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大,心情很好喔!"一走进东昊企业大楼总裁办公室内,邵允刚就对正在批阅公文,嘴角不知不觉噙著笑意的男人打趣、调侃。
"你何时成了我肚子内的蛔虫了?"闻言,邵允天从公文中抬起头,整个身子往後一靠,陷入宽大、柔软的皮制椅背中,神色轻松地抬起杠来。
没否认?那就是了!邪邪一笑,邵允刚将手中合约丢到桌上,要他签个名,嘴巴却不正经取笑。
"我是不是你的蛔虫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谁是你心情的开心果?"嘿嘿……前几天才一个早上没见到人,就定不下心,浮躁得像啥似的,现在咧?恢复每日的晨间幽会後,嘴角都会偷偷往上勾,教人不得不怀疑他陷入了爱河。
飞快在合约上签名交还给他,邵允天质疑不解。"什麽开心果?你在胡扯些什麽?"
"老大,别装傻!"笑睨一记,邵允刚若有所指地道:"那个晨间幽会的女人啊!"
"什麽晨间幽会?"深怕他误解了两人的关系,邵允天好笑解释。"我和昕岚不过是一起散步的夥伴罢了!"
昕岚?叫得挺亲热的嘛!挑起眉梢,邵允刚嘿嘿诡笑。"老大,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罪证确凿’的事,怎麽否认也没用!"
什麽罪证确凿?当他是杀人还是放火了?邵允天摇头苦笑,对这个弟弟的用词真是没辙。
"对了!老大,有个消息,你听说了没有?"说笑完毕,他神情一敛,正经、严肃了起来。
"什麽?"奇怪觑看著他,邵允天很配合地发问。
"听说大华企业董事长的儿子夫妇俩准备回国继承家业了!"沉笃的眼定定盯著兄长的脸,试图看出神色变化。
"那很好啊!孙老有年岁了,是该让第二代回来继承的时候了!"波澜不兴,依旧是一脸温和、平稳的浅笑。
"大哥!"大喊一声,阳刚的俊脸有著气恼,邵允刚不相信他完全无动於衷。"你明明知道那对可恶的夫妻伤你多重!"而他听到他们要回来,竟然可以如此平静!
"允刚,这种事没有谁对不起谁。"邵允天轻浅淡笑,笑中隐含深层的体认。"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
"那你的幸福呢?你可去追求了?"
不自觉地抚著腿,他四两拨千斤,温文笑道:"看你和允人两人幸福,我自然就幸福。"
闻言,邵允刚不禁大翻白眼。他根本就在规避问题!
"说到这个,你和杜兰到底何时才要办婚礼?孩子都四、五个月大了!"身为邵家一家之长,邵允天自然会催促。
"呵呵……"忽然计上心头,邵允刚一副吊儿郎当。"男人婆说了,要等你和允人一起办!"
"等我?"邵允天皱起了眉。小弟允人也就罢了!反正他已有心爱的女友,随时都可以举行婚礼,可自己没有啊!
"是啊!"邵允刚诡谲一笑。这是男人婆开出来的条件!老大,你可不要让我等到女儿可以当花童时,才和她妈妈结婚哪!"
"你……"这算是威胁吗?邵允天好气又好笑,真不知该如何回应,最後心一横,恶意笑道:"那你最好回去劝杜兰改变主意,不然我怕你女儿一辈子成了私生女!"
"喂!老大,不会吧?你真不顾自家兄弟未来的幸福人生!!"邵允刚哇哇叫笑,连声抗议。
邵允天不理他的鬼哭神嚎,迳自埋首公文,直到传来敲门声,抬头喊了声进来後,就见方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总裁,你和颜小姐约的时间到了。"提醒著上司的约会,他边将轮椅给摆弄好,让上司能从柔软的皮制办公椅移身到轮椅上。
"是吗?原来已经这麽晚了!"今早他和颜昕岚照例晨间散步闲聊时,听闻她似乎对某个美术展览有兴趣,所以他当下便邀约她下午一起去看展。
想到这里,邵允天突然发现这场看展活动似乎是这半年来,两人首次正式的约会,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著隐隐的雀跃感。
"我们走吧!"才坐定在轮椅上,他马上神情愉悦的让方磊推著自己离开办公室,留下某个傻眼人。
"说什麽只是一起散步的朋友!那现在这算什麽?刚刚实在应该拿面镜子给老大照照,让他瞧清楚自己脸上的表情……"嘟嘟囔嚷的,邵允刚状似抱怨,实则心底高兴得很。"唉……公司大头跷班,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跷回家抱我那可爱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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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心情很不错喔!"温馨、雅致的小咖啡馆内,陈佳琪边擦拭玻璃杯,边眯著笑眼打量送来蛋糕後,难得没马上窝回家中去,如今正安坐在吧台前啜饮咖啡,唇畔荡漾著柔美笑花的女人。
"还好。"噙著笑,颜昕岚放下手中咖啡杯,纤手支著嫩白腮颊,满身的柔媚风情自然散发。"佳琪,你的咖啡会让人一喝就上瘾!难怪咱们这间小店生意这麽好。"
偷觑一眼她身後的客桌,不管男男女女都不由自主地将眼光瞟到她身上打转,欣赏那温婉、灵动的风韵气质,陈佳琪不禁怨叹。
唉……同样是女人,为何这位好友随便一个姿态、举动瞧起来都是如此柔美有气质?这种本事,她真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得了吧!你做的那些蛋糕、甜点才是客人源源不绝,一再惠顾的主因呢!"做了个鬼脸,陈佳琪忍不住想再多要求一些。"昕岚,你确定不多烤些来卖?客人常常抱怨他们来都买不到耶!"
摇摇头,她眉眼净是笑,却有不容忽视的坚持。"佳琪,你也知道那是我的极限了!再多,就失了品质了。"
"好吧!"耸耸肩-陈佳琪只不过是顺口提提。"这样也好!你做的蛋糕、甜点早点卖完,我也可以提早打烊,无所谓啦!!钱赚少点没关系,日子过得去就成了。"
闻言,颜昕岚微微一笑,明白这位好友从来没为钱财操过心,毕竟她也算是出身豪门之後。虽是私生子,亦是随母姓,但父亲那方每个月汇入她户头的零用钱可也是很惊人的。
"对了!以前要留你下来喝杯咖啡都不肯,今天怎麽自动赖著不走了?"执著咖啡壶主动为她加满咖啡,陈佳琪开开心心地端来两盘蛋糕,毫不愧疚地将准备卖钱的人气甜点大口、大口吞下肚中,迳自享用起来。
"等会儿有事!"轻浅淡笑,颜昕岚将自己的那盘送给她享用。
"嘿!真够意思。"见状,陈佳琪可开心了,解决掉自己的,马上朝送来的另一盘进攻,嘴里塞著蛋糕还能发问。"啥事啊?你这自闭的女人,不是整天关在家中烤蛋糕吗?"
"胡说八道!"笑呻一声,她抗议道:"我也会出门买东西的!"
"是啊!买做蛋糕的材料嘛!"嘻皮笑脸直接堵回去。
被戳破平日作息,颜昕岚窘红了脸,正想找话反驳时,挂在咖啡馆门上的钤铛声蓦然响起……
"欢迎光临!"反射性地大喊一声,才想扭头去看,一抹高大、健壮的身影却已迅速地来到吧台前。
"颜小姐,邵先生来接你了。"方磊面无表情,口吻却恭敬有礼。
"啊!是吗?"闻言,颜昕岚朝好友抱歉一笑。"佳琪,我先走了。"话落,人已尾随著方磊走出咖啡馆。
"不送!"潇洒地摆了摆手,口口光随著他们身影而停留在咖啡馆前的那辆黑色宾士车上……好眼熟哪!似乎曾见过这辆车呢!
陈佳琪眼看著好友钻入车子後座,在後车门打开的那短暂时间里,眼利的看到了一双男人的脚,紧接著车门又被关上了,宾土车缓缓驶离……
哎呀!那车牌号码……一抹灵光闪入脑中,陈佳琪突然忆起半年前好友车子抛锚时,不就是这辆车好心送她来咖啡馆的吗?当时她还瞄了眼车牌号码,就和刚刚那号码一样没错啊!难怪觉得眼熟。
对记忆力颇为自豪,她敢打赌自己绝对没记错。
呵……原来半年前出手相助的是个男人啊!看来两人自那回後,还有在联络呢!真好,不是?昕岚寂寞太久了,也该找个可靠的人来作伴了!
又叉起一块蛋糕送进嘴里,陈佳琪为好友而露出开心笑容。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台北的街头在霓虹灯的衬托下,增添了华丽、热闹的气氛。
推著轮椅,缓步地离开美术馆,抬头看著带著深浓黑蓝的天空,颜昕岚不禁柔笑。"时间过得好快,一下子就六点多了呢!天色黑得好快。"
"是啊!"斯文一笑,享受著夜晚的凉风吹送,邵允天难得偷得像今日这种浮生半日闲。虽说平日他一星期只去公司一、两次,但众多的企划、公文都是透过方磊来传送或是电脑来下指示,是以工作量可没少过,甚至常常看资料看到半夜,还常被允刚制止。
闲晃漫步来到车子旁,颜昕岚突然想到一件事。"哎呀!我们都忘了方特助了!他人呢?"先前看展看得太入迷,还净顾著和邵允天说话讨论,连方磊啥时候不见了,她都不知晓。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所以现在你可是我的司机了。"掏出钥匙晃了晃,对於她现在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邵允天不禁好笑,总算了解她也有迷糊的一面。
"原来如此!"脸色微赧,她羞窘的笑,接过车钥匙打开车门,让他移身进入前座後,这才将轮椅收好、放进後车厢内。
看著她弄好一切,迅速钻进驾驶座内启动引擎,朝车水马龙的路上缓缓前进时,邵允天转头沉沉凝看著她专注开车的脸庞,轻声问道:"和我出门,你会觉得麻烦、累赘吗?"
"怎麽会?"很迅速地扭头瞥他一眼,颜昕岚马上又将目光转回前方路况上,只是柳眉蹙了起来。"你这麽说,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我会生气的!再说你从来就不是累赘!"
"抱歉!是我失言了。"闻言,邵允天微愣,随即轻缓致歉。他没料到她会是如此的反应,但不可讳言的,他听到这种回答後,有股暖流悄悄滑过心底最深的那一层心田。
听到他的致歉,她静默了许久,车内一片岑寂,直到遇上红绿灯的空档-她才转身看著他,为他拉好腿上显得凌乱的薄毯,然後对上他沉凝的眸光,低声道:"我不知你是怎麽看我的,可我眼中的你一直是个有自信的人,不会因为瘫痪而输别人。"话完,红灯刚好转为绿灯,她回过身不再说话,缓缓踩下油门继续前行。
她……生气了吗!瞧著她在缓缓後退的路灯照映下,那忽明忽暗的脸庞,邵允天忍不住暗暗叹气。
确实!他刚刚问的话已经侮辱了她,因为会这麽问,就表示他心中还在怀疑,她是否和那种不愿和行动不便的人相处,觉得他们麻烦、累赘之人一样!当他那句话问出口,就已经伤害了她的人格。
"我真的很抱歉,我应该明白你不是那种人的,却还……"说到这里-他悄声无语,却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真是个很好的女人,就连对他生气却还不忘帮他拉好薄毯,为他的双腿做好保温的动作。邵允天情不自禁地抚著她刚刚拉好的薄毯,似乎还能感受到她方才小手留在上头的暖意。
"不必对我抱歉,你该抱歉的是你自己!"她语调轻缓,却又万分沉重,话锋直攻他的心。"你因为瘫痪而觉得自己不如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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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因为瘫痪而觉得自己不如人吗?
午夜十二点,脑中一直回荡著这句话,让邵允天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当她道出这句话後,就没再说过话,而他在心中也一直反问著自己,未曾开口,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地开车回来。一趟原本愉快的美术馆之行,却在後来以沉重的气氛收场。
不知不觉地轻叹了口气,反正睡不著,他索性起身回到轮椅上,拿公文看没几行又觉得不耐烦,马上又将公文给丢了回去。
她……是否还在生气?明日会继续那晨间散步吗?
心中有股渴望想马上见她一面,当下他抓了件外套披上,驱动著轮椅悄悄出了邵家大宅,来到百公尺外的二楼小洋房前,按下门钤。
不一会儿,房子的大门开了,随即来福冲出来院子,在镂空铁门内,认出是熟人後,它兴奋地汪汪直叫。紧跟著,一抹纤细的身影也出来了。
"来福,安静!"低叱了声,颜昕岚望向院子铁门外的人,然後惊讶地连忙将镂空铁门打开,来到他身前。"这麽晚了,怎麽还出来?"
习惯性的垂眸往他腿上瞧去,没看见应该在的薄毯,马上脱下身上外套往他腿上覆盖,语带责备。"入秋了!夜里寒气重,怎麽没做好保暖措施?"
一直静默不语地看著她细心的动作,听著她轻责的言词,邵允天蓦地心中激荡,抓住她纤白的小手。
"怎麽了?"从没见过他这样,颜昕岚吓了"跳,柔声轻问。"这麽晚找我有事吗?"
"我是来问你,明天你还遛不遛人?"他抬眸瞅凝-低声用她首次邀他散步时的用词。
乍闻此词,她蓦地笑了出来。"当然!"
"你……不生气了?"
"你要我继续生气吗?"略带顽意的笑问。
"当然!"又快又迅速的回答,他瞧见她眸底一闪而过的笑意,自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那……还有事吗?"柔如星光的水眸笑睇。
"没了!"得知她没介意著那件不愉快,邵允天心中释然,回复他惯有的儒雅、温和。"夜深了,进去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你也是。"点了点头,她进了院子,关上铁门,又驱赶著"来福"进屋里去,然後在关上洋房大门时,朝他做了手势,要他也赶紧回去後,这才缓缓将门给锁上。
小径上,邵允天凝望了铁门内的小洋房好一会儿,这才转动著轮子回身准备离开,却让低头的他给瞧见腿上的那件轻暖外套。
啊!忘了还给她了!
瞅看了许久,缓缓的,他轻轻地捧起外套,将挺直的鼻尖埋在其中深吸了口气,嗅闻到属於外套主人的那股淡雅馨香後,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满足笑意,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外套整齐覆盖在腿上,这才驱动轮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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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後,一个温暖的午後时分,邵允天因早上到公司开会,下午时,邵允刚便怕他太累,不断催促著方磊送他回家休息。
在方磊的驾驶下,当车子一转进小径时,远远的,他就瞧见了小路末端那栋二楼洋房的铁门前蹲了个人,黑亮的长发高高地绑成一束马尾,被秋老虎晒得微红的脸蛋正低垂著,不知在忙些什麽?
"这边停车。"在方磊将车子驶进邵家庭院之前,邵允天率先开口要他停车放人。
看了眼前方的那抹身影,方磊已知上司的心意,果真停车将轮椅取出,让他移身坐上後,又在上司的示意下驱车离开了。
她在做什麽?邵允天心中好奇有什麽事让她忙到无心去注意周遭,连车子进入小径的声音,她都没发现。
"在忙些什麽?"趋近到她身边,他开日笑问。
"啊!"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他,颜昕岚顿时笑得灿烂。"你来了,正好!脚丫子借我一下。"二话不说,抓起他的脚就要将名牌男鞋给脱掉。
"等、等一下!"邵允天反被她给惊吓到,急著伸手阻止,口中忙不迭地道:"你要干麽倒是先说啊!"
"瞧!"闻言,她笑眯眯地为他解惑,手指向铁门前原本是一块不高的台阶的地方,现在被她用水泥和沙给铺成小小的斜坡。"这样你以後进出就会很方便了。"
"你自己弄的?"看著水泥未乾的小斜坡,他嗓音中有著喑哑。没想到先前来找她,为著这块台阶的不方便而原本不想进屋去,虽然最後被她给察觉而推著进去了。但此事她便一直惦记在心头,如今还自行将小台阶改成了斜坡。老实说,他心中是感动的——为了她的细心体贴。
"是啊!很简单呢!买些水泥、砂土搅和、搅和,接著再铺上涂平就成了。"她笑说简单,但从晒得微红的脸颊与额际的细小汗珠,看得出来还是得花费一番功夫的。
"是吗?"呢喃轻语,温亮黑眸深深凝看著她,随即像下了啥决定似地微点著头浅笑道:"我的脚丫子任你支使了,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不会看到啥健美好看的脚,只有可能是鸡爪一双喔。"
觑睇一眼,她笑了。"我想看健美的腿,不会去看猛男吗?"话落,立即动手脱掉他的鞋袜,果真露出一双因瘫痪许久而肌肉渐形萎缩,不若一般男人那样厚实有肉的脚掌。
见状,颜昕岚心中为他而感到难过,但脸上却没显露半分,双手继续将他的西装裤管给卷高至小腿肚,怕待会儿的"印足"动作会弄脏他的裤子。
而小腿一显露,可以看出萎缩的状况更加明显。人的身体任何一部位,若没了活动能力,肌肉便会快速地萎缩、消瘦。
以他的情况,虽然可以看出复建、按摩的成效,但毕竟有限。终究是瘫痪六年的脚了,只见他的小腿只勉强达到正常男人的三分之二粗细,而且显得无力而枯瘦。
"很丑是吗?"第一次在亲人以外的人面前显露出自己残废的双脚,邵允天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由得低哑问道,深怕她会嫌恶。
"不!只是缺少运动罢了!"她抬眸对上他,故作开朗地笑道:"废话少说,你这双鸡爪今天是我的了,得随我整弄。"
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嫌恶。不知为何,当体认到这个事实时,邵允天情不自禁地舒了口大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紧张著,直到现今才放下心来。
对自己的心绪感到不解、迷惑,他依然是一脸温文的笑容。"是!这鸡爪随你高兴怎麽煎煮炒炸,我不敢有异议。"
"没那麽严重啦!"忍不住被逗笑,她先是捧起他的右脚,往未乾的水泥斜坡边缘印上脚丫子足印,然後再捧起左脚,同样地做了一遍。
但见小小的斜坡上,刚好一左一右、一前一後的一双足迹给清晰地印在上头,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正要走进门里去。
"瞧!你正要走进我家罗!"指著清晰足迹,她笑得很灿烂。
"是啊……"看著自己印上的足迹,邵允天心中有股莫名潮涌,却不知该如何形容。
"呵……我也来印上我的!"脱掉拖鞋,露出一双白玉美足,她开心地在另一头也印上自己的足迹。
"汪汪……"蓦地,院子内的来福看他们不知在外头玩什麽有趣的东西,因而兴奋地吠了两声,飞快地冲了出来,在两双足迹的中间印下了许多狗足印。
"哎呀!"颜昕岚惊叫一声,随即笑了起来。"来福,你真不乖!我们都往屋里头走,就只有你爱玩地朝外冲。"望著足迹朝外的狗足印,她又好气又好笑。
"来福"狗脸无辜地看著女主人,又"汪汪"地叫了两声,惹得她忍不住抱著它蹦蹦乱跳的身子又笑又骂的。
看著他们一人一狗玩得开心,邵允天心中那股莫名潮涌更加巨大,嘴角也荡漾著愉快、满足的大大笑容。
"乖!进去!"小心翼翼地跨过未乾的水泥斜坡,将"来福"抱了进去,随即又提著满满的一桶清水出门来。
"又要做什麽了?"以为又有新花样要要,他不禁好奇笑问。
"洗脚啊!"理所当然回答,直接蹲在他前面,将两只沾满泥沙的脚浸入清水中,细心地边洗边按摩。
没想到她会为他做这种事,邵允夭刹那间有些呆愕,待反应过来後,俊脸有著可疑的红潮。"不、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你不喜欢我帮你?不舒服吗?"抬起水眸,盈满疑问。
"不……不是的……"是太舒服了!大掌微掩俊脸,他心中暗忖,不知自己该不该说实话。
"那就没问题啦!"耸耸肩,没去注意他的心思,颜昕岚继续低头帮他清洗脚丫子,最後再取来一块乾毛巾帮他擦乾,接著套上袜子、穿上鞋子後,一切大功告成。
"谢谢……"事已至此,他除了谢谢两个字外,好像也不能说什麽。
"不客气!"大方的接受道谢,她站起身来,笑著指著那块水泥斜坡。"明天水泥乾了,你就可以很方便地出入了。"
点了点头,他回以一笑,看她额际汗珠不断,不禁催促。"赶快进去休息吧!别太累了。"
"喔!"收拾好杂物,正准备要进去时,又被他给叫住。
"昕岚?"
"嗯?"
"今晚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感谢她今天为他所做的一切。
偏首沉吟了下,她蓦然柔笑道:"好啊!不过来我家,我煮顿家常菜请你!就这样,晚上七点儿!"话落,翩然转身进屋去了。
"啊?"本来是他要请她的,怎麽反过来了?还来不及叫住人,她已经不见身影,邵允天只好望门苦笑,无奈地转动轮椅返回邵家大宅去,然而——
今晚去她家共进晚餐哪……
向来平稳的心,顿时飞扬了起来。