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以上就是今天的行程。”经过一个礼拜的配合,段洁慧总算比较上手些,不论处理文件还是安排行程都做得十分好。
一分一秒都帮他精心掌控得刚刚好,根本是完美的贴身秘书。
“嗯。”主管椅上的杨晨涟沉吟望了她一眼,接着便默不吭声。
效率一流也就算了,那本来就是丑女该有的基本能力嘛!但是不知为何,他最近越看这张脸,越开始有顺眼的倾向,目光时常在她身上打转。
天啊,他一定是有毛病,才会觉得她可爱。
或者该说在每天耳濡目染下,连品味都被这个丑女给弄俗气了。
“没事我就先出去喽?”段洁慧满眼狐疑地瞧着他,只见大椅上的人神色怪异,像是在生气。
算了,她只负责处理总裁的公事,才不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要把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好就成了。
“等等。”杨晨涟叫住她。
“什么事?”她回过头,努努嘴。
眼前女人,包包头依然梳不好,发丝微微散乱,黑框大眼镜仍盖住整张脸,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好看?
他真是有病了!
“今晚帮我订个高级点的餐厅,顺便再帮我约个女伴。”他一定要好好把往日的高标准审美眼光找回来。
“是。”她在行事历记上这一笔。“女伴人选不拘吗?”
“嗯。”简短应答后,他逼自己低下眼睛,不准再看那个有污染自己嫌疑的丑女。一定是她,害他最近心头不正常,时常莫名乱跳动。
可偏偏她又表现得让人极为满意,让他想赶人走都舍不得。
没再得到任何指示,段洁慧捧着记事本便退出总裁室,她随即从柜中抽出两大本名片簿。
一大本是各大饭店通讯簿。
一大本是总裁花名册。
这可是花了她不少工夫汇整而成的呢!
她得意扬扬地笑了笑,去茶水间倒了杯茶后再回到座位上,慢慢挑选合适的饭店跟女伴。
反正现在没啥事,她可以慢慢选,在她掌控中一切都很完美。
七点多一些,她今天稍晚了点下班,正巧拎着皮包要离去时,杨晨涟也同时踏出办公室。
“总裁要下班了?”她甜甜的笑着。基于拿人手短的道理,她还是向那冷硬的表情打招呼。
杨晨涟勉强点了个头,算是听到她的话。
她握紧双手,告诉自己千万要忍耐,吃人家头路、拿人家薪水,本来就是老板最大。
“总裁要先过去接许小姐?”她记得今晚他们约七点半,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嗯。”他不发一语迳自走过她身前,不想因为她而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时间有些赶。”段洁慧跟着他走。
她一向就不是多话之人,但没办法,老板最大,如果他要取消订位的话,她可以马上打电话告知饭店。
杨晨涟瞥了她一眼,恍若怪她多事,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立即噤口,聪明的乖乖跟着他进入电梯内。
不问就不问,他当真以为自己像个八卦站一样爱问东问西吗?
啧,谁爱管他的事啊!要不是他是老板,她才不想跟这种人多相处一秒钟。
浑身冷冰冰的,他是个人耶,又不是冰库。
他向右侧垂眸,看见她小嘴鼓得嘟嘟的,小小粉拳也握得好牢,整个人就像在生气一样。
但却可爱到了极点。
“唉!”他有病,他是真的有病,为什么会认为丑女可爱?!
她浑身上下一点品味也没有,跟她在一起只会污辱了他的审美标准。
听到身旁人叹气,她好奇的眼光向上瞄一眼,不过他太高了,以致她这个角度什么都瞄不到。
“要取消预约吗?”现在取消应该还可以,许小姐那边只要打个电话道歉,明天再补送礼物就能安抚下来。
重点是──他干么好端端的叹口气,听起来怪怪的。
“我觉得我的眼睛出问题了。”以冷硬著称的男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口说了这句话。说完他的眉心更皱了。
“那应该要去看医生!”她带着好笑的神情看杨晨涟。她又不是医生,跟她说也没用。
“不──”他正要开口说话时,突然间,电梯大力的震了一下,然后眼前的光明瞬间变成漆黑一片。
刚刚那一震,使段洁慧下意识的抓住身旁的伟岸男子,还将人家压到角落,口中更发出惊慌的尖叫。杨晨涟皱着眉,感觉胸前柔软的身子像团棉花般,叫人忍不住想触抚、啃咬……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显然是被吓坏了。
“冷静。”他捏了她的手臂一记。
“啊──喔!”那声大叫变成低呼,她揉着发疼的手臂。居然捏得那么狠,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你给我冷静点。”他以威严的语气命令她,但眼神却流露出关心。
“有话可以好好说啊!干么非要用捏的。”她碎念抱怨,黑暗中,朝他的方向瞪了一眼。
“某人跟个疯婆一样,不来硬的无法冷静下来听人话。”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她,证明自己一点也没错。
“呃……”没办法,她会怕嘛!自知理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要害怕,没事的,安静等人家来救我们。”他只是发挥一点绅士风度安慰她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段洁慧无辜的点点头,只能像个小媳妇般乖乖靠着……等等,靠着?
她的小手在坚硬物体上乱摸一通,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自己不是靠在冰冷的墙上,而是……而是某人怀中?
“啊!”她低喊一声,花容失色的连忙推开男人的胸膛。
被她大力推开的人则是神情错愕,不满的嘴角抽搐了两下,额上青筋一跳一跳。
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吃亏的人是他耶!他可是人见人爱的大帅哥一枚,而她,凭什么用这种嫌恶的态度对他。
一思及此,他浑身不痛快起来,恼羞成怒的扑向前一把抓住她。
“啊!”她惊呼。被紧抓的手腕,说明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她嗫嚅着,却没敢发作,只是哀怨的将眼神睐向他。生什么气啊?好歹她也是女生,被猛然捉住任谁都会大惊小怪一下啊!
“不准再叫了。”杨晨涟恶狠狠的警告。
纵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见他因生气而发亮的双眸,正拚命瞪视她,像是要把她肢解吞入肚。
“我又没有叫很大声。”只是轻轻喊了声,纯属正常反应。
“没叫很大声也算是叫。电梯随时都可能再震动,你给我过来乖乖靠好。”没让段洁慧再多解释,他霸道的一把抓她入怀,鼻内传来她的幽幽发香。
什么跟什么,为什么自己该听他的?不过想归想,面对他不怒而威的声音时,她还是很孬不敢多发一语,也没那胆子敢反驳,只好乖乖被他纳在怀中靠着。
无奈的像情侣一样亲昵的贴着彼此,耳旁还传来阵阵沉稳的心跳声。
也许是因为看不见,嗅觉反而变得异常清楚,窄小空间内,他身上的古龙水与她身上的淡雅香气融成一体。
暧昧的感觉在两人之间窜流着,化成一股灼热隐隐催人动情,让人沉溺其间,一时失了神智。
诱人的香气挑逗着,他的鼻尖越来越靠近她……
“你在做什么?”她感受到他沉重的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此刻,他正鬼迷心窍的将头埋进她的发间。
“闭嘴。”他不高兴的命令道,然后一手捣住她的唇。这个女人话为什么那么多?
她似乎想说什么,唇在他的手心内掀动着,一般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传来,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有没有人这样靠近过你?”黑暗中,他的占有欲似乎特别强烈,突然想知道她以前是否曾有过交往对象。
感觉心跳加速再加速,一股热气直往脸上冒,不想自己在他面前总像个慌慌张张的小女孩,她摇摇头,又点点头,故意混淆视听。
“你脸红了?”杨晨涟轻笑出声。他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感觉到她的脸好烫,像火在烧一样,很诚实的反应她内心的想法。
他怎么会知道?“呜……呜呜呜。”我、我没有。她努力用被他捣着的唇抗议。
“我发现关了灯后,抱着你的感觉还算不差。”他讲话的同时,还故意大力的搂紧她。她的身体虽瘦,抱起来却是挺舒服的,不过胸部平了些,没长什么肉。算了,至少还能接受。
“呜呜呜……”她再度抗议,可惜没人理会。
“这让我不得不对你重新定义。”杨晨涟喃喃地道,把自己冷冰的唇贴向她耳边,轻呵了口气。
她浑身一颤,像被闪电击中,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全身,让她双腿一软,下意识地攀紧他。
“呵。”他满意的轻笑,正还想再进一步时──
头上灯光突然一闪一闪,电梯的电力正在恢复供应中。
段洁慧抬起头,刚好与他俯下的脸对个正着,水汪大眼凝视着他,小脸略带迷离神色,她不安的吞了吞口水。
杨晨涟冷眸静静看着她,突然轻哼了一声放开她。
回来了,那个碍眼的大黑框眼镜……
“啊!总裁您没事吧?”电梯门被人打开,警卫率先探头进来问。吓死人了,谁知道从没故障过的电梯,头一次出问题载的就是总裁大人。
“嗯。”他随口应了声后便走出电梯门。
“段小姐?”送走总裁后,警卫又探头问站着不动的秘书。
“呼呼……”段洁慧不停猛拍自个胸口,刚才不自觉的屏息,所以她现在好喘。
想到刚刚两人独处的场面,她的心跳得飞快,双颊不禁泛起嫣红。
“愣在那里干么?我饿了,还不快点跟上来!”杨晨涟去而复返,冷冷的声音从电梯外传来。
“呃……是。”不过总裁不是要和许小姐约会吗?带着自己这个电灯泡做什么?
“怎么了,东西不合胃口吗?”杨晨涟有些不悦的放下汤匙。
从进饭店到现在,这个女人就没有笑过一次,老摆着一张苦瓜脸,跟他吃饭有这么痛苦吗?
“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段洁慧低头,手里仍在拨弄着只吃了一口的法式烤布丁。
“那为什么从前菜到甜点,你没有一道是吃完的?”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取消和许小姐的约会,然后请我吃饭,感觉很奇怪,该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从进公司以来,总裁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过,还常常皱眉看着自己,现在突然对她这么好,是不是打算炒她鱿鱼啦?
“最后的晚餐?”这个词怎么听起来这么熟?好像是一幅名画的名字……
“你以为自己是耶稣还是犹大啊!只不过是我饿了,突然没心情约会,而刚好你就在旁边,才顺便请你一起吃饭。”绝对只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是对这个黑框眼镜女有意思!
“是喔。对了,刚才我打电话给许小姐取消约会时,她好像很不高兴,除了礼物之外,是不是要加送一张你署名的卡片安抚她?”解除了心中的疑虑,她现在有心情关心“公事”了。
“何必多此一举,她高兴就收,不高兴就别收。”他很清楚自己和这些女伴不过是各取所需,合则聚,不合则散。“今天晚上我不想再听你提起她,说说你自己的事吧!”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段洁慧才刚开口,迟疑了一下就闭上嘴巴。
杨晨涟也不以为意,猜想她应该是觉得自己很平凡,没有什么值得提出来聊的地方。
“就说说你念书时的事情吧。以前我放了学就被接回去上家教课,朋友也都是长辈们替我选好的,班上叫得出名字的同学实在没几个,就连社团、学生会这种团体我也没参加过。相较之下,你应该就有很多求学时的趣事吧?”
“我……呃……”天哪,现在叫她怎么掰根本就不可能有的求学趣事啊?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呜……可恶!”
“嗄?”是说她很不健谈,很可恶吗?“对不起喔,我的求学生涯就是这么无趣,没什么好分享的。”
知道她误会了,杨晨涟按着剧痛的腹部说:“不……我是指自己的胃痛。今天饿过头,又喝了太多餐前酒,所以老毛病犯了。”
“会胃痛就别喝酒嘛,我刚好带了止痛药,你先吃一颗吧!”不等他回答,她就招来服务生,吩咐对方倒杯温水来,接着从包包里掏出一盒止痛药。
“你也常胃痛吗,不然怎么会随身带药?”
乍闻这种问题,段洁慧尴尬的笑了笑。“很多女人都会在包包里放止痛药啊!”
“为什么?”杨晨涟不解的追问。
这叫她怎么回答!“呃,就是……女生的好朋友啦!问一个淑女这种问题,你不觉得自己很失礼吗?”
“喔,原来如此。”他很尴尬的点点头,随即开口转换气氛,“不过,说淑女就太夸张了,配上这副阿嬷眼镜,我看你只能说是‘俗’女吧!”
这时服务生刚好将水杯放在杨晨涟面前,听见他们的对话,忍不住噗哧笑出声音来。
段洁慧恼羞成怒的收回自己刚才放在桌上的止痛药。“哼,还有心情挖苦别人,看来你的胃好像不痛了嘛,那就用不着吃药啦。”
说说笑笑间,他早就忘了两人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纯粹把她当朋友,于是开玩笑的求饶,“俗女大人,拜托给我止痛药啦。”
“痛死吧你!”她难得耍狠,可惜狠劲没维持多久就破功,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她,杨晨涟感觉心里的某个角落被触动了。这是他所看过最真诚、最灿烂的笑容。
隔日一早,杨晨涟自昨晚延续下来的好心情,却在瞥见一幕融洽的画面时消失殆尽。
“哇,你真的去过欧洲啊?那边我有好几年都没去过了呢!”那副碍眼的黑框眼镜,更加重了她没品味的特质。
只见旁人不晓得又说了什么,惹来她的呵呵一笑。
“这个可恶的女人。”他低声咒骂着。
他以为那张笑靥只属于他,想不到……
“总裁早。”身边有人陆陆续续向他道早安。
但杨晨涟前方的人始终迟钝的没有发现,身后有对利眸,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猛瞧。
“总裁早。”与她谈话的男子还算灵敏,听见声音后马上回头一瞧,接着发现了杨晨涟的不爽。总裁一大早就吃炸药吗?
“呃,总裁早。”段洁慧跟着转身过来,看见他的表情,原来的笑脸顿时收敛不少。
“嗯。”他沉着脸往前踏了几步,迳自走过她身边。
干么脸臭到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
“上班时间请不要在公司大厅喧哗!”他抛下这一句话,大厅内本来热络的气氛顿时凝结住。
一头闷了满肚子气的猛狮,快步走进电梯内,还恶狠狠的瞪了电梯外头的段洁慧一眼。
“还不快进来。”害他清早就发了这顿脾气,这笔帐他等会非要好好记在墙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