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为什么琉璃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他?!
难道她给他的耻辱还嫌不够?
为什么要逼他恨她?!为什么?!
她带给他的耻辱,难道要他一再的吞忍下去?
他并非圣人,她凭什么考验他的耐性?
子罕在心底暗自起誓,千万别让他找到琉璃,她若有心逃婚,就逃到天涯海角去,否则今日的耻辱,他绝对会加倍奉还回去!
子罕知道琉璃一直不愿屈服在男人脚下,她不像其他女子般总是奉承、巴结着自己的丈夫,以求得一点点地位、保障。
这个奇女子碍…
可知她伤他有多深?
可知他爱得有多苦?
而当他爱得愈浓,相对的,就恨得愈深。
然而在恨的背后,却矛盾地隐藏了更多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对她,子罕又爱又恨;对她,子罕有满腔的怨怼,当他想以残忍的手段去凌虐她的身心时,总会因她那带有几分令人难以捉摸的柔情眼神而心软下来。
他怜惜她的心竟远胜过恨她的事实。
然而,这一次她做出了逃婚的举动,打击他的程度已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是否还会继续迷恋着她?
这已是一个未知数。
他没把握是否在找到她的人后,他会忍不住心头恨意而一刀把她给杀了。
「喝!马儿!跑啊!快跑!」在主人激昂的吆喝下,骏马以雷霆万钧之势,马不停蹄的奔驰过寂寞的小径。
不知奔跑了多少路程,漫无目的的子罕总算在一条小径上,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红喜袍的影子。
他惊喜的瞠大双目,「琉璃!看你往哪儿逃!」
子罕举起锐利无比的大刀,以惊人的气势策马往那瘦小的身子快速奔驰而去。
就差那么几尺距离,就可以逮到琉璃了,但子罕已迫不及待地想狠揍琉璃一顿,是以,子罕矫健的由马鞍上跃起身子,弹跳过几根树枝,纵身朝那女子飞掠而去,大手从她腰际一揽,将她凌空抱了起来。
子罕一落地,立刻一个旋身,锐利的大刀架在她脖子上。
「你这该死的女人!」
「啊!求求你不要杀我!呜……」女子受惊的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子罕得意的狂笑起来,以为琉璃已伏身认错了。
「你还蛮识时务的嘛,知道我要杀你,就立刻俯首认罪了。没错,我是恨不得一刀把你给杀了!」
「不要!求求你不要杀我……」女子恳求的一直摇着头,哭得泪眼汪汪。
子罕发觉她的声音愈听愈不像琉璃,于是捏起她的下巴,仔细一瞧,他愤怒的推开她,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是谁?!怎在这种鬼地方,做这一身打扮?」
少妇吓得脚软,双膝一滑,跪在地上哭着。
「是……是一位美丽姑娘用银两换走我一身粗糙的衣衫,大侠,求求你饶我一命,不要杀我……」
「什么?!」子罕气怒地大喊,她老爱和他斗智,这次他绝不会轻易饶过她,「那姑娘往哪个方向逃了?」
少妇颤抖的手指着前方,「往梅龙镇的方向去了。」
子罕见少妇受惊了,内心有点儿过意不去,他丢给她几绽银两,「送些银子给你压压惊,快回去吧!」
少妇吃惊的抬头瞪着他,「碍…」
但还来不及看清他英俊的容貌,子罕已旋身一转,才转瞬间,他已跃上马鞍,策马往梅龙镇的方向奔驰而去。
正好,梅龙镇便是他的故里,苏琉璃这只小老鼠竟笨得自动投入大猫所设下的陷阱里头。
子罕几乎快忍不住大笑出声了!他快意的喊道:
「苏琉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算你倒楣了!」
***
「梅龙镇」三个字清晰的烙印在石碑上,立在一道壮观的拱门前。
琉璃抬头望了一眼气势恢宏的拱门,才在惊叹此门的气势,却在无意间瞥见刻在拱门上方的诗句,她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啊!那字体、那劲道、那时词……碍…」
原来拱门上方横批了一首诗,琉璃看得出那首诗是有人运用内力以指头刻上去的,若没有上等功夫能怎用指头在石墙上刻字?
瞧那入壁三分的劲道,瞧那苍劲有力的字体,瞧那潇洒的细腻文采……和那用手劲将字刻在杏花村石碑上的人,不正是同一人吗?
琉璃兴奋不已地打量又打量,端详着诗句中的意境,她猜想梅龙镇正是石碑才子的故里。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琉璃兴高采烈的走进梅龙镇,她打算暂且在梅龙镇住下,只要打听出此人的消息,就不难找到他的人了。
琉璃在梅龙镇里绕来绕去,却始终没见到半个人影,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一更的打梆声,她这才知原来时候已不早了,店家早已休憩,怪不得她找不到可以问路的人。
肚子感觉有点饿了,但客栈早已关门,琉璃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打量了一下周遭,发觉不远处有间大户人家灯火还一片通明。
她缓缓地踱到那户人家门口,眼睛由下徐徐往上移。
这是一座大华宅,门口有两座守门的石狮子,两扇古色古香的木门正紧闭着,挂着两只铜环的门上方悬着一块金黄色的匾额。
匾额龙飞凤舞的横批着——亲王府。
「啊!这字体——」琉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世上的巧合全让她碰上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好运,匾额上的字体与入木三分的功力,正是出自于石碑才子的手笔。
天啊!看来这石碑才子在这镇上蛮受欢迎的,不然怎走没两步就又有他的笔迹出现?!
不过……亲王府?里头住的不就是当朝王爷?
哇!真够骇人!石碑才子也被亲王所器重吧?
真了不起,琉璃发觉自己愈来愈崇拜石碑才子了,对他的爱慕一下子又增添了好几分,浓得化不开来。
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他一面,想嫁他为妻了。
她决定上前敲门,打听石碑才子的下落与身分,顺道跟他们借住一宿。
琉璃拉起铜环敲了几下门,她满心愉悦的等着里头的人出来应门。
片刻,那扇铜门被人打开了,一个丫鬟站在门槛前,纳闷的盯着琉璃。
「姑娘,请问你找谁?」
「因为太晚了,客栈都休息了,我想跟你们借住一宿,不知方便否?」琉璃面带笑容的道。
「你等会儿,我去知会一下王爷、福晋。」
「谢谢。」琉璃感激的连声道谢。
丫鬟微笑了下,便往里头走去。
半晌,丫鬟又踱了回来,「王爷、福晋说天寒了,要你快请进。」
琉璃简直快感动死了,想不到这户人家的心地这么善良。
「谢谢,谢谢你们。」
琉璃随着丫鬟经过了典雅且芳香四溢的花园,来到宽敞气派的大厅,见一对慈祥的白发老人并肩坐在大厅的桌前,一面熏香一面品茶,好不恩爱。
「姑娘,快过来坐下,陪我们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还是主家的福晋眼亮,连忙将步人大厅的琉璃给唤了过来。
主家王爷回头见到琉璃也连忙热情的招唤,「是啊,姑娘,快过来喝口茶。」
琉璃满心感动,微笑着走上前,「王爷和福晋真是个大好人。」
「别这么说,坐,快坐。」福晋呵呵笑道。
福晋慈容满面,让琉璃一时忆起了死去的亲娘。
如果娘还活在人世间不知多好?娘应该就不会逼她嫁人吧?娘应该会护着她吧?
琉璃忍不住思念的心,一时难以控制的泪如雨下。
「哎呀!小姑娘,你怎么哭了?」福晋惊讶的站起身,一把将她拥进怀里。
像是受到万般的委屈,突然得到娘亲的安慰,琉璃更加难以抑制失控的泪水,伏在福晋的怀里伤心的啜泣起来。
「小女子姓苏,福晋可唤我琉璃,琉璃由于亲娘早逝,见福晋如此和蔼可亲,令我不禁思念起母亲。」琉璃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撒娇的环抱着福晋的腰肢。
因为福晋没有女儿,见眼前女娃儿如此贴心、乖巧、惹人爱怜,不像她的儿子整天疯得不见人影,不禁温柔的拍拍琉璃的背。
「琉璃啊,你我还真有缘分,第一次碰面就如此投缘。」
「福晋,那是因为您和善的缘故。」琉璃撒娇的昂着小脸蛋笑看着福晋。
「你真爱撒娇,令我看了好喜欢,倘若你不赶路的话,不如留下来多住几天吧!王爷,你说好不好?」福晋转头去问自己丈夫的意见。
王爷也挺喜欢琉璃的可人,便笑着点了点头。
「好,过几天我得进省城,代皇上走一趟边疆,这一去要好几个月才会回来,你一个人在家定也闷得发慌,琉璃姑娘若能留下来,正好可以陪你。」
「谢谢王爷,我定会好好照顾福晋的。」琉璃感激的连忙道谢,「其实……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福晋问道。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如何找他?」
「匾额上的字我看得出来是用手指刻上去的,当今世上鲜少人有此番功夫,是以,我想找他并不难的。」琉璃若有所思的垂下头。
「啊!你是想找那人吗?」福晋惊喜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是啊!你们可知此人的下落?」琉璃满心期待的望着福晋。
「真巧,那是我儿子的杰作啊!」福晋惊喜的道。
「啊?!真的?想不到贝勒爷有此番功夫……」不会吧!琉璃想不到自己如此幸运,今儿个天底下所有的幸运事全让她给碰上了。
「我家罕儿风流成性、喜好自由,志不在朝廷,你今日称他为贝勒爷,他会十分的不高兴,虽说他生来就是贝勒的命,身不由己,但我这人向来开通,从不妨碍子女的前程,他爱怎样我便随他去,因而往后你若见了他,切记别这样唤他。对了,罕儿该不会对姑娘有冒犯之处吧?」王爷忧心的问道。
「不、不、不是的!」琉璃摇头如波浪鼓,急忙帮他澄清,「事实上我和他从未谋面,只是我崇拜他凌驾众人的才气,爱慕着他的才华……」
说到这儿,琉璃脸红得没勇气再说下去了,而且聪明人一听就明白她对人家有爱意了。
王爷和福晋对看一眼,顿有所悟的微笑着。
「原来如此,不如你留下来多住几天吧!我想罕儿很快就回来了。」福晋慈祥的笑道。
「是啊!那孩子好几天前就出门了,说是要到杏花村去提亲——」
「咳!」福晋假装咳嗽,示意丈夫别再说下去,免得伤了姑娘的心。
「他有心仪的人啊?」琉璃半点伤心之意都没有,反倒好奇的追问着。
石碑上的诗其实早透露了他欲上杏花村向她提亲的迹象,只是为何她迟迟不见他上门来提亲呢?
「我们两老也不太清楚,罕儿做事向来我行我素惯了,都怪我们把他给宠坏了。」王爷叹道:「要他当官他不肯,皇上那头又急下诏书,让我是左右为难。」
琉璃闻言更加敬佩他,「他心不在朝廷,不贪图荣华富贵,这种精神更加让我佩服。」
「别太高估他了,我罕儿很自负狂妄的。」福晋嘴里虽这么说,心里头却为儿子的才华感到无比荣耀。
琉璃只是微笑着,心里头愈来愈想一见他的真面目了。
为了心仪的他,琉璃决心留下来多住几天,她期盼着他能快点儿回来,让她早日完成心中大愿。
于是琉璃满怀期待的心,祈盼着他早日回来……
***
「福晋,您瞧,这纸鸢做得好不好?」
琉璃手里抓了一只好大的纸鸢,兴冲冲的奔进了大厅中,迫不及待地想向福晋炫耀自己的杰作。
琉璃的活泼好动深受王爷与福晋的宠爱,福晋执意把她留下来和自己作伴,再加上琉璃一直想见石碑才子的真面目,自然也就不推拒他们好意。
琉璃活蹦乱跳惯了,实在是一刻都闲不得,她一刻不动,好象浑身都不对劲似的。
福晋自己缺少了这份开朗的性格,也少了个可以谈心的女儿,因而十分宠爱琉璃,半点也不觉得她的活泼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非常新鲜,因此更加疼爱她。
而且琉璃医术精湛,每天都会细心的为她把脉,使得福晋更加珍惜她。
琉璃的朝气为亲王府增添了不少色彩,也散播出许多欢笑,让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宅邸洋溢着活络的气氛。
福晋恨不得能永远把琉璃留在身边作伴,因为有她在的地方一定是笑声不断,家里的丫鬟和仆人都十分喜爱和她相处。
福晋正在大厅中品茶,见琉璃活泼的跳进屋里,她呵呵笑道:
「琉璃,你今儿个想带我去放纸鸢吗?」
「是啊!福晋,您陪我到后院去放纸鸢奸不好?唉,等等,照惯例我要先为您把脉,确定您今儿个气血顺通、健康无恙,才可以带您出去玩。」
像哄孩子般,琉璃为她把过脉后,这才撒娇的偎进福晋怀里,「福晋果然是福如东海、寿与天齐,每天都这么健康,我猜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你这丫头的小嘴儿就是甜得惹人疼爱。」福晋爱怜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头。
「嘻!求求您一会儿陪人家去放纸鸢好不好嘛?」琉璃撒娇的拉扯着福晋,硬拖着要人陪她去玩。
「哎呀,昨儿个你带我去抓蛐蛐儿,今儿个我还腰酸背痛着呢!」福晋埋怨着自己的老骨头,才蹲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不急,我来给你松松筋骨。」琉璃体贴的按摩着福晋拉紧的筋脉,时而用拳头捶着她两边肩膀。
「真舒服。」视晋享受地闭上眼睛,「还是生女儿窝心,罕儿若有你这么孝顺就好了。」
「我爹就嫌我是个麻烦,因为我很容易惹是生非。」琉璃有点儿思念爹,不知他一个人看诊是否应付得来?
「你爹怎会说你是个麻烦呢?」
「福晋不觉得我很吵吗?」
「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觉得呢!自你在这儿住下来之后,整间府里充满了生气,你走到哪儿笑声就到哪儿,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觉得你吵?」福晋笑道:「哎,我这把老骨头实在经不起奔跑跳动了,昨儿个若不是腰酸的厉害,我抓蛐蛐儿的功夫可比你强多了。」
「对啊,福晋很强呢,我的蛐蛐儿都被福晋斗死了,好想哭哦!」琉璃嘟起了红唇,想起她的蛐蛐儿死于非命,不免有点儿难受。
「不好意思啦,我也不想赢你啊!」福晋顿时自傲的大笑起来。
「福晋就爱笑我,昨儿个我真够笨啊!今儿个说什么我都要讨一点面子回来才行哦!福晋,一会儿您陪我去放纸鸢好不好啊?」
「好、好。」福晋爱怜的拍拍琉璃的手背。
「我就知道福晋最好了!」琉璃开心的吻了一下福晋的脸颊。
「呵……」福晋笑得阖不拢嘴。
在大厅坐了一会儿,琉璃才抓起大纸鸢,然后挽着福晋的手臂缓缓地往后院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