐,早知他们夫妻如此恩爱,就该照我的意思,将他们安置在同一个房中不就好了?这样他们天天都可以你侬我侬地望来望去,不是挺有意思的吗?”

    婢女这番俏皮的话,听进苍月耳中,更觉困窘。

    “巧儿,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现在居然连客人的玩笑都敢开了。”

    “我的好小姐,请你再原谅我一次吧!奴婢下次不敢了。”

    气质尊贵的千金女没好气地瞪了巧儿一眼,随即柔声道:

    “巧儿老是爱乱说话,你别将那些话放在心上。你现在的情况不宜起身探望他,过两天,等你身子好些,我再安排你们同住一房可好?”

    苍月对眼前美丽又温柔的姑娘十分有好感,她红着脸蛋,微微颔首,问道:

    “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吗?请问恩人的大名?这儿又是何处?”

    活泼好动的巧儿,抢着回答:

    “我家最温柔美丽的小姐,就是当今丞相唯一的掌上明珠,姓东方,闺名靖月。这里当然就是丞相府-!”

    东方靖月白了巧儿一眼,示意她该住口了。

    “救命之恩倒是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倒是姑娘芳名为何?又为何与夫婿双双跌落湖中?”

    “我姓柳,名恋真,因与夫婿之恋不见容于亲族,只得私奔,想不到逃至山中,因天黑路滑,一失足竟双双坠崖。”

    靖月和巧儿两人一听,对于两人坚定不移的爱情,十分感动。

    “原来如此。恋真姑娘的身子仍十分虚弱,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你安心的休养吧!”

    体贴的靖月步出厢房,转身才见巧儿仍站在原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得浙沥哗啦。

    “好感人的故事哦!呜呜呜……”

    一段时日后,熙真与苍月的伤势已好了许多,苍月便将那日所闻,私下告诉熙真。

    “看来庆绫王果真与地狱门有所关连,那么庆绫王之所以重金悬赏我们,其企图也就不言而喻了。你是地狱门的叛徒,而我则掌握了当年那件宫廷秘案的重要证据,只要我们还活着一天,庆绫王和地狱门都不得安宁。”熙真已对一切了然于心。

    “你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秘密,令庆绫王和地狱门非置你于死地不可?”

    柳熙真拿出一张发黄的纸,递给苍月。

    她一展阅,立即发现这是庆绫王联合地狱门,暗中勾结异族的书信。

    “原来这就是地狱门和庆绫王,急着要杀我们灭口的秘密。只是,我们要怎么将证据拿给皇上定夺呢?”

    “不如我们请东方姑娘将此证物转呈丞相。只有忠心为国、刚正不阿的丞相,敢和庆绫王作对,揭发此事。”

    熙真和苍月相视而笑。

    一旦地狱门和庆绫王勾结外族之事被揭发,受到国法的制裁,他们便不必再四处逃亡,可以回金陵,接回子棋、伯宁、小雪三个孩子,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看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刚到厢房的东方靖月,见苍月两人恩爱地相视而笑,好奇地问。

    经过一段日子,他们已相处得十分融洽。尤其是靖月和苍月,早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甚至以姊妹相称。

    “有样东西,我们希望妹子能转交丞相大人。”苍月将那张谋反的书信递给靖月。

    东方靖月接过一看,慧黠地笑着。

    “原来庆绫王这么急着想缉拿你们,就是为了这纸足以揭发他勾结外族的证据。”

    “原来靖月妹子早知道我们俩的真实身分?”苍月大为诧异地问。

    “真抱歉,我们是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向你隐瞒真实的身分。”熙真歉然解释。

    “两位切莫自责。悬赏月姊及姊夫两人的画像贴满京城,靖月当然不难认出两位的真实身分。只是我亦明白那狡猾的庆绫王,必然会用些颠倒是非的卑鄙手段,迫害忠良,所以才没有直接点破你们的身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更坚信自己的看法是对的,你们绝非庆绫王所说那般万恶不赦的罪犯。这封庆绫王谋反的证据,我一定会亲手交到爹爹手中,让那个野心勃勃的朱天兆自食恶果。你们安心等我的好消息吧!”

    尾声

    东方靖月将证据交给丞相,呈报圣上。

    圣上得知天朝连年征战皆失利,皆是因为庆绫王暗中勾结外族,泄露军情,庆绫王随即被打入天牢待斩,地狱门主则成了朝廷悬赏缉拿的重犯。

    至于熙真和苍月,自然是回到两人结缘,进而相知相惜的金陵城。

    “爹爹!”

    三个孩子远远地见到熙真归来,立即异口同声地开心大叫,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久未见面的父亲。

    随即,三个孩子机灵的大眼流转,将注意力转移到苍月身上。

    “娘!”

    小雪首先冲着苍月,甜甜地叫了声娘,接着好奇地问:

    “你什么时候才会变胖?你可不可以快点变胖啊?”

    “小雪,你为什么这么希望娘变胖?现在这样不好吗?”熙真哭笑不得地问。

    “因为杨婆婆说,如果爹带娘回来以后,娘变胖了,就表示我很快就会有弟弟或妹妹了。谁叫哥哥们老是欺负我,所以小雪希望娘快点变胖,我好想要个妹妹陪我玩。”

    熙真深情地望了俏脸绯红的苍月一眼,随即对笑得一脸天真的小雪说道:

    “小雪真的这么希望有个妹妹?”

    “对啊!”小雪可爱的脸庞漾着天真烂漫的笑颜。

    “那爹爹会努力让娘变胖,好快点添个妹妹陪你。”

    苍月一见熙真那有点邪恶的笑容,真是羞窘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雪和子棋、伯宁则是快乐地欢呼着,他们快要多个妹妹了。

    熙真抱起苍月进屋,苍月羞赧地抗议:

    “人家的腿伤早痊愈了,不用你抱了啦!而且,你这么早抱我进屋做什么?”

    他坏坏地魅笑着,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奉女之命,赶快把你弄胖啊!”

    【全书完】

    编注:欲知《绝代情郎系列》其他精采情事,请继续锁定贪欢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