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屋的女孩

    海棠依旧

    我这人特别情绪化,每每从外面晃回来,要么兴奋得一派激越,要么气愤得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总想把所见所闻所思倾诉给她。

    读了研究生,一大好处就是:一个宿舍只住三个人。没想另一个人竟没来住,于是我们这个芳闺也就只住了我和她。

    课程不紧,多数时间在宿舍自习。抬头见她,斜眼见她,耳朵听到的声音多发自于她,口中讲的话都是讲给她听……于是,我生命中的一切第一次与另一个女孩子联系得这么紧密。与朋友谈话也常涉及到她,因为名字对于他们很陌生,便称她为“我屋里那个。”

    我屋里那个最大的特点就是“静”,只要没课,一定是在宿舍,静静地看她的书,编她的程序,听她的京剧、豫剧、越剧、汉剧、楚剧、广播剧。我的社会工作多,经常在外面晃荡,还老忘带钥匙。起初两次发现忘带钥匙很焦急,后来再也不急了,有她在“家”呢!只要听见我回来了,她必会从桌前起身,“哒哒”过来为我开门。

    我这人特别情绪化,每每从外面晃回来,要么兴奋得一派激越,要么气愤得一言难尽,总而言之,总想把所见所闻所思倾诉给她。于是不管她是在学习还是在听戏剧,我就开始竹筒倒豆子。学习时她哼哼哈哈,不过也不愠不恼地悉数听下去;听戏时则与我讨论几句。她的思想一如她的性格——简洁而深刻。我一腔兴奋时,她总提示我下一步面临的是什么,或指出这事本身并不值得那么兴奋;气愤和委屈的时候,她要么一针见血指出我的错误,要么帮我骂那个让我气的人。她对我从来不讲假话,所以我对她是深信不疑的。与她的谈话尤如在她自身形成的那个“静”磁场里洗浴了一次,让我兴奋渐退,沮丧弥远,气愤顿消,能够平静地学习。

    说起学习,我屋里那个计算机玩得最转,理科成绩也贼棒。而我偏又是个“机盲”,理科也比较差。于是宿舍的两张书桌便是她的讲台。

    宿舍又是我们的舞场。两个日光灯通通扯灭,只留一个小台灯还把它的脑袋压在桌上,音乐响起来,一个浪漫而温馨的舞场就形成了。

    每每我回到“家”里,端着一杯她打回的开水,坐在桌前,望着两米之外的她,我总在想:我的幸运多像古时一个男子娶了一个贤明的屋内人,那女子也不过如此了。

    只可惜我男儿性格女儿身,有如此投缘的屋内人,有一天我却要眼睁睁看着一个英武的男孩子把她请出屋外,从此再不属于我,呜呼痛哉!

    何言无奈

    轻轻的风,轻轻地吹,淡淡的雨,淡淡地飘,飘过每一颗快乐、不快乐的心,淋湿每一颗忧郁的心。

    不知为什么,念念不忘开运动会时环形跑道上你淡淡的身影,心中想象了一遍又一遍你跨栏时的动作。我在心里说过要去看你比赛,只是上帝让我迟到了片刻。而我,却再也寻不到你的身影。也许在那没有止境的跑道上,也许在你轻轻回头的一刹那,你不曾发现人群中有一双真诚的眼睛和一颗为你深深祝福的心,因为我们并不相识。

    你知道吗,我是个好女孩,只是有点敏感又脆弱,每一个细小的事物都能在我的神经末梢上引起最大的感应。或许在有意无意中,你已经伤害了一颗甘愿属于你的心,我唯有独自,在路上,或在窗前,一遍一遍地吟唱那支属于你的歌。

    轻轻的风,轻轻地吹,淡淡的雨,淡淡地飘,飘过每一颗快乐、不快乐的心,淋湿每一颗忧郁、不忧郁的心。从此,我又多了一份凄凉与无奈。

    我并不想多说,只想告诉你,真心喜欢你的女孩也许会离你很远很远,但她会对你保留一份永远的关注。当然,也想告诉你,追者如云的女孩并不是坏女孩,她会很真心地付出一份感情,也渴望收获一份真情。你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我想,这就是人所常言的有无缘份的问题。不是吗?在这茫茫尘世之中,每个人都像无助的孤儿,漫无方向地飘零着,相识是因为缘,不相识也是因为缘,只是一个有缘,一个无缘而已。

    我深深地感觉,我的心将为你而牵挂……

    南来的风这样强劲地吹着,不仅吹开了我紧闭的眼神,也吹开了我悠悠缠绵的思绪。风起的日子,你会躺在床上看月白的湖色,看“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而我,却在这里笑看落花,看那满园的洁白和满地的灿烂。花儿谢了,我们还有满树浓密的树叶,还有梧桐树下裙裾飘舞的少女,轻轻地从窗下走过,敲出一连串快乐的音符……

    从此——也许没有从此——但愿您也能如我一样,悄地将这份最初的无奈收藏,我想我会用真心的笑容来谢谢你。也但愿,这轻轻的风,不再轻轻撩开我的思绪。其实,我也深深知道,生命的晴空还要靠自己去托起!只是,现在,宇宙中属于我的空间太小……太小……

    大学最后的课程

    从招商银行实习回来,他更坚信了这一点:仅有书本知识是绝对不够的。

    刘铁夫是清华大学经济学院国际金融与财务专业一九九一年的学生,自打从山东农村跨入首都北京这所著名的学府那天起,他就暗下决心,要活出个样子给家乡父老看看,要让父母家人享自己的福。

    在清华五年的生活里,他不像他的许多同学那样徜徉于商场情场娱乐场,他扎扎实实地学习了一门又一门课,认认真真地阅读着一本又一本书。他相信,天道酬勤。

    快毕业了,和同学们一样,他开始找工作。这时他发现用人单位并不是仅仅问他学了几门课读了几本书,还要问他会什么,擅长什么,业余时间喜欢做什么。他有些后悔过去的五年时间单调的生活了,要是也在哪家公司兼过职或组织过哪次大型活动或有哪项体育文艺项目特别精通,那自己跟用人单位谈话时会多不少话题。可现在,每次见到用人单位的人时,都是两句话:我在参加分配的同学中成绩是最好的,我愿意在贵单位一直工作下去。

    有些同学笑话他,说他这样回答显得过傻;有些同学开导他,劝他回答时幽默些生动些,要学会自我推销。对这些,刘铁夫都报以微微一笑。他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

    果然,吉人自有天相。在中国远洋运输总公司的招聘中,他过关斩将直捣黄龙,当最后一轮面试的通知下来时,与他一同前往的同学已从起初的十几名变成一名。这时,大家开始对刘铁夫刮目相看。要知道,一九九六年的全国毕业生人数是最多的一年,也是历年来分配形势最紧张的一年,对同学们来说,中远这种国家级的大公司绝对是上上之选。有人开始暗叹自己为什么过去几年没有好好学习,也有人开始悄悄改变策略,在面试时故意显得口吃木讷。

    正当刘铁夫在同学们的羡慕中满意地去参加中远的最后一轮面试时,系里人事科又转来一份深圳来信,原来招商银行总行准备录用他。大家这次更傻眼了。这个银行一个月前来校进行面试笔试,当时几乎全班除了读研究生的同学外都去啊,还有本专业的研究生,可怎么单单选中了刘铁夫?银行,这种大的国家商业银行的总行,是学国际金融的学生梦寐以求的地方,高收入的白领阶层更为众多人心向往之,可命运之神竟如此垂青这个从山东农村来的老实的农家后生。

    刘铁夫将两者进行了短暂的比较后,很快选定了去招商银行,并且马上买了飞机票赶到深圳去用人单位学习了一个月。

    从深圳回来,刘铁夫和同学们都进入做毕业论文的最后两个月,这时已不再有课了,每个同学都悠闲地享受着这大学的最后时光。

    这时的刘铁夫却没有这么轻松,他在想一个问题:自己还缺什么?在过去几个月的几十个单位的招聘过程中,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还缺点东西,一种属于能力的东西。从招商银行实习回来,他更坚信了这一点:仅有书本知识是绝对不够的。他经过仔细打听和比较,选定了他在大学里的最后一门课程——机动车驾驶。

    三千元报名费给他带来的并非锦衣玉食游乐休闲,同学们发现刘铁夫每天早上六点起、晚上十点回,人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黑。有些同学觉得他是自己找罪受,最后两个月还不好好放松一下,他却憨厚地一笑:“多学点总没坏处。”

    时间在飞快地逝去,七月十二日,每一名同学拿到了各自的毕业证、学士学位证,刘铁夫还多拿了一个证——机动车驾驶员证。

    临走前,全班同学聚餐,一个男生举着酒杯对刘铁夫说:“你小子真行,最后两个月上门课拿了个本,这大学里最后一门上得值,来,干一杯!”平日里宽和的刘铁夫此时却严肃起来,他认真地说:“你知道吗?学车不是我的最后一门课,更不是对我最有用的课,我的最后一门课从我走进第一个用人单位应聘就开始了,这门课我得一直上下去,直到我学会为止。”

    这个男生举起的酒杯在空中停住了,不少听到他们对话的同学也停住了,他们突然觉得,刘铁夫正在给他们上着最后一课。

    我上高二那一年

    当初我一张稚气十足的贺卡,竟然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但现在静下来想想,又似乎有点明白了。

    那时的生活好愉快,我的心就像秋日的晴空,寥廓、无忧无虑。后来从书上找到了一句话“秋空一碧无今古”,便对写这话的人特佩服、特崇拜。

    但毕竟也有一些不顺心的地方。数学题那令人头痛的X、Y,我总也弄不明白,自然而然地“迁怒”于数学教师,日渐地讨厌他了。

    高二的上半年便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下学期开学,换了数学教师。瘦高个,不管天热天冷,总是一身黑西服,也不打领带。谁想到讨厌数学的我,第一节课便对他产生了兴趣。他从直线上一点讲起,一直说到幻想中四维空间的隔着瓜皮吃西瓜。我第一次发现数学里还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便注意起他来。

    他走路从不向四面张望,也即所谓的“目不斜视”。起步前总要先微微抬起脚前掌,顿上半拍,然后再启步,他的口头禅是“很显然”,我很羡慕他在数学上能有那么多的“很显然”,便转而崇拜起他来了。每当他在课堂上露出这件“法宝”,我们便哄堂大笑。但他从来不笑,或者说从来不曾真正笑过。他的数学功底极好,课也讲得极生动。

    这是一个怪人。我在心里给他下了这样一个初步结论。

    有一次,我们从他门前走过,远远地发现他一个人默默盯着外面的树枝发呆。手里影影绰绰拿着一个塑皮本子,眼尖的说像是本影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孤零零的一只麻雀在枯枝上立着,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有特异功能,能看透麻雀的五脏六腑?

    他很少与人交往,一闲下来便坐着发呆。

    那时我刚看完于渺的《14岁的独白》,想起书里面的那位不苟言笑的教师,心里便暗自嘀咕:他是否也是一座“神秘的火星石雕”?他的情感世界是一片荒漠吗?他有过爱吗?

    他是那样神秘,他的情感外面好像裹着一层寒冰。

    但他的消息还是点点滴滴地传播开了。我隐隐约约地知道:他大学本科毕业,高中时与班里的一个女生相恋。高考后她落榜了。为帮助贫困的她重新复习,他省吃俭用,毕业后又用自己的工资供她。她终于考上北方一所名牌大学。他们的感情更深了。他期待着她的毕业,幻想着他们的未来。然而,他的希望破灭了。她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也不愿到小城里来工作。他原谅了她,却无法再原谅自己。

    我听了之后,不由得暗暗地诅咒起那个负心的女人来,心里很不平。

    天真的我便打算劝他一下,但要打破他情感外面那层坚冰,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于是有一天,便弄一张贺卡,也不管什么时节,施展被语文教师所称道的作文“造诣”,稚气十足地仿着《叔向贺贫》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通,寄了出去。署名曰“崇拜你的人”。

    几天来,我便注意着他有什么动静。

    果然,到了信发出的第三天上,他显得很激动。走进教室以后,第一次真正笑了,但并没有说什么。我发现他的笑很迷人,这节课自然也特生动。

    他变了。他再不一个人闲坐呆望。他的球打得很好,他的舞跳得极棒。但上课时仍不时弹出几个“很显然”。我们大笑了,他也笑。

    走出高中的大门已一年了,猛地想起这件事,我的心便抑制不住地激动。当初我一张稚气十足的贺卡,竟然改变了一个人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但现在静下来想想,又似乎有点明白了。

    大四生你们这些家伙

    有首歌唱道:“没有爱,人类就不存在。”要说我明白了一点,那大概就是这吧。

    在大学校园里,行将毕业的四年级的学生是很特别的一族,明眼人一下就能认出这些家伙来。

    大四生就是那些今天舞厅咖啡厅明天馆子大小拼盘再加扎啤让家中老爹惊出一身冷汗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那些吱吱嘎嘎踩一辆只剩下两个轮子的老爷车在校园里龙行蛇拐闭上眼睛也能兜三圈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那些走路双手插在裤兜里让头发迎风立起露出光光的额头自认为很潇洒其实很滑稽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对不正之风痛心疾首慷慨激昂唾沫横飞而在毕业分配时又忙着找七大姑八大姨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拉关系找后门无孔不入没孔再钻一个孔狡兔三窟不够最好十窟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在食堂买饭从不排队从大门直插窗口让后面的小弟小妹们恨得牙根痒痒暗道明年我也是老大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在校道上大摇大摆搂着女朋友当小弟小妹们吃惊的嘴巴还没有合拢的时候再亲上一口让你大跌眼镜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当着新生抽一口烟在肚里轮一圈从鼻孔吐出来不小心打个喷嚏然后大谈“想当初我们……”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早上九点起床下午三点起床雷打不动还自谓“九三学社”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走出来西装笔挺皮鞋和头发一样可以做镜子而寝室里脏鞋子臭袜子堆成小山没准脚上穿的就是一双臭袜子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在舞厅请你跳舞你第一次说跳累了第二次说不会跳第三次说预约了人碰了三鼻子灰第四次还会来找你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在图书馆将卡片翻了两个来回嘴里咕噜没一本好书尽是破书旧书臭书最后借了一本《易经》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学的用不上出去竟然一切都要从头学起于是骂系里领头的鼠目寸光保守顽固的平方真是不够一万次方也不过分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基础课专业课选修课各种知识,装了一肚子自觉得满腹经纶可以经天纬地马下治国马上平天下突然发现最重要的一门社会关系学自己偏偏一窍不通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昨天还觉得叶倩文唱的“真心真意过一生”很对胃口今天便觉得尽是屁话心想这辈子不轰轰烈烈地干一场不说愧对祖先枉到世上走了一遭就是日后在老同学面前也够寒碜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现在才明白少男少女的那种情窦初开的感情真的很幼稚那种不要房子不要面包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真的只能在琼瑶的小说里才能找得到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感觉到自己大彻大悟山即是海海即是山佛是一朵莲莲是一座佛天地博大红尘看破今天早晨便抱怨食堂包子好像又瘦了一圈并且里面尽是豆腐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发现出去真的要靠本事吃饭这张文凭真的不值钱后悔当初自己怎么没多学点的家伙。

    大四生就是这样一些充满矛盾充满激情跃跃欲试从不安分心想外面的世界虽然不是很精彩但也一定不是很无奈的家伙。

    大四生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一群味道好极了爱你没商量的家伙。

    星夜物语

    所以,当岁月的脚步注定一次又一次离别时,请不要流泪,只需在转身前微笑地挥挥手,因为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

    我喜欢在星夜中独醒。倚在窗边,有风的私语,树的独舞,还有如水般月光的诗。

    我不愿承认自己是个感情型的人,只因为那似乎和男孩应有的洒脱格格不入。但每当把自己赤裸在星空下时,我也发现这样的掩饰太累,太虚伪。二十一年前,当父精母血把我带到这个世间时,我用耳去听,用眼去看,用手去触摸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么真实,那么平淡而亲切地融入我的感情。二十一年过去了,我学会了太多,学会了像所有的人一样套上滤音的耳罩,戴上有色的眼镜。声音没有变,耳朵却变了;世界没有变,眼光却变了;感情还是那么近,变远的只是心。这就是地球上最智慧的生灵吗?为何竟为了生活,在原本脆弱而单纯的心头加上沉重的冠冕——人?!

    坐在星空下,我的世界很小,浓缩成一盏孤灯;而我的世界又很大,弥漫于每一抹夜色。

    一切随着夜冷却,沉淀,消失在漆黑中。只有一个单纯的我,冥冥中记下心脏的跳动。

    一、关于距离

    曾遇到过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儿时在一条小街上长大,对门家的小女孩和我年岁相当,便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去过年,她邀我到家中坐坐。刚一进门,她外婆就拉着我的手说:“哎哟哟!你看看,都成小伙子大姑娘啦!小时候你们俩可好了,玩起来一个比一个淘气,还天天吵着要一块儿睡觉呢……”外婆还在说,我却看见她在看我,都笑了,但都不太自然。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年,我们都已经十八了。

    你若问我笑什么,我一定会脱口而出:“小时候真是天真得可爱!”但是,我们又为什么笑得那样尴尬呢?因为笑脸背后,那远比表情和语言运转得快的大脑并不是想得那么简单,而且也许,已经想得太远,太荒唐。

    我们曾以现代人的语气,把“男女授受不亲”骂得狗血淋头,但同时,我们又以小市民的心态,重重地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无论在同学面前还是朋友间,我们都以胜于爱因斯坦的大胆想象制造着“新闻”:信封上的邮票有含义,生日的礼物有问题,甚至就连一张最平常不过的留言条也成了“铁证”。仅仅是为了一点生活的乐趣吗?那又为何堂而皇之地成了一种风气?!

    终于发现,我们在因为岁月而失掉天真的同时,又以一种几乎畸变的心态无情地架起了一座最难跨越的桥——距离。

    和不少同学聊天时,他们都抱怨宿舍关系的微妙,大发一通牢骚后,却又都无可奈何地说:“算了吧,毕竟大家的习惯和性格都不一样,住在一起产生些不快也在所难免。”我想完了,你的问题肯定改善不了啦!

    曾读过一段诗:

    传说距离是一个远古的童谣于是我捡起来讲给你听

    是吗?也许是的。

    二、关于善恶

    上大学三年了,宿舍被偷了三次。算算损失,零零星星加起来已逾千元。更有甚者,连《北航青年》编辑部这样的清水衙门也难逃劫难,月黑风高,破门而入,照样翻箱倒柜,搜尽所有值钱物品。而这些似乎已不再有新闻的价值,只缘随处可见,司空见惯罢了。

    的确,现在的校园,在它令人向往的光环后,又隐藏了多少难于启齿的污点。有谁不对盗窃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呢?但是,当你想到他和你一样戴着校徽,坐在宽敞的教室里念着大学时,那种愤慨,难道不是出于一种寒心吗?!

    同样让我刻骨铭心的,还有这样一件事:

    大一的时候,我负责到信箱取信。有天夜幕降临之时,我独自骑车去信箱。正要下车,却一脚踩空,跌到了路边的花圃里。车被铁栏杆卡住了,右腿夹在中间,阵阵灼痛一瞬间击垮了我所有摆脱困境的力量。就在这时,一位取信的女生跑了过来,把压在我身上的自行车抬开,扶着我站了起来。我没有看清她的样子,也忘记了她的声音,但那一幕却让我今生都无法忘怀。转眼过了两年多,也许她已经离开了这座校园,默默地融进了复杂的社会,但我却会用一生去感激她,祝福她。

    对于丑恶的事物,也许凭我们一个人的力量无力去改变;但对于善良,我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点点滴滴。

    其实,处于困难中的人需要的并不多。

    三、关于离别

    车窗下许多手伸过来伸过来手握着谁的手看不清但我知道有一双手始终没有伸过来。

    就在这一刻,我懂得了离别。

    身处千里之外的北国,四年的生活凝结成一幅教室与宿舍间的剪影,每一季花开花落,每一夜月华星沉,都在我们的眸子深处传唱起一首最伤感的歌——离别。即使平日里最洒脱的你,也会在一次夜深的醉酒后,喃喃地说起:“记得那年在家时……”

    朋友在来信中写过一句话:“最想收到你的信,因为它告诉远方有朋友;又最怕收到你的信,因为它告诉你朋友在远方。”终于明白了,原来离别是一生中最美丽的哀伤——离开了家,亲人却留在了心中;离开了朋友,关怀却让你永远都感到温暖。

    所以,当岁月的脚步注定一次又一次离别时,请不要流泪,只需在转身前微笑地挥挥手,因为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

    关于离别,我们没有伤悲。

    又一支烟燃尽。窗外的星空依然。

    只是,今天的句号画在漆黑的夜色中,不知何处。

    睡觉

    梦是睡觉给人们的灵感,眼皮一垂,枕中自有乾坤。

    蔡四少爷说过:“比坐着更舒服的是躺着,而躺着睡觉则是人生第一大事,吃饭第二。”这观点博得425宿舍一致称赞。他以身作则,一遇假日便睡到日上三竿,仍卧床不起;冬日总和我一起蓬头垢面地冲到教室,大有五代陈希夷隐于睡中之风,小隐隐于市,大隐隐于睡。豪杰之士“闻午放荒鸣起舞”说起来令人神往,而上早操却像包身工一样被体委撵出屋门,在睡梦中冲下了楼。

    这样,上课是不能不补一个“回笼觉”的,“今天我们起得早,起来就睡懒觉”就是这一现象的真实写照。然而睡觉就不能躺着了。上课时,放眼望去,卧桌不起的人头,宛如一个个坟头,可谓万山攒动,蔚为壮观。可是物理老师对此现象“深恶而痛绝之”。于是不得不练一种新型的睡姿,头向大地,目光下垂,以胸为依托,以下颌为支点,构成一稳定结构,不致睡熟后无处放头。这既可躲过老师法眼,又可令师长以为其用功读书也,可以一举两得,可惜难度系数太大,会者不多。如能睁着眼睛睡觉,可谓上上策,蔡四就认识两位此道高手,一位是他的高中同学,另一位是张飞。

    周大对入夜而不能眠烦恼已久。殊不知,愈失眠愈焦急,愈焦急愈失眠,恶性循环,只好瞪大眼睛,不觉东方已白。而本人自幼神经衰弱,已习惯失眠,而且可在深夜时忏悔一天的过失。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亮牌时要果断,决不能给对家机会。”高中时,一位室友白日如谦谦君子,一入夜就鼾声大起,调门高,作金石声,如铙钹,窾坎镗嗒。而且在十响八响之后的高亢的鼾声之后,还能猛然来一个逆腔的回钩,这下子他把自己惊醒了,可是他哼哼唧唧蠕动几下,又开始奏起他独特的音乐了。我只有让心头一片宁静,默默祷告:“上帝在天,愿世上一片宁谧安详。”现在,熄灯后,蔡四一句“算了吧”,言简意赅,包容了世上语言所能表达的一切内涵,舍里室友们很快在这句箴言中步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侧耳聆听,不时传来422秉烛夜战的喊杀声:“敌人,可恶的敌人,出动了他的司令!”而厕所里突然传来凄厉尖锐的歌声,音量足以让你手中的任何东西震落在地。一句“亲爱的”叫得你毛骨悚然,常使室友们梦魇。

    午睡是425室雷打不动的习惯,而正午的太阳总是射在我的脸上。玻璃让太阳光进入,却把地面反射的长波关在屋内,即使在冬天,我午睡常常梦到在沙漠中。

    弗洛伊德说:“梦是人无意识的自我显现过程。”而梦是睡觉给人们的灵感,眼皮一垂,枕中自有乾坤。门捷列夫可以梦见元素周期表,庄生晓梦迷蝴蝶,梦出了一种蝴蝶哲学。所以我们抓紧一切时间来睡,君不见,那图书馆里,学爱迪生枕书而睡的莘莘学子是何等辛劳啊!

    温馨

    因此温馨一词,首先怕是得有温暖的感觉。心感温暖,方有馨香。大雪纷纷之夜,一少女独立街头一根冷冰冰的电线杆下,忽有恋人捧红玫瑰送之,便是零下五十度,亦温馨如梦。

    常常想最喜欢的一种感受是“温馨”。并不曾翻阅字典以求确切地知道它的含义,也从未费尽心机地去考证其源于何处,也许模糊的感觉是最好的吧。

    前些年做中学生时,常眷恋于《读者文摘》之中。一个爱意融融的故事,也曾寄托过我不少关于梦和未来的期许。其短小的篇幅自然比不上大喜大悲的名人名著,却也令许多像我这样的少男少女亦幻亦真过。其人不过凡夫俗子也,其事不过尘世前缘也,奈何缠绵至今?愚以为,“温馨”是也。

    某年元旦,友人赠送一挂历。匆匆翻过去,直至十二月的一张“红烛、礼品、圣诞树、女孩、男孩”。于是抬头曰:好温馨的感觉。其后常念,记忆至今。但仍有感于其因。思来量去,惑与国人之中庸品格相应。盖前述大喜大悲之作,亦令人振奋、叹惋、拍案、顿足,更有学者文人洋洋万言不止加以评述又评述,是无责咎。但其所述之才子佳人,想来却离我们不近,否则,何以千万人中选一演员饰演宝玉、黛玉?故我等匹夫一辈,不可与之同日而语。但便是常人,也有自己的故事,或情或爱,或聚或散,点点滴滴,亦非一字了得,怎么让人亦真亦幻?

    《易经》六十四卦,每卦六,盖二五为佳,而位于最上的第六反不及前者,何哉?二五中正。不温不火,六为最上,过犹不及。国人讲中庸,并不只在嘴上、笔上,而且深深渗入骨髓、付于言行个性之中。过头不好,不到也不行。恰在中间,找到温馨这种感觉。有公司老板机敏,其品牌名为“万家乐”,好温馨的名字。展开心理攻势收买人心,以得优势。

    因此温馨一词,首先怕是得有温暖的感觉。心感温暖,方有馨香。大雪纷纷之夜,一少女独立街头一根冷冰冰的电线杆下,忽有恋人捧红玫瑰送之,便是零下五十度,亦温馨如梦。更设想一不列颠小酒店,几个招待,一方柜台,酒香四溢,笑影憧憧。纵使室外冰霜雨雾,室内亦耳热酒酣。日后回忆,或许已记不得bar的名字,但却想它一定叫“红狮”——好不温馨!

    虽如是说,怕也不能太热,否则岂不烫了人?人体三十七度正常,非要高它两度,那还了得。亦不能太冷。孤灯冷月,青衫泪影,更兼生离死别,此一场面,何谈温馨?当然,此处“温”字,并非单纯指自然界温度,更重要乃是心灵之动。一件小事,无论是令你美梦甜甜,还是泪水涟涟,心动之处,便觉温馨。多年以后,或许一片树叶,一棵小草、一本旧书,都能令人忘情。

    “常忆西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想来很多人唱《小芳》时怕也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温馨的感觉罢。

    时代发展,上班族日增。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西装、皮鞋、穿梭往来,好不辛苦。偶尔小憩一下,换上休闲装,登上拖拉板儿,于沙发上跷起腿来,哼一支不知名的小曲,那种感受,怕也是好不温馨吧。

    作一个普通人,找一缕温馨的感受,相信,一定不错。

    16岁的“爱情”

    女孩脸一冷一热,眼泪在眼眶打转,快要掉下的一刻,女孩忍不住了!女孩用沉默冷静回答了所有诧异的目光。

    那一年,女孩16岁。16岁的女孩,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一听到“爱情”这个字眼,女孩就会朦朦胧胧地脸红、气恼甚至反感……

    多年以后,女孩终于明白:那时的“爱情”该有多美好。那时的“爱情”只是拉拉手,然后坐在一块拼命地用功看书,惟恐谁落后了谁;那时的“爱情”会让你时时刻刻体会着被关注、被温暖的家人般的温馨感觉。可16岁的女孩就是讨厌“爱情”,16岁的女孩只和女孩来往。偶尔和班里的男孩说上几句话,女孩就止不住地脸发烧、心跳。

    女孩因为个子小、眼睛近视,坐在第一排,班里最爱开玩笑的男生勇和班长海子坐在第二排,女孩的后面。勇上课老是不专心,时不时地和海子说话,起初海子也会小声地应和,后来就不再搭勇的腔子。勇终于忍不住,把目标“盯”在女孩身上。女孩那时穿着有帽子的滑雪衫,勇就“恶作剧”地把海子的橡皮藏在帽子里。海子需要用橡皮了,怎么找也找不着。勇就得意地怂恿海子到女孩的滑雪衫帽子里找……女孩气恼地回过头去,却见海子正冲她歉意地笑。

    海子后来居然也多次参与了这样的“恶作剧”:一会儿把女孩的长发系在凳椅上,一会儿在女孩背后贴上画着漫画的纸条……女孩的同桌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趁海子和勇都不在的时候,悄悄拿了海子的铅笔盒和勇的语文书。两人就地“分脏”:海子的铅笔盒由女孩保管,她自己拿了勇的书。记得那天正好是周末,大家各自捧着“脏物”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女孩睡了一个舒服的懒觉,漱洗完毕,拿了英语书倚在门框上背单词。远远地,有个身影在门前的小路上晃动,越来越近……看清了,原来是海子!他居然找到女孩家来了。女孩一惊,逃不掉、躲不及,他已经站在面前了。女孩只好低头,红着脸说:“对不起,铅笔盒我拿了。”海子不生气,笑着说:“我就知道在你这儿才来你家的,没有圆规,我做不了作业。”女孩回屋把铅笔盒递给海子,满脸的歉意。海子根本没在意,捋捋头发,吹着口哨开心地走了。

    没想到“铅笔盒事件”后,女孩和海子的话倒多了起来。两人常常在一起商量、讨论课内外的习题,有时也说说学校里的大事小事。一天,女孩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看后到校园后面的小树林里来,有事。下面署名:海子。女孩心怦怦乱跳,忙把纸条团在手心里,慌慌张张看四周,还好,没人注意。

    女孩没有去小树林,她把皱的纸条铺平,撕得粉碎,悄悄丢在厕所里。女孩不想把一丝一毫关于纸条的痕迹带在身上,本能地,竟对纸条和纸条的主人厌恶起来。

    海子那天上课迟到了,进教室的时候瞟了女孩一眼。下课后,海子还是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地同女孩说话。女孩一想起那张纸条就不愿多搭理海子,海子似乎并不介意,仍帮女孩扫地、擦黑板。女孩不领情,每次值日扫完地就走……

    终于,海子受不了了。那个早晨——多年以后,女孩仍清晰地记着那个早晨,一个16岁的女孩被课桌上大大的八个字震住了——海子在女孩的课桌上用粉笔重重地写下了这样八个字:“心高气傲、自私自利”!那个早晨,女孩跨进教室,来到自己的课桌前,猛地看到这八个字。刹那间,全班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女孩脸上。女孩脸一冷一热,眼泪在眼眶打转,快要掉下的一刻,女孩忍住了!女孩用沉默冷静回答了所有诧异的目光。

    心高气傲!自私自利!这八个字像八颗子弹一样击在了女孩心里。深深的难堪连同对海子深深的歉意一起袭来。是啊,海子有什么错!海子只是喜欢和你说说话;海子只是想在小树林里跟你说:“让我们一起复习功课、一起扫地、擦黑板……”

    是你自己把事情看得严重了,是你自己用冷漠来猜测别人的好心;你以为这才是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你以为你讨厌“爱情”就应该把男孩对你的关心统统归入此类而不屑……

    哦,16岁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用你的“矜持”挡住了多么美好的温馨感觉?16岁的纯真岁月啊,将永不再来!

    浪漫的心情

    一个美丽的约定,是一个浪漫故事的开始。如果把它放在现实生活的天平上,它几乎是没有重量的,犹如精神词语里包含的意义一样。

    夜深人静,独对一灯,浸淫在日常琐事纠缠之中的心帆徐徐张开了。很多美好的感觉纷至沓来。妻子和女儿已安然入睡,他们是两片祥和的云彩。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我开始想念另一个人。哦,不不不,我只是在想象和描绘她。她是不实在的树影,是很鲜明的彩虹。我无法把握她啊……

    她是一个诗人,和我同龄。我们交往很多年了,但始终没有谋过面。我们都在逃避对方,宁愿选择朦胧的云山雾海。在一条漫无边际的大河两岸,我们彼此遥遥相望。谁也看不清楚,但谁都把对方埋藏在岁月的最深处。一个个机会溜走了,像一条条从指缝里滑落的鱼儿,那是我们自愿放弃的。是啊,谁肯破坏那个美丽的约定呢?

    ……待到白发苍苍时,我们再相见!

    我喜欢倾听她吃力微沙哑的充满沧桑感的声音。甚至那一声清咳,都妙不可言。她想端庄一些,温柔一些,给我想象的花朵缀上一些露珠。我能想象出她的微笑,她的坐姿,她的表情。如果她睡眠不足,或是梦中惊醒,她的声音是干涩的,犹如晾在沙滩上的鱼儿。她矜持,不快,甚至有些愠怒,但她按捺住了,尽管伪装的手段并不高明。我们客客气气地道安,告别,如同一个陌生人一样。那样的时刻极少,否则我们的友谊难以为继。

    她说,我在地图上找啊找,找你所在的那片土地。一个很好的朋友在那儿,我想知道那儿的一切。她找过许多次,但都以失望而告终。有一次,她欣悦欢快地告诉我:我找到啦!她很孩子气,她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虽然远隔千里,但我能感受到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她把常使用的一些优美词语,全部馈赠给了我的生存环境。她是一个诗人呀!

    很久,她才将她的诗集赠与我。她几乎是羞涩地难为情地寄来的。她是一个自我性很强的诗人,她说她害怕我谈到她的诗。她的精神、灵魂、肉体都裸露在闪烁着炫目光彩的诗句中,甚至包括她的一些爱好。我读啊读,用笔在一些诗句下面加上了问号。她的诗极其张扬,其中有不少使我忧虑的成分。我坦率地问,你抽烟吗?你酗酒吗?女人身体隐秘的部位可以不在诗中出现吗?无论是象征也好,隐喻也好,可否选用其它的意象?她尴尬沮丧地说,那是我的从前,所以我从不赠别人诗集,仅有一二挚友手里存留。

    她苦闷,心烦意乱的时候,喜欢独自在人流中彳亍。她耳扣单放机,完完全全地与世隔绝,仅仅飘浮在音乐中。那时,她孤立无援,身心疲惫,觉得自己快要垮了。她带着压抑的哭腔诉说着这一切。我说,你可以释放一下嘛。比如说哭,把你的脑袋囊进被子哭他个昏天黑地。哭过之后,肯定是一片灿烂的心情。她开心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听见她快乐的喘气声,像晴朗的月光下的蟋蟀叫声一样迷人。

    她钟情旅游,热爱大草原和大海。她率真的个性犹如朴实的青草一样,保持着自然的本色。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独自冒险游历广阔的草原。那是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需要非凡的勇气和胆略。内心的快乐——生命的体验——是她个人的私事,她守口如瓶。尽管电视台的朋友一再恳求她做个节目,但她固执地拒绝了。这个固执的女人很任性,数年之后,又跑了一趟草原。

    她是一个刚烈的女人。刚烈的女人都有男性化的某些特征,这一点男人感到不快。其实,所有的女强人心灵中都有一块最最温柔的部分,只不过男人从来没有触动过罢了。海里的软体生物大多数都有坚硬的外壳呀。面对一条毛毛虫,她竟然叫起来,惊慌失措。倒是她的小女儿沉着、冷静、从容不迫地将虫子丢到了窗外。她在信中说,她的女儿比她勇敢。我快乐不起来,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总会有点辛酸的小插曲,尽管小插曲毫无意义和价值可言。

    她对爱的信仰使我惊诧不已。她语气坚决、意志坚定地对我说,我可以独身一生,但不可以与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一直企图说服她,是出于世俗生活的考虑,但她又想改变我的观点,说我对爱几乎没有信仰。也许是我的一方善心她不忍拂去,最后她非常脆弱地说,假如有一天我想的话。爱存在于我们可望不可及的角落里,虽然近在咫尺,但它未必能将桂冠,赐给忠实于它的人。她经历了不少挫折和苦难,可是,她的诗人气质却一尘不染,了无人间烟火的痕迹。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彼此很熟稔,熟稔到了超过任何一个异性朋友的程度。那种信赖,是人性荒草堆里的一枝花朵。我珍惜,感恩,从不敢玷污它。我无数次萌生过见见她的念头,最后又自生自灭了。我不愿意破坏业已形成的一个美好形象,那种美丽只需要距离的滋润即可。我称她为小女人,小朋友,几乎是带有兄长式的关心和宽容,尊重她所有的想法。她说,当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再相见,那时,我们悟透了人世间的一切,把我们的过去再回忆一遍。请相信,这样美丽的故事人世间少有。

    一个美丽的约定,是一个浪漫故事的开始。如果把它放在现实生活的天平上,它几乎是没有重量的,犹如精神词语里包含的意义一样。我相信,我们有一天偶尔邂逅,只要彼此不通姓名,我们照样会失之交臂。我们拥有彼此的照片,这已足够了。没有永远的浪漫,但有永恒的距离。是啊,读她的信,听她的声音,就是那种很近又很远的感觉。

    守望浪漫,需要一个浪漫的心情。

    有一个浪漫的心情,石头上照样可以开出浪漫的花朵。

    就像一阵风

    然而火车就要开了,灵子的脸又一次从窗玻璃后贴上来。她没有开窗。这厚厚的车窗玻璃,是不是从此隔断了两个人的眺望和怀想呢?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灵子。我对这小站,这秋天,这阳光下流动的人群,突然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恨。

    我最终还是没有感动你。灵子慢慢地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瞅住我。我逃不过,就只有沉默,对着灵子大大的眼睛沉默,这是第三次灵子到这个小城火车站上车。灵子笑了笑,她说:你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这是最后一次了。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知道。两年里灵子乘车三次,我送了三次;以后呢?没有以后了,这是最后一次。我抬头看了看天,蓝得让人心痛。

    再跟我说个故事吧。灵子看了看表。40分钟,够了!她说。40分钟足够一个人怀想一生了,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开始说吧,说个最美的,结局最好不要太凄凉。灵子的声音平静地流过来。

    说什么呢?我有些茫然。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每次都这样。灵子噘了噘嘴,随即又笑了。只有40——不!39分钟,我们都不要再使小性子。她甩了甩头发,突然问我还记不记得那棵情圣树。

    情圣树?怎么记不得。那是一个春天,那是一个有雨的日子,栽完树回来我和灵子全身都湿透了。

    现在呢……它长高了吗?我问灵子,灵子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然。它死了,你毕业离校后的那个夏天,有一个晚上刮了好大的风,我不知道,小树原来是不经风的。

    我望着身旁的灵子,感觉到这秋天的阳光无限地撒下来,有一些东西被慢慢地湿透。

    远处,又一列火车呼啸着驶过来,暗绿的车头显得心事重重,疲惫而又沧桑。生命中有多少可以驻足的小站啊!

    灵子突然抬起头来。如果你现在挽留我,你猜我会不会留下来?她看着我,这一次她没有笑。

    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呵。一个伤透了心的人,也许只有走,远远地躲开一切埋头远走才是最好的归宿。但你躲得开的是些什么?躲不开的又是些什么?灵子。

    我最终没有感动你。灵子说我最终没有感动你。可灵子不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成了冰块,我的心里冰块已融化成水,可灵子不知道。

    告诉我为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了。灵子说: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朝着天空慢慢抬起头来,我看见鸽群掠过蓝得伤感的秋天的天空,像在我的生命里划过的一道浅浅的痕。

    灵子灵子。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了看灵子,又转过头看那没有尽头的锂亮的铁轨,它来自我从来未曾到达过的远方。

    灵子,在这个小城里有一个男孩子,他很孤僻。小时候,他经常被同龄的孩子欺侮,因为他没有爸爸……他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个冬天,一群男孩子在巷子里玩游戏,他们要他扮“汉奸”,让“八路军”来“枪毙”。他不干。后来他们就打起来了,他被那群男孩子推倒在雪地上,鼻孔流着血……这时候那个小女孩出现了,她上前扶起了他,还用一块小小的手绢擦尽了他脸上的血污。

    灵子,后来男孩子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很温柔很可人的女孩儿,她给了男孩子太多的幸福……可是灵子,我还是忘不了过去,忘不了……灵子灵子灵子!

    灵子不说话,阳光下却已泪流满面。别再说了,我都知道。灵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了无声息。秋天的阳光缓缓地打下来,打在我裸露的心上。

    然而火车就要开了,灵子的脸又一次从窗玻璃后贴上来。她没有开窗。这厚厚的车窗玻璃,是不是从此隔断了两个人的眺望和怀想呢?

    我转过身去,不再看灵子。我对这小站、这秋天、这阳光下流动的人群,突然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恨。

    我看见了一只手,灵秀、白净,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但我却只看见了它的肮脏。它只是那么一闪,在拥挤的人群里优美无比地一闪,食指和中指间就多了一个鼓鼓的钱包。

    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我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这只手。这时候火车就要开了,这时候灵子就要走了,我生命里流星一样一闪即逝的灵子。

    灵子啊!

    我使劲握紧了被我抓住的这只手,一声叫,一张浓妆艳抹的脸转过来了,转过来了——

    天啦!!!

    我猝然甩开了手,全身的肌肤在一瞬间里爆开,我只有逃,拼命地逃,在长长的没有方向的站台上。

    火车赶上来了,载着灵子的火车,呼啸着越过奔跑的我,越过生命里充满阳光和感伤的秋天。

    我真想就这样一直跑下去,跟着这奔驰的列车,跑下去,跑下去……就像一阵风。

    情蕾

    从那以后,我不再随便和莉莉说笑了。我要做那个王子,王子怎么能孩子似地天天傻笑呢?!

    爱是那场“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雨,还是那阵不期而至、不约而同的风呢?

    走进“小草青青”的世界,在一个个年少的故事中,我们会找到自己的过去、现在或是明天……

    或凄然,或美丽,或圆满,或残缺,或忧郁,或欢乐……“开过花而未结过果、留下记忆却没有未来”这就是我们年少时的爱情吗?那时我16岁,是一个被称为“花季”的年龄。我天天孩子似地唱啊跳个没完没了。妈妈于是常叹着气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没多久,我长大了。我心中有了秘密。我害怕自己心中的秘密被人发现,于是我不再唱啊跳啊了,我竭力把自己刻画得成熟无比。我要以“成熟”来挡住自己心中的秘密。

    莉莉和我是同班同学,我俩常在一起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很喜欢给她胡扯乱吹,她特别爱笑而且笑起来特好看,我总喜欢看她笑时那双大眼睛眯成两条线的样子。那样子给我的感觉好像是,好像是……哎,不恰当地说吧,就像吃了一块酒心巧克力一样甜爽。可我当时就没有感到莉莉有多美。直到那一天,亮子告诉我说她很美。

    那天,学校为了纪念一个什么日子搞文艺汇演。莉莉上台后,亮子对我说:哎,你看,莉莉真好看,就像白雪公主一样,是不是?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感到莉莉真的很漂亮,就像白雪公主一样漂亮,尽管我不知道白雪公主有多漂亮。我的脸一红,向另外一个方向看去,小声骂了一句:无耻!

    莉莉真的很美,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我真笨。为了印证莉莉真的和白雪公主一样美甚至比白雪公主还美,我便跑到书店用攒下的钱买了全套连环画《白雪公主》。白雪公主真的很美。我津津有味地看下去,当那个英俊的王子救出了公主并和她相爱的情节出现后,我的心便怦怦直跳。于是我想,要是我能做那个王子多好。其实莉莉比白雪公主美丽一百倍。

    从那以后,我不再随便和莉莉说笑了。我要做那个王子,王子怎么能孩子似地天天傻笑呢?!对于我的变化,莉莉有些惊讶。她还不知道,一个傻孩子已在内心把她当作神圣的公主了。

    我越来越不敢抬头直面莉莉了,可又总禁不住偷偷看她。莉莉坐在我后边,我常在老师让某个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而其他同学调头去看那个同学的当儿偷偷回头去看莉莉。而一旦和莉莉目光相遇我便感到浑身一热忙低下头。

    那天上课,我心不在焉地在本子上乱画,那个该死的亮子拿过本子去一看:哈,莉莉是白雪公主!他小声惊叫。于是,第二天我和莉莉便成了全班公认的一对了。于是,莉莉也开始见了我就走开了。这使我很难受,对亮子也痛恨万分。

    元旦到了。大家纷纷用零花钱买些廉价贺卡,在上面给朋友写些从报上抄来的一些不亲不热的华丽祝词。我想,我也该给莉莉送一张贺卡了。我很瞧不起亮子那些一毛五分钱的一张破玩意,我花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一元五角买了一张最漂亮的贺卡,只有它才配给公主!

    那天放学,我在教室里一动不动,手按在书桌里那张贺卡上,都出汗了。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莉莉也站起来向外走,我忙站起来追上。“莉莉,给你这个。”我感到腿有些软。莉莉脸一下子红了,她向周围看了一下,说,你这是干什么,你没听同学们说什么吗?说完,她甩头走了。看着莉莉的背影,我心里涌起一种酸酸的感觉。贺卡从我手中滑落。

    不久,我们分班了,我和莉莉不在同一班。从那以后,见到莉莉我总感到十分羞惭,远远躲着。再后来,莉莉考上了中专,我考上了高中,便再也没有了联系。

    那张贺卡我至今保留着。其实,里面只写了一句话:莉莉,祝你元旦快乐!

    遗落的爱情

    静静地相遇又静静地分手,甚至分手时没有互道一声“珍重”,只依稀记得彼此已醉得淋漓尽致,那身影在远远的夜雾中渐渐的淡去……

    此时,我就这样静静地独坐在高楼里一盏昏暗的灯下,看着夜色阑珊的京城和窗前那一片广阔的夜空,寞寞地翻起不曾淡去的往事。

    这个世界上有关爱情的故事已经太多,可是,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故事不能算作圆满的爱情。静静地相遇又静静地分手,甚至分手时没有互道一声“珍重”,只依稀记得彼此已醉得淋漓尽致,那身影在远远的夜雾中渐渐的淡去……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心静如水,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却时常忆起那些美丽的日子。

    那时阳光更温暖,天更苍蔚,我像一只活泼的青鸟整日在校园中飞翔,挥霍着阳光灿烂的日子,直至遇见了枫。

    枫是一个英俊温文尔雅的男孩,同他在一起宛若处在天堂。独处时总不敢凝望他的眼睛,惟恐不听话的眼睛传递出自己的盈盈深情。于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人比黄花瘦”。少女的自尊让我无从开口,任凭自己的思绪像秋天的树叶一样飘摇。一日清晨,我自怨自艾地靠在树上,望着操场上跑步的枫,便觉得天很近很近,而枫却太远太远……

    这份令人心醉的痛苦持续了半年,终于一个夕阳尽至的黄昏,见一娇憨女孩,小鸟依人般地靠在枫那宽广的胸前,洋溢的幸福让我从那条小径上落荒而逃,而绵绵的柔情使我不能抑制地回望。从此那幽怨的眼神,刻在我的心中,不经意就会刺伤层层包裹的伤口。

    毕业晚会上,烛光摇曳,月色朦胧。我已习惯隐入人群,心如止水,尽管这貌似平静的水面下也时常泛起汹涌的浪潮。枫的一位好友端着酒杯略带醉意地找了过来,不经意间诉说了枫的遗憾。原来枫的心中一直深恋着我,只是,我过分的矜持让他知难而退。压抑感情的办法之一是转移,同许多经典版本一样,弄巧成拙进而不可收拾。

    我深感痛心,不让泪水决堤,无穷的恨涌上心头。“啪”的一声,不知是谁的酒杯碎了,我的心在那个夜晚也七零八落,在一片离别的伤感中醉得淋漓尽致……

    是啊,如果一切都能推倒重来,那岁月会少留下多少遗憾啊!带一点半醉,留一抹清醒,岁月无咎,错的只是我们。

    事过多年,有人说我是一个潇洒的女孩,也许是因为曾经淋漓尽致的挥洒过感情,能把往事的云烟抹尽。又能从无数个寂寞的日子里走出,然而这潇洒并不能代表我在生活中的真实。事过多年我并没有忘记,那份至纯的情感和不悔的付出才是青春留下的最好的礼物,也是深夜中心灵的慰藉,因为我曾爱过,深深的爱过,这一切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