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热。

    她全身都在发热,无止境的高温似乎要将她吞噬,让她愈加虚弱,仿佛只要一个坚持不住,就会长眠在那无止尽的黑暗中。

    火光下,就见月魄侧卧在毛毯下不停喘息,平凡的脸蛋上布满薄汗,表情紧绷痛苦,显然正饱受高烧之苦,可她却始终咬紧牙关,拒绝发出任何一丝呻吟,甚至拒绝被这场病痛给击倒。

    也许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也许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总之踏上北国她便一病不起,身子也逐渐衰弱。

    日升日落,她早已算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又因伤口痛醒了几次,但即使高烧不退,她却仍然挺了下来,甚至始终戒备着毡帐外的动静。

    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她知道自己是被带到塔克干一族的领地,除了照料她的那个男人,这儿的人全都恨不得杀了她,尤其族里的女人以为她不懂北国话,经常在经过毡帐外时,诅咒她一病不起。

    难怪那男人会吩咐她没事别走出毡帐,看来他并不是担心她逃跑,而是担心她小命不保,不过他其实心知肚明,她压根儿连走出毡帐的力气都没有。

    “王,请恕微臣斗胆,关于那女人,请您还是三思吧。”

    苍老的声嗓无预警在毡帐外响起,是月魄所没听过的嗓音。

    “扎库司,关于这个话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了。”

    低沉的嗓音,正是这几天时常会出现在她毡帐内的那个男人。

    两个人距离她的毡帐不远,他们身周还有更多的脚步声,似乎全是跟着那老人来请命,但因为实在太过虚弱,她无法清楚判断人数,只能专注聆听两人的对话。

    “是的,但臣就是无法接受,那女人是南朝人,照理来说在越界的那一刻就该处死,王为何却留下她?”

    “我说过,留下她自然有我的用意。”毡帐外,拓跋勃烈轻描淡写的回答,知道所有塔克干族民为了他的决定而不高兴,即使族长扎库司几番老调重弹,他却始终没有任何不耐,但也不打算改变决定。

    “王雄心大略,为统领八大部族,抵御南朝,总是筹谋着许多事,留下那南朝女人或许是有所计划,但臣听说她是名刺客,她的存在对我塔克干一族而言,无疑是项威胁。”虽然拄着木杖,头发斑白的塔克干族长却依然站得挺直,锐利的双眸不因苍老而胆怯,整个人仍如壮年时同样的彪悍。

    虽身为臣子,必须对王唯命是从,但他同时也是一族之长,有责任保护所有族民,并聆听族民心声,即使王已下定决心,他仍然不得不领着族民来请命。

    “如你们所见,她病得就快要死了,绝对构不成威胁。”拓跋勃烈微微一笑,说话的同时,也一一扫过塔克干族长身后的男男女女,然后看着所有人因为心虚而迅速的低下头。

    北国虽然称之为国,却拥有八大部族,部族间各自为政,谁也不服谁,除了与南朝的外战,八大部族也经常为了利益和欲望而彼此斗争,始终动荡不安。

    为了安定国体,建立更强盛的北国,接下古尔斑通族长之位后,他便立刻率领族内所有战士展开内战,十二年来他纵横捭阖,先后与西南方塔克干和东南方腾格里两族联手,一路过关斩将,将其他五大部族一一征服,好不容易化零为整,终于一统北方,然而八族之间却始终不见和谐,甚至难以完全服从他这个新王。

    塔克干和腾格里两族或许对他忠诚,却还不到彻底的服从。

    为了自身利益,对于他所作的决定,族民偶尔还是有反抗的时候。

    “但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康复的。”塔克干族长沉声反驳。

    拓跋勃烈收回目光,似笑非笑。“你对她倒是相当看好。”

    塔克干族长面容一整,显得更严肃了。

    “王,我塔克干一族跟随您征战十多年,对内统领八大部族,对外抵御南朝外侮,牺牲无数从无怨言,忠诚之心日月可鉴,可眼下巴丹、古特、拉玛三族始终蠢蠢欲动,处心积虑想要起兵叛变,南朝又屡屡挑衅北犯,我国内忧外患不断,族民早已惶惶不安,若是再养虎为患,恐怕——”

    “是谁说我打算养虎为患的?”拓跋勃烈忽然断话,语气虽然清淡,却蓄满慑人的威严。

    塔克干族长一愣,看着那双严厉霸气的灰眸,不由得瞬间收敛气焰。

    “臣不敢,臣只是以为那女人是名南朝刺客,逃窜至北国,也许另有居心。”

    一顿,忍不住补充。“何况我族战士几乎全派至边境防守,如今留守领地的战士不到三千,正值防守最脆弱的时候,所有人都相当忧心。”

    “我明白族民的担忧,正因为塔克干正值防守脆弱之时,我才打算修复一把好剑,一把可以替塔克干抵抗外敌,甚至替塔克干牺牲的锐剑。”拓跋勃烈紧盯着塔克干族长。“为了这把剑,也许你应该试着抛弃成见,先好好安抚你的族民。”他话中有话的说着。

    塔克干族长一愣,没听漏拓跋勃烈话中的弦外之音。

    莫非王执意留下那南朝女人就是为了……

    但是可行吗?她毕竟是个南朝人呀!

    “扎库司,八大部族中我最信任你,你也最懂我,这件事我希望到此为止,往后别再让我听到多余的声音。”严厉灰眸再次扫过众人,瞬间灭掉那不该存在的细语。

    塔克干族长虽然有所疑虑,却还是不得不领着族民跪地服从。

    “是。”

    “我还有事要忙,若还有其他事,明天再说吧。”话才说完,拓跋勃烈便跨步转身离去。

    直到拓跋勃烈走远,塔克干族长才叹了口气,起身仰望天边皎洁无垢的圆月。

    “云下日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圆,但愿是个好征兆哪。”

    “族长,难道我们真的要让那个南朝女人住下来?”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拓跋勃烈远去,再也看不到他高大的身影,所有塔克干族民才敢从地上起身,迅速围到族长的身边。

    “王命不可违,既然王心意已决,咱们只管听命办事。”塔克干族长缓缓收回目光,向族民下达指令。

    “但她是名刺客,也许还是南朝故意派来的奸细。”

    “没错,留下她,根本就是留下祸害。”

    “王为何偏要留下她,难道王就不担心我族的安危吗?”

    所有人七嘴八舌的抗议,对于拓跋勃烈始终不肯改变心意,感到更加的不满。

    看着所有族民气愤难消,塔克干族长无法断定拓跋勃烈的盘算是否正确,却仍然选择相信他,于是连忙安抚众人。

    “王将人留下,必定自有他的打算,何况你们也都听到了,王不喜欢咱们再提起这件事。”他严肃提醒众人。

    “可我就是无法忍受和南朝人住在一块儿。”人群中,还是有妇人忍不住抱怨。

    “我也是。”其他妇人也跟着嘟囔。

    “也许她就跟那些南朝士兵同样残忍,专门滥杀无辜,连小孩都不放过。”

    想起南朝人丧尽天良的残暴行为,所有人怎样也压不住心中的愤恨,执意绕着月魄抗议抱怨。

    眼看民怨难消,塔克干族长只好将木杖重重敲在岩板上,喝令所有人闭嘴。

    “这段时间王都会留在这儿,在王的眼皮下,那女人断不可能轻举妄动,倘若她真的有所不轨,王必定不会宽贷,你们就安心吧。”

    “可是……”

    “别说了,夜深了,都去睡吧。”

    在塔克干族长的命令下,一群人在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一散去,各自返回到自己所属的毡帐内。

    而直到毡帐外再次恢复宁静,始终聆听一切的月魄这才松下戒备,蜷曲起身体低声喘息,继续与病魔缠斗。

    天上的圆月,又往西边挪去了一些,除了风声,毡帐外是一片宁静,显示出营区内的塔克干族人几乎皆已入睡,然而一个时辰前消失在众人眼前的拓跋勃烈,却无声无息的再次现身。

    他端着一个方长托盘,笔直走向月魄所属的毡帐,并伸手掀开厚重的毡毯,寒冷的夜风与他高大的身躯一同进入帐内,吹得毡帐内的灶火左右摇摆。

    浓密长睫有瞬间的颤动,月魄再次进入戒备状态,却没有费事的睁开眼,也不打算去理会他想做什么。

    打从两人见面那天起,她就知道这男人藏而不露,深不可测,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留下脚步声,也可以来无影去无踪,除非他愿意,否则就连她也掌握不住他的动静。

    昏睡的这些天,她就经常在迷蒙中察觉他的到来,然而每当她奋力挣脱黑暗睁开眼后,他却早已失去踪影。

    他总是来来去去,异常忙碌,却不忘替她带来食物饮水,而这些全是塔克干人所拒绝提供的,若不是服从王令,也许他们早就冲进毡帐,将她一刀给杀了。

    透过塔克干族民的称呼,她早已知道他是谁——

    拓跋勃烈,北国的大汉之王,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纵横捭阖平内乱,十二年征战终统北漠八大部族,登基后,对南朝转攻为守,致力于休兵养息,治国安民,而如今更是独排众议将她留下。

    听着他稍早与塔克干族长的对话,她更加确定他对她有所图谋。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低沉的嗓音就在她的身边响起,拓跋勃烈将托盘搁到脚边,透过她的呼吸声判断出她早已清醒。

    她不只坚韧,还特别顽强,从不轻易在他人面前泄露出虚弱的一面,即使在昏睡中也克制得严谨,不曾呻吟,顶多为了高烧而低喘,然而每当他跨入帐内,她便会本能的全身紧绷,将呼吸调到最浅。

    即使重伤在身,身心俱疲,她仍然没有松下防备,随时都在警戒着四周的一切动静,一旦发现有人靠近,便会立刻命令自己清醒。

    她就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弓箭,张得又满又紧,时时刻刻都蓄满了强烈的敌意和杀伤力,让人不禁担心弦断的那天。

    为了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他总是在放下食物后便离开,但她始终高烧不退,因此他打算再次检视她的伤口,并为她重新上药。

    托盘上除了碗热呼呼的麦粥,还有碗汤药和一堆白布,以及一个青色药罐,虽然月魄懒得搭理他,却知道自己应该起身服药。

    有病就需要药医,她从不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这高烧要是再不退,只会拖垮她,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火光下,就见月魄缓缓的睁开眼,目光虽然显得有些涣散,但几个眨眼后便迅速恢复清明,炯炯有神的望向拓跋勃烈,让人几乎看不出她是个虚弱的病人。

    望着她冷漠的小脸,他不禁勾唇打趣问:“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冰冷眸光随即朝他射去,月魄硬是靠着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

    只是这看似再轻松不过的动作,却耗掉她不少力气,甚至牵扯到衣裳底下的伤口,让原就苍白的小脸更加苍白,她却始终抿紧小嘴,拒绝发出任何喘息。

    深邃灰眸掠过一丝波光,他看着她坚忍傲然的神情,嘴角不禁扬得更高,直到她坐好,才将温热的麦粥搁到她手上。

    “喝药前,先吃点东西。”

    看着碗里的麦粥,月魄也不客气,拿起碗里的汤匙就开始进食。

    她不在乎自己压根儿就没胃口,也不在乎麦粥味道究竟如何,只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将温热的麦粥往肚里吞,奋力与病痛搏斗。

    她原本早就坐好赴死的准备,但如今她死里逃生,就代表她命不该绝,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再回到南朝,将那些该死的狗官人渣尽数铲除。

    也许是她的眼神泄露出太多的杀气,也许拓跋勃烈天生就敏锐过人,他竟看穿她的想法,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回到南朝。”

    她抬起头,冷冷的望向他。

    “为了缉拿你,如今南朝上下全贴满了你的画像,大批边军也在边境周围大肆搜索,看来是打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判断你的死活。”

    登位以后,他虽不再兴兵作战,对南朝转守为攻,却没有疏于防备。

    百里长的边境四处都有潜伏的军马,日夜监视南朝大军的一举一动,此外南朝中也有不少他派出去的探子,他对南朝几乎是了若指掌,只要他想,随时都可将那腐败不堪的南朝一举击溃,但此举却也得付出相当的代价。

    一夙恩怨,三世烽火,百年荒芜,这场战争已经打得够久了,两国百姓都付出太过沉重的代价,如今他只想重新整顿北国,给所有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

    “你知道我是谁?”她问,总算开口说话。

    他扯起唇角,觑了眼她随时搁在身边的一对弦月弯刀。

    “不难得知,你的兵器相当特殊,放眼整个南朝,只有一名刺客会持一对弦月弯刀刺杀官兵。”

    “既然知道我是刺客,为什么还要救我?你有什么目的?”她面无表情的问,知道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午餐,凡事都是有代价的。

    “这话等你病养好了再谈。”他四两拨千斤,没轻易说出答案,却也间接承认他对她确实有所目的。

    她波澜不兴,只是舀起麦粥继续吞着,没有试图追问。

    他虽然救了她,却不代表会永远留下她,之所以不顾族民抗议留下她,是因为她有利用的价值,而她不需知道太多,只需要在痊愈之后任他利用,偿还他的救命之恩。

    他达到他的目的,她捡回一条命,很公平。

    看着她淡定不语,无畏无惧的模样,他轻轻扬眉,瞬间明白她厉害的不只是过人的身手和坚韧的意志,还有缜密镇定的心思。

    南朝头号通缉要犯,果然其来有自。

    薄唇更扬,他看着她毫不文雅的将麦粥大口吞下,直到麦粥丁点不剩,才放下木碗,主动拿起托盘上的汤药。

    药汤的色泽与先前略有不同,她敏锐的立刻注意到这点,却仍然毫无胆怯的将汤药一口饮尽。

    放下药碗,她注意到他自托盘上拿起那叠白布。

    “脱掉你身上的衣裳。”掀开白布的同时,他也低声命令。

    平凡小脸没有任何波动,却在瞬间散发出令人发毛的寒意,她盯着他,就像是一头野兽盯着该死的猎人。

    他扬眉,轻轻低笑。“我没有凌辱女人的恶习,只是帮你上些药。”

    “我可以自己来。”她冷飕飕地道。

    “你无法替背上的伤口上药。”他说出事实。

    “我可以自己来。”她却坚持。这项坚持与羞怯或是恐惧完全无关,她只是无法忍受在他人面前暴露出任何弱点。

    即使不难猜出当初她昏迷时,应该就是他替她更衣疗伤,但如今她清醒着,就不会再让同样的错误发生。

    “我得检视你背上的伤口,它们好得太慢了。”他盯着她倔强的小脸,实话实说。“而这将会妨碍到我的计划。”

    她再度沉默,眼神却始终不离他的灰眸,像是评估他话中的真伪,最后她紧紧皱眉,唰地转身,迅速解开腰带,卸下他当初为她换上的北国衣袍,露出里头一圈又一圈的白布。

    小手没有丝毫扭捏,反手将长发拢到胸前,任由他解开身上和手臂上的白布,露出娉婷柔韧的女性胴体。

    迥异于北国女人蜜色的肌肤,她雪白得不可思议,吹弹可破的肌肤犹如花瓣般粉嫩,更似白雪般晶莹剔透,然而柔韧的身躯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伤剑伤,以及数不尽的新旧伤疤。

    伤疤深浅不一,有的狰狞有的细小,而最严重的一道伤,莫过于那道自右肩一路划到左腰的深深刀疤,根据伤疤的深度,不难想象她当时伤得有多重。

    大大小小的伤疤交错复杂,清楚刻画出她的生活,而他记得她身上其他地方还有更多的伤痕,她虽然活着,却更像是游走在生死边缘,日日夜夜都只是为了杀戮而活着。

    或是为了仇恨而活着。

    看着那始终傲然挺坐,总是不肯轻易示弱的小女人,他佯装没发现她正因畏寒而微微颤抖,布满厚茧的大掌只是拿着白布沾上些许清水,尽速替她拭去背上的薄汗和残留的药膏。

    药膏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所以他将血竭磨碎加入汤药内,每日照三餐让她服下,可惜她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即使伤口做过处理,并定时服下汤药,仍然免不了大病一场。

    沙漠干燥,本该可以让伤口保持洁净好得更快,可惜她高烧不断,流出来的汗水仍然拖慢了伤势的复原,让他不得不再为她重新上药。

    确定伤口周围全都擦拭干净,大掌才打开药罐,用指腹蘸了些许药膏抹在每一道伤口上,可即使他已放轻力道,指腹抚过伤口仍然牵扯出巨疼,伤口周围的肌肤瞬间紧绷,她却不曾呼痛。

    虽然她还病着,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估计两个月内就能好上八成,足以行动自如,这对塔克干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就如扎库司所言,北国虽然统一,却是内忧外患不断。

    因为不满当初战败所受到的屈辱,以及他主张对南朝休战,北方二族表面虽是臣服,却是处处阳奉阴违,至于西方巴丹、古特二族,和东方拉玛一族,更是处处违抗他,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个侵略者,一个懦弱到不敢向南朝宣战的假王,而热血好战的天性让他们逐渐化敌为友,暗中联手策划谋反。

    自他登位之后,三族始终动作频频,意图再次掀起内战,而位于北国中央,由他所统领的古尔斑通一族,以及位于北国南方,支持他的腾格里、塔克干二族,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他大可以先发制人,以企图谋反的罪名将三族一举拿下,然而十二年内战各族死伤惨重,各部族都需要休养生息,贸然开战只会耗损彼此元气,让部族间仇恨更深。

    更重要的是,北国倘若再次陷入内战,南朝势必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见缝插针,落井下石。

    因此他极力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并以巡视边防名义,带着心腹斑图走出王都,暗中却是调兵遣将,让斑图自边境暗中带了批军队到腾格里防守,自己则到塔克干坐镇,与族长扎库司谋策兵防。

    相较于腾格里幅员辽阔,毫无屏障,需要大批兵力防守,领地狭长的塔克干地貌多变,不但有岩丘岩峰等天然屏障,还有天然流沙陷阱,此外塔克干有东、西两块水源地,若是一区沦陷,族中老弱还可以退守至另一区,完全不愁饮水食物。

    依照目前情势来看,内战爆发不过早晚问题而已,即使塔克干在地里形势上占了优势,仍然缺乏兵力,若是大军压境,势必会陷入苦战,所以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一个能够以一敌百,誓死守护塔克干的力量。

    上完药后,拓跋勃烈立刻拿起剩下的洁净白布,将白布覆上她伤痕累累的背,接着大掌拉着白布绕过她的胸前,再拉回到她的雪背上,大掌一次次来回,谨慎的为她包扎所有的伤口,不含丝毫邪念。

    直到为她扎好白布,他才又开口。“药膏我放在这儿,其他地方你自己来。”

    不等她反应,他将药罐搁到她的脚边,接着便端起托盘,起身离去。

    而月魄并没有马上穿上衣服,而是迅速拉起毯子遮到胸前,转身亲眼看着他离去。

    这次,她同样是等到再也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后,才允许自己卸下若无其事的面具,虚弱喘气,彻底颤抖。

    该死,她讨厌如此虚弱的自己,讨厌这不受控制的身子,但她更讨厌什么都不戳破的他。

    他愈是不动声色,愈是代表心思难测,他如此处心积虑的为她疗伤,究竟有什么目的?

    倘若塔克干族长所言属实,北国有人打算起兵叛乱,一旦消息传到南朝,边境战火势必又要点燃,天下百姓又将为战火所苦。

    一夙恩怨,三世烽火,百年荒芜,这天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